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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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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心情都很好。连东西关系论坛的家伙也很安分。他们夏天不忙——上午十一点以前不打字。政治也要放暑假,哈哈!这里很好,公园有好音乐、好冰淇淋。连熊也高兴——欢迎你们光临。对了,熊的名字叫苏西。附上苏西和我的爱,弗洛伊德。
  “苏西?”弗兰妮说。
  “熊叫苏西?”弗兰克说,似乎很失望没取个德文名字,而且还是只母熊。我想,大家都有些失望——还没出发,就来了这么个反高潮。但搬家就是这么回事,先是兴奋,然后焦虑,最后失望。首先我们一股脑恶补有关维也纳的事,接着提早开始想念新罕布什尔旅馆,然后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大概是为了准备面对出发当天,便抵达目的地无可避免的失望——托喷气机发明的福。

07 哀愁再现(18)
七月一日当天,我们借用菲利综艺班的大众面包车到机场。车上有许多怪怪的手控开关,用来刹车加油门,因为侏儒踩不到踏板。弗兰克和父亲为谁比较够格开这部怪车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菲利自告奋勇,送我们第一批人到机场。
  第一批包括父亲、弗兰克、弗兰妮、莉莉和我。母亲和蛋蛋隔天才到维也纳和我们会合,哀愁跟她们一起飞。出发当天,蛋蛋比我还早起,他坐在床上,穿着白衬衫、最体面的长裤和黑皮鞋,还套了件白亚麻礼服;看起来就像在短剧里演瘸腿餐厅服务生的侏儒。蛋蛋在等我起床,好帮他打领带。跟他一起坐在床上的正是咧开了嘴的大狗哀愁,那定格不动的痴笑,只有疯子才学得来。
  “你明天才去,蛋蛋。”我说,“我们今天出发,可是你跟妈咪明天才走。”
  “我要先准备好。”蛋蛋不安地说。我帮他打好领带——好让他安心。我带着行李下楼时,他连哀愁都打扮了——一身飞行装。蛋蛋和哀愁跟着我下楼。
  “如果还挤得下,”母亲对父亲说,“你们哪个最好把死狗也带走。”
  “不要!”蛋蛋说,“我要哀愁跟我一块。”
  “你们不妨把它放进行李一起通关,”菲利说,“用不着带它一起坐客舱。”
  “它可以坐我腿上。”蛋蛋说。就这么决定了。
  大行李箱先寄过去。
  随身携带的行李都打理好了。
  侏儒们挥着手。
  防火梯下方,朗达·蕾伊的窗口挂着那件橘色的睡衣——它曾经鲜明亮丽,但现在却和马戏团的帆布一样褪了色。
  尤里克太太和麦斯站在后门,尤里克太太手上戴着橡皮手套,大概刚刚还在刷锅子,麦斯则拿了个篓子。“四百六十四次!”麦斯大叫。
  弗兰克脸一红,吻了一下母亲。“回头见。”他说。
  弗兰妮吻了蛋蛋。“回头见,蛋蛋。”弗兰妮说。
  “什么?”蛋蛋说。他把哀愁的衣服脱了,老狗现在一丝不挂。
  莉莉在哭。
  “四百六十四次!”麦斯没头没脑地叫。
  朗达·蕾伊也在场,白色的女侍制服上有一滴橘子汁。“继续跑吧!小强。”她温和地轻声说道,然后亲我——她亲了每一个人,除了弗兰克:他早躲到车上去了。
  莉莉还在哭,有个侏儒骑着莉莉的旧单车。就在我们驶出艾略特公园的当儿,菲利综艺班的动物正好抵达。我们看着那群长长的平台式拖车,还有上面的笼子和锁链。菲利停住车子,跑下去四处指挥。
  在我们的笼子——大众面包车里,大家望着动物瞧,我们原本以为也是些迷你品种。
  “小马,”莉莉啜泣着说,“还有猩猩。”在一个侧面画了红色大象的笼子里,有只人猿正尖嘶不已。
  “普通得很。”弗兰克说。
  一只拉雪橇的狗绕着面包车走来走去,吠个不停。有个女侏儒朝它身上一骑。
  “没老虎,”弗兰妮失望地说,“没狮子,没大象。”
