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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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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牛。”齐牛道。

“哦,将军虎威,早就听说了,却不曾到今日才见,是朕失人,是朕失人啊!”

崇祯看着雄壮如铁塔一般的齐牛,由衷地说道,这样的人物,都被俞国振所网罗,确实体现出他这个天子失人。

齐牛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又回到了队伍的末列去了。崇祯长长叹了口气,缩回了车厢之内,没多久,一个虎卫敲了敲车厢,崇祯掀起帘子问道:“何事?”

“陛下饿了吧,这里有些罐头,陛下先将就着吃一点,等到了歇息之地便有热食。”

那虎卫将两个罐头递了过去,这是为崇祯与周皇后准备的,崇祯还是第一次风到罐头——在皇宫中吃的东西都是人重重检验,到他手中时早就面目全非了。他抓过来看了看,透明的玻璃罐中,浮着一些白色的果片,看上去倒是极为诱人。

只是不知道如何将这个罐子打开。

虎卫见此状,帮他开了罐子口,崇祯与周皇后一人分了一个,正待吃,突然相到了一件事,他伸出头去问道:“将士们可曾吃了?”

“陛下放心,我们带的补给足够。”那虎卫笑嘻嘻地道。

原本崇祯以为对方应该极为感激,却不相只是这么平淡的一句话。他却不知,在虎卫当中,士兵未食,则伙正、队正不食,伙正、队正未食,则营正、团正不食。若是俞国振跟在军中,那一向是与士兵同行同吃,一个锅里抢汤喝的,因此对他这样口头上的关怀,早就有免疫力了。

放下帘子,可是崇祯还是听到外头隐约的声音,方才给他送罐头的那虎卫在和同伴说:“今天见着皇帝了,以后可以回去吹去,大明的天子我也亲眼见了,还给了他两个罐头!”

前边崇祯听得还有些欣喜,证明虎卫心中自己还是个大人物,但紧接着,他又听那虎卫道:“只不过我看他那模样,这皇帝当真没有什么当头,太辛苦太累还太蠢,连罐头都不会打,想来不曾吃过……啧啧,还不如咱们新襄的老百姓。”

这话一说,崇祯觉得鼻子里一酸,几乎要哭出来。

确实,他这个皇帝当得太苦太累太蠢了……

“陛下,待臣妾先尝尝。”周皇后见他未曾动手,便低声道。

“不……不必,都到这个地步,南海伯要弑君,岂需要这罐头里下毒?”崇祯用筷子夹起一块果肉,塞入了自己的嘴中:“啊。味道不错,有些蜜饯味儿……皇儿那边,不知道有没有。”

“俞国振的部下细心,必然是都有的。”周皇后口中如此说,眼里却有些牵挂。就在这时,他们觉得马车缓了下来,紧接着。听到太子的声音响起:“父皇,母后,儿臣向父皇母后献上吃的。”

崇祯掀起帘子。看到太子端着一个打开了的罐头,跟在马车边上小跑。崇祯正待说话,马车边的一个虎卫俯下身去。一把将太子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放心,你父皇也有吃的。倒是个孝顺的皇子……陛下,可要太子与你们在一起?”

“让皇儿上我们的车,车里还有地方。”周皇后立刻招呼道。

那虎卫将车门拉开,把太子放了进去。周皇后拉过太子,含泪心疼地道:“皇儿,你没事吧?”

“没事,虎卫待我们都还敬重,他们也很好。”太子低声道:“父皇母后请放心。”

他生于帝王之家。虽然年幼,却知道逢此大变,需要谨言慎行。见他如此懂事,崇祯在心酸之余,多少也有些心安。

拍了拍他的脑袋:“吾儿。记住今遭,日后便能当个好天子。”

他们午时离开京城,到了晚上上,抵达了通州。但是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十六日,到了通州时发觉,运河竟然就在昨日冰封。原本想乘船去直沽的计划,自然只有取消。

“我看天子甚是疲惫,要不在这令当地衙门整备房屋,稍事休息?”郑芝凤建议道。

“不可,此地离京城转瞬即至,高一功回去之后,闯军或许会大举来追,咱们得连夜离开。我现在还有些担忧,若是直沽外海面也冰封的话,那么原本在那里接应的船只就只能先走,若是如此,我们还得顺运河南下,赶到山东去——可是你们也听说了,闯贼掘开黄河北堤,运河北段已经成了沼泽区,沿途行动,只怕会非常艰难。”

“要不要令本地官府提供一些马匹?”

