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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4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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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极人臣的张辅如今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自己那两个弟弟,一听说两兄弟竟然一同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几个侄儿,他的脸色不禁倏然一沉。张越家里没人,又正是没事情的时候,他原本还想索性留人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也好和自己已经八岁大的儿子好好相处相处,谁知道竟会杀出这样一堆人来。沉吟良久,他就看了看张越。

“看来今天是真不能留你了……”

“居然这么巧,咱们前脚刚到,大哥你们居然就回来了!”

听到张輗张軏并自己那些堂兄弟都来了,张越也已经打了退堂鼓,因此打算张辅一开口他立刻拔腿就走,谁料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前头的屏门传来一个声音,紧跟着两个人笑吟吟地并肩走了过来。认出那正是张輗和张軏,他虽说极其无奈,仍是只能上前依礼见过。可还不等他找个理由遁走,张輗就拉住了他,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三弟说得不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原以为还得让人去武安侯胡同请一请,谁知道今天越哥居然跟着大哥一同过来了,也省却了咱们一番功夫。你可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张越被张輗说得莫名其妙,见张辅一样是有些茫然,他正要开口相问,张軏就笑呵呵地冲他点了点头:“看来你是真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虽说不是什么整寿,但好歹也是二十有五,和平日过生日不同。原先我还以为你得在路上过了,谁知道正好赶上。”

第七百九十七章 极品亲戚和不敢认的亲戚

如今的官场并没有三节两寿必须送礼的陋习,张越在广东任官的时候,每逢生日也就是下一碗挂面全家热闹一番就过去了,再加上家里人口多生日多,他还真没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而且,之前又是赶路又是事端连连,乍一到京师还发生了今天这样的变故,哪里还顾得上生辰两个字。见张辅恍然大悟之后便歉然地笑了笑,他便拍了拍额头。

“倒是得多谢輗二叔和軏三叔替我记着,不然我自个也得忘了。”

“既然是寿星翁来了,那么咱们可得好好贺一贺!”

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笑吟吟地簇拥着张越进去,张辅不禁觉得诧异时分。由于张輗张軏实在是不成器,他又几次三番拒绝了他们的要官,这两年他已经和他们渐渐疏远,就算是他他之前过五十大寿,两人也不过是应景似的露个面,旋即就无影无踪。这一次兄弟两个特意跑过来,竟然说是要给张越过生日,这不是笑话吗!

由于向来不喜张輗张軏兄弟的为人,尽管份属同宗,但张越这几年几乎和他们两家没有什么往来,只是逢年过节按照规矩送礼也就完了。这会儿进了里头,见张斌和张瑾兄弟也都笑吟吟地上来见礼问好,他更是觉得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只在另两个年纪尚幼的小孩子上来的时候,他这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夫人先前得了外头的通报,原想照从前一样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不见,却不料张辅和张越正好一同回来,两边无巧不巧地撞上了。待到外头传信进来,说今天是张越的生辰,她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忘了。于是,她连忙就叫来了长子天赐,让他到外头去陪着叔伯兄长,又吩咐厨下赶紧去预备。不多时,张恬和张菁也拉着张悦一同跑了来。

“我还打算晚上悄悄回去给三哥过生日呢,谁知道竟然被人抢了先!”张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随即便摇着王夫人的手说,“大伯娘,我和恬妹妹一块出去看看好不好?”

“你哥哥如今还没有正式任官,待会还有空闲,总不会忘了你这个妹妹。外头乱,别出去,待会听到什么有的没的,小心污了你的耳朵。”王夫人总觉得今天这事情透着不对劲,因此好说歹说哄了张菁,见她不情不愿地拉着张恬张悦到一边玩耍,她这才沉吟了起来。

尽管英国公府事先没有预备,但厨房既然得了吩咐,很快就备办出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摆在正堂东边的屋子里。张越是寿星翁,可他推托自己是年轻晚辈,哪里肯坐首席,自然还是按照长幼尊卑坐了。张輗张軏打叠着笑容频频向张越敬酒,张斌张瑾又在下边殷勤相陪,他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最后还是张辅实在看着不是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个做长辈的这才讪讪坐下了,只由得几个小的闹腾。而张辅瞧着不对,就让长子天赐先退了席。

