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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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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好好想想你眼下的荣华富贵是哪里来的!白芳!”

一旁的白芳顿时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对张超低语了两句。这时候,张超方才艰难地挪动着发麻的腿站起身来,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往外走,一直等到了门边上,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却是转身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她无干,都是我一时糊涂把一腔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把别的思量都忘了。祖母,我只求你放过她,我……”

“住口!”顾氏此时方才真正怒了,当即站起身怒斥道,“你以为张家是那等仗势欺人,只把过错推给别人的人家?你是我的孙子,我自然只管你,和她有什么相干?难道我还得派上三五十个人,把人家撵出了北京或是打死,把张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算完?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满心只想着自己的混账东西?规矩方圆你都忘了,你这是……”

顾氏从来不曾发这样大的火,这一通骂完顿时有些接不上气来。张越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从银瓶中倒了一杯热水。眼见她恢复了一些,他便连忙朝张超打颜色,旁边的白芳见机得快,连忙把人拉了出去。忙活完这些,他方才看见大嫂李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中的绢帕已经被绞成了一团糟。

“芸丫头,你过来!”

刚刚大动肝火,此时顾氏自是满心疲惫,却仍是打叠精神招手示意李芸过来。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她便深深叹了一口气:“超哥儿虽然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但其实却是九头牛拉不回来的脾性。今天这事情自然是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是,但你也得明白一条,你对他实在是太百依百顺了。女人贤惠自然是好的,但一味贤惠连一丝小性儿也没有,他自然会贪图外头的新鲜撂开了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你想明白了愿意了,就去见见他。若是你恼他,那索性先让他饿上一天好好清醒清醒!”

即便摊上了东方氏这样难处的婆婆,常常有为难的时候,李芸也实在学不来学赵芬,因此刚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那儿的。此时听到顾氏这番话,她更是觉得心头一片茫然。她自己的哥哥就是贪新鲜的人,所以嫂子就变着法子在自己家里挑丫头,只是为了让哥哥不在外头厮混,她也是照着嫂子的吩咐贤惠大度,为什么偏生错了?

眼见李芸挣扎着站起身点头行礼,又一步步挪出了房门,张越这心里也颇觉得不是滋味。此时屋子里再没有外人,顾氏怔怔坐了一会,便对张越叹了一口气:“多亏你昨晚来告诉我一声,也多亏了陈留郡主狠狠训斥了你大哥一顿,否则这事情不尽早解决,之后必定酿成大乱子!早知道如此,兴许当初在超哥媳妇嫁过来之前,我就应该好好教训他……”

张越当初陪张超再访泗水街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于是他尽管知道这其中另有名堂,但此时听祖母说出来,他不禁本能地问道:“祖母,当初那位姑娘真是您打发走的?”

“我还不至于那么霸道!”顾氏狠狠瞪了张越一眼,随即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劝过他,但当初你若是陪着他见到了人,他硬是不肯撂开手,你又怎么办?你当初能够教训赳哥儿,可毕竟不能教训自己的大哥。那一次是跟着他的小厮生怕出事禀报了我,我就派甘妈妈去见了那位姑娘。甘妈妈只是简简单单将家里的情形说了,说超哥儿其实一早定了亲,问她是否乐意作二房,人家姑娘却是一等一有骨气,一口就回绝了,还说以后再不和他往来。可你看看他,要和人往来却不敢报家底,不敢说出已经定婚,他哪里有半分大家子弟的自觉!”

“我那时知道,与其错到底,还不如半路扭过来,谁知道他竟是到现在还不拧弯!要真是那位有骨气的姑娘,不论她是什么缘由又跟了超哥儿,我如今还会允准了她进门,但眼下这一个……来历不明且不说,居心如何也说不准!越哥儿你既见过,你觉得人如何?”

