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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猛于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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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阿弥陀佛。”前来看戏的庄妃手上缠着五六圈念珠,满头簪环,满身绫罗绸缎,描眉画鬓,嘴上涂着腥红的脂胭。

    紧接着,小声念了一句:“善哉,善哉。”

    皇后几乎一口气没上来。

    这帮子都是什么货色……再对着她们,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将她们像瓷器那样摔的粉碎,稀烂。

    就见这时,御医脚步匆勿而来,额上满是斗大的汗珠。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朱德音缓缓开口道:“程御医不必心急,瑾芳仪伤了腿,恐怕不便医治,待本宫传医女便可。”

    从小产变成了腿伤?

    郑御医暗叫不好。

    来人说是小产,事主又是近日风光无限的瑾芳仪,他心急火燎地扯着嗓子上报了一墙之隔的院判。当时院判的屋子里坐着悠然饮茶的院使,还有求取生子偏方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他只觉一阵阴风刮过,心里凉了半截。

    那人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多少朝廷密闻都是从他口中出去,传遍京师的啊……

034 有口难言() 
谢玖伤在腿上,男女有别,御医是不便医治的。于是,郑御医向皇后告退,一步三摇头,悻悻地走了。

    皇后是内阁首辅朱中维嫡亲的女儿,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闺阁时便传出才名,后来嫁入皇室,一向是宽厚示人知书达理,连皇帝广纳妃嫔,也是亲力亲为,贤淑大度。谁也料不到出来个瑾芳仪,这位皇后一下子变了张脸,居然就把刚从含章殿出来的瑾芳仪罚跪到膝盖出血……

    原来不是不醋,而是之前那些女子不在皇后眼里。皇帝得了个可心的,宠了几天,皇后也坐不住了。

    郑御医觉得自己真相了。

    宁兰奉命请来御医,不知殿内生变,怎么小产就生生变成了腿伤。再看一众妃嫔凝神屏气,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像入了定似的。

    朱德音缓缓走回上首位子坐下,面无表情。“今早是哪几个宫女打扫正殿?”

    宁兰是管事宫女,闻言连忙上前回道:“回娘娘,内殿是白容、白丰、以冬、以春四人,奴婢这便唤她们进来。”

    “不必了。打扫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本宫还留她们何用?”朱德音淡淡地道:“让她们去尚方监各领十板子,也不用回来了,便去浣衣局当差吧。”

    宫女扶起谢玖到张妃下首坐下,闻言起身道:“娘娘,臣妾看这四人平日将内殿打扫的干净整洁,今日想也是无心之失,不若……就算了吧。”

    浣衣局是收容年老和有罪宫女为宫中清洗衣物之地,繁重劳累,一旦被贬浣衣局,再想出来便难上加难。只是历来上位者的一句话,便定了下面人的一生,不论是不是他们的错,说他们错了,就是错了。

    “昭阳宫中的事,就不劳瑾芳仪费心了。”朱德音一挥动手,宁兰福身下去传旨。

    接着冷声道:“瑾芳仪膝盖都跪出了血,却不知为何不早出声说话,生生挨这份痛,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宫故意让你跪在那上面?你犯了错,本宫按规矩治你,却没心思为了你弄这种下三滥的手法。”

    的确,皇后想整治妃嫔,有的是明面上的手段,而且是到哪儿都说得通的,也不落人口实,实在没有理由众目睽睽下让人跪碎瓷屑。

    一席话轻飘飘地便将大盆脏水扣到谢玖身上。

    以退为进,诬陷皇后,还妄想给宫女求情收买人心……这恃c生骄的瑾芳仪,就应该让她跪一天,把那腿给废了。

    众妃鄙视的目光射向谢玖。

    谢玖有口难言。不是皇后,不是她,也和那几个打扫的宫女无关,是皇后身边那个焦脸的女鬼啊!

    这话要是说出口,她大概直接被扔冷宫,额头上刻个巴掌大的‘疯’字。

    “唉,毫无招架之力。”有鬼连连叹息。

    谢玖怒,上面的是皇后,一国之母,你招架个试试?

