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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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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回到玛格丽特的怀抱。

他开始说明他的来意。“阁下,”杰勒德说道,“我们在城里没找到我们的女恩人。”

“原来如此。请问谁是你们的女恩人?”

“还有谁呢?就是夜里跑到您这儿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的命的那个好姑娘呗!噢,先生,我们急于想感谢她,并为她祝福。请问她在哪儿?”

“噢,她现在关在监狱里。”

第三十六章

“在监狱里,先生?老天爷!她犯了什么罪?”

“嗯,她是个证人,也许还是个不可缺少的证人。”

“知事先生,”丹尼斯插嘴道,“我想您不会把您所有的证人都关起来吧。”

这位市政官由于听到有人叫他知事而感到高兴,变得健谈起来。“遇到一桩谋杀案的时候,我们把有可能逃跑,从而使得我们无法进行审判的所有证人都拘留起来。这就是我们仍然扣留妇女的原因。一个男人有时候可以一个星期保持不变卦,而一个女人却不一样。如果她星期五对国家效忠,星期天以前她就会反悔,不信你试试。要是你们现在看到那个姑娘,你就会发现她正在因为把五个男人出卖给绞架而哭哭啼啼。假如这是五个女人,我们倒也可以信赖一张传票,因为妇女都互相瞧不起,而在这点上她们倒显得很有见识。说到这里,我想起还有别的原因把她拘留起来。请把那些旁证材料递给我,年轻的先生。”说罢他戴上眼镜。“不错,她有牵连。她是和那帮匪徒一伙的。”

丹尼斯和杰勒德立即大声表示异议。

“用不着找我的麻烦,”市政官说道,“这是白纸黑字写着的。‘让·哈代(匪徒之一)在受审时供认,’喏,这儿都是,‘那个叫曼侬的姑娘是个牵线的。她的情郎叫乔治斯·维蓬特,也是个匪徒,上个月被绞死。打那以后,她就情绪消沉,公开把他的死归罪于匪帮,说要不是他们胆小如鼠,他本不会被俘。因此,他的看法是,她出于怨忿才出卖了他们,并且……’”

“他的看法?”杰勒德愤慨地嚷道,“一个急于想对告发者进行报复的强盗的看法有什么意义?如果您硬要提出这点,那么请问他的证词能起什么作用?难道强盗从来不说谎?难道他不经常说谎,而这里又恰好存在着说谎的动机?要知道,报复是一切欲望中最强烈的欲望。啊,先生,审问一个被查获的重罪犯,而听任他通过说谎把一个老实人的生命断送掉,该是多么荒谬。你们简直是把他当做一个正直而老实的人看待,仿佛他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正直的手放在福音书上起誓了!”

“年轻人,”市政官说道,“在官府面前克制克制你的兴奋吧!听你的腔调,我看你是一个外国人。要晓得,在这个国家,我们是任何人都可以传讯的。我们不至于傻到把我们的左耳或右耳掩起来而指望获得事实的真相。”

“所以您要听任撒巳冤枉圣徒!”

“呸!呸!法律只是与男人和女人打交道。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任凭他们怎么撒谎,不可能在一件事情上全说假话。俗语说得好:只要有人送来谷子,我们总不会把谷仓大门关起来。只是我们把谷子收下之后,要对它进行筛簸。谁告诉你我把那强盗的供词像甜水一样全吞下去了?根本不是这样。我只相信其他更充分的证据证实了的东西。”

“更充分的证据?”杰勒德感到莫名其妙,“嘿,除开那些强盗,谁还会说她坏话?”

“天哪!就是她本人。”

“她本人,先生?怎么,您也审讯了她吗?”

“我先就对你说过,我们是谁都传讯的。这儿是她的供词。你会读吗?那你就自己读吧。”

杰勒德望望丹尼斯,然后给他读。

曼侬的供词

“我是埃尔纳尔人。由于我的不幸,于两年前离开了故乡。我不能喜

爱他们硬要我喜爱的人,因此父亲抽打我。我离家出走以躲避父亲。我去

当仆人。由于女主人忌妒我,我被辞退。她辞退我的理由是我调皮,不听

话。去年,我和其他姑娘一道站在市场等雇主雇用。丽星客店的老板雇了

我。我在他那儿干了十一个月。一个年轻人追我。我爱他。我发现旅客们

来后就再也找不见了。我告诉我的情人,他叫我住嘴,并威胁我。我发现

我的情人参加了一个匪帮。当他们有机会抢劫旅客的时候,店主就跑出去

报告匪帮,领他们来抢。我难过地哭泣,为旅客的灵魂祷告。但我从来没

去告发。一个月以前,我情人死了。

“那当兵的使我想起了我的情人。他就像我失去的他那样长着好看的

胡子。要是他没长胡子,我不能肯定我是否会管这个事。我对我的告发感

到遗憾。”

