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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老旧公寓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上海十月的空气秋意寒凉，罗艾儿瑟缩一下，裹紧了外衣，走出几步，抬头望去，五楼的灯光已点亮，看不到有人影的闪动。

　　　　“在看什么？”

　　　　“吓！”罗艾儿闻言猛然回头，卓驭人在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下，表情平和肃穆，“你怎么来了？”

　　　　“等你很久了。”卓驭人淡淡一笑，脸上有疲惫，他脱下外衣披在罗艾儿身上，“这么早出门，晚饭时间都过了还不回家，我不可以来看看么？”

　　　　罗艾儿暗叹口气，脸上未显出不满，反而佯装怒火的瞪他一眼，下意识把卓驭人给她披在肩上的风衣外套裹紧了一些，轻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记得小疯吗？善哥的小弟。”

　　　　“记得啊，你又叫他跟着我？咦？”罗艾儿反射性地四下里环顾，企图能在一个隐秘处见到年轻人的身影，只可惜这说话间，竟然天已黑透，腹中反而饥肠辘辘，很不舒服。“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卓驭人自然地揽着她的肩，两人朝窄狭长街的出口走去。

　　　　“车停在外面？”

　　　　“开不进来。”

　　　　“陆鹰现在在医院吗？”

　　　　“喂！你出门一整天没见到我，第一件事不是亲我一下，反而问别的男人在干嘛？”卓驭人语中带笑，好象在说什么笑话逗自己开心，“他我可没见到，我是从卓氏直接来的，真想知道回去问木木，也许正在木木床上睡觉。”

　　　　“哦。”罗艾儿心中记挂着给杨西明找医院的事，心不在焉地回答。

　　　　两人再没说话，沉默着渐渐离开那栋老旧公寓。他们没有抬头看，顶楼的窗户旁有一道阴影始终停留在那里，像是低头目送他们离开，也像在以黑暗居高临下笼罩着他们。

　　　　走到车门前，又一阵冷风，吹得罗艾儿急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有没有看到王樵大哥？”

　　　　“又问别的男人。”卓驭人接过罗艾儿递来的外套，丢在后座，体贴地替她系上安全带，“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才想我？”

　　　　罗艾儿打了个哈欠，笑道，“那就彻底忘了，反正也是别人的老公了。”

　　　　她说完一阵笑，寂静中笑得也有些勉强，转头看卓驭人，沉默着，“哎，不用这么小气吧，是事实我都不能说了？”

　　　　卓驭人冷冷地，侧脸看上去在咬紧牙，他看了一眼罗艾儿，突然扳过她的头，掳掠了她的唇，恣意发泄着。罗艾儿微微挣扎几下，很快就因卓驭人身上的温暖气息和尽情的挑逗而俯伏在他怀中了。

　　　　“唔……”罗艾儿感到窒息，卓驭人每一次发泄似地吻都令她窒息，这像是在宣告，宣告她是他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不，她不喜欢，这不是她想要的，瞬间清醒的她忽然狠狠推开正享受其中的卓驭人。

　　　　砰！

　　　　一声闷响，卓驭人背撞到车窗，肩膀和头也磕到了。

　　　　罗艾儿喘着粗气，向后缩了一下，目光复杂而惊恐地看着他。见他撞到，下意识伸手上前一下，又急忙收了回去。

　　　　“艾儿，你……”卓驭人说了一半顿了顿，活动一下脖子，脸上有懊丧和扫兴，但更多的是不解，声音也透着关切，“你怎么了？”

　　　　罗艾儿皱眉看着他，有心疼，也有气愤，“卓驭人，你以后不要靠近我了。”

　　　　“艾儿？”卓驭人搔搔头，像个做错事惹女朋友生气的初恋男友，看到罗艾儿眼里含着泪，忽然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过去了，你好好坐着，我们开车去吃饭。”

　　　　“我不想吃饭了。”

　　　　卓驭人正抓方向盘的动作停了，皱眉回头直勾勾看她片刻，猛地锤了方向盘一下，然后把车开了起来。边开边说，“我回去告诉白总，和玲玲姐取消婚约，反正也是我不愿意的。艾儿，都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也太任性了，最先考虑的是自己，和家人，朋友，把你放在最后了。我道歉，你千万别自己和自己生气，好吗？”

