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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明朝-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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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案,我算是看明白了,照这个议案的改法,明年老百姓就会没有粮食吃!因为这个议案通篇说的都是,如何让大户以最快的速度把灾民的田买了赶种桑苗,至于那些买田的大户,会不会趁着天灾压低田价,老百姓卖了田后还能不能过日子,只字不提!请问何大人,诸位大人,倘若真出现了压低田价的事,十石一亩,八石一亩,甚至于七石一亩,百姓卖是不卖,官府管是不管?如果不管,鄙人提出的这个国策便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浙江乱起来不说,也会给恩师带来麻烦。这恐怕与鄙人的初衷恰恰相反吧?”

何进贤跟在座的诸位官员都愣住了。半晌都没人说话,只有钱宁赞许地看着于新武点了点头,心里欣慰不已。

于新武继续道:“因此,属下认为,这个议案还是得请大人及诸位同僚重新议定才行,这样也好跟朝廷交待。”

何进贤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新任杭州知府于新武一上来就是长篇大论,公然跟自己,跟浙江官场叫板。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可国策却偏偏是此人提出的,他自己的解释才算是最权威的解释。更何况此人又是陈于壁的门生,难道是陈阁老没有跟自己说清楚?这不可能啊!陈大人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说,改稻为桑是必须要进行下去的,他又怎么会派人来跟自己较劲?又怎么会派自己的学生来否定自己的国策?他一时间脑子有些乱,搞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从陈于壁的角度来说,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派于新武来浙江,也是有着深层次的考虑的。浙江的官场尽管都是自己的人,可毕竟这些人在下面呆的太久了,难免会有小山头主义,不是那么好使唤,尾大不掉。表面上处处遵从自己的意思办事,可实际上不论什么时候想自己要比想朝廷多得多!上面定下了什么政策,他们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能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千里做官只为财,管它什么国策不国策,民众不民众,先把自己腰包给装满了再穿了,只要能弄到银子,爹娘老子都敢卖!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个改稻为桑的国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卖地,这田地本也不是自己的,更不是那些老百姓的,而是大明的,可是能卖出银子来,为何不卖?那些大户们用极低的粮食买来了大片的田地,明年上缴的孝敬就会比往年多出至少一倍来!不过何进贤也想过,如果他们想借着机会买县城附近的田地,当然要卖出一个高昂的价格来,这些商人们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自己除了银子什么都有,各取所需嘛!所以说是豆腐掉在了灰堆里,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头疼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遇到改稻为桑这么个大国策,又出了个大天灾,靠浙江自己还真不知道会被弄成个什么样子!想来想去,才挑中了于新武这么个翰林院出身的学院派,又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原则性也比较强,又没有沾染官场的那些坏习气。派他来也是为了提醒浙江的官场,做事情不要太出格,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要以朝廷的利益为重。

但于新武路途中遇到了钱宁,跟钱宁的一番深谈却是陈于壁没有料到的,说到底,计划不如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于新武到了浙江立刻就跟上司唱起了反调,这也是陈于壁没有料到的。

尽管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但现在这个局面还是得硬扛住,回过神来的何进贤紧盯着于新武问道:“于府台,买田卖田是买主卖主的事情,自古都是这么个道理,难道连这个官府也要过问吗?那还不如让官府硬性规定多少粮一亩田的好!到时候一粒粮食也弄不来,改稻为桑进行不下去,灾民还要造反,于府台可是想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倘若是公平的以公价买卖,官府当然可以不管。”于新武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答道。

“什么叫公家买卖?”何进贤胸中的怒气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个新任杭州知府不是来遂行改稻为桑的,简直就是来搅局的!陈大人派这么个人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改稻为桑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丰年五十稻谷一亩,歉收年四十稻谷一亩,淳安跟建德遭了灾,最低也不能低于三十稻谷一亩,”于新武好整以暇地答道,“如果低于这个价格,那就是囤积曲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不过是些商户,手中却拼命地要这么多的田地,想干什么?!”

