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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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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血战,即将爆发。

就在这同时,距离滁州红四十里处,余一元喘着粗气,从马滚身而下。

“我要见祖总兵!”他大声道。

“总兵老爷已经睡了。”迎面的关宁军冷冰冰地道。

“有紧急军情!”

那关宁军凑来看了看:“你是卢总理帐下军校?”

“正是,奉命而来,有卢总理之信交与祖总兵!”

高迎祥并没有料到,卢像升来的比他想得要快!总兵祖宽、游击罗岱、副将李明辅,在凤阳大会之后,便疾驰五昼夜,已经到了滁州外围。

但卢像升也是打老了仗的,他没有急着发动攻击,而是留在外围,等待时机,只是遣祖宽到了距离滁州不足五十里处隐伏起来。

对于祖宽带领的一人双马的关宁军来说,五十里……半夜功夫就可以赶到。

“让他进来!”祖宽在帐中起身披衣道。

不一会儿,余一元被带到了祖宽面前,见他风尘卜卜的模样,祖宽点了点头,阴沉的脸色缓了下来:“你入了滁州城?”

“是,小人侥幸遇着了俞幼虎,他带着小人杀开敌阵,直接到了滁州城下。”

“嗯?”

祖宽听得俞国振,心里就很不痛快,示意余一元交出信件,看了一眼,却是卢像升与他相约,明日共同进军,在滁州城下与俞国振会合,然后共击闯贼。

祖宽心里更是不快,他堂堂关宁军,入关以来几乎是横扫贼寇,在河南境内数次大败闯贼,卢像升的威名,一靠他从老家拉来的亲朋故旧组成的天雄军,另一个则靠着他这样的关宁宿将。

可现在进入南直隶之后,却出了一个俞国振抢他的风头!

“你在滁州,所见情形如何?”他问道。

余一元心中猛然一跳,手不由自主捏了一下自己的腰间。

那儿是一袋子金子,当他被田伯光从敌军中救出后,俞国振给他的,足有一斤重。

“君此归去,卢总理必约祖总兵合后击贼,君且请令至祖总兵处传信,祖总兵必问君滁州情形。若问,君只说我已破贼,斩改世王许可世,耀兵于滁州城下。”

于是,余一元没有说滁州城外流寇连营数十里的情形,而是说俞国振如何在城东石庙村设伏,击破贼兵之事。

祖宽觉得自己牙根都痒了起来。

他眼中精兵全是出于北边,俞国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黄口小儿一个,打了些毛贼草寇,就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屡屡抢夺他的功劳!

正是抢夺他的功劳,在祖宽眼中,什么闯王改世王,都是他的功劳!

“我问你滁州的情形,流寇的情形,却没有问你那俞小儿的情形,你只说滁州情形就是!”不耐烦的祖宽喝道。

“祖总兵必怒,又问君滁州情形,君可将城中应对贼寇有方说出……”

余一元想到俞国振所言,心中除了叹服还是叹服。

他也听说过,祖总兵与俞国振似乎有些不睦,与俞国振对人心的深刻了解来看,这位祖总兵虽是位高权重,却根本是在别的手掌之中跳舞。

他将滁州坚守之事又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事实,根本不是虚言诳语,听出滁州守城尚有余力,祖宽心里更像是一只猫在挠。

他知道这是机会,贼人困于坚城之下,外有袭扰,若是再施加点压力,那么贼人必溃。等贼人溃逃后,剩余的事情就简单了,无非是追着屁股后面进行收割。

“说贼人的情形,你既然闯破贼众到了滁州城下,应当深知贼人虚实才是!”

祖宽第三次催促道,这依然在俞国振的预料之中,余一元这才开始讲贼人连营数十里,指挥混乱,只是为俞国振所迫,才不得不收缩兵力,但彼此之间冲突不断。

“小人来时,观看贼人情形,闯贼似乎极为急迫,大约也是知道小人带来的消息,晓得卢总理与祖总兵离之不远,急着要攻下滁州城,踞险而守。小人看到他们准备极多的柴草,猜想可能是要点火夜战。”余一元最后道。

“点火夜战?”祖宽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本歪着的身体坐正起来:“此言当真?”