　　　　罗艾儿听着，听得胆战心惊，为着许多事而思虑，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摇摇头。

　　　　几乎是下一秒，车忽然像撞到什么一样停了下来。吓得她猛抬起头，前面什么也没发生，再转头看，卓驭人十分气愤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摇头？”卓驭人一边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一边架在座椅背上，整个人像是围拢的姿势看着她，像是把她桎梏在自己的领土范围内。

　　　　“木木怎么办？书雅怎么办？还有……”

　　　　“TMD你出事了我怎么办？！”卓驭人忽然暴躁地吼了一句，像是在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你知道我在他楼下等你多久吗？你知道我听小疯说你从哪里到哪里，再去了多久，我都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事吗？！你别说木木怎么办？书雅怎么办？谁也别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能想，我只知道，你要出什么意外，我也活不下去了！反正都是死，你我不如死得痛快点，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他不似刚刚的歇斯底里，说到最后，几乎是温柔的，告白一样。

　　　　最后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抚罗艾儿鬓上的碎发，被罗艾儿躲开一下，他又追了上去，替她捋顺头发，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温柔地说，“艾儿，我爱你！”

　　　　罗艾儿目光别向一处，再不敢摇头，轻轻地说，“哎，驭人，你别激动，我有话要说……”

　　　　“我能不激动吗？什么时候了我还泰山崩於眼前面不改色？我卓驭人从来也不是那种人！”卓驭人好象又被点着了一把甚至好几把心里的火，声音还是高了八度的浑厚和洪亮，“罗艾儿你再说这种话，你小心我揍你。”

　　　　罗艾儿冷笑，目光投向车外的一片寂静安然，旧宅街巷外人烟僻静，路灯坏了好几盏，几乎是黑暗的。

　　　　她叹了口气，感到身边人的目光一直环绕在她身上，“我看过很多中国的电视剧，原来哪里的男人都有暴力倾向，那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是这么演的。”

　　　　卓驭人未等她说完，忽然失笑。使得罗艾儿不解地望着他，应验了他的喜怒无常，“驭人，你……是不是给我气糊涂了？”

　　　　“你还知道气我了啊？”卓驭人不再小心翼翼，把她的头扳到自己的肩上靠着，“相信我，别再闹别扭了，我不会和玲玲结婚的。”

　　　　“不行，你必须和她结婚。”罗艾儿猛地坐正，面对他，“我也要参与你的婚礼筹划，全程参与，你愿意交给我管吗？”

　　　　卓驭人诧异的目光看着她，伸出手探上她的额头，又被她甩掉。

　　　　“唉，不烧啊，怎么说什么糊话来着？”卓驭人舒了口气，轻松地倚在座椅上，“不用试我了，我不会和她结婚的，至于王樵和其他人，我会想办法的，这样这样会绕点弯路，不过合我的心意。”

　　　　他说完又畅快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车笛声在寂静中响彻天空，“肚子真的不饿啊？现在去吃饭可以了吧？”

　　　　罗艾儿一句话被堵在嘴里好半天说不出来，现在终于给她机会说，她胸口起伏几下，脑子里一时纠结，不知怎么说出来才好。

　　　　最终整个人瘫软在车座里，点点头，“我要吃中餐。”

　　　　卓驭人笑着抚她头一下，启动了车子。

　　　　晚上九点

　　　　卓驭人的公寓

　　　　“怎么不先进去？”卓驭人手里晃着钥匙，从停车场走到门口，发现提前离开的罗艾儿仍站在门口，徘徊来去。“怎么了？”

　　　　今天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哪里触怒了罗艾儿。

　　　　罗艾儿倚在门上，门灯下脸上映着树叶的影子，“我有话和你说。”

　　　　“进去说不行吗？”

　　　　罗艾儿摇摇头，“我想单独和你说，就想在这里说。”

　　　　卓驭人怔了一秒钟，苦笑着摇摇头，再次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罗艾儿身上，又揽着她的肩，“好吧，就在这里说。你要不要坐下来？”

　　　　“嗯。”

　　　　于是两人挤在门口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半缺的月亮，和即将凋零的树叶，反而久久没有开口。

　　　　“如果你不想让你未来老公冻死，还是早点说好吗？”卓驭人打趣地把她抱紧了一下，头靠在她肩上，“你也知道昨晚我和你玩了多久？今早一早就去了卓氏，一天为你提心吊胆，接了你，哄了你，吃了饭，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我很困啊？”

