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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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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虽多,但开销也大,眼瞅着七月就是太子千秋节,听说二太太为了预备这一趟,把先头庄子里那些出息都搭上去了!”

就在皇帝赐武臣蜜桃,就在众多人都盘算着七月丙寅皇太子千秋节的这一天,宫中却忽然传来了朱棣的旨意——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这已经是连续三年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尽管这条旨意为文武官员功臣世家省去了好大一笔开销,但人们不得不有所猜测。

从来皇太子千秋节都是文华殿大宴,如今百官大多转到了北京,难不成皇太子千秋节除了免贺礼,还要罢贺不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喜大悲

虽说之前就想到太子千秋节可能免贺礼,但保定侯府仍是早在五月便开始打点,预备到了时节就送去南京。吕夫人一向不管繁琐家务,因此这些都是张晴操心。于是,这一日宫中传出这样的消息,上房之中吕夫人少不得对张晴感慨了一番。

“今年也就罢了,前年是太子的四十大寿,皇上还下旨免皇太子千秋节贺礼,这寿辰过得冷冷清清,不过是几家亲近臣子贺了一贺。按照常理,千秋节当赐府部堂上、春坊、科道、近侍锦衣卫及天下进笺官宴于文华殿,如今竟是连这个也省了。”

靖难功臣老一辈的几乎都不在了,如今剩下的都是第二代,要保住爵位荣宠,有些事情却比人家能想象的更艰难。就好比这一回预备的那四十二枚银质寿桃,送不出去还能回炉重铸,但若是不准备,到时候有什么万一却要被人揪着把柄。

作为保定侯长媳,在南京的时候张晴也随众拜见过太子妃,此时心里也难免有些惊悸。只不过如今要紧的不是皇太子千秋节,而是另一件事。忖度片刻,她就说道:“这罢贺礼也就罢了,原本大伙儿就都想到兴许有这么一遭。我只觉得皇上先头也许会借着皇太子千秋节放了大伯,毕竟陈留郡主这准信都传来好几天了,偏生至今还没动静。”

吕夫人这时候却笑了。虽说膝下有儿有女,但她对张晴这个精明能干脾气又好的儿媳妇素来喜爱,当下便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又语重心长地说:“皇上做事情从来都是任凭心意,不论杀人还是放人都不会想到皇太子千秋节是否临近,否则也不会这时候把越哥儿派到青州去监刑。陈留郡主既然都捎带了话,咱们不妨耐心等着,指望老爷是没用了,这事情他使不上劲。”

见张晴点头,她忽地又想起先头孟俊回来时提到的事:“听说你二叔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摆夷女子,前两天还挨了御史弹劾?他年纪也不小了,怎生也学年轻人那般多情了起来!我记得你二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家里头若是不太平,他就算仕途上飞黄腾达也没趣味。”

尽管偶尔回门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长辈的事情张晴不好多做评论,不过笑着推说不知道罢了。婆媳俩正商议那份已经备好的寿礼该如何处置,堂屋的竹帘子忽然被人风风火火地撞开,却是张晴的陪嫁大丫头抱夏。

“夫人,大奶奶,大老爷……大老爷被放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吕夫人一句话脱口而出方才醒悟到犯了语病,连忙改口道,“老爷和俊儿都不曾提过只言片语,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先什么消息都没有……咳,不说这些,人是出了锦衣卫狱,还是已经到了家里头,可有什么受伤或是不妥当?”

“奴婢也不知道,是大老爷家里打发人来报信,奴婢正好经过垂花门那边,听到了就赶紧先来给夫人报个信!”抱夏连忙解释了一句,这才屈膝行了礼,“这会儿只怕内院的媳妇已经把人领进来了,夫人和大奶奶再等一会儿就能有准信。”

保定侯孟瑛和孟贤虽说嫡庶有别,但兄弟俩昔日的关系还算融洽,因此这时候吕夫人哪里耐烦在上房坐等,招呼了张晴一声便掀帘出了门。还没下台阶,一个管事媳妇便引着一个年长妈妈进来。就这一照面的工夫,吕夫人和张晴都认出了这是贴身伺候吴夫人的夏氏。

夏氏见着吕夫人和张晴都站在门口,忙上前屈膝行礼说:“启禀保定侯夫人,大奶奶,我家老爷一个时辰前刚刚到家,人倒是好好的,只精神颇有些不济。因为先前没得到风声,老爷竟是自己骑马回来的,到了门口大伙儿才知道,几位少爷小姐都欢喜坏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阿弥陀佛,大嫂总算是盼着了!”

