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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广平早已烦闷不已，哪有心思再在这街头与个丫头片子多费唇舌。

　　　　一个眼色下去，王慈便上来挡到了沈默云身前。

　　　　“县君息怒，时候不早，入宫面圣要紧啊！我父王打伤令尊的确不妥，今日晚些时候，在下一定带上好药材和名医上门拜访，亲自致歉！”

　　　　王慈作了一揖，勾着嘴角眨了眨眼。

　　　　沈默云则再次回瞪了一眼过去，上门？想得美！

　　　　“王公子是吧？不不，朱公子，不，还是不对，是……堂兄！真没想到，此时此刻，堂兄您这谦谦君子竟然还说出了这种话来！云阳以为，今日你的行为很是失当呢！云阳说话向来直，若说错了什么，您可别生气！”

　　　　“怎么会！堂妹看来有怨气，需要发泄是应该的。堂兄虽不知错在了何处，还是愿意聆听堂妹教诲。”

　　　　这家伙再次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始终不改那谦虚的面容。不过，他躬身之时沈默云却清晰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凑上来的调侃，“云儿，口下留情，留点面子给我，刚刚我可救了你爹！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沈默云看向了他，见他面容正经，眼里巴结未见半点不满，与他爹面黑恼火的神情截然不同！这太不合理了！

　　　　沈默云再次有些摸不清头脑！自己横空出世，咄咄逼人，显然是来者不善，破坏了他们父子威望，可他不但泰然还分明有些高兴和兴奋。

　　　　怎么？看他这得意劲儿，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遂了他的心意吗？

　　　　沈默云总觉得有哪里是自己没有算到或是算不到的，却怎么也捋不出方向来！究竟是缺了哪里？

　　　　“朱公子，你素来乐于助人，明辨是非！云阳一直敬您是个真君子！不过就您刚刚在那为平南王开脱的这几句，却叫沈默云不得不怀疑您是真正直，还是真虚伪了！此刻一看，您这哪里是公平，分明是偏私！您这有失公允的偏袒只怕没法叫人信服呢！

　　　　您父王和南军刚刚的罪行这么多百姓看在眼里，您若是真君子，便赶紧避个嫌离开远远的！您若是不想要您这京城第一贵公子的称号了，那就继续掺和下去！”

　　　　王慈似笑非笑，沈默云却是注意到平南王已经翻身上马，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挡到了那马前，一把便抓住了马缰。

　　　　“皇叔，您要去哪？你欲要对我爹杀人灭口，他已被您打伤，此时您可不能说走就走！第一，咱们至少要看看您那一脚可有对他造成性命之忧！

　　　　第二，你若是就这么拍拍袖子离开，天知道一会儿转身，您会不会再次对他灭口？怎么的，您也该表个态吧？

　　　　第三，侄女刚刚抛出的那几条您还未回应，你可是都承认了？

　　　　第四，刚刚的骚乱还未善后，您与南军捅下了娄子，就这么不了了之，没道理要咱们百姓为你们的暴行买单吧？”

　　　　妈的！什么玩意儿，左一个灭口右一个暴行！这么疯子，脏水乱倒，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朱广平眼里杀机四现，磨着牙最后挤出了俩字。

　　　　“滚开！”

　　　　……

第八八一章　两难

　　　　谁也不知道，当看见女儿终于有一日愿意与自己站到同一阵线时，沈沐心中是如何的惊喜。

　　　　他早已经无视生死，反正也是烂命一条，他想着与其苟活不如发挥最大价值地搏一次！

　　　　他自然知道女儿就在附近，可他半点没有奢望女儿会出现，会向平南王承认与自己的父女关系，甚至将其摆到了她的县君身份之前，更不提她会代替自己向对方发难。

　　　　女儿不比自己，她早已飞上枝头，尊贵荣耀。她完全没必要淌这趟浑水，掺和到这局里边，引得平南王将仇视的怒火都转移到了她身上的！

　　　　可当她款款而来，沈沐分明看见了她眼里有对自己的关心和怜悯，她还向龙虎将军求助为自己就医了。大夫立即上来看诊，而她则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视线，示意自己先治伤。