张越那天陪张超去见人的时候,就觉得那个秦凤容貌确实妖娆,但大约是先入为主的观感,他每每不由自主地想要敬而远之。此时听到顾氏这一问,他便思量片刻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虽说并非满城禁婚嫁,但只要是晓事的都不会穿红,而且,昨天她还极其殷勤地劝酒,心思并不是完全在大哥身上,常常偷瞥我。所以,即便昨日没遇上郡主,我也打算先查一查。毕竟,算算时日,这个女人大约是大哥下江南平倭的时候带回来的,军中军纪森严,怎么会接触到女人?所以昨儿个下午,我就派人过去看住了那个院子。”

“你已经派人过去看着了?”顾氏诧异地一挑眉,旋即点了点头,“横竖咱们也不曾喊打喊杀的,不过是派几个人过去看护看护,那也是应当的。我待会派两位妈妈过去,先把人悄悄送去稳妥地方。昨儿个郡主骂得痛快淋漓,只可惜老婆子我无缘得见。罢了,不说这个,我留你下来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你把灵犀借回来给我使两天,我有要紧事差遣她。”

“灵犀?”张越没料到顾氏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方才笑道,“祖母既然要用她,我回头与绾妹和她说一声就是了。”

顾氏笑着点了点头,旋即三言两语打发了张越出去,这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她把灵犀给张越原是有那一层意思,只孙媳妇杜绾缜密谨慎,学问见识都远不是灵犀能及,秋痕琥珀则胜在跟着张越时间长。看张越那脾性,又岂是会单单为了暖床收了她的?如今之计,只有等灵犀为她办好那件事再作计较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郎舅和甥舅

“孟大人毕竟是孟大人,如今上上下下都是整整齐齐!”

“可不是?先前咱们走到外头,人家当面说咱们是常山护卫,背地里还不是骂咱们兵痞子?如今可好,这门前站桩的站有站相,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扯皮事处理得干干净净,前两天我跟着孟大人和那位小张大人去了一回西郊军营,那儿的破烂兵器家什也都换了!”

“小张大人就是太死硬,听说有好几位千户大人背地里去塞了银子,结果他还是一板一眼按照帐册,要多一件都没有。就是换下来那些破烂流丢,他居然还让人仔细收回去!”

大柞树胡同的常山护卫衙门这些天不但更加热闹,而且还有了几分整齐肃然的气象。这一日天还没亮,几个办事军官就赶到这里应卯办事,少不得在门外议论纷纷了一阵子。正当说得起劲的时候,众人忽然瞧见那边一个人骑着一匹瘦马过来,少不得有人嘟囔了一声。

“不过,孟大人怎得偏偏挑了王瑜辅佐小张大人?能在衙门里挂总旗衔头办事的足足有十个八个,个个都和上头的沾亲带故,这才能捞到好差事。你们谁听说过他有什么好亲戚?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琐碎的事情要是交给我,估计一刻钟就要头昏眼花了!”

由于是往衙门办事,不得穿便服,因此王瑜只穿着一如其他人的交领窄袖齐膝红袢袄。虽说不知道别人正在议论什么,但看见那些目光都往自己身上瞟,他自然能够联想到自己的好运上头。只不过,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露脸差事,与其说他是高兴,还不如说那是茫然。任凭先头舅舅高正曾经露出过一些口风,他也着实没想到,妻子居然有那样显赫的亲戚。

那可是一门一公一伯的张家,除了一门两公的徐家,谁能及得上那份尊荣?纵使是徐家如今也不掌兵权,但英国公张辅刚刚从宣府练兵归来,阳武伯张攸如今正理左军都督府事,若不是妻子娘家当初一时糊涂,他岂不是会有一个身为阳武伯长子的连襟?但若是张家仍惦记着旧日嫌隙,知道他娶了金夙,人家会不会伸出一个手指将他直接摁死?

这个念头才浮上心头,王瑜就摇摇头把这种愚蠢的念想赶了出去。他不过是父母双亡的穷小子,又只是最不入流的小军官,倘若不是冯兰和金夙母女落难,他也娶不到那样知书达理的如花美眷,若是再不知足就要遭天谴了。而且,张越对他倒是和善,看上去并不记仇,就连孟大人也对他很是不赖,反正他又不求飞黄腾达,还有什么苛求的?

