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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痕之倾城乱-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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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雪,你还在怪我么?”
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那么温暖,温暖得像要灼伤。
“染雪,随我回宫,好不好?”这一次,是对真正的她说。
她只能睁开眼,看着他,认真道:“让我走吧。”
“我不能。你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走?”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柔,绕在耳边,像要沉到心底去,丝丝绕绕层层缠裹,让人无法挣脱得开。染雪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深,那么温暖,却那么痛,“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是么?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知道了,却什么也不说……”
楚世的眼神微黯,轻柔而小心的声音像是求证,却又像是肯定,“你是寒妃?”
“是。”染雪的声音很轻,很短暂,却扯去了最后一层纱,将一切摆在眼前,再也不容逃避。
“他们说,你死了。”
“是。只是我回来了……因为,我不甘心。”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我回来只是个错误……”
“错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在。”楚世的视线流连着,宛如描摹着她的轮廓。他的声音依然那么轻,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没有过悲伤,没有过欺骗,没有他们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楚世,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要我留下,除非你想看我再死一次。我说过,我回来,是个错误。有人会来纠正这个错误,我不走,只能等死。”
楚世蹙眉,抱紧她,开口:“我……”
“不要说你和我一起走!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句空话,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说。”她不想再让那样的话语给她暖意,最后却只能分离。“楚世,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去,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赌一次!”黑暗和折磨足以磨灭了所有的勇气,她不敢赌,为了留在他身边而再赌一把的勇气,她已经没有了。
楚世紧紧地抱着她,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即将面对什么,他不能再说任何挽留的话,只能紧紧地抱着,不肯放手。
第四十八回 衣染雪18
那片刻,宛如一生。
楚世终于缓缓松手,却犹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
染雪摇头,“我必须藏起来,藏到来纠正错误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有人可以帮我,但那个人不是你。所以我必须走。”
那一刻,楚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望断未来,望断自己的一生。从此,没有染雪,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高高的宝座之上。
他没有说话,可是这沉默却足以让人明白他的放手,已经不得不放手。
墨枫上前两步,屈身半跪,“皇上,臣请随静嫔同去,保护静嫔安全。”
楚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墨枫,他抬起头未曾回避,与楚世对视。连自己也忘记跟随了楚世多少年,从年少到成年,从二皇子到皇上,只是现在,他选择保护另一个人。两年前的悔恨,他不想延续。
“你去吧。”他低头看着染雪,总觉得可以透过她的脸看到另一个人,与被埋葬的某段记忆中的容颜渐渐重合……“若有一天……”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若有一天……可会有这一天?——除非他不当皇上,然而这个位子,当与不当,岂能儿戏。
那皇宫,宛若一个巨大的笼子,将他深锁其中。
当年,雪崖为救他于危难,一手推他上了皇位,今时今日,可曾后悔?——这一切是自作孽,还是天意弄人?
这一条路本就错了,走到如今,早已愈行愈远。
他重抱起染雪,亲自将她送上马车安置——今日,他没有来过。他没有追来,便没有人知道静嫔未死,一切,依然如落尘的安排,不曾败露过。
两年前,宫中寒妃暴毙,两年后,同一片深宫,又猝死了一位静嫔——就只是如此而已。从此,宫中再无静嫔此人。
他放下车帘,隔断了他和染雪之间的视线。
“皇上。”身后谷落尘突然开口道:“罪臣恳请皇上,容许罪臣随静嫔上路,照顾她的伤势。”
“这世上已无静嫔……静嫔在宫中自尽,你又何来'罪臣'一说?朕只当你辞官,随你去吧。”他转身走向禁军,吩咐道:“今日之事,你们若说出去一个字,仔细自己的性命!”
他不再转身,不再回头。
墨枫遥遥向他一拜,算作辞别,上了马车。而落尘则骑上墨枫追来时所骑的马,跟随在侧。马车缓缓而行,渐渐加快速度,车内的染雪伏在双膝上,冻结了两年的眼泪,无声下落。
她曾说过,时间之于天人,是一个茫然的概念。一个错过,也许就是百年,即使想要回头,也再无处可寻。而今她已非天人之身,却不知,有多少年,可以让她错过,供她忘却?