吕夫人原就是信佛的人,这会儿忍不住双掌合十挪着手中数珠喃喃诵了一段经文。一旁的张晴想到孟敏一个人操持家务管束弟妹,还要照顾病重的吴夫人,也忍不住替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孟贤给盼出来了。

回到房中,吕夫人在炕上西头坐下,又招来夏氏细细盘问,待得知孟贤在锦衣卫中不曾吃什么真正的苦头,她这才安了心,遂留着夏氏说说家常,又问起了吴夫人的状况和孟敏的婚事。这唠唠叨叨就是大半个时辰,她正准备打发夏氏回去,一个管事媳妇又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说话的声音满是惊惶。

“夫人,大奶奶,不好了!丰盛胡同那边孟府又打发了人来报信,说是大太太……大太太殁了!”

此话一出,不但正在念经的吕夫人浑身一震,就连刚刚如释重负的张晴也怔住了。刚刚还满面欢喜的夏氏听到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身子歪了一歪,竟是一下子昏厥了过去。满屋子的丫头媳妇听到这消息也都惊得懵了——虽说早知道吴夫人的病不过是拖一天算一天,但谁能想到,孟贤刚刚放出来,吴夫人还打发了人来报喜讯,这会儿却说没就没了?

“来……来人,备车,去丰盛胡同孟府!”

从刹那间的震惊中回过神,吕夫人立刻提高嗓门吩咐了一句,见张晴仍呆在那儿,她连忙提醒道:“这当口不是慌乱伤心的时候,快回房去换一套衣裳,咱们一块去那边看看。四丫头虽说灵巧懂事,但碰上这种大事决计已经没了分寸。还有,记得把家里头办过丧事的稳妥人全都带上,让账房那边随时预备着!”

张晴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带着抱夏迎春匆匆出了院子,却没有径直回房,而是到小议事厅敲响了云板,把所有管事媳妇都召集起来,交待了一应事务,这才急急忙忙去换衣裳。因她是年轻媳妇,箱笼里头少有素淡颜色的衣裳,好容易才找出了一条白绫裙子和一件白纱衫。抱夏和迎春张罗着给她换上,然后也双双到屋里去换行头。

等到三人打点完毕到了垂花门和吕夫人会合的时候,却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吕夫人也换了一身素淡衣裳,眼圈微微发红。她已经知道了刚刚张晴那番分派,倒也没有怪长媳来得慢。当下一群人纷纷出门上车,由于不知道丰盛胡同孟府那边情形如何,因此吕夫人几乎将能带的帮手全都带了,就连白布和生熟麻布也都准备了好些,连人带东西足足塞了七辆车。等到了孟府门口下车时,婆媳俩看到那门口挂上的白灯笼,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仍是不免为之失神。

由于先头在青州遣散过一批下人,回到北京后又遣散了一批,如今孟府那座宅子虽说还大,但内中的人手却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止。门上这时候只有一个门子,见着外头一下子停了一长溜马车,他打量了片刻撒腿就往里头跑,却是忘了出来迎候。瞧见这光景,吕夫人知道府里头定然是一团乱,连忙带着张晴往里走,又在门上留下了两个稳妥的男仆。

从屏门入了外院,放眼看去竟是瞧不见人影,沿甬道几乎要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张晴方才看到一个管家一溜小跑迎了过来,顿时皱了皱眉。

“二夫人,大奶奶,实在是怠慢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上上下下都乱了套……”

“越是出事越是不能乱,门上怎么也得安排两个人,一个人进去报信,门上就空了,从大门到这儿几乎没看到人,若是有歹人闯进来如何是好?”吕夫人声色俱厉地呵斥了一番,见那管家连声答应,便指着身后的人说,“这会儿大老爷和你家少爷小姐们只怕都回不过神,我把人都带来了,你把他们全都分派下去,先把事情料理了。”

那管家正发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会儿听见吕夫人这话,他顿时感激万分,退后两步就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多谢二夫人体恤!小的斗胆,请二夫人和大奶奶赶紧进去瞧瞧,四小姐哭昏了过去,老爷人都木了,几位少爷小姐也慌了手脚。”

张晴闻言连忙搀扶了吕夫人,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这里却四处都是人,只一个个都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看上去丝毫没有章法。若往日看到这般情形,张晴二话不说就会呵斥上去,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么多,只能匆匆往里头赶。等远远看见最北边孟敏的那个小院时,众人就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干嚎。

“晴丫头,你听着这是不是大老爷的声音?”