　　　　罗艾儿不再举着头，遐想也被他打断，听完噗嗤笑了一下，把身上的卓驭人的外套掀开，一半披到他身上，两人缩得更紧了。

　　　　“我不希望王樵大哥听到，他还不知道你要和玲玲结婚……”罗艾儿说到这里，见卓驭人要开口反驳，便拉着他有些发冷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安慰道，“你先听我说完。”

　　　　“嗯。”卓驭人忽然有点撒娇的样子，声音也暧昧而阴柔。

　　　　“我今天听到了一些过去的事哦。”罗艾儿怀着抱着包，包里有从杨西明那里拿来的杨西月初婚时的日记，“不过这不是重点，我想说，我得到了启发，有些事我们可以学西月阿姨和卓秦。”

　　　　“他们？”卓驭人莫名其妙，“你听到什么了？”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想说的是，我们也许可以效法他们一些做法。”罗艾儿说得十分兴奋，边说边往卓驭人怀里扎。

　　　　“你、你说得我一头雾水。”卓驭人紧抱着她，挑眉笑问。

　　　　“你应该知道私奔的事。”

　　　　“卓公子和不知道哪个女人。”卓驭人一直回避自己父亲和罗艾儿妈妈私奔的事。“怎么？”

　　　　“这样……”罗艾儿用了很简短的十几句话把自己的计划说得清清楚楚，几乎是趴在卓驭人耳边说的，说完亲了他脸颊一口，“这是秘密，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人知道。”

　　　　卓驭人享受地回味了片刻，才皱眉思忖着道，“你可以吗？”

　　　　“你以为我只会做雕塑吗？我也能办活人的事的，相信我。”罗艾儿笑得也很兴奋，她几乎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117。【第三卷】两两相望　　炽爱与真相…【116】　　希望把你据为己有
　　　　“这要给王樵知道才能办吧？”卓驭人表示质疑，“你不打算告诉他是什么意思？”

　　　　“怕他不同意呗。”罗艾儿说得理所当然，好象王樵的反应和她想象的不谋而合，“他是个书呆子，是个文青，这事要是成功了，他恐怕要内疚好几年。先给他知道了，中途会变卦的，要最后让他知道，到时候他想不带走玲玲都不可能！”

　　　　卓驭人听后点点头，“你能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你就骗他说，这件事交给你办，又告诉他白总出国在做生意，他会相信的。”罗艾儿调皮地眨眨眼，“我悄悄告诉你哦，王樵大哥有点怕你的，以前是怕你成他的情敌，现在是怕你不帮他找白玲玲。”

　　　　“我、我……”卓驭人无言以对，笑言，“他爱怎么都好，只要乖乖把玲玲姐带加拿大去，好好对她，我就放心了。”

　　　　“至于书雅的事，还是要你想办法，一定要婚礼前让白总出面，给林影下马威，作证放出来。不过到时候，他一发火就全完了。”

　　　　“这是当然，我已经在想这个办法了。”卓驭人思忖着，“我……

　　　　忽然，他声音顿住了，手捏着罗艾儿的肩膀，屏息看向一个地方。

　　　　罗艾儿也察觉到异样，紧盯着，公寓的门相对的一个转角处，有人影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迅速地移动了一下，现在又只剩树的影子了。

　　　　我去看看？罗艾儿比划着手势，朝卓驭人示意。

　　　　卓驭人瞪了眼，悄声说，“你给我进屋去！”

　　　　罗艾儿丝毫不理会他，突然站了起来，那边的人影也几乎在同时走了出来。卓驭人一个闪步挡在罗艾儿前面，一秒钟之后松了口气，“王樵？”

　　　　对方没有回答，但显然是王樵没有错，只是走路摇摇晃晃的。

　　　　“王樵大哥？！”罗艾儿质疑地高声又唤了一声。

　　　　“……艾儿？你在门口？”王樵走了过来，一身酒气，说话也有些迟缓，“对不起，我去了酒吧，才刚回来。”

　　　　“王樵大哥，你喝酒了？”

　　　　“我见到白总了。”

　　　　“什么？！”罗艾儿和卓驭人两人同时一惊，而后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惊恐写在脸上，“怎、怎么样啊？”

　　　　罗艾儿磕磕巴巴地问。

　　　　“还好吧，没有找人揍我。”王樵自嘲地苦笑，走路有些摇摇摆摆，来到卓驭人面前，“你应该早告诉我的，就像当年一样。”

　　　　罗艾儿一惊，和卓驭人互看一眼，当下心里明白过来，咬咬牙，上前拉了一把王樵，“你先别激动，听我说，我有一个好主意……”