　　　　他看懂了，她说：一切包在我身上！你未完成的使命，我来！

　　　　昔日里自己对待她们母女残忍的一幕幕顿时在眼前飘过，当看见女儿代替自己站到了平南王的跟前，沈沐莫名便湿了眼眶。

　　　　愧疚终于滋生，继而衍生出了一丝悔恨。

　　　　是他自己有眼无珠，懊悔也是咎由自取！

　　　　他突然很想为女儿做点什么。

　　　　刚刚的惊喜竟是转化成了担虑，女儿会不会因为自己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样不值！

　　　　尤其是此刻，女儿竟然与自己一样站到了那马前，挡住了平南王的去路……

　　　　她要做什么！

　　　　沈沐不可置信……

　　　　平南王的一声“滚开”杀气十足，令得空气里顿时弥漫了满满的肃杀之气。

　　　　可沈默云竟然笑了。

　　　　“怎么？皇叔您还要重蹈覆辙？”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

　　　　王慈那家伙经她一警告果然没再上前，看来她猜得不错，在王慈眼里，只怕他个人的名声远比他老子的威望要重要的多！毕竟他伪装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此刻若惹人非议只怕要前功尽弃，那多得不偿失！

　　　　那家伙甚至还挑眉抛来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言外之意：我这就离得远远的，您随意……

　　　　这样最好！

　　　　沈默云眼都没眨一下，依旧紧紧拽住了那马缰。

　　　　“皇叔，我是不会走的！要么，您赶紧下马！要么，您就如同刚刚对我爹的暴行那般，再次下狠手驾了马从我身上踏过去！”

　　　　朱广平又一次冷冷拔出了刀。

　　　　沈默云离他只有三尺之距，所以这一次，他的刀尖直接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感觉到了喉间弥漫开的凉意，甚至是肌肤被割开，有血珠子正在缓缓滑落。她很清楚，只要他再用上几分力，自己便将一命呜呼。

　　　　“本王最后再说一次，滚开！”

　　　　“云阳也再次请你下马！”

　　　　沈默云可不是不怕死，而是她已经掐算好了。

　　　　平南王一共带了五十名亲兵。

　　　　刚刚骚乱被扣了七八人，此时能用的最多只有四十人！而禁军却足足有两百人在现场！若平南王真要对自己出手，只怕并不容易。

　　　　何况她此刻自居的身份是云阳县君而不是沈默云！叔叔杀了侄女若不够震撼，可“王爷杀了太后的救命恩人”这里边可说道的就多了起来。

　　　　平南王不会敢的！

　　　　至少这一刻不会！

　　　　空气顿时焦灼起来。两人视线交接，气氛有了短暂的凝固。

　　　　不过，连沈默云也未想到，打破这僵局的不是正踱步过来的郭老，而是沈沐。

　　　　“平南王爷！”

　　　　不知何时，他竟已拖了绵软的身躯再次提溜住了夏红绸。

　　　　而者的脖子上，同样也是挂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若敢对我的女儿动手，我便也对你的女人动手！”沈沐手上一使劲，夏红绸的脖子上顿时一道血痕立现，密密的血珠子汇到了一起就要往下挂。

　　　　众人哗然！

　　　　什么？夏红绸果然是平南王的女人？

　　　　所以沈沐一开始拦下车队的确是因着被戴了绿帽子而来质问的！而平南王因为好事被戳穿，恼羞成怒下便急着杀人灭口！

　　　　朱广平再次火冒三丈，果然注意力也从沈默云身上移走了！

　　　　“什么我的女人！你要杀便杀！别想栽赃给我！”

　　　　“哈哈哈哈！”感觉到怀中女人恐惧的抽搐，沈沐笑了起来。

　　　　“各位，在下有些小故事想与大伙儿分享！王爷，您刚刚说不认识这个女人！那我便与您好好介绍一番！我怀里这位是我沈沐最疼爱的姨娘！名叫夏红绸！是前吏部侍郎夏恒的女儿！

　　　　她下嫁与我为妾已有十几年的时间。这些年，我与她恩爱异常，还育有两个女儿！可最近吧，我却发现了这个女人不少的秘密！

　　　　王爷，要不，您再仔细想想，您究竟认不认识她！当然，您若敢当着百姓之面保证不认识我这姨娘，那么我便开始讲故事了！若是不小心抖出什么……您就当我胡言乱语，千万别放在心上！”

　　　　朱广平再次气得嘴唇发颤，他又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认了，入京第一日便丢了面子和尊严！