“小人瞎猜的,不过贼人为俞幼虎所扰,戒备森严,若是祖总兵想要夜袭,只怕很难得全功。”

“夜袭?”祖宽嘿嘿笑了起来,火把照射下,他的笑容很狰狞:“俞国振算什么东西,他夜袭不成,我祖某岂有夜袭不成的道理?你既然来了,就辛苦一些,立刻回去禀报卢总理,军情紧急,机不可失,我这就出兵去解滁州之围!”

余一元只是一个校卫,哪里敢劝,而且他腰间带缠着俞国振送的黄金,也不可能去劝!顿时之间,祖宽营中便已经号角四起,等余一元骑马再去给卢像升送信之时,祖宽营中已经能听到号令之声了。

铁甲相撞的声音,喝斥叫骂的声音,还有豪迈的笑声,全都涌入余一元耳中。

关宁军乃此时大明第一战兵,反应的效率还是相当出色的,没有多久,三千关宁军一人双马,便开始向滁州进发。

余一元此时在远方回头,让他震惊的,却不是关宁军的反应速度,而是俞国振对这一切的把握。祖宽的全部反应,都在俞国振的意料之中,这让余一元在觉得恐怖之余,也暗暗庆幸。

幸好自己未曾得罪这头幼虎。

第五卷二八六、血拥滁城马不前(四)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即使到了寅时,天色仍是一片漆黑,没有看到任何光亮。望着黑沉沉的天际,高迎祥心中一阵烦躁。

狂攻了半宿,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就是高迎祥派出了自己的步卒,除了增加些伤亡外,最大的战果便是烧掉了城橹,还有城头有三门火炮炸了膛。而高迎祥自己的伤亡已经逾千,其余诸家加起来的伤亡,大约也是这个数。

若是八大王在此就好了,他的部下最擅长攻城。

这个时候,高迎祥忍不住就有些失落地想。

在流寇诸部中,高迎祥这一部装备最为精良,他们比大多数官兵的装备都好,足有三万具铁甲,甚至还有数万匹马与骡子,他的精锐能够保证一人双骑!

故此,后世有些人甚至称他的部队为“山寨关宁铁骑”。

只不过他们却没有关宁军敢打硬战的勇气,毕竟是流寇,装备再精良,稍有不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逃跑。所以,他们欺负地方的杂牌官兵尚可,而且还要倚仗人数上的巨大优势,但当他们面对稍精锐点的官军时,唯一的选择就是逃。

这次是高迎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与官军中最为精锐的关宁兵、天雄军进行一次决战。胜了的话,他的部队就能脱胎换骨,从此具备打硬仗的能力,败了的话……

败了的话,就没有什么后话可言了。

为了尽可能增加获胜的机率,他必须夺下滁州城。

“闯王,让兄弟们歇歇喘口气吧,马上要吃早饭,若是不歇的话……”

“埋锅造饭归埋锅造饭,要休息就轮流休息,攻城不能停!”高迎祥指了指滁州城,厉声道:“你们要知道,咱们是十几万人轮流攻城,城里就只有两三万人守,先撑不住的应该是城里的官兵,而不是咱们!”

众人默然,高迎祥此人向来沉默严肃,喜怒不形于颜色,就是吃了败仗,他脸上不会有什么担忧,而获得大胜,他也不会显得过于欢喜。像现在这样,明显暴怒,这些贼渠与他合作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

“各人可撤三分之一人手前去休息,两个时辰之后轮换三分之一。”高迎祥冷声道:“谁若是不想做了,那咱们一拍两散,咱老子也不管你们死活,自己走人逍遥去!”

诸贼为何会聚拢,无非是迫于卢像升的压力,唯有高迎祥实力最强,或许可以与之对抗,至少到现在,高迎祥虽然屡败,可手中主力并未受损。若是他真撂挑子不做了,诸贼自问,谁都挡不住卢像升。

“便依着闯王之令行事,我等……先告退吧。”

罗汝才向众人使了一下眼色,众人各自催马离开,隐约间,高迎祥听得他们在说自己发怒的事情。

高迎祥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自从改世王许可变被炸死之后,一个阴影就悬在了他的头顶上,他仿佛觉得,自己原本的命运,因为许可变被炸死之事而出现了变故。

并不是往好的方向改变,而是向无尽的阴暗发展。

他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滁州城,能扭转这种局面的,唯有滁州城了。

到了寅时三刻,轮换下来休息的人已经开始围着火堆入睡,而攻城者还在厮杀,虽然城上城下都疲惫不堪,但双方都知道,这时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气。