供纸从杰勒德手上掉了下来。他第一次看到曼侬的生命面临重大危险。他很了解顽固的法律和那些顽固的执法者。他忽然跪倒在市政官的脚下。“啊,阁下!您会考虑那些残忍的匪徒和这可怜的柔弱女子之间的区别吧!难道您忍心把她和他们送上同一条死路?难道您忍心命令我们只能袖手旁观,看着她被绞杀?而您知道,要不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们,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唉,阁下!要是您对这不幸的姑娘没有什么怜悯,求您对我和我的同伴显示点怜悯吧。丹尼斯和我都是老实人。如果您把那可怜而单纯的姑娘处死,我们会心碎的。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除开在她的绞架下自杀以外,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呢?”

市政官心肠虽硬,但毕竟是人。杰勒德的祈求和激动先使他吃惊,继而使他感动,但他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表现出来。他显得生气,不耐烦。“行了,站起来,我要你站起来。”他说道,“我怀疑是否有任何人会为我说这么多好话。嘿,但尼埃尔!把市府秘书叫来。”当那位职员从邻屋走进来的时候,他说,“这儿有个傻小子为那姑娘伤脑筋。我们能不能通融一下——譬如说,让她作证,并对她进行有利于她的审讯?”

市府秘书正好是一位“行不通”的顽固派。

“不行,阁下,这我们办不到,因为她与本案无牵连。要是她是个从犯,我们倒可以给她赦免以使她充当证人。”

杰勒德忍不住插嘴道:“但是她胜过你所说的。她不但不是从犯,而且还制止了犯罪,同时她通过跑到这儿来告发已经使自己成了证人。”

“哼,年轻人,这是一个关系到法律的问题。”那市政官和秘书接着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争论。一个坚持说她和谋财害命的从犯一样,处于法律上有利的地位;另一个则否定这种说法。这对曼侬倒是件幸运的事,因为那市政官听到市府秘书一再说他不能做这,不能做那,一怒之下说道:他将向他证明,只要他愿意,他什么都办得到。他马上下令传曼侬出狱。白鹿旅舍的老板做她的保人,丹尼斯交给他五块金币作押金,又不免对姑娘哄劝一番。在她答应作为证人出庭之后,市政官便释放了她。但是为了宽慰自己的良心,他用自己的话向她说明了给她宽大处理的原因。

“市府得为每一个判处绞型的人买根新索子送给刽子手,或出钱作价赔偿。但照我看来,她值不得市府出这笔钱,而只有像她原先的同伙那样的坚定分子才值得。”于是,丹尼斯和杰勒德便把她带走。杰勒德在她周围高兴得手舞足蹈。丹尼斯想通过使她相信那个棘手的人物已经死亡来让她振作精神,但她却不吉利地一个劲儿哭。人们从弓箭手那儿已听到全部案情,而弓箭手们自然也热情而赞许地谈到这曼侬姑娘。因此,在去白鹿旅舍的路上,市民们看出是她之后,都跟在她后面,向她欢呼,给她打气。她感到受到了众人的支持,情绪好转起来。店主也一眼看出她在店里能吸引顾客,便很客气地接待她,并指定给她一间楼上的房间。她在房里闭门不出,独自一人,不觉又伤心落泪。

可怜的稚弱心灵!它就像微波似的此起彼伏,彼伏此起,又此起彼伏。两个朋友嘱咐店主关照她,并使她毫不觉察地处于软禁状态之后便走了出来。啊哟!他们走上街头的时候,看见两个队列正从相反的方向朝他们走来。一个是较大的队列,伴随着的是喧嚣声、嚎叫声以及难以描述的喊叫声。通过这些叫声,粗野的人性有时暴露出它们与森林和原野中的禽兽之间的共同联系,但另一些时候,我们又成功地进行了掩饰。另一个则是只有若干修士修女参加的稀疏的队列,这时正沉默地缓步走了过来。