何进贤有些想晕倒。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还有着三十万匹丝绸的任务要完成,不给这些大户这么多的田地,那么多的丝绸从哪儿来?就是因为他们不过是些商户,才可以把田地卖给他们的嘛!一群商户又能把大明怎么样?官府一句话,他们的那些田地还不是得乖乖地双手奉上?

他真的是急了,一句话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三十万匹丝绸怎么办,没有田地改种桑苗,便没有那么多的蚕丝!没有足够的蚕丝,丝绸从哪儿来?三十石一亩,在淳安建德哪里又买得了五十万亩田?”

第242章

。“我就不明白了,何大人,”于新武眼睛发亮地看着何进贤道,“三十万亩丝绸的桑田为何一定要压在两个灾县去改?还有那么多没受灾的县份为什么就不能买田去改?”

何进贤头上已经渗出了些汗水:“那些县份的田要五十石一亩呢!谁会去买?”

“改成桑田了以后,一亩田产丝的收益本就比稻田产粮要高,五十石一亩怎么就不能买?”于新武眨巴着眼睛道。

秦密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议案;钱宁的嘴角不禁歪了歪。

这下不仅何进贤彻底明白了,大堂上其他的官员也都彻底明白了。敢情这个新任杭州知府是断大家的财路来了!这怎么能行?何进贤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他哪里肯这样就被一个下级把早就预备好的好事给搅**了?不禁大声说道:“你可以这样定,但官仓的赈灾粮已经剩下不到五天了!五天后那些大户不肯买田,饿死了人谁来顶罪?!谁顶的起罪?!”

“何大人,当务之急是不顾一切地要把灾民的情绪给安抚好,那些大户们不肯买田,我们官府可以去做工作嘛!至于说具体多少粮一亩地,还是要看灾民的情况才行啊,他们要是情绪不稳,又有别有用心者在其中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不是大明之福,也不是浙江之福嘛!底线是不能让老百姓反了,别说三十石一亩,就是五十石一亩那些大户们也得买啊!”秦密瞅着何进贤已经要发飙,这才慢悠悠地劝道。

何进贤这下算是被彻底的逼急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新官今晚算是跟他卯上了,跟浙江官场所有人卯上了。他一巴掌拍在了案上:“放肆!钱大人,你也是浙江布政使,朝廷命官!一个知府,一个知县,如此目无上司,扰乱朝纲,我大明自有律法在!你参不参他!”

“何大人,我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朝廷的准许来此地担任知县的。既然身为知县,那自然要为淳安建德考虑,要为朝廷考虑。有争论这是正常的嘛!我们俩初来乍到,对浙江的情况知之甚少,当然会有疑问!所以才需要大人与诸位同僚的帮助嘛,当务之急自然是以百姓为重,把那些大户们逼急了顶多也就是去告状,可要是把老百姓给逼急了,他们直接就反了!到定罪的时候,谁也跑不了嘛!所以还请大人稍安勿躁,想想该怎么把田价给定的高一点,百姓们情绪安定了,那些大户就是想闹也闹不出什么嘛!”秦密站了起来,对着何进贤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

“不用参,你们现在就可以免我的职!”于新武反倒坐了下去,冷冷地看着众人说道。

这一番话不仅把何进贤给顶的没话说,就连钱宁心里也大声喊着好!他跟于新武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凭借着何进贤那点嘴皮子功夫又怎么跟他俩斗?