    “娘娘一向仁慈,瑾芳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庄妃谴责地小眼神直瞅她,长像也算不得多出众,心眼又坏,皇上是看上她哪一点?“阿弥陀佛。”

    “是啊,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真以为是皇后娘娘?”张妃为了压惊,一口咬掉半块玫瑰酥,直接导致她一说话满嘴掉渣。

    碎屑掉到谢玖手背上,她轻轻拂下,望向张妃,顿时一阵目眩。

    张妃就坐在她的上首,椅子挨着椅子,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可是面对面,她怎么也看不清张妃的模样。望过去,只觉得那张脸模模糊糊,似乎好多眼睛鼻子嘴随意排列浮动。

    谢玖一怔,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无奈卡在椅子里,也躲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张妃是这样子的?

    “咦,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张修盈掸掸掉在身上的碎屑,一把握住谢玖的手,安慰道:“瑾芳仪你不用害怕,皇后娘娘人挺好的,只是看着不苟言笑。”

    “我瞧着瑾芳仪不像是怕皇后娘娘,”柳妃笑若春风道:“她像是怕张妹妹你呢。”

    “谢姐姐柔弱的表情越发得心应手了。”贾黛珍掩唇淡笑。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可怕?哪里可怕?”张妃惊疑。

    “阿弥陀佛。”庄妃心里道:靠山可怕。

    只听咣的一声,重重的放置茶盏声,殿内瞬间安静,视线一致望向斜上方。

    朱德音幽远的目光扫视一周,“来人,送瑾芳仪回宫,医女来了直接去宁安宫便可。各位……”她咽下让自己直犯恶心的‘姐妹’二字,抑制住强烈地想要将茶盏狠狠甩到这帮货脸上的冲动,缓缓地道:“散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去了后面的暖阁。

    众妃福身告退。

    柳妃嘴角噙笑,拉着贾黛珍要她去自己的承欢殿饮茶。贾黛珍无限哀怨地叹了口气:“柳姐姐,赵才人日日在长秋宫作闹,妹妹也只在柳姐姐处能得片刻安宁了。”

    “那你便常去我那儿。”柳妃拉着贾黛珍的手便走了,临走还不忘丢一个鄙夷的目光给谢玖。

    谢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贾黛珍,你的柳姐姐不怀好心你知道吗?

    “瑾芳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我?是因为我姑姑吗?”张妃虚心地拉住被宫女扶着要出昭阳宫的谢玖求教,“其实我姑姑很好的……我也很好。你胆子这么小,在宫里可怎么立足啊。以后你该说的话得说出来,这不,你如果说了,就不用跪的满腿是血了。”

    谢玖干笑,她也看的出来满腿是血……为什么不让她赶紧回去将血止住?她不想在昭阳宫里闲话家常啊。

    尤其,那个焦脸女鬼正站在身边虎视眈眈盯着她。

    左边一个鬼,右边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们?

    “张妃娘娘,妾身的腿……”谢玖示意她松开她的手。

    张妃叹道:“我宫里有去疤的药,抹上几日连条印子都留不下来。我向来大喇喇的,粗心大意,不是磕了这儿,就是划破了那儿,姑姑——我是说太后,她疼惜我,就赏了我好多去疤的药,待会儿我回去吩咐人给你送去。”

    “谢张妃娘娘。”谢玖勉强一福身,意思是:我都行告退礼了,你可以放了我去吧?

    “咱们入了宫就是姐妹,不用这么多礼。”张妃显然没有意会,温温地笑道:“我瞧你生性绵软,受了委屈连说也不敢说,如今得了皇上的c爱,定是少不了那些眼热的人下绊子的。我们同时入宫,年纪也差不多,以后我们两宫多多来往吧。她们看我,也多少顾忌些了。”

    谢玖垂眸敛目,正要开口道谢,只听身边的女鬼凑到她耳后,阴恻恻地说:

    “离张妃远点儿!不许靠近她!否则,我会让你再尝尝方才的滋味。”

035 关系() 
张修盈身材娇小圆润,梳着双丫髻的头也只到谢玖的下颌。谢玖视线向下就不可避免地对上那张模糊的脸,短短几句话,便晕眩的厉害。

    好在医女的出现打破了僵局,谢玖热泪盈眶,终于能摆脱这话痨了。

    “娘娘,妾身这便回宫治腿了,多谢娘娘关心。”

    张修盈油渍渍的手终于松开,“你赶紧回去吧,血虽然流的不多,可也不能不管。待会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药去。唔,明天我再去你宫里看你,你等着啊。”