“大约……大约是吧。”

说这话的时候,张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毕竟自己的父亲也曾经在锦衣卫大牢里头走了一遭,如今还在交趾,几乎数月才能有一封信捎来。如今孟贤虽说好容易脱出大狱,可一回来面对的却是妻子病亡,那种悲恸不是本人绝难想象。

耳边充斥着那种悲伤绝望的哭声,吕夫人着实挪动不开步子,许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嫂含辛茹苦等了这么久,终究是等到了大哥放了出来,这走得也算安心了。可对于四丫头来说,她的天却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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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争一口气,不过为面皮

杜家在北京根基浅,杜桢当初又不过是出仕不久的文官,这获赐的宅子自然比不上那些公侯伯府的轩昂壮丽,只得了一座三进院子套一个小跨院,附带了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花园。由于所用的下人几乎都是从浙东老家带出来的世仆,因此即便如今杜桢下狱,家里头也并没有乱了方寸,来来去去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私底下也很少议论。

北京的盛夏素来干热,杜家又不像大富大贵人家那样置有冰窖,自然没法在各处摆放冰盆消暑。好在裘氏的正房周边种了不少竹子,总算还有些荫凉。杜绾亲自掌管账房,每日里计算好数目让负责买菜的林嫂捎带些瓜果,不过是尽着裘氏一人,至于其他人则是能省则省。饶是如此裘氏也渐渐看了出来,这一日下午就把杜绾叫到了跟前。

“绾儿,虽说你爹下狱之后至今消息全无,可就算他在,咱家也不指望他那些俸禄。这大热天的,你也别太俭省苦了自己,咱们家还没到那个地步。”

杜绾紧贴着裘氏坐了,这才笑说道:“娘,都说开源节流,我这如今不是先节流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家本来就不能和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比,每月开支总得好好算算。爹的事情我先头去拜访了两位沈大人,尽管他们都说性命无碍,但总得留着钱预备万一不是?这家里下人都不曾叫苦,我要是觉得苦,岂不是让人笑话?”

“先头你爹爹一走就是十年,带累得你吃了不少苦头,这回又让你担惊受怕。”裘氏忍不住将杜绾搂在怀里,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之前你陪着孟家姑娘挺过了那最难的一关,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咱们家?还有元节,好端端的竟是被皇上派去青州杀人。那么一丁点大的少年郎,却得背着那样大的……唉,造孽啊!”

杜绾任由母亲揽着自己,舍不得挪开了去,一时之间倒是没听清裘氏那些感慨。此时旁边只有伺候裘氏的丫头双萍,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别转头去抹眼泪。就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化不尽的愁绪时,小五却咋呼呼地闯了进来。

“太太,小姐,张府差了人来送蜜桃……呃,我出去让她们稍稍等一会……”

见小五鬼头鬼脑地要出去,杜绾这才坐直了身子,没好气地叫住了她:“人家特意送东西过来,哪有让她们等着的道理,快去请进来!双萍,去里屋拿抿子梳子和铜镜!”