这是开的什么会,朝廷新派的两个官员还没到任就有一个吵着要求免职,另一个也不买巡抚的帐。何进贤有些发懵,他就是有这个权利也没这个胆子,若是让内阁知道了,估计会先把自己给免了:你当的是什么官,连两个新任的低级官员都容不下,吃不住?那浙江还要你这么个巡抚有什么用?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渐渐地,大家的目光都转到了钱宁的身上。何进贤尽管已经兼任巡抚,可他的魅力大家都看到了,居然连新任的知府知县都搞不定,这个时候也就钱宁有说话的资本资历了。钱宁的心里这会儿也在叹着气,还是年轻气盛了,现在还没到任就把关系搞的这么僵,以后怎么在下面过日子?凡事都不能做的太绝,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到了这个份上自己也不得不说几句了。

“既然是议案,那就还没决定下来,还可以再议嘛!于府台还有秦知县,事情要靠他们去做,他们自然要能够做下去。但你们新来乍到,对浙江的情况并不了解,比如说要改多少亩田才能完成织造局今年卖往西洋的三十万匹丝绸?现在漕运的粮市上还能提供多少粮食?那些丝绸大户又能拿出多少银子跟粮食来买田?这些都是难题嘛,”钱宁看向气鼓鼓的何进贤,缓缓地道,“既然是议事,何大人,还是要让人说话,要让人有不同意见嘛,毕竟他们了解的太少,这样吧,明天你们二位再仔细地了解一下情形,后天上午的时候再议?”

“那就散了吧!”何进贤的心情已经是无比的低落,一听到这给他台阶下的话,猛地一挥袖子,第一个从大案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孙老板呢?!”一进织造局作坊的大门,何进贤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告诉你们老板,搞不好他就得准备三十石稻谷买一亩田吧!”

“大人!”管家毕恭毕敬笔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小人们可以去找,可这么晚了,老爷临走前又没说到哪里……万一一时半会找不到,大人们又在这里等着……不太合适吧?”

钱宁径直走到了椅子边坐下,端起了案几上的茶杯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快去找吧!”

何进贤也急火攻心地坐了下来,可坐了没一小会儿,又站了起来,在大堂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钱宁轻轻叹了一口气,有这么个人在,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这个人沉不住气,喜怒形于色,比较好揣摩;坏处也正是这一点,若是把他给逼急了,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常理不能揣摩的事情来。

何进贤终于忍不住,冲着钱宁道:“你说说,啊,这陈大人跟罗金文,王珉这些人搞什么名堂,在想些什么?派这两个人来搅局,这是来帮着改稻为桑的?!还有那个杨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见不到他的人影!照这样,干脆也别改了!一年之期改不了,你那个三年之期的主意也改不了!每年要增的三十万匹丝绸,让他们自己织去!”他心里也清楚,钱宁再怎么跟自己不对付,可毕竟还是浙江的人,还是陈于壁的门生之一,他之所以不同意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清名着想。等到这两个愣头青来了,何进贤才发现原来政务上自己居然真离不开这个钱宁。

钱宁此时的心也是烦躁的。只不过他烦躁的是,如何能说服大户们提高田价,如何能平衡官府与大户,与灾民之间的关系。这时见何进贤口无遮拦,还在冲着自己闹腾,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个话就说到这里为止!什么不改了,什么让他们织去?真要是有胆,你跟陈大人写信,把这些话都写上!或者等杨公公回来,你当面跟他说!”

何进贤顿时满脸憋得通红,两眼睁得大大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钱宁有胆子跟你恩师叫板,我何某人可还想着多活几年,凭借着师生关系你还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我要是跟陈大人叫板,只怕免职都是轻的!

钱宁这才和缓了语气:“整个浙江,除了你我二人还有谁能当这个家?遇到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我告诉你,你这个按察使兼巡抚,我这个布政使,在浙江还算是个官,可要是把事情给搞砸了,闹到了朝廷,你我跟那魏德安没什么区别!”

何进贤一听这话更加憋屈了。自己这个按察使兼巡抚反倒被布政使教训,可是自己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由钱宁做主决定,真把自己放到了那个位置上,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更何况现在这条船又由他掌舵,真要是出了事,那他首当其冲就得负责任。他这会儿有些后悔,不就是兼任了个巡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个陷阱,反而高兴的不行?

郁闷之下,他又站起来冲着门外大声吼道:“你们老板的田到底还想不想买了?人都死绝了么,还不多派几个人去找!”