    谢玖隐隐听到头上轰隆隆的雷声。

    “……谢娘娘。”你,要不要这么热情啊……

    走出昭阳宫,花真似是早得了消息,一脸焦急地连忙跑上前,连声问:“娘娘,您伤的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不碍事,先回宫吧。”谢玖害怕一旦慢了,正等到回过头收拾剩下几块糕点的张妃出来,再拉个小手,拉上好长一顿的家常她可是吃不消的。

    花真挑起轿帘,谢玖迈上一条腿,只见对面墙边飘着三三两两的鬼魂,中间的正是眼角下一道血淋淋长疤的将军鬼,他上下打量她两个来回:

    “怎么弄的这么惨?”

    她一怔,脚下便停了。

    “娘娘,可是腿脚上轿不得劲?”花真问。

    谢玖微微摇头,现在只觉得膝盖处嘶嘶拉拉地疼,倒没有在昭阳宫中那么痛了。

    她上了轿,满脑子问号在头上飘。

    那个将军不记得自己是谁,明明救了她之后,要她为他画一幅像以作报答,可是她答应了之后,却一次也没有去找过她……

    他是记起了自己是谁,还是又忘了她答应给他画像?

    那个焦脸女鬼是谁啊?为什么要害她成为众矢之的,又要她远离张妃?

    为什么柳妃身后多了个满脸是血的厉鬼?

    为什么所有的鬼都可以欺负她?!

    正义愤填膺间,突然一阵阴风袭来,自轿帘外忽忽悠悠飘进来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声音尖细地道:“也不怎么严重嘛,还说是大戏,呸,一堆没见过世面的死鬼,少见多怪!”说完,又穿过谢玖的脸,飘飘忽忽地飞走了。

    “啊!”

    谢玖持续尖叫,吓的屁滚尿流。

    “娘娘……”

    轿外,花真颤巍巍的声音问道:“您还好吗……是腿疼的吗?”是吧?

    “唉,小李子把她给吓着了。”轿顶上传来女鬼声。“都别跟着了啊,真吓疯就没好戏看了!”

    都?

    是有多少鬼在跟着她?

    一瞬间,谢玖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道:等老娘死了,挨个收拾你们!成天仗着自己死的吓人,到处晃着个死人脸吓唬谁呢!

    “没事。”她无精打采地道。如果现在去含章殿不是就等于打的皇后娘娘脸面啪啪作响,两个彻底撕破面皮,她真想插上翅膀直奔景元帝,抱上他的大腿就不撒手……

    花真垂头,那高亢刺耳的尖叫声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瑾芳仪说没事,就是没事!

    七弯八拐,宁安宫便到了。安春等人早得了消息等在外面,见谢玖回来,众人七手八脚搀进了正殿。

    昭阳宫的两名宫女送到,不敢多留,便回去复命。

    洛妃头顶着双高惊鹄髻,像是惊弓之鸟,随时展翅高飞的样子。见谢玖裙裾染血,忍不住凑上前,啧啧摇头:

    “我就说嘛,你们的皇后不好惹,居然请安给打成这样。”

    “不是打的,是跪的。”跟进来的鬼热心地解释。“皇后漂亮的小脸一绷,真是威严的可以,连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鬼,见了还是心扑通扑通的,有活着的感觉。”

    “一地的瓷片,都是昭阳宫那个烧焦的女鬼给弄的,好生厉害……以后我可不管去了,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那颗血淋淋的头又飘了过来:“呸,她厉害个屁。”说完,又飘走,真真正正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不厉害?昭阳宫的鬼都让她赶的七七八八了。今日若不是我们鬼多势众,她鬼单势薄,你惹她个试试?”

    “我们怎能任鬼欺压,让她一个外鬼压在我们头上!”鬼群中有激愤的声音。

    “……你不招惹她,她不也没上赶着压你?”