裘氏听说是张府派人来送东西,倒也吃了一惊,待双萍取了一应用具,她连忙亲自给杜绾梳理抿好散乱的鬓发,又拔下了一根嵌翡翠金发簪插在了女儿的头上。不等杜绾出声反对,她就笑道:“如今张家是老太太做主,差来的人指不定是有些体面的。你在家里素面朝天不用金玉不要紧,但别人瞧着不免寒酸。好了好了,预备见客吧。”

正如裘氏所说的那样,来送蜜桃的恰是顾氏亲自点派的两个媳妇,都是张家世仆。由于是老太太的吩咐,两人进了杜府之后一举一动都存了小心,更悄悄打量着这边的光景。瞧见四处下人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也还精神,她们心中不由得纳罕——当家老爷生死未卜,这家里居然能这样纹丝不乱,着实是难得了。

等到入了正房,两个媳妇看见正中坐着一位端庄妇人,连忙趋前屈膝问安。起身之后,年长的林氏便瞅见旁边站着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虽则是家常密合色纱衫密合色裙子,头上隐约也只能看见一枚金簪子,除此之外手上脖子上都不见什么首饰,但却流露出一股高华的气度来。情知这便是那位杜家小姐,她更是多瞧了两眼,随即方才收了神。

“这是今日宫中刚刚赏赐的皮薄汁甜的江南蜜桃,老太太吩咐送一篓过来让杜夫人和杜小姐尝尝鲜。老太太还说,如今三少爷不在北京,家里该当对府里多多照应。万一一时半会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还请杜夫人和杜小姐海涵。”

闻听是宫中赏赐,裘氏微微一愣,心里隐约明白了张家那位老祖宗的意思,不禁极其欢喜。毕竟,丈夫下狱家中无异于半边天就塌了,她哪怕强撑着不露分毫,但归根结底还是彷徨的。张家毕竟是英国公府的亲戚,如今有了这样的表示,不啻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杜桢如今应该还平安,只要知道这个也就够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见两个媳妇都闪到一边不敢受礼,又吩咐人拿了小杌子过来请两人坐,说了好一会话。因见两人常常向杜绾询问几句,她忍不住有些遐思,待到她们起身要告辞的时候,她便又开口说道:

“多谢老太太如此惦记着,论理我和绾儿也是晚辈,回京之后本该是咱们去拜见的,只是一直都怕随便登门给贵府惹麻烦,所以一直都不曾成行。今天却还劳动老太太让你们先送东西过来,咱们实在是过意不去。如今这天气太热,常常让人头昏眼花的,我前些天让绾儿制了些薄荷香,夏天使用也能提提神,就劳你们带回去送给老太太。”

林氏刚刚和杜绾说了两句话,觉着这位千金机敏大方,很是不凡,又见裘氏谈吐清雅,人也和善,她心中愈发觉得顾氏此番差遣他来肯定是为了张越的婚事,此时忙答应了。出了屋子,就有一个小丫头捧了一匣子薄荷香来,另一个则是送了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到了外头车上,她和另一个媳妇打开锦囊一看,却见是赏人用的两个小银锞子,不禁对视一笑。

这边张府两个媳妇从杜府回家,那边吕夫人张晴婆媳面对的却是一个泥雕木塑一般的孟贤。无论两人怎么说,孟贤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口干舌燥的张晴不得不丢下他去照看刚刚悠悠醒转的孟敏。看见昔日那个明艳大方的千金现如今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一把就将人揽在了怀里。

“大嫂……”

刚刚看到吴夫人含笑长辞的时候,孟敏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这会儿醒转过来方才感到心一阵阵揪紧似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抓着张晴的衣裳,不停地啜泣着,却始终不肯放声。直到张晴使劲拍着她的肩背,示意她该哭就哭,她这才渐渐放开了声音。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的究竟是母亲,还是自己!

就在她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尽管悲痛欲绝,但由于多年的习惯,她仍是摇摇晃晃坐直了身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强自起身就要往外走。张晴苦劝不住,只好在旁边搀扶着,待到了堂屋里,两人就看见孟贤正对吕夫人怒目而视。

“我孟贤自以为风光得意,这一回失算就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以为自己好容易得见天日,却偏偏看见夫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弟妹你这回来得倒是及时,可当初那一次次需要保定侯府援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我被下狱这些天,一家人先是被赶出山东都司衙门,然后是夫人重病,再然后是无数人落井下石……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同僚都作了缩头乌龟,作为亲兄弟的保定侯也只求情了一回就再不出面,这就是兄弟?”

孟敏听到父亲说话竟是这样不留情面,不禁大惊,连忙上前两步说道:“爹爹,我和娘回京之后,二婶常常让大嫂来看望,前前后后帮了咱们家不少……”

“住口!”接连遭遇大变,孟贤此时再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冲着女儿就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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