“不可惊动他们,现在这些官府,都靠不住。”

“那只有连夜行军?”

“我们的人是没有关系,你们的人注意些就是。陛下他们,可以在马车中休息,并无大碍。”

田伯光与郑芝凤的对话,传入崇祯的耳中,崇祯感觉到身边周皇后的手伸了过来,微微发颤,显然,她也听到了。

此行到现在还算顺利,唯一计划之外的事情,就是天公不作美。崇祯知道新襄海军天下无双,若能登上船,他就是真正安全,哪怕只是暂时安全了。

“当真是苍天弃我么?为何便是脱京而去,也百般阻挠?”他心中暗暗想道:“朕自登基以来,自问并未获罪于天,为何偏偏如此?”

“陛下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南海伯智计百出,他定然有别的安排。”周皇后虽然看不清崇祯的脸色,却也知道他在担忧。

“嗯……南海伯……朕其实只见过他一面啊。”崇祯叹了口气。

没有在通州停留,众人绕道运河右岸,开始向南前行。田伯光担忧李自成大军来追,却不曾想此时李自成却在开怀大笑:“死得好,死得好……既然崇祯死了,就算逃脱了几个皇子也无妨,大不了打上门去,送他们去见他们老子罢!”

他看到的,是皇宫中的一具残尸。

这具尸体已经被烧得一片焦糊,看不出形貌,身上衣裳也烧得精光,但胯下有货,证明不是太监。刘宗敏将皇宫里折腾一番之后,找到这样一具尸体,便说是崇祯,而逮来的太监宫女们哪里能分辨出来,给一吼一吓,一个个都指着说就是崇祯。

至于皇后之类的,火势极大,都烧死了,这也正常。谁有闲功夫去那些断壁残垣中搜索尸体!

“咳咳!”

在李自成大笑时,李岩咳嗽了两声,李自成顿时醒悟,叹了口气,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可惜,我正要与他共坐天下,怎么就想不开,放火将自己烧死了……把我这句话记下来,你们听到没有。”

他后一句是对着一群文人吼的,那群文人纷纷点头,一个个夸赞起闯王仁义来。

“闯王,高一功说的虎卫之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愿带本部去追,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李岩又道。

第十卷五六五、观海听涛双龙会(一)

“运河封冻了?”

俞国振放下手中的布袋子,从脖子上摘下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首看着王启年,王启牛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将那布袋子接了过去。

布袋子里装的可是从新襄运来的大米,这几十万的灾民,都等着吃的,有的时候,俞国振自己也会来搭把手,帮助背米。其实并不少他这一个人的劳力,他也不是为了做戏——这几十万人都靠着新襄来的米活,他不用做任何戏,百姓们对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真心为百姓,将百姓挂在心上,那么百姓自然就他当成自己人。否则只靠着一张嘴说大话一双眼挤眼泪,就是再会演戏,也只能骗人一时,岂能骗人一世?

俞国振之所以来,只是因为他喜欢这样,唯有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并未脱离这诞生他的土地,未脱离这些愚昧而又聪明、笨拙而又勤奋的华夏百姓。用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虎卫要常接地气。

“是,我们特意查看过,从德州往北,船只便不能通行了。而且,看这天气模样,还会越来越冷,我担心直沽口外也冻住,那样的话,情形就有些不妙了。”

“飞隼号在羊角沟吧,我去直沽看看,家明,如今灾民收容也已经上了正轨,你抽调八千人北上,在德州准备接应。”俞国振把汗水抹干净之后道:“正好,据闻京畿那边。李闯的军纪非常不好,我们正好给他施加些压力,让他不得对百姓妄动!”

“是。”顾家明应了一声:“官人你要多加小心。”

“无妨,飞隼号在,还有谁能追得上我?”