饶是如此,一场宴席过后,张越仍是狼狈得很。这不是官场应酬,他那会儿不是掌印官就是钦差,端起威严来,谁也不敢太过逾越;至于低一级的应酬,他到场转一转就完了,根本不会久留。至于在兵部当司官的时候,大伙心里有数,都是浅尝辄止,何尝这样喝过?因此,这回他不用借酒醉的借口,任是谁,看他那红彤彤的脸就知道,他已经是醉得不轻。

张輗和张軏舍下长辈的架子,为的就是这时候。当下张軏给张輗使了个眼色,让其去缠着张辅说话,随即就使唤了张斌和张瑾一左一右搀扶了张越前去厢房解酒安歇。瞧着人眼睛迷离确实是醉了,他就干咳一声,把预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虽说大哥如今是太师英国公,但毕竟已经不管事了,就是二堂兄,如今也成了废人,回京之后只怕也就是高高供起的菩萨。满打满算,家里只有越哥儿你一个是真正说得上话的。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堂兄刚刚升了军职,你可得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给他们挑两个好缺。”

“軏三叔可是……可是在开玩笑了,谁说……谁说我就一定是兵部……兵部侍郎?再说了,你……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管着……管着武……武选司?”

听张越舌头大了,思路却还清楚,张軏不禁心里暗恼。他如何不知道张越和自己两家疏远得很,可如今他和张輗因为张辅不肯举荐,皇帝也并不看重,都只是授了些名不副实的军职,儿子就更不用提了。若不是得知张越要擢升兵部侍郎,他何必跑来给一个晚辈过生日?

“这事情外头都传遍了,越哥儿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谁都知道,张本老了,如今这个位子就是酬他一辈子辛劳的。如今兵部另一位侍郎管着职方司和车驾司,这武选司和武库司不归你还能归谁?更何况你有擎天保驾的拥立之功……”

“軏三叔慎言……我只是寻常……寻常臣子,哪有……哪有那么大能耐!”

看到分明是已经酩酊大醉的张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瞧着自己,随即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些推托之词,张軏只觉得心头恼火得紧。但他总算还明白,拥立这两个字确实是说得过头了。休说宣德天子自小就是皇太孙,就算不是,也绝容不得外人这么说。看看左右只有自己的儿子和侄儿,他便放下了心来,当下撂出了预备已久的一句话。

“越哥儿你就莫要谦逊了,谁不知道,你那大伯父原本是要往四川上任的,因你要去兵部的缘故,都已经得了信说此事会暂且搁下,还说会在京师内另挑好缺。他是你的嫡亲大伯,可咱们也是你的亲眷,越哥儿你不瞧在别人面上,也得瞧在大哥面上。若不是大哥对你另眼看待,你能不到十年便超迁到一部侍郎?而且,英国公的嫡亲侄儿总不能只得虚职让人瞧不起吧?我和二哥也不让你白忙活,你看,正对着宣武门大街的三间铺子,划在你名下,只要你摁个手印!”

就当他看在张越已是犹豫了起来,抓着他的手想要趁热打铁做成这桩交易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两下。看到是儿子张瑾对他使劲使眼色,他连忙回过头,却见张輗已经是追着张辅进了门。面对张輗那狼狈样儿,他只能把东西快速藏起,满心的话吞回了肚子,心里暗骂张輗烂泥扶不上墙,这点事都办不好,脸上却只得堆笑迎了上去。

“他都已经醉了,让他好好歇一歇,你们去后头寻你们大嫂说话!”

张辅在家威严亦重,虎目一扫,张輗张軏也不敢说别的,只得讪讪应了。两人还想留下张斌张瑾在这儿陪着张越,结果张辅只说要考较侄儿文武功课,这下子谁也不敢留下,连忙借口同去拜见王夫人一起溜了。直到他们全都散了,张辅方才沉声吩咐人去端来醒酒汤并凉水,服侍张越洗脸用汤,一回头,却看见人已经扶着躺椅半坐了起来。

尽管还不至于醉糊涂了,但这会儿张越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疼痛,仿佛要炸裂了开来。见张辅移步过来问他如何,他忙摆手摇了摇头:“还挺得住,不碍事。”

用加了冰块的井水洗了一把脸,又一气喝了一碗醒酒汤,足足又躺了一刻钟,张越这才缓过气来。见张辅仍然是坐在一边没走,他连忙把之前隐约记得张軏说过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才说:“幸好之前伺候的是荣管家的儿子荣熙,否则我也没法喝一半倒一半,即便如此,也险些彻底醉了,好在应该没说什么要紧话,也没答应什么要紧事。”

“亏得你谨慎!”