罪犯们被押往市场示众,收拢起来的受害者的遗骨被送往教堂公墓。

这两个队列在旅店大门附近狭窄的街道上碰头,彼此堵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那装着死难者遗骨的枢车,与载有造成这些遗骨,而在几小时以内将因之必处一死的罪犯的马车夹在一起。人群还没有机敏得马上意识到这一严峻的邂逅的含义。但有个妇女终于喊道:“瞧你们干的好事,你们这些狗!”这话就像野火一样席卷了拥挤的人群。只听见一声可怕的叫喊,罪犯们顿时痛苦地呻吟起来,竭力想把头藏在怀里,但藏不住,因为他们的手被捆着。于是,他们只好脸色惨白,两眼凹陷,作为象征绝望的活形象站在那里。啊,他们是怎样地望着那枢车,羡慕早已被他们打发上了他们自己也即将踏上的这条阴暗道路的人!引起和造成这两支队列的两位朋友严肃地观望着。甚至曼侬,听到骚乱声之后,也爬到窗前,按照妇女通常的做法,掩着脸,透过指缝窥望着。

这奇异的邂逅把丹尼斯和杰勒德分开了。前者屈从于好奇心和报复心;而后者则摘下无边帽,虔诚地跟在自己的命运差点与其相同的那些不幸者的遗骨后面。有一段时间,他是行列中仅有的一个凡俗的哀悼者。但当他们到达郊区,远离那更吸引观众的拥挤市场时,便看见不止一个的工匠扔下工具,不止一个的店伙计离开店铺,一方面为人所共有的同情心所感动,一方面也许是多少受到杰勒德榜样的影响,摘下帽子跟在遗骨后面,看着他们在教会的祈祷下被葬进神圣的墓地。

葬仪结束之后,杰勒德谦恭地走到神父面前,主动提出愿为他们的灵魂花钱做个弥撒。

作为凯瑟琳儿子的杰勒德,总是看到一分钱币的两面。由于这是个众人感到同情和悲痛的场合,他想使他要出钱做的弥撒略低于一般的价格。但那有能耐的神父温和而巧妙地挡开了他聪明的想法,十分有礼地设法使它提上了市场价格。

在这笔交易过程中,他们发现他们具有相似的思想感情。虔诚之心和世俗的审慎并不是非常少见的伴侣。但像这两个人那样把二者都发挥到如此的地步却是不寻常的。在这笔祈祷式的交易中,犹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骑士碰到足以匹敌的骑士那样,两人相互产生了敬意。此外,那好神父还喜欢扯点闲话。当他发现他的顾主正是在顿弗隆特和匪徒格斗的两人之一,便把他请到自己的客厅,想听他亲口讲讲事情的全部经过。他的心对杰勒德很有好感。他说:“上帝加恩于你。为此,我以我的整个心灵感谢他。你是一个好年轻人。”他又淡然地补充说,“要是你早在教堂公墓就告诉我这些,我想我会无偿地为你做弥撒。然而,”他说道(温度表骤然下降),“在交易当中反悔变卦是不吉利的,不过我要为你开一瓶我的麦多克酒,而我是很少为客人开这样一瓶酒的。”神父走到食橱跟前,一边摸他那珍贵的酒瓶,一边对自己喃喃说道,“又在玩他们的老把戏!”

“请问,您说什么?”杰勒德说道。

“我没说什么。嘿,在这儿哩。”

“不对,尊敬的神父,您的确是说了的。您说:‘又在玩他们的老把戏!’”

“我真的说了吗?”令人尊敬的神父微笑起来。接着他着手开酒瓶,给他们两人各倒一杯,然后在火上加了根柴,因为在勃艮第是没有火炉的。“那么,我是说了‘玩他们的老把戏’,是吗?好,尝尝这美酒吧。品尝的时候,故事换故事。我倒不在乎给你讲个把小故事。”

杰勒德的眼睛闪着光。

“你爱听故事?”