　　　　“我没激动！”王樵一扬胳膊，挣脱罗艾儿的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卓驭人，后者沉默，“我不怪你，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知道你都不想娶她。因为误会，我暗暗祝福过你们，但是，卓驭人，你现在有苦衷，白总都和我说了，我希望你……至少暂时照顾好玲玲，哪怕只有一天或者一辈子……”

　　　　“王樵，他不会娶玲玲的，你相信我，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你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罗艾儿还是不放弃，准备拉王樵进屋里去。

　　　　王樵醉醺醺的，好象什么话也听不太清楚了，他挣脱罗艾儿的束缚，脸上一阵嫌恶，好象罗艾儿不大的声音在他已醉的耳朵里听来都像噪音。

　　　　他转过身，朝外走去。

　　　　“王樵大哥，你去哪里？”罗艾儿追了上去，却同时被卓驭人扯回到楼梯上，她站在那里，朝王樵的背影喊着说，“你不是喝醉了吗？你看得清楚吗？你要是出车祸了，婚礼那天怎么娶玲玲啊？”

　　　　王樵身影顿了一下，动作迟缓地转过身去，远远看罗艾儿，脸上隐约有一丝笑容，他轻声说，“艾儿，你是个好女孩，祝你幸福。”

　　　　他脸上的一丝落寞展露带卓驭人面前，话未说完，就被卓驭人一拳打到脸上。

　　　　“啊——！”罗艾儿压抑的尖叫仍然划破寂静，在她自己听来都显得格外刺耳，“驭人，你疯了？干嘛打他？！”

　　　　“他喝醉了。”卓驭人淡定地回答，又用脚踢了踢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王樵的屁股，“你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他这么出去无家可归真被车撞了我和玲玲可没法交代，再陪他这么醉下去，你我都得冻死，还是这么为方便。来，帮忙。”

　　　　他说完揪起王樵的两只胳膊，一下就把他人拽起了大半。罗艾儿见状拖起王樵的双脚，她本是准备像抬死猪一样和卓驭人一起抬回去，哪知卓驭人就势把王樵背在自己背上，任她背后继续拖着双脚。

　　　　“这样倒是轻松省时多了。”罗艾儿为今天做了这样一件事而开心，边走边像推独轮车一样把王樵两条腿当方向盘，“你真厉害，一下就打昏了，一下又背上了。”

　　　　“哼！这就是个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快十年了，还不长劲，再这么下去，非早死不可，玲玲再不早点嫁给他，恐怕孩子没生就得守寡了。”卓驭人毫不客气地嘲笑，走到门口，有脚踢了门几下。

　　　　来开门的是陆鹰。

　　　　“回来了？”陆鹰睡眼惺松，头发乱糟糟，身上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白的，显然又是从医院值了夜班来木木房间睡觉了。“有没有外卖带回来啊？我饿了。”

　　　　“你醒了没有？”卓驭人没好气地不答反问，“醒了就帮忙，给我把她抬二楼，艾儿房间里去。”

　　　　“哎，为什么去我房间，那我怎么办？”

　　　　卓驭人回头，笑得暧昧不明，“你不是有话和我说么？”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罗艾儿打了个哈欠，摊开在腿上的绿色笔记本正打开一半。

　　　　她半躺在床上，床头柜温暖的又轻弱的灯光几乎被她弯成虾米样子的身体挡住了。她看看挂钟，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大概……就这些了，我说完了。”

　　　　“原来是这样。”卓驭人则坐在书桌前，明亮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略长的头发散乱着，显得格外英俊邪魅，“只是里面还有很多疑点，单从他的角度看，似乎还只是猜测。”

　　　　“至少已经知道一部分了，其他的……会找到的。”罗艾儿合上笔记本，身体缩进被窝里，腾出一只手关了床头灯，笔记本还被她抱在怀里，“晚安啊。”

　　　　卓驭人坐在那里，看她的一系列动作，失笑，“哎，你就这么睡我这儿了？”

　　　　“不然呢？”罗艾儿缩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响起。

　　　　卓驭人叹了口气，像是被问住了，站起来，绕着床走过去，停留在罗艾儿脸朝的方向，蹲下来，鼻尖几乎对上了罗艾儿的。

　　　　“今天别想干任何事，我累了。”罗艾儿闭着眼，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只是这黑暗里，听上去更像是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