  “看到熊没?”父亲说。有个什么都没画的灰笼子,里头一个黑影不停摆动,随着自己才听得见的伤心小调打拍子——它鼻子太长、腰臀太肥、下巴太厚、爪子太短,要高兴起来大概很难。
  “那是熊?”弗兰妮说。
  还有个笼子似乎装满了鹅或鸡之类的家禽。看来这是个全靠马和狗撑场面的马戏团——加上一只猩猩,一头令人失望的熊;这就是我们种种奇思遐想仅有的回报。
  等菲利回到车上,带我们往机场和维也纳而去,我回头望着艾略特公园里的一切,蛋蛋手里还抱着在场唯一称得上奇特的动物;听莉莉在我身旁哭个不停,我想象自己看见的是——小矮人走来走去,动物纷纷卸下,一团混乱——一整个名叫哀愁的马戏团,而不是菲利综艺班。母亲挥着手,尤里克太太和朗达·蕾伊跟着挥。麦斯·尤里克还在叫,但我们听不见了。弗兰妮跟着他的嘴形说:“四百六十四次!”弗兰克已经读起德文字典来,而向来不往回看的父亲坐在前座,和菲利扯着可有可无的闲话。莉莉还在哭,但她的眼泪跟雨滴一样无害。于是艾略特公园消失了,我最后望见蛋蛋夹在侏儒里努力地跑着,哀愁像个神像顶在他头上——供那些“普普通通”的动物顶礼膜拜。蛋蛋兴奋极了,张着嘴大叫,弗兰妮跟着他的嘴形低语:“什么?什么?什么?” 。 想看书来

07 哀愁再现(19)
菲利载我们到波士顿,弗兰妮去买母亲说的“城里人的内衣”,莉莉一路哭着逛过内衣卖场,弗兰克和我在手扶电梯上上下下。我们太早抵达机场,菲利很抱歉不能陪我们等,动物需要他照顾;于是父亲祝福他一切顺利——包括事先感谢他明天带母亲和蛋蛋到机场。弗兰克在罗根国际机场的洗手间被人“搭讪”,但他不肯对弗兰妮和我描述经过,只一个劲说他被“搭讪”了。他很愤怒,而弗兰妮和我也很生气,因为他不肯吐露更多细节。父亲为了让莉莉心情好些,买了一个塑胶提包给她。我们在天黑前上飞机,大约七点或八点起飞;夏日入夜的波士顿市区灯火半明半暗,天光还足够清楚地看到港口。这是我们头一回坐飞机,大家都高兴得很。
  我们一整晚都在海上飞行。父亲从头睡到尾。莉莉不肯睡;她一直望着黑暗,还报告说她看见两艘远洋客轮。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闭起眼睛,我看见艾略特公园变成一个马戏团。儿时到过的场所大半不会随记忆变得更加美好。我想象回到得瑞的情景,不知菲利综艺班会使邻近更加兴旺,还是适得其反。
  早上七点三刻——或者八点三刻,我们降落在法兰克福。
  “Deutschland(德国)!”弗兰克说。他带我们穿过法兰克福机场,大声念出所有的标志,和外国人彬彬有礼地交谈,准备转机到维也纳。
  “我们才是外国人。”弗兰妮一再低声说。
  “Guten Tag(日安)!”弗兰克对来往的陌生人一一寒暄。
  “他们是法国人,弗兰克,”弗兰妮说,“我确定。”
  父亲差点搞丢护照,因此我们把护照用两条粗橡皮圈绑在莉莉手上;然后我抱起莉莉,她似乎已经哭得筋疲力尽。
  我们在八点三刻或九点三刻离开法兰克福,抵达维也纳时差不多正午。这架飞机小得多,飞行时间很短,但震动得很厉害。看到莉莉吓坏了,弗兰妮说,为了母亲和蛋蛋,希望明天天气好些。弗兰克吐了两回。
  “说德文啊!弗兰克。”弗兰妮说。但弗兰克难过得没工夫理她。
  等到了弗氏旅馆,还有一整天外加一早上可以准备迎接母亲和蛋蛋。我们一共在空中飞了八小时——从波士顿到法兰克福花了六到七小时,其他是转机的时间。母亲和蛋蛋预定稍后在第二天晚间出发,从波士顿飞往苏黎世。转机到维也纳大概要一个钟头,而从波士顿到苏黎世需要大约七小时,和我们到法兰克福的时间相等。但是母亲和蛋蛋(还有哀愁)没等到苏黎世就落地了。离开波士顿不到六小时,她们的飞机斜着坠毁在大西洋里,就在法国本土的海岸线边。
  就我后来(无关理智)的想象,知道她们不是在黑暗中坠落,而且看得到远方的土地——因此或许还抱着一线希望,多少令人感到些微安慰。大家都希望当时蛋蛋睡着了,虽然不太可能,他一定全程都醒着,哀愁在膝上颠簸不已,蛋蛋一定挑靠窗的位子坐。
  我们事后获悉,意外发生得很快:但一定还来得及让机上人员发出警告,无论用的是哪种语言。母亲也来得及亲吻蛋蛋,把他抱紧,蛋蛋也来得及问“什么”。