“爱得要命。”

“不过,你也不要期望太高。跟你的历险比起来,这不过是无价值的傻事。”

神父的故事

“从前,在法兰西王国,勃艮第公国,在距我们正在喝麦多克酒的城市不足一天路程的地方生活着一位神父。我说他生活着,只是勉强而言。那教区很小,教区的教民又很贪婪。除开他们的神父迫使他们给的铜钱以外,从来不肯多给一文;似乎他们通过粗茶淡饭迫使神父越接近一个形体枯槁的精灵,他为他们做的祷告就越圣洁。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他们的信念,但他们的做法确实很使这个揣测像是事实。

“最后,他伺机对他们进行报复。

“有一天,该地最富的农民有一对孪生子要受洗。神父照例被请去参加命名宴会。但他给这两个婴儿施洗之前,他不但索命名费,而且索丧葬费。‘圣徒保佑我们,神父,’孩子的母亲叫道,‘您可别提丧葬!我从来没见过更能活的小孩子。’‘我也没见过。’神父说,‘赞美上帝。不过,既然他们都是亚当的儿子,也是你这位老太太的儿子,那他们就必然会死。只要预付了丧葬费并登记在这个簿子里,那就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死,将来都不花费他们什么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花费点什么。’磨坊主说道。这磨坊主是当地最大的滑稽鬼,也是个不亚于任何别的无赖的无赖。至于谁是最大的无赖,只有上帝知道,凡人不知道,甚至绞刑吏也不知道。‘磨坊主,我告诉你,你说的不对。’神父说。‘神父,我告诉你,我说的就是对。’磨坊主说,‘他们将花费掉他们的老命。’听到这磨坊主的笑话,人们都大笑起来。在大伙一片欢笑声中,主人付了费,举行了孪生子的命名礼。

“但当第二个教民、第三个教民,以至所有教民的孩子都得预付丧葬费,不然就上不了天堂时,全教区便暗中产生了不满的埋怨情绪。一天,他们秘密集会,并派一个教堂执事带着一份申诉状去见主教。那可怜的神父遭到了晴天霹雳。他正吃饭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主教教廷的召见书,要他带着教区的账本去见主教并回答某些控告。这时,神父已经猜出问题何在。他把饭菜留在餐桌上,便带上教区账本颤抖着应命而去。

“主教皱着眉头接待他,并把申诉书拿出来给他看。‘大人,’神父十分谦卑地说道,‘教区控告了我许多条,还是只有这一条?’‘说实在的,就这一条。’主教略微和蔼地说道。‘首先,大人,我承认这是事实。’‘那就好,’主教说,‘这样既省时间又省麻烦。现在你要申辩,就申辩好了。’‘大人,我在那教区当了七年的神父,施洗了五十个小孩,但还没有安葬过五个。起先我经常说:“谢天谢地,这村子的空气总的说来很卫生。”但一查登记簿,才知道情况一直如此。研究了这个问题之后,我发现原来是顿弗隆特出生的人,除开偶尔个把以外,全都在艾克斯被绞死。这不但欺骗了他们的神父,而且骗掉了整个教会应得的收入,因为“上吊者”既葬在空中,就不付丧葬费了。我根据这不愉快的经验深知他们多么贪婪,多么舍不得付给教会每一文钱,便设了一个圈套来使他们免于被绞死。我的办法就是以贪婪对付贪婪。这样一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就宁可像老实人那样死在床上,也不肯让教会白白地得到丧葬费。’这时,主教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他问教堂执事是否真有其事,执事欣然承认教区中的确有极多的人在艾克斯遭到不幸的结局。‘那么,’主教说,‘我确实很赞成这个做法,我自己和我的继承人都不例外。那就这样办下去吧,直到他们改变他们做人的习惯,都死在床上那天为止。’第二天,带头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来见神父,说道:‘神父,您为我们堵塞这条不祥之道,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求您不要介意这点小事。’神父说:‘我的孩子们,要是我不能忍受一丁点委屈,我就配不上当你们的神父。放心去吧,你们不妨尽可能给我多生些娃娃,以便通过收双重费使你们所爱的神父不至于饿死。’

“主教经常讲这个故事,这就使得他记住了那位神父。最后,他终于把他调到了一个像样的教区,在那里他可以把一杯麦多克陈年老酒献给那些配享受它的人,但这样的人为数并不算多。”

杰勒德恍然大悟。他的面容也说明了这一点。

“对!”他的东道主说道,“我就是那位神父,所以你现在可以猜出为什么我说‘又在玩他们的老把戏’了。我敢用生命担保,他们一定是哄骗了我的继承人,免了他们的丧葬费。你幸亏逃出了那个教区。我也和你一样。”

神父的侄女突然跑了进来:“伯伯,那秤!——啊,一个陌生人!”说着她跑了出去。

神父马上站了起来,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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