于是,将马拴在衙门旁边的拴马柱上,王瑜便沿着墙根站了,又和几个同僚说些闲话。不多时便是点卯时分,主官齐集把正经事情分派了下去,张越自然是又带着王瑜前往西郊常山护卫大营办事。由于前些天该办的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也就是扫个尾,因此张越也不像往日那般紧赶慢赶,出了正直门之后只慢悠悠地纵马徐行,后头几个随从也是不紧不慢跟着。

“王瑜,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因出了城就是笔直的大道,王瑜坐在马上不禁有些发呆,乍听得这一声,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方才醒悟到是张越在问话。手忙脚乱地抓住缰绳勒了马,他这才解说道:“回禀大人,卑职父母去世得早,除了一个舅舅没别人了。舅舅看卑职家境不好,常常资助一些,就连卑职那媳妇……”说到这里,他恍然觉得有些失言,但此时止口不言也不合适,他只好讷讷加上了一句,“就连大媒也是舅舅做的。”

“这又不是在衙门里头,没人计较那些礼数,不用一口一个卑职的!”张越一夹马腹,又放慢了一些马速,又轻轻叹了一声,“上一辈人做错的事情,小一辈却受了莫大牵连,要是真正说起来,未必就是当初我家长辈想看到的结局,如今既然你岳父都故去了,自然更不会有人再计较当年的事。别人如何我不好说,但你家媳妇依旧是我的表妹,你自然也就是我的表妹夫。以后倘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王瑜不想张越竟说出这样的话,此时不禁高兴了起来,忙点点头说:“多谢大人,我回头一定告诉我家岳母和媳妇……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她们安心一些。我这老大不小的年纪还能娶到这样的妻室,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张越哪里不知道王瑜是个心地实诚的人,此时便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吩咐其跟上来,他又打趣道:“不止是你福气好,而是因为你还有个好舅舅。倘若是其它父母双亡的人家,有几个舅舅会管外甥的死活?对了,你既是在军中,你舅舅呢?”

“舅舅当初二十岁就中了秀才,只是在科举上头屡屡失利,所以一直在北京的私塾教书。”说到这里,王瑜方才发现,对于自己视若父母的舅舅,他知道的事情极少,甚至连舅舅如今在何处教书他都不知道。于是,他只得赧颜地说道,“舅舅很少和我说他的事情,倒是常常敲打我上进,博一个封妻荫子之类的话,只可惜我实在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那倒未必,人的前程谁说得准?再说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只要你自己觉得眼下的日子还舒心,你媳妇也乐意,那眼下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张越笑着撂下了一番话,旋即便轻轻一扬马鞭,飞快地驰了出去。直到身后那些随从跟了上去,王瑜方才急忙拍马跟上,心里却极其高兴。不论是舅舅还是同僚,人人都讨论着如何向上爬,可他偏偏并无此心,好容易遇上一个赞同自己的,他自是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直到巳时三刻,一行人方才来到了常山三护卫大营。由于这里本就是京营的旧营地,调防等等都进展得极其顺利,如今超过三分之二的士卒都已经安置妥当,只有一小部分还在原先的地方。刀牌手和枪手弓箭手的破损兵器都已经换下,如今的只剩下最后三百支火铳。

因军器报废换新都要一一记录在册,此前朱棣又下了严命,因此张越不敢有半点马虎。翻看帐册上那一条条详细列明了编号的记录之后,他又带着王瑜去一一查看了那些装着废旧火铳的木箱子。掀开第一个箱子的盖子,他就看到一把把上头满是铜绿锈蚀的手铳,伸手想要拿一把看看,谁知道一手抓下去,那把外表就极其不堪的火铳竟是断了半截。

看见张越皱了皱眉,说话的那个千户连忙陪笑道:“大人也说过,此次是先换下那批实在废旧不堪的,所以自然都是这些货色。这些从洪武末年开始使用,如今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自然是不成样子。其实剩下那些军士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毕竟得一步步慢慢来,否则我巴不得所有人都换了。”

这话听上去毫无破绽,但张越仍是一个个箱子打开,每次都会拿出一两把看看上头的编号。好在当初的工匠在编号镌刻上丝毫不敢马虎,依稀仍然能辨别出那些字样。在检查了所有二十个柳条箱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方才在公文上签字画押。当下早已等在这里的武库司书吏和军器局属官少不得忙碌了起来,又是核实名册,又是安排人员,足足用了三个时辰,三百支永乐火铳方才全数发下去。自然,核发的火药只够三次射击而已。

若是没有火药,这火铳就只能用来砸人,不虞有人心怀不轨。

直到太阳下山时分,张越方才带着王瑜和随从们上马回城。进城之后,他自然是先回兵部,王瑜这个小小的总旗却不用在这个时候回衙门,于是便径直回家。兴冲冲的他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口,还来不及推门进去,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今儿个又是这么晚回来?”