  虽然我们搬进了弗洛伊德的城市,我必须说,你不能太高估梦的意义;我梦见母亲的死并不真确,而且再也没有梦过第二次。她的死或许勉强可以硬说是白衣人造成的,但载她离开的并不是白帆船。她从天上直直坠落到海底,旁边是她的小儿子,抱紧了哀愁尖叫。
  救难机首先发现的自然是哀愁。当他们试着在早晨灰蓝的海面上寻找碎片,好确认残骸所在的时候,有人看见一只在水里浮浮沉沉的狗。仔细观察之下,他们确定狗也是罹难者之一;机上无人生还,救难人员当然也不会知道,狗其实早就死了。对于哀愁引导他们找到飞机残骸这件事,我们剩余的家人都不感惊讶。之前弗兰克就证明过,哀愁会浮起来。
  后来弗兰妮说:我们得注意,哀愁“下一次”不知会以什么模样出现。我们得学着辨认各种不同的姿势。
  弗兰克沉默无语,想着复生的可能性,这对他本是一大奥秘,现在却成了痛苦的源泉。
  父亲得去认尸,他把我们留给弗洛伊德照顾,自己搭火车去。后来,父亲便很少提到母亲和蛋蛋,他向来不往回看,而且照顾我们的职责也不容许他沉湎在回忆里。不用说,他心里一定觉得这才是当年弗洛伊德要母亲原谅他的地方。
  莉莉哭了又哭,她始终明白:小小的菲利综艺班才是更好相处的对象,无论从什么角度看。
  而我呢?蛋蛋和母亲走了,哀愁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或许躲在新的伪装下。我只知道,我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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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哀愁浮起(1)
朗达·蕾伊——通过对讲机,她的呼吸曾是我最初的诱惑;偶尔在梦中,我仍会忆起那双手温暖、有力而沉重的感触——她一直没有离开第一家新罕布什尔旅馆。她一直效忠菲利综艺班,服侍他们无微不至——也许是随着年纪渐长,她发现与其伺候一般成人,还不如帮侏儒服务铺床来得舒服些。后来菲利写信通知我们,朗达·蕾伊在睡梦中过世了。自从失去母亲和蛋蛋,我就不信世上有“死得其所”这回事,但弗兰妮说朗达就是如此。
  至少比不幸的麦斯·尤里克好多了——他死在新罕布什尔旅馆三楼的一个浴缸里。也许,麦斯为了被迫放弃迷你卫浴设备及四楼心爱的避风港这回事,还在怄气;我猜,他一想到头上住着一群侏儒,就算实际上没听到什么,一定也饱受折磨。我始终觉得,夺走麦斯老命的一定就是蛋蛋藏哀愁的那个浴缸——毕竟小点塔克差点也吓死在那儿。菲利并没有说是哪一个,只说在三楼。麦克显然是洗澡时中风溺毙的,一个在海上出生入死的老水手竟被一个浴缸终结掉,令可怜的尤里克太太平添万分苦痛,深深觉得麦斯死非其所。
  “四百六十四次!”每回提到麦斯,弗兰妮总不忘这一句。
  尤里克太太现在还是菲利综艺班的厨子——证明她简单实惠的厨艺和人生观就是经得起考验。有年圣诞,莉莉寄给她一张手写的纸卷,上面用漂亮的书法写着某个盎格鲁撒克逊无名诗人的句子:“谦逊的人,上帝派遣的天使赐他们勇气、力量和信仰。”
  阿门。
  不用说,菲利一定也有看护他的天使,他在得瑞终老,整年都住在新罕布什尔旅馆里(当他不再带着新的一批侏儒出外献艺,也不做冬季巡回演出时)。莉莉每次想起他便难过,也许她一开始怀念的只是菲利的身材,但后来莉莉一想到菲利,脑里浮现的则是,如果我们留在菲利的新罕布什尔旅馆里,不搬来维也纳会是什么景况——她于是想象,如果没有失去母亲和蛋蛋,我们的生活一定大不相同。只是当时没有“上帝派遣的天使”可以拯救她们。
  在1957年的维也纳,全城的建筑物到处都是空隙,四下都是通风的断垣残壁,跟刚轰炸过一模一样。在一片瓦砾、周边通常曾是游乐场的平地上,清理过的碎石虽然排得整整齐齐,仍然令人觉得里头藏着没爆炸的炸弹。从机场到市郊的路上,我们看到一辆用水泥固定在地下的俄军坦克,大概是某种纪念碑。炮塔上开着花,长长的炮身挂满旗帜,红星已经褪色,还有小鸟遗下的斑斑点点。它就这样永远伫立在一间貌似邮局的建筑物前面,但是计程车开得太快,我们没看清楚。