方孔炤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这一夜他亲冒矢石督战于城墙之上,几次都拔刀亲自上阵,若不是俞国振送来的好甲,他少不得要受些伤。

若贼人这般接连狂攻三天,不,哪怕只是攻两城,滁州也未必能守得住。

这可是一场豪赌……闯贼高迎祥恐怕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押了上来啊。

就在这时,方孔炤听到惊呼声。

不仅是他,城头上的人们纷纷北望,然后发出惊呼。在北方,那沉沉的将晓未晓的天幕下,一道火龙正在蜿蜒伸展。

流寇连营达数十里,即使迫于俞国振的压力,他们已经收缩了范围,但十余万人要吃要喝,十数万牲口要草料要饮水,因此仍然是连营数里。

因为俞国振的家卫一直在东南方向游荡的缘故,高迎祥对东南方向的戒备相当森严,他的预备队几乎全都摆在这个方向。相对而言,北方的防备反而倒弱了些。

那火龙正是从高迎祥戒备相对薄弱之处开始,紧接着,隐约的马蹄声传来,还有哭嚎声。

“贼营中出事了!”方孔炤大喜呼道。

“是俞幼虎来了!”黑暗中不知何人喊起。

“俞幼虎来了,俞幼虎来了!”

有一人带头,满城人都大喊起来,先是散乱无章,后来就变得整齐划一。一时之间,城头上到处都是“俞幼虎”来了的声音!

方孔炤听得这呼喊,心中猛一动,声望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对尚很年青而且是白身的俞国振来说,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这呼喊声也传到了闯军之中,高迎祥刚闭目养了会神,先是被北面的动静惊着,然后听得城上呼喊,他顿时大怒。

原来在东南边游荡的俞国振部,竟然只是虚张声势,他从北面攻来了!

这厮也太过狡猾,外加欺人太甚,他挑这个时间来,正是自己接近力竭之刻,分明是想捡便宜!

“刘哲,黄龙!”

高迎祥怒吼起来,像是只愤怒的狮子,他很少有这么咆哮的时候。在他的吼声中,他的两员心腹爱将齐声从左右到了他面前。

“我拨一万骑给你们,死追俞国振,这次定要将他头颅提来见我!”

骑兵在攻城中发挥不了太多作用,高迎祥原本让这一万骑在周围游荡,随时应对俞国振,现在既然知道俞国振就在北面,他觉得是到了拍死这令人厌恶的苍蝇的时候了。

刘哲与黄龙领命北去,他们打着火把,迎着那正在不停接近的火龙而行。因为到处都是火光,滁州城外的黑夜,也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所以他们前行极迅速。只是小半个时辰,他们便看到了前方败退下来的同伙。

这是极大的溃败,至少有数万人被驱赶着蜂拥退下。刘哲与黄龙跟随高迎祥征战多年,自然知道若是被这些溃众冲散了自己的阵型,结果就会是一场悲剧。因此他们一边结阵于路旁原野之中,另一边派游骑去将试图逃到他们中间的溃贼赶到旁边去。

饶是如此,仍然乱成一团。不一会儿,便有人骂骂咧咧地来到二人面前。

“你们是闯王的人,就可以滥杀我的人了?咱老子可是革里眼的老营,因为撑不住才退下来的,你们不保护咱老子,还……”

“喀!”

黄龙一刀扫过,将其人的头砍落在地,旁边的刘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敢如此!”黄龙怒视着那人身后的一群兵士:“乖乖听吩咐,给老子向两边退去,冲撞军阵,便是如此下场!”

那群贼卒正待散去,黄龙又呼来一人:“俞国振在何处,你们可曾见到他的人马,他有多少人?”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哼了一声,径直拍马离开。

黄龙知道他是怀恨在心,不过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足足数万败军从他们面前散开后,他们听得那滚雷般的马蹄声更近了,黄龙眉头皱紧:“俞国振原本只有两百骑,可是前日突然出了一千骑,今日听声音,似乎不只一千骑啊……”

话声才落,他就看到远方如兽群一般滚滚而来的黑线。敌军像是潮水,汹涌着向他这个方向冲来,他顾不得细思,举手下令道:“弟兄们,上,杀了俞国振,喝酒吃肉玩娘儿们!”

对于流寇来说,这就是激励士气的唯一方法。

众寇哄然应诺,开始夹着马腹催马前行,幸好滁州北面是广阔的田野,否则还禁不起双方如此多马匹的齐驰。双方越奔越近,此时天色终于露出一丝光亮,在相距不过二十丈时,黄龙发觉对方的一个奇怪的动作。

举手!