当真,能够忘记么?
马车悠悠而行,她靠在车壁上,从飘摇的车窗布帘上,看到随行车旁的谷落尘。
一帘之隔,她淡淡问道:“为何,你会跟随而来?我以为,你该恨我。”
“我也曾经那样以为。可是,就在方才我才明白……也许,我心里与其看着染雪本人进宫,留在皇上身边,倒情愿让你使用这个身体,我可以一直陪在旁边……”
染雪微微诧异,抬眼从车窗帘布的缝隙看去,马上的人,白衣翩然一尘不染,就连在宫中官服加身时,都不曾染上半分官场气,宛若清风过。可是原来这样的一个人,心里也是有着阴暗的一处——他脸上微微嘲讽的微笑,“迟早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她嫁人的吧……那样,倒不如……”
不如她就此沉睡,不属于任何人,只有自己一直守护在旁?
人,终究是自私的吧……?
墨枫略感惊讶地看了落尘一眼,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落尘对谷染雪似乎有些超出兄妹之情,却没有想到……只是,他竟然如此不在意地承认。落尘对他的视线并无感到局促,问:“你……叫雪崖?今后,我还是叫你的本名吧,我没办法用染雪的名字,来喊另一个人……”
雪崖点点头,虽然她知道落尘看不见,不过她也知道落尘必定知道了答案。
“雪崖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去平安客栈。我需要掌柜帮我找一个人——我在天界的姐妹被我所累贬到人间,现在只有她和平掌柜有办法帮我摆脱地府的追捕。”
马车渐行渐远,她和楚世之间的距离也越发远了……今生,可还有机会再见?
心里的痛,宛如被淘空……原来心还未死。人活着,心就在跳,就不会死。
可是她的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四十九回 风月还1
偌大的皇宫,偌大的笼子,金灿灿的,分外富贵华丽。
这个皇宫,是空的。因为这皇宫里面的人,都没有心,都是木偶。木偶在争,木偶在抢,木偶在斗。
他从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不是么。
他和前太子的大哥,一直就是两个争权夺利用的木偶,他逃了,大哥疯了,然后有一天,大哥也变成操纵木偶的人,最终将他自己毁了。
这江山,本不是他的,扛在他的肩上,好重。
泓德三年,四月,宫里选妃,谷染雪进宫。
同年七月,被封为嫔。
八月,静嫔因妒成疾,失心疯而投井,对外称急病猝死,草草下葬。
从那时起,皇上就变了。不再温和俊朗,笑语亲切。他常常看着远处沉思,他常常等着盼着,却没有人知道他在盼什么。他时常整夜不眠,批完奏章之后,便独自去早已荒废的桐宁宫里静静坐着,想着。
这里,有一段被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点点滴滴,在这个空荡荒凉的宫殿里,重现在他眼前。
两柄玉兰扇,分别出自两妃之手,却原来,是一人所画。
原来,自己忘记的事情,那么多,那么深刻……
“皇上……?皇上,您又到这里来了,天寒露重的,早些回去歇息吧……”徐公公踏进桐宁宫的废旧寝宫,见到皇上果然又坐在这里,对着那把旧扇子出神。几年前寒妃去后,皇上大病一场,明明已经忘记了所有,似乎不知何时,皇上又渐渐想起一切……
只是想起了又如何,毕竟人已不在。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您这样夜夜不成眠还要操心国事,很伤身的……”
楚世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问:“这里的玉兰,什么时候才会开?”
“皇上,这里的玉兰树都是按您的吩咐,去年才种的苗,怎么也得两三年。若是您心急,不如等冬天过了,老奴去吩咐人移栽成苗过来,明年春夏交替,就能看到花了。”
楚世微微一怔,“去年?明明是静嫔离开之后朕才吩咐栽下的树苗……”
“是啊,皇上,静嫔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楚世怔怔的,带着几分茫然,看向外面的冰天雪寒……原来已经一年了,已经过了这么久……
染雪,是去年八月走的,而现在已经第二年的冬天……
他用了一年时间,想起了过去的大部分事情,却独独忘记了时间。一年……还有多少个一年?他还要独自活多久?