  哀愁浮了起来,但我们比噩耗早一步到达维也纳,因此心情是谨慎而乐观的。愈接近市区中心,被封闭的战争遗迹愈多;有时甚至可以看到精巧的建筑上直直透出一丝阳光——屋顶上一排丘比特石像俯视着我们,肚腹还留着机关枪扫出的弹孔。街上行人也多起来了。然而相形之下,市郊就像一幅古老的深棕色相片——里头的人都还没起床,或者全死光了。
  “阴森森的。”莉莉说。她怕得不哭了。
  “旧兮兮的。”弗兰妮说。
  “Wo ist die Gemtichkeit ?(美好的过去何在?)”弗兰克开心地唱着,四下寻找“美好的过去”。
  “你们的妈一定会喜欢这里。”父亲乐观地说。

08 哀愁浮起(2)
“蛋蛋不会喜欢。”弗兰妮说。
  “蛋蛋听不见。”弗兰克说。
  “妈也不会喜欢。”莉莉说。
  “四百六十四次!”弗兰妮说。
  计程车司机讲了一串怪字眼,连父亲也听得出那不是德文。弗兰克吃力地交谈了几句,发现他是个匈牙利人——因为革命刚逃过来的。我们看着后视镜里那对混沌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未愈的伤痛——想象着,即使看不出什么。突然右边出现一个公园,还有一栋美丽如宫殿(其实“本来”就是栋宫殿)的建筑,中庭的门走出一个愉快的胖女人,身穿护士制服(显然是奶妈),推着一部双人娃娃车(有人生了双胞胎)。弗兰克念着旅游指南上一些无聊的数据。
  “虽然人口不及一百五十万,”他念道,“维也纳却有三百家咖啡屋!”我们从计程车往外盯着看,以为满街都是咖啡渍。弗兰妮摇下窗子嗅了嗅,传来一阵欧洲特有的柴油味,但没半点咖啡味。没过多久,我们就明白咖啡屋是用来干什么的:长坐、写功课、跟妓女搭讪、射飞镖、打弹子、喝咖啡之外的饮料、拟(逃出这里的)计划、打发失眠、做白日梦。但这会儿我们的目光都被史瓦森堡广场的喷泉吸引住了。经过公车干道的圆场街,司机开始念念有词:“克鲁格街,克鲁格街。”仿佛这样念,那条小路就会跳将出来(果真如此)。接着他又念:“弗氏旅馆,弗氏旅馆。”弗氏旅馆并没跳将出来。我们的司机慢条斯理地开过了头,弗兰克跑进莫瓦特咖啡屋问路,人家指给我们看,就在刚才经过的地方。糖果店都不见了(虽然“BONBONS”之类的招牌还倚在橱窗里),父亲以为弗洛伊德为了迎接我们,已经开始他的扩张计划,把糖果店买下来了;可是走近一点看,才发现糖果店被火烧过,看样子多少也曾威胁到隔壁弗氏旅馆的住客。我们走进又小又暗的旅馆,经过一块糖果店在火灾后遗下的告示,弗兰克说,上面写的是“请勿践踏糖果”。
  “请勿践踏糖果,弗兰克?”弗兰妮说。
  “它就这么写的。”弗兰克说。大家小心翼翼地走进弗氏旅馆的大厅,果真觉得脚底有点粘(显然是那些已经践踏过糖果的脚留下的——被火融化的糖在地下发出可怕的光泽)。接着一股浓烈的巧克力焦味包围了我们。莉莉跌跌撞撞地抱着袋子,一脚领头滑进大厅,尖叫起来。
  我们只想着弗洛伊德,却忘了他的熊。莉莉更没料到会在大厅见到熊——松绑的。谁也想不到它就坐在柜台边的沙发上,两条短腿交叉着,脚跟搁在椅子上,好像正在看杂志(果然是弗洛伊德说的“聪明熊”)。莉莉的尖叫吓得它把杂志从爪子里一扔,又回复成一副熊样,摇摇摆摆爬下沙发,慢吞吞横着身迈向柜台,对我们视而不见。我们这才发现它个子其实不大——胖,但很矮,不会比一条拉布拉多猎狗大(我们不约而同这么想),但毛更密、腰更厚、屁股更肥、四肢更壮。它用后腿站起来,往柜台的唤人铃轰然一叩,力道太凶猛了,小小的铃声几乎淹没在熊掌的巨响中。
  “耶稣基督!”父亲说。
  “是你吗?”一个声音喊道,“是温·贝里吗?”弗洛伊德还没出现,熊很不耐烦,抓起柜台上的铃朝大厅门一扔,发出一阵像铁锤砸在管风琴柱上的巨响。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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