张辅听到两个兄弟竟然是直接跑到张越面前为儿子求官,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他贵为国公,又是三公之首,张輗张軏在勋贵中间说他薄情不顾兄弟,他自然是无所谓。但若是张越真的被他们算计着了,到时候事情不成,他们在外头以长辈的名义散布些言语出来,这张越的官休想当得稳当!思来想去,他只得长叹了一声。

“这事情你别管了,我只能豁出一张老脸去替他们求恳求恳……横竖我是不管事了,替他们求两个军职总还不难!否则,到时候指不定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你先好好歇一歇,里头就不用去了,到时候他们离开的时候,我不会让他们再来扰你。”

看到张辅无可奈何地点头一笑,而后又转身离去,张越也觉得心中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和张辅一样,他不怕敌人的背后算计,就怕那些名为自己人的亲戚拖后腿。而在如今这个最为讲究宗族血缘的世界,张輗张軏是长辈,他要治他们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

由于闹出了这么一场让人恼火的风波,张輗等人走后,虽有王夫人出面留自个在英国公府小住两天,张越仍然是拒绝了。毕竟,张輗张軏都知道自己已经内定了兵部侍郎,恐怕消息也已经传开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检点一些的好,也得避免给张辅再添麻烦。

勋贵多半住在宣武门的皇城以西地块,天天上朝的六部诸寺等京官多半住在紧挨东西长安街的几条胡同,而东城则是在京城做生意的富商买房子置地的上佳地段。

喜鹊胡同离崇文门大街不远,每日里城门进进出出的喧哗让这儿从来都是热热闹闹,货郎小贩也往往会打这儿过,和前头几条胡同一样都算是东城最闹腾的地方。然而,就在这么一块地方,前两年偏生多了一处官员府邸,只那府邸规制不大,平日进出的人更少,久而久之别人自不在意。

这会儿最里头的那重院子里,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者正在认认真真地浇花。说是老者,他看上去并不老,只是因为多年来心力耗费太多,两鬓已经是华发苍苍,但等到站起身的时候,他的腰杆却是笔直。他瘦削的脸颊上虽有皱纹,却不显得老相,眸子熠熠有神,提着硕大铜壶的手亦是劲道十足。满意地看着满院子鲜花,他便拍了拍手预备回屋去。

“老爷,外头有人送了东西来。”

听到这话,袁方不禁愣了一愣。人走茶凉这四个字,对于锦衣卫指挥使来说无疑是最贴切不过了。他从前虽低调,但还在位子上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匿名送礼的却从来就不曾少过,只那些东西退没法退,少不得给上下官兵发了福利。而他一退下来,还会往他这里送礼的就凤毛麟角,多半是从前他提拔起来的那些人为了不惹麻烦,于是悄悄送了来。

然而,当那个锦盒送到他面前时,他却露出了一丝笑容。随手接过之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进了房间。等到打开盒盖,瞧见里头赫然是两个布袋,他更是笑了起来。果然,解开布袋的绳子倒出东西一看,那全都是一粒粒的种子。

“这小子,还真是把我当成花农了!”

嘴上这么说,但对于送礼人的有心,袁方仍是觉得很高兴。他很清楚,在皇帝赏的这处宅院外头守门的便是两个锦衣卫密探,这锦盒必定被反复查探过,绝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只不过,能有这份送礼心思的送礼人,决计是只有一个。那小子刚刚回来,又是得信要再次高升,心情恐怕也好得很。等再过两年没人惦记他了,应该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

然而,袁方的高兴劲却没有持续多久。晚上一时兴起的他吩咐门房去靠近崇文门大街的一个小饭馆买一屉水晶包子,然而,等东西买回来吃的时候,他意外地在里头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字条。自从隐退以后,他已经很少再见到这物事,等到拆开来看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虽只是寥寥数语,那字条却是不仅提到了今天的午门激辩,还提到了让朱瞻基急急忙忙拂袖而去的缘由,宫中孙贵妃突然昏倒了!不但如此,上头还写了涉及都察院的两桩大事。