　　　　不认，天知道沈沐这厮都知道了多少，夏红绸那贱人还会抖出什么不堪的秘密来！

　　　　而他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念头，便更没有可能了！

　　　　沈默云同样也是惊讶！

　　　　她瞬间意识到，这是沈沐在为自己化解危机！这个笨蛋，显然是被自己脖子上的钢刀吓到了！显然是算不到朱广平根本不敢动手！所以用了他自认为的方式方法！

　　　　他该不是真的想要将那些秘密抖出来吧？他应该深知，一旦沈府做的那些事曝光到了众人面前，别说平南王一定会用尽法子将他斩草除根，将来追究起来，即便皇帝有心维护，他的小命也依旧难在审判面前保住！

　　　　他这不要命的行为，真是为了自己？沈默云看着父亲的目光也顿时深了不少。

　　　　沈沐将唇贴到了夏红绸的耳边。

　　　　“贱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他今日若是当众否了你，那么他日为了面子，为了皇威，他必定也不会自扇巴掌，出尔反尔认下你与那个孽种！到时你二人只怕永远都只能如鼠辈一般活不到明面上来！

　　　　你也就罢了，你甘心夏家几十年的运营功亏一篑，得不到平反？你甘心晴儿从金枝玉叶沦为太监鳏夫乞丐的玩物？你甘愿永远无出头之日，任由我沈沐玩弄于股掌？”

　　　　……

第八八二章　污蔑

　　　　夏红绸苦不堪言，面如死灰！

　　　　前些日子她便“被”知道了自己唯一仅剩的筹码沈默晴，正被沈沐找来的那些社会最底层的糟粕在戏耍。当她知晓了沈沐的手段后，她差点便要疯了！

　　　　这是如何狠毒的报复！

　　　　他明知晴儿拥有高贵的血统和高傲的性子，可他偏反其道行之地选了最低贱落魄的男人去安置在她的周围。

　　　　即便他还留存着最后一点人性，没叫那些畜生污了女儿，可他这未必不是用了最卑鄙下流的方式来折磨她们母女俩。

　　　　从那日起，每天都有下人来向她“禀告”晴妍居发生的一点一滴。

　　　　比如：前日二小姐沐浴时，那太监进去递了毛巾……害得二小姐厉声尖叫，反倒引了其余人一窝蜂进去围观看热闹。

　　　　昨日二小姐就寝，那老头睡到了床榻下边，用那污秽的双眼紧盯小姐，美其名曰“守夜”……害得二小姐一夜提心吊胆，没敢入眠，早上醒来就染了风寒。

　　　　今日二小姐咳嗽，乞丐近身帮着顺气……害得二小姐直接吐了一身。

　　　　……

　　　　夏红绸叹为观止，简直不知沈沐是如何想出了这些折磨人的招数！不得不说，他成功了！他报复了自己，报复了女儿，更是报复了夏家与平南王！

　　　　这些消息叫她如坐针毡，时刻都在牵挂着女儿会不会被玷污，会不会吃亏！将来如何对平南王交代！她同样也是日不能寐，为自己的命运扼腕叹息！

　　　　若不是还有一线生机，有一线翻盘的机会，有一丝报仇的可能，夏红绸早就想要一死了之了！

　　　　而此刻，沈沐说的都没错，的确，她已经没了选择！

　　　　平南王一旦当众否了自己，便等同于否了晴儿！那么，她们娘俩儿便都完了！她们母女都将沦为玩物，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家已经没了，她们若沦落至此，便连最后翻盘的机会也都没了。

　　　　与其那般，她是不是该冒着激怒平南王的风险，跟着沈沐一搏？至少将女儿救出囹圄，为自己保留一丝希望？

　　　　“所以，贱人，你还不快求求你家王爷？”沈沐分明不怀好意，依旧在撺掇着。他了解夏红绸，便轻轻挪开了匕首。

　　　　夏红绸注意已定，软软瘫倒在地后，冲着朱广平方向便磕起了头来。

　　　　“王爷，萦萦给您磕头了！王爷人中龙凤，记不记得萦萦不要紧！但您可还记得十四年前京郊温泉西庄，那座王爷的私庄里，大夫曾言，萦萦已有了身孕？后王爷南下，萦萦只得带了身子下嫁沈沐。

　　　　此刻沈沐已知你我女儿身世，他极为不满！为免沈沐对咱们女儿不利，萦萦别的不求，只求王爷看在昔日情分和家族面上，将咱们的女儿接回身边照应。”