“皇上,老奴恳请皇上回宫!”徐公公老态已现,正要跪下,楚世抬手拦住,轻叹,“回去吧……”走出桐宁宫,迎面来的寒风一吹,楚世轻轻咳了几声,徐公公连忙问道:“皇上哪里不舒服,可要召太医……”
“不必了,今年的风有点冷罢了。”
他走出来,踏着薄薄的积雪,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刀割一样痛。
可是为什么,这样强烈的痛,也无法压过心里的疼痛,那漠漠的,微弱的痛,一直盘踞在心底的某处,却遍寻不着,只能任由它痛着,继续痛下去。
回到寝宫,见到君渚坐立不安的已经等了很久,稍稍愕然,“君渚,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我炖了参汤,您看起来脸色差了不少……”
皇上沉默未语,徐公公立刻请罪道:“皇上赎罪,是老奴擅自主张,请昭仪娘娘过来的。”
“罢了,你起来。君渚,你回去吧,朕有些累。”
“皇上……”君渚的眼睛,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飞扬跳脱,她看着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皇上,有多久皇上没有去看过她?半年?一年?似乎静嫔死了,皇上的心也跟着死了。他有时候依然温和,有时候却又很冷淡,但是再没有过去的笑语轻谈。她缓缓施了一礼,默默退出去。
君浓曾经对她说,等有一天她爱了,便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君渚了。这句话,她懂了。每次她看到皇上完全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的样子就感到好心痛,可是,皇上不需要她的心痛。
看着君渚走出去,徐公公暗暗轻叹——已经一年了,皇上也该从静嫔的“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可惜,却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皇上心里。
收敛心神,徐公公立刻张罗着加热暖炉,替皇上更衣,在冰冷的桐宁宫里冷透的身子似乎渐渐恢复了感觉,忍不住却又咳起来。
“皇上,还是召太医看看……”
“不急的,夜深了,明日再召也一样。”
“那请皇上先把参汤喝了吧,好歹是昭仪娘娘的一番心意。”
“徐汇,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喝这些东西。”
“皇上,”徐公公突然跪下,“皇上终日饭不下咽夜不成眠,还要每日操劳国事,这样下去皇上的龙体撑不住的啊!”
楚世苦笑一下,戏谑道:“徐汇,你老了,变罗嗦了。好了,拿来,朕喝。”
虽然躺在床上,却依然无法熟睡,浅浅的小寐之间几次转醒,已经天将白。方起身不久,便有人上报:“皇上,南陵传来密奏一封。”
“南陵?呈上来吧。”他拿起上呈的信封,沉甸甸的,打开来里面有一面眼生的令牌,以及一封信笺。他心里一紧,这是墨枫的字!
那一刻,仿佛终于碰触了一直回避的伤口,痛彻心肺,险些无法拿住令牌。他推开内侍的扶持,将信看完——那上面没有什么内容,既没有他们的近况,也没有寒暄的语句。这似乎只是一个路线,一个到达某地的方法。
而那个地方,虽然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过,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墨枫送来了这封信,是想他和她,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心里一阵阵的揪紧,却被外面的通传打断——“梁昭仪娘娘求见——”
颇感意外,走进来的人是君浓,身后还跟着太医。
君浓一福:“臣妾见过皇上。”
“君浓,你怎么会来……”
“很荣幸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名字,不过记不记得也都没有什么关系,臣妾昨夜听君渚说过皇上的情况,也对近一年皇上的生活有所耳闻,所以臣妾才觉得不得不请太医同来。纵使冒犯,还请皇上恕罪。但是皇上的龙体不是皇上一个人的,您是整个朱难的君主,请皇上为了国家社稷,好好保重龙体!”
楚世一震,脸上浮现漠漠的悲哀和嘲讽。是啊,他都忘记了,他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是整个国家的……心底的郁结,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他依然是这皇宫里的一个人偶——楚城、雪崖、染雪……一幕幕走过眼前,最终视线落在手中的令牌上——积压在胸口的一团仿佛终于冲破而出,猛地咳了两声,一口血吐出来。
“皇上!?”
“皇上!