    谢玖伤在膝盖,清理包扎却要脱下裤子,身边的人只有安春花真和宫女,她倒无所谓,可那一堆鬼男女在周围闹哄哄一团,她怎么也拉不下脸,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娘娘,都是女的,没关系的。”花真拉着她的裤子就往下扯。

    谢玖一把捂住,那些鬼吵的她头昏脑胀,真想不顾一切大叫——

    “你们这些没有规矩的东西,滚出我的宁安宫!”洛妃双手捂住耳朵,尖叫道。

    谢玖默,是我的宁安宫。

    殿内瞬间安静,许是洛妃做鬼多年,也有些威慑力,又是在她的地盘,众鬼讪讪地飘走了。

    “改天,我再来看你啊。”有鬼恋恋不舍地道。

    世界清净了……

    医女顺利地脱下了谢玖的裤子,三下五除二就清理包扎了伤口。嘱咐了两句不要沾水,便起身告退。

    谢玖只觉这一天经历了巨大的打击,精神严重地受到了摧残,恹恹地倒在榻上。

    洛妃飘到她眼前转了一圈,“你看我这发髻好看吗?”不等谢玖回答,她又飘近了些凑到谢玖面前一掌的距离。问道:“你和皇帝……那个了吧?怎么样?小皇帝技术如何?”

    谢玖一头黑线,头微微向后移。

    “你知道昭阳宫里的女鬼是什么人——什么鬼吗?”

    洛妃仰头哼了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谢玖顿时觉得头也疼,腿也疼,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知道这个有什么用?难不成想来个历代皇帝技术排行榜?

    “还好啦。”她含糊地道。

    洛妃挑眉,了然一笑。“没见过世面啊。”

    谢玖默,心道:已经见识过了……

    “男人,还是得调教。皇帝也是个男人,调教起来是比常人难些,却也不是不可能的。”洛妃语重心长地抚脸感叹。“难得你遇到个审美扭曲,能够欣赏你的,就算和皇后打的头破血流,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你也得坚持住啊,遇到这么个主儿不容易。”

    谢玖咬牙,洛妃是死在这张嘴上的吧?

    “说起那个烧成焦炭的女鬼,和这小皇帝应该是有点儿关系。”

    皇帝?

    谢玖一下从榻上直起身,“你,一口气说完行吗?”

    洛妃白了她一眼,“我没气,你爱听不听。”

    “是我错。”谢玖习惯性地道歉。她告诉自己,和鬼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她不是宫里死的鬼。”洛妃慢条斯理地道。“至少现在这个皇帝登基前,她没有出现过。后来皇帝登基,皇后住进了昭阳宫,她才出现。这个鬼,怎么说呢,她很厉害,开始还不显山不露水,这两年昭阳宫周围的鬼已经被她清的差不多了。宫里的鬼都知道她,也没几个敢惹她的。”

    “她出现在皇后身边,难道不应该是和皇后有关系吗?”谢玖问。

    洛妃笑,“皇帝和皇后是夫妻,和皇后有关系,自然就多多少少和皇帝也有‘点儿’关系。”

    “……”

    “你是皇帝的小妾,皇后是皇帝的正室,和你其实也有点儿关系。”

    ……

    谢玖无语,咱好好说话行吗?

036 算计() 
瑾芳仪一早规定只许安春和花真贴身服侍,不许旁人随意出入内殿。宫女煮好参茶送到安春面前,安春端着便要送去内殿。到了门前,只见花真捧着一把鲜花哆哆嗦嗦地站在台阶上,五颜六色的花瓣抖落了一地。

    “花真,你怎么了?”安春上前,压低了声音。

    花真回过头,脸蛋煞白,眼泪在眼圈里直转。

    “娘娘,又在里面自言自语……我害怕,安姐姐……”她呜咽地道:“万一皇上发现咱们娘娘……这样,宁安宫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了?皇上会不会判我们欺君之罪,砍我们的头?”

    安春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说。

    小时候安春是在乡下长大,三五不时就有孩子说是掉了魂儿什么的,找她邻居家的婆婆给看病,烧几道符也就好了。那个婆婆就能看到鬼,在她们看来自言自语的时候,其实婆婆正和鬼魂们沟通。

    瑾芳仪头脑清楚,进度得宜,怎么看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倒像是和那婆婆一样能看到鬼。以前她就有所怀疑,只是花真胆子小,她不敢对她明说罢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你去含章殿伺候了几日,不是说皇上对娘娘很好吗?也许,皇上就喜欢娘娘这样呢。”最后一句安春昧着良心说。

    花真一僵,皇上的确看着挺喜欢娘娘……

    皇上果然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啊,审美品味也与众不同。

    “你要进去吗?”安春扫了眼花真手里的残花。

    安春赧然,“本想着娘娘才回宫,摘点花摆着好看。我还是再采点儿去吧。”说完,扭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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