钱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让这么个人兼任巡抚还真不是个好主意,不过也好,这种人好控制,只要他还在浙江不被弄下去,那改稻为桑还有希望回到正轨上来。

一处隐秘的别院里,一阵让人觉得通体舒畅精神气爽的优雅琴声幽幽地传来。

管家到了别院门口就站住了,负责守卫的下人紧走几步过来道:“老爷吩咐了,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搅他!”

管事苦着脸道:“钱大人,何大人来了,正在作坊大堂等着老爷呢!”

“什么事情这么急?”下人皱着眉头道,“那也得让他们等着,就说老爷这会儿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都发了好大的脾气了,”管事愁眉苦脸地冲那下人摇了摇头,“好像是关于买田的事起了变化,急着要跟老爷商量!很可能关系到这次的改稻为桑呢!”

“那你先在这等着,”下人沉思了一下,“我抽个空让老爷知道。”

“你可得快点,这些官老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管家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第243章

。七弦琴声中透出淡淡的悲伤,随着那忧愁的弦音,一个略带些嘶哑却又极悦耳的声音开口道:“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別作深宫一段愁……”一任蝉翼长衫在亭子里轻柔地舞动着,搞得朱一刀心里也有些很不舒服。

这琴声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还在京师待产的沈慧,这个时候自己正应该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可自己却依然在千里之外的浙江为了些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老百姓忙乎。一想到这里,老朱的神情黯然了下来。

杨金山闭着欣赏琴声的眼睛忽地半睁开来,瞥了一眼一边的朱一刀,又看了看依然在边唱边舞的宁娘,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门被开了一条小缝,下人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杨金山的眼底的狡黠转瞬即逝,贴在老朱的耳边轻轻地道:“朱千户,你慢慢欣赏,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朱一刀蓦然转醒!他的眼中突然杀机毕露地盯着杨金山!

杨金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可很快老朱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哦,那你先”

杨金山在离开的时候,对着抚琴的侍女做了个眼色,那侍女乖巧地停下来,抱起七弦琴对着老朱盈盈一拜,如行云流水一般地离开了亭子。

宁娘轻盈地走了过来,坐在老朱的身边,看着他那略带忧郁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动,心里叹息一声,伸出芊芊玉手抚摸着他那半长不长半短不短的头朱一刀始终不习惯太长的头发,没人能拗的过他,就连李化龙也苦口婆心地劝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也没用。

真香啊!老朱已经有些晕乎了。在这没有香水的时代,女人们究竟是用什么来让身上散发着这么好闻的香气?可是当眼光从宁娘美妙的胸部挪到了她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时,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避开了老远。

宁娘惊讶地望着他,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突然发疯了般躲避这么远?

沈慧已经快生了,自己还在这**窟里**,老朱突然有种想打自己的冲动。都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的,在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背叛了沈慧。

他低下头去端起了酒杯,故意不看宁娘的眼睛,而是仰头把酒一口喝了个精光。就当他还在为这辣嗓子的粮食酒痛苦时,身边又出现了那支好看而又熟悉的手臂,帮自己又把酒杯给满上了。

“那个魏德安临死前,说你让他死的值了,最起码像个男人。你是怎么做到的?”老朱突然对面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无比的厌恶感,想也没想便开口问道。这个问题憋在他的心里很久了。

宁娘原本妩媚的脸突然变得煞白。

“能让一个太监如此**,杨公公的二十万两银子没白花。”老朱还是没看她,伸手端过杯子把酒都给倒在了地上,然后自己亲手给满上了。

宁娘的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可还没等盈出眼眶,便匆匆地擦了,站起身脱下长衫,换上了自己的外套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去。

“哪里去?”当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朱一刀这才又开口问道。他实在是(‘文)很疑惑,也很(‘人)惋惜,又有一(‘书)些嫉妒,同时还(‘屋)夹杂着些不甘。这么一个美人,却甘心陪着个太监……

“织造局,回到太监们那去。”宁娘的声音也很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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