　　　　夏红绸说完便一拜而下！

　　　　不堪一握的腰肢柔柔拜下，数不清的风流和风韵，叫人怜惜惹人疼。

　　　　不得不说，夏红绸这聪明人，果然会说话！

　　　　她没有太过用力渲染刻画过去，给平南王留足了面子；却用一个“京郊西庄，王爷私庄”在敲打对方，她那里还有满腹的秘密！

　　　　她没有扯出她下嫁沈沐的真实原因，却将场景渲染成了“有缘无分，相隔千里”而不得不下嫁的无奈！

　　　　她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绝口不提自己处境，只请求了女儿的归位！

　　　　“萦萦”二字更是在悄悄提醒着对方往日的恩情。

　　　　如此知情识趣，一心只为他朱广平和女儿的女子，他又如何忍心拒绝？

　　　　在众人看来，平南王的迟疑分明就是默认，这叫众人更是惊叹起来！

　　　　谁能想到，那夏红绸非但与平南王关系不可告人，两人竟然还有私生女！

　　　　众人的视线在几人中间穿梭，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沈沐的视线反而多是怜悯和同情起来。

　　　　沈沐则笑了。

　　　　“王爷，您与夏红绸的女儿名叫沈默晴！不，朱默晴！年芳十三，正是到了定亲之龄。王爷若是不打算将那默晴小姐带离，那我这养父便做主给她指个婚了？

　　　　最近，我这倒是有了几个不错的人选，王爷您要不要听听帮忙参考参考？王爷，我这可算是请示过您了！待我将晴小姐嫁出去了，你到时候再不满意女婿，那可就没有后悔药卖了！大伙儿作证，您可赖不着我！”

　　　　看平南王气得脸都歪了，沈沐哈哈大笑，一脚踢在了夏红绸的身上。

　　　　“贱人！你看看，王爷根本不打算认你！你这娼妇敢骗我，说王爷一定会接你们母女回去！我看多半是你记错了，城西只有一处温泉，你说的西庄里的男人说不定根本不是王爷！”

　　　　沈沐睇了眼朱广平，笑里又带了两分邪气。“所以，只怕王爷背上根本没有你说的麒麟纹身！王爷的肚子上也根本没有黑痣！”

　　　　可已经有好几个人开始作证，城西的确只有一处温泉，而归属也的确是平南王所有。那是太祖皇帝因为当年平南王打退苗疆蛮族后颁下的赏赐，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少！

　　　　而王爷肚子上有没有黑痣不重要，但平南王背上的确是有麒麟纹身这事很多人都知晓。

　　　　而这话是否真乃夏红绸告诉沈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认定这就是夏红绸所吐露出的！

　　　　沈沐分明还有信息量巨大的消息要传递，一时间，所有人都等着看起了好戏。

　　　　朱广平的脸也由黑转了青！

　　　　沈沐再次挑衅一笑，“对了，差点忘了，我曾经还听说了一个故事！说是，王爷与苗寨的寨主关系很不错！二人曾勾结一起，谋取利益，共享战利……”

　　　　“王爷，这不是我说的！萦萦从未说过这些话！沈沐他是胡言乱语！王爷您千万别听他的……”夏红绸惨声尖叫了起来！

　　　　平南王忍不了了！

　　　　他终于调转了刀尖，无视了沈默云，从马背腾起，朝着沈沐的方向劈了过去。

　　　　“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污蔑本王！”

　　　　众人哗然的同时，沈默云也是愕然！

　　　　她也没有听过什么苗寨之言，沈沐这些年一直云里雾里，如此机密他如何得知？夏红绸后宅妇人，对此更不可能知晓！

　　　　那沈沐……他是在撒谎！

　　　　……

第八八三章　斩断

　　　　在平南王腾起收回落在自己脖子上长刀那一瞬间，沈默云对上了父亲的眸子！

　　　　她分明看见沈沐在朝她笑，那笑轻松愉悦，似乎如释重负，更像是一种救赎！

　　　　沈默云懂了！他果然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营救自己！

　　　　所以他一次次转移朱广平的注意力，一次次激怒对方！他想用夏红绸的秘密来帮助自己逃离危机，同时也拖住平南王离去的步伐。

　　　　未见成效，他便更不惜编造恶毒的谣言逼得平南王不得不暂时先去处理他沈沐！他成功了！

　　　　这样的谎言若是往常，这般随随便便，毫无证据被道出，自是无稽之谈！可此时此境他配合了前边指证，夏红绸的请求，平南王的默认，再加上这股不要命气势，偏叫人那般信服！

　　　　朱广平即便再有城府，再能忍气吞声，也不可能纵容这样的谣言生出来！

　　　　什么叫自己与苗寨寨主勾结？谋取利益，共享战利？那岂不是指责自己拼死立下的军功是作假？污蔑自己勾结了外贼，犯下了叛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