“舅舅!”

回头看见是身穿湖绿潞绸袍子的舅舅高正,王瑜忙转身施礼,随即笑道:“这几天跟着张大人东奔西跑,几乎天天都是这么晚,好在从明儿个开始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张大人在兵部的事情忙,哪里有空常常光顾咱们的常山护卫?”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越今日提到的事,自是欢欢喜喜地告诉了高正。而高正听了这话,不禁也高兴了起来,当下就乐呵呵地说:“他虽说只是晚辈,但无论是阳武伯府那位老太太,还是英国公,都能听得进他的话,如此一来你媳妇也就不用担心了。他说能帮你就能帮你,以后你这前程自然是一片光明,也不用我担心了。”

“对了,我对他说能有今天多亏了舅舅,所以他还问起了舅舅如今的情形。”

刚刚还满面喜悦的高正此时却是脸色一沉,随即便掩饰了过去。一面往里头走,他一面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你叫我一声舅舅,我帮着你当然是应该的。只不过我这等牌名上的人,以后你若再遇上人家可不要提起。他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我这个秀才与之相比,这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了。总而言之,孟大人既然用你,你就不要让他失望,好好干才是真。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如今有了这门亲戚,可得好好把握!”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闻丧报

年近四旬的王夫人自然比不上那些姨娘丫头的年轻貌美,由于连着生了两个孩子,比起当初的保养得宜,如今的她不但有些发福,就连脸上也不如往日白净细致。因此,这会儿被张辅目不转睛地盯着瞧,她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老爷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如今才算是真正明白。”虽然张辅正当壮年根本算不上老,但多年征战自是落下了不少隐疾。只不过,相隔两年再次归来,看见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他仍是对妻子生出了深深的感激,“夫人,辛苦你了。”

王夫人这才醒悟到丈夫不是在看自己脸上多出来的那些细纹,尽管是年纪一大把,她仍是免不了脸色一红,心里却是烫贴得很。见碧落用丹漆横纹茶盘捧了一个瓷盅过来,她连忙站起身亲自将那个瓷盅摆在了张辅旁边的梅花几上。

“冯大夫之前为雍儿调养身体的时候,我就和他提过你的风湿老毛病。他那时就说,用核桃仁、松子、栗子、大枣还有黑豆红豆好些豆类熬出粥来,却是比吃药强。还有桑椹酒,每日饮上一盏也有效用。虽说不能断根,总比你一日日发作的时候好。话说回来,这北方的天气比南方干燥得多,兴许能少发一些,也能让你少些苦楚。”

“夫人还真是费心了,其实都是老毛病,我哪里有那么金贵?”

张辅打开那个瓷盅,见里头尽是些干果豆类,清香扑鼻,倒是有了些胃口。须知他在宣府练兵,即便并没有人敢委屈了他这个国公,但他不可能随身带厨子,更不愿意做出挑剔饮食之类的事情,因此自然是不如家里的讲究。他胃口原本就大,满满一瓷盅的豆粥很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接过绢帕随手一抹嘴,他不禁笑了起来。

“出去这两年又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要我说,什么居移体,养移气,万一在原先那种地方又呆了一大段时间,还是得故态复萌。练兵讲的是令行禁止,要是我这个掌总的扭扭捏捏偷懒,那练出来的无疑就是一群兵痞子!而且宣府这种地方靠近北边,常常会有蒙元密谍悄悄摸进来,我晚上都睡得轻。乍一从那里回到了这帝阙,这几个晚上还真是睡得不习惯。”

虽说张辅说得轻松,但王夫人十四岁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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