“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让启年带着一队人随我去就行了,其实不会有什么事,我只是去看看直沽港罢了。”俞国振笑道:“此次去后。怕是有些时间不会再北上了啊。”

从羊角沟走海路到直沽,不过是五百里也就是二百五十大里海路,以飞隼号的速度。也就是十二个小时的事情。俞国振在船上睡了一觉,到了早晨时,船已经停在了直沽口外了。

此时直沽乱成一团。完全没有过去北方第一大港的风范,并不是因为李自成攻入京城——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到,这里还是大明的治下,而是因为李自成掘开了黄河北堤,黄河夺运河与大清河入海,其中夺了运河的这一支,便是在直沽入的海。

而黄河泛滥两岸的灾民,除了往山东去的,便是向天津、京师一带聚拢,在他们看来。京师乃朝廷重地,官府总要个颜面,多少要赈济一些。所以整个直沽聚集了数万灾民,而官府又无法收容,便使得他们在此嗷嗷哭嚎。

人一多。又没有吃食,天寒地冻的,少不得作奸犯科之事。

几乎就在这同时,崇祯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直沽。

一见到这么多车辆,再加上护卫的千余骑,那些灾民虽然不敢上来抢夺。却一个个跪在外头,大声哀求,希望能得一点施舍。

这突然而来的声浪,惊醒了坤兴。

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身边还有一个小妹和两个弟弟,她知道自己身为长姊这个时候应该护好弟妹们,因此睡得很浅。

“怎么了,外头怎么了,是闯贼追来了么?”一个弟弟低声问道。

看来他们同样也没有睡好,在这些皇子皇女心中,闯贼如今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坤兴将窗帘掀起了一些,然后便看到了那些跪在道路两边的灾民们。

灾民们的惨状,让坤兴的心象是流血一样痛了起来:这些灾民,已经没有人形了啊。

原本她沦落到如今局面,心中还颇有些怨艾,觉得自己身为天家贵胄,一向仁慈为怀,父皇勤政为民,母后宅心仁厚,老天不应如此对她们朱家。但看到了这些百姓,她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不幸,跟他们比算得了什么!

她甚至看到了枯瘦的母亲抱着饿死的婴儿痛哭,看到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扯开衣裳露出羞处,茫然失措望着苍天,看到佝偻着身体在地面嚼着泥土的老人,看到她此前最深最恶的梦中也未曾看到的惨状!

她缩回了车厢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崇祯也被呼喊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掀起窗帘向外看,看到那些百姓模样,心中也同样凄惨。

无论如何,他都想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不像传说中的尧舜那般贤明,至少也努力让他治下的百姓能过上太平生活。

他失败了,他被人赶出了京城,他看到他的百姓便是如此生活。

这个时候,崇祯心中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不忍和惭愧。看了好一会儿,他将窗帘放下,黑暗中长叹了口气。

“朕惭愧……百姓竟然穷困至此,朕却丝毫不知……”

皇后也看到了,但她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听得崇祯自责之语,皇后又拉住他的手:“陛下,这非陛下一人之责,这些年天灾不断,朝中文武又多为无能之辈……”

崇祯听她提到朝中文武,忍不住恨恨地道:“朕实非亡国之君,臣实是亡国之臣!”

“好在咱们还有机会,陛下此次南下之后,选贤与能,国家军略,尽付南海伯就是,十年生聚,十年复仇,定然能让天下重归太平。”

周皇后话说得很委婉,崇祯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禁暗暗一叹。

就在这时,他们听得前边传来一声叫声:“你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却是坤兴的声音,坤兴的车与他们相邻,崇祯听得坤兴这话语。心中一动。自己这个女儿倒是心地仁慈,只是……毕竟养在深闺,对目前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啊。

听得坤兴的声音,田伯光上前,见坤兴将窗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小脸,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田伯光对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小姐。此事可不易。”

“我……我们方才商量了,我们姐弟几个,可以少吃些。省些给他们,求你了。”坤兴不敢看他,低声哀求道。

“杯水车薪。而且你知道么,如今我给他们一袋两袋粮食的结果是什么,是一场骚乱,为了争夺这点粮食,他们之间先会争斗抢夺,体弱者必然先死。”田伯光道:“便是要赈济灾民,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因此,后一辆车上的崇祯也听到了。

“你……你就眼睁睁看他们这样……南海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救民于水火。便是我在深宫之中,也听闻他字讳济民,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

“十年之前,我与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当初登莱兵乱。我便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我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田伯光嘿然一笑:“若非官人,我便与他们一样只能在绝望中等死,所以对他们的心情,我比你更清楚。”

这话说得坤兴哑口无言,她抬眼看了田伯光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英武非凡的虎卫将官,竟然有这等往事。

“田将军!”

崇祯忍不住伸出头来,向田伯光招呼,田伯光心中有些嫌麻烦了,这崇祯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么,他现在就是要尽可能少抛头露面才是!

他回到崇祯身边来:“朱大官人有何吩咐?”

这是他们路上说好了的,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他们称崇祯为朱大官人,只求掩饰一时罢了。

崇祯叹息道:“万千有罪,罪在……罪在我身,若是真有办法救这些灾民,还是救一救吧。”

“要救这灾民,得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人手,有足够的燃料,甚至要有足够的铁锅,可现在我们都没有。”田伯光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如同我们虎卫一般有组织的人,而不是官府里的那些办起事来推诿的大老爷,是愿意到这些灾民中间的实干家,而不是那些路到灾民中表演自己多么关心他们的戏子!”

这一番话,隐隐就有在讽刺崇祯这番关切是演戏的意思在里面,崇祯唯有长叹,只能缩了回去。

他有什么好说的,国家成这模样,他身为天子,大明朝的皇帝,若是说完全没有责任,他自己都不相信!

“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

他缩进车厢没有多久,突然间听得外头这般大喊声传来,数十人齐声大喊,声音远播,崇祯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爬来爬起,让他顾不得开始被田伯光讽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田伯光不在,是另外的虎卫在,他招呼了那虎卫一声:“这位壮士,你们确定南海伯会在沿途安排人手接应灾民?”

“那是自然的,我家官人得知百姓受难,只要他力所能及,肯定会做好应急准备。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那虎卫笑道:“朱大官人手底下,不少人可都花了大价钱,想要将咱们田师座等人挖去,为何我们田师座就是不去?我们大伙都认定了一件事情,全天下唯有咱们官人,才真正想着念着百姓!”

这话又让崇祯脸上发烧。

若换了以往,他肯定要猜忌俞国振这般收买人心是图谋不轨,但现在,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以猜忌的?

他心中只是有些不愤,觉得虎卫可能言过其实罢了。

但就在这时,那虎卫突然眼前一亮:“咦,是王启年,王启年来了,我们官人必是也到了!”

第十卷五六六、观海听涛双龙会(二)

马车全部停在了岸边,崇祯在王承恩的掺扶下出了马车,因为坐了一天的车子,他脚下有些发飘。不过当他看到俞国振时,他还是挣开了王承恩的撑扶,挺直腰,看着俞国振。

当年在曹化淳的私宅中,他曾经见过俞国振一面,与那时相比,俞国振几乎没有显老,仍然是年少英挺,只是眉眼间显得柔和了些,或许是当了父亲的缘故吧。

码头上不少人,因为黄河夺河道的缘故,大量的泥沙淤积,毁了原来的码头,船已经无法直接靠岸,因此现在都是停在临时搭起的浮动码头之上。俞国振便站在这浮动码头边,微微带笑,看着崇祯,然后拱手为礼。

看上去是他先行礼,但崇祯突然中觉得,来到俞国振面前的哪怕不是他,堂堂大明天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俞国振仍然会先行礼。

这无关尊卑,只是个人的修养。

而且就在俞国振这个拱手动作之下,崇祯不自觉地,也拱手微倾:“南海伯!”

王承恩的眼睛几乎突了出来,崇祯天子自登基以来,天下有几人能受他之礼?

他有心喝斥,可是俞国振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反倒是俞国振先行礼,然后崇祯再行礼,他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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