这个动作黄龙不陌生,那是马上骑兵要放三眼铳时的动作!

瞬间黄龙意识到,他们可能弄错了什么事情,但这个时候,双方相距不过数息的距离,他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个!

“驴日他姥姥的……是关宁蛮子!”他声嘶力竭地喊声里,对面开始响起了轰鸣。

关宁铁骑之所以能拥有大明官兵此际最强的战力,与他们装备有很大关系,其中非常重要一点,为了与善于骑射的鞑子马上对峙,他们广泛地使用了三眼铳!

一排闪电般的火光在对方的骑兵线上亮起,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随着这光电的闪亮,流寇这边仿佛被镰刀扫过一般,倾刻间倒下了一排。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愿出两万两白银,只求让我们退走!”

刘哲在后方大喊起来,这是他们另一个惯用的招数,当官兵势大时,他们就大声喊话,与官兵商议,留下买路财后再走。

然后他想起,在河南初遇关宁军时,他们这一套就不管用。

原因很简单,来自东北的关宁铁骑,听不懂他们的陕腔。而且流寇人多,官兵人少,祖宽根本不准备与之谈什么。

双方混在一起,就算是想要互相脱离也难了。祖宽咒骂了一声,没有想到流寇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更没有想到的是一惯被他追得不敢回头的流寇,竟然敢来迎战!

他原是想来捡便宜的,却没料到碰到一场硬仗!

他并不知道,就在此际,约是十里之外的滁州城南,俞国振回头望了望自己的部下。

“出发!”俞国振下令道。

第五卷二八七、闻说北斗为死兆(一)

一千二百骑,像是突破围堤的洪水,开始向着滁州城东而去。

俞国振当然没有全知全觉的本领,不可能知道高迎祥等贼人渠首的具体位置,但这几日的游击,让他已经打探清楚一件事情,高迎祥的老营,便在滁州东五里桥!

高迎祥的老营中有数万人马,他的辎重家当,全部在此处。数万人吃喝拉撒,都需要水,因此,他便将老营放在了滁水的支流清流水畔。此河虽然名声不显,但水势浩浩,颇为壮观。

俞国振抵达目的地时,高迎祥的老营闹轰轰的,正是一片忙乱。高迎祥自己在前方督战,后方在轮休,而老营中的老弱妇孺多数才睡意蒙眬地睁开眼,开始在水边稍稍洗漱。然后,就看到沿着岸边,一道绿色的激流澎湃而来,在周围游弋巡护的数十骑才迎上去,就被一阵乱刀砍死!

“幼虎!无为幼虎!”

虎卫的那一身黑盔绿衣,现在对流寇来说,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梦,因此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开始哭嚎。

闯王老营顿时完全混乱了,他们弄不明白,俞国振一行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原本在老营周围,也有数千铁甲精骑护卫,但现在全部被黄龙、刘哲带走,去与关宁军会战,因此所余不过数百骑。

原本就为俞国振威名所慑,又只有区区数百骑,哪里会是虎卫的对手!

风卷残云一般,俞国振突破了那几乎是像征性的拦截,冲到了闯王大寨之前。

与别的寇渠不太注意扎营不同,高迎祥曾在边军做过,对于扎营立寨还是很讲究的,因此他的寨子一边依水,三边用木栅栏围着,木栅栏外辅以鹿角、铁棘篱,防止有人冲击。

虎卫在日常训练之中,也有过针对性地扫除障碍训练,因此并不着急。十余骑呼啸而出,手中的绳索飞掷出去,绳索另一端的挠钩搭在栅栏之上,然后数人并骑用力,生生将那木栅栏给拖开。

也有流寇冲上来想要砍断绳索,等待他的就是一排火枪。

经过与流寇的数次大战,虎卫已经总结出经验来,这些流寇除极少数外,虽然也使用从官兵那里夺来的武器装备,但在保养上却差劲至极,技巧上更是接近于无。因此他们的弓箭软弱无力,火铳击中人的机率,尚没有其炸膛的机率高。高迎祥部稍精锐些,但也只是有铁甲罢了,在其余流寇,好不到哪儿去。

而新襄铁器工坊生产的嵌片式钢甲,足够防止这种程度的攻击。

故此虽然也有贼人拼命放铳射箭,虎卫却只视其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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