第七百九十八章 卯上了

宫中消息传得最快,孙贵妃这一病让朱瞻基在永宁宫盘桓了一个中午,此后,张太后和胡皇后派人探望送东西过来且不说,其他后宫嫔妃也纷纷亲来问候,司礼监御用监那些头头脑脑一个不少。尽管凭她的身份可以挡下一多半的人,但总有些人不得不见。因此到了晚间,听了外头传来的消息后,她便货真价实露出了病恹恹的神色,连吃饭都没多少胃口。

“正名分,明尊卑,这些御史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恨恨地撕扯着手中的绢花,随即盯着榻前小杌子上坐着的王振问道:“之前是你说的,皇上只有皇长子这么一个儿子,既然是多年无嗣朝中忧虑,这次必然不会阻拦皇上册太子。可你看看眼下的情形,那些御史简直是恨不得把我们母子生吃了!太后原本就不待见我,事情要是越闹越大可怎么好?今天我能借病让皇上丢下那头过来,可以后呢?”

今天来了那么多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王振这最后一个自然是丝毫不显眼。此时此刻,见孙贵妃那气恼的样子,他连忙陪笑道:“贵妃娘娘息怒,只要皇上下了决心,那些御史算什么?他们闹得越狠,皇上就越反感,如今皇上不是认为有人在背后指使么?不过,皇长子如今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这固然不假,但占了长子的名分,终究不如嫡子。咱们大明朝这么几朝下来,哪位天子不是嫡子?”

这话立刻说到孙贵妃心坎里去了。她打小就在宫中长大,见惯了那嫡庶之间的分别。先帝郭贵妃那样得宠,仁宗皇帝为了她,甚至在武定侯立嗣时舍公主之子而立了她的弟弟,可在大事上头,却是全凭张太后做主。不但如此,他撒手一去,郭贵妃便莫名其妙殉了葬,那可是有三个皇子的贵妃!想到这里,她眼前便浮现出了张太后那张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脸。

“另外,还有一件事贵妃娘娘需得留心。您得了皇长子,可是之前挑选的那些从人宫女,如今几乎淘换了大半,太后派了陈留郡主时时看护,自个也是隔三差五亲自去看。虽说这皇长子得太后看重是好事,可不得不防另外一条。这不在母亲跟前长大的皇子,难免会有疏离。再加上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在皇长子面前日日灌输什么,那日后疏远亲娘就更麻烦了。”

孙贵妃虽说人灵巧聪敏,也读过不少文章典籍,但多半是为了投朱瞻基所好而在诗词上头下功夫,心机也都是用在固宠上头,于是王振一说,她就有些信了,心里自是又气又急。而王振眼见话已经说到了点子上,就不再多事,又坐了一会就告辞离去,却留了一句要紧话。

先谋储君,再谋册后,如此方是名正言顺!

倘若是没这心思的人也就罢了,但孙贵妃打从当年被册为皇太孙嫔便是耿耿于怀,而仁宗皇帝崩逝后瞧见那些殉葬嫔妃的下场,她更是心生惊惧,如今已经有了皇子,她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想着为儿子考虑。这天晚上原是朱瞻基说过要来,她却以不想给皇帝瞧见病体为由使人回绝。果然,朱瞻基晚膳过后便亲自来探望,陪着她坐了许久方才离去。

张太后在朱瞻基身上用心,在后妃上头却不愿意用太多手段,平素也不耐烦管她们的那些小心思,但这天皇帝在质询那些御史时发了大脾气,她少不得把朱瞻基招来仁寿宫训诫了一番,待到晚间得知人又上了孙贵妃那里去,她顿时生出了深深的无奈。

洪武帝也好,永乐帝也罢,就是她的丈夫朱高炽,都不是什么深情长情的人,后宫中的嫔妃宠归宠,统辖后宫的永远都是自己敬重的嫡妻,可她的儿子偏偏就是例外,而且胡皇后承恩稀薄也就罢了,生不出儿女却是莫大的隐患。

皇帝晚省之后,仁寿宫宫门就关闭了。张太后平日临睡前往往会由一名女官读些史书,朱宁这几天住在宫中,她就理所当然取代了那位女官。兼且朱宁在史书典籍上的造诣绝非是寻常女官能够比拟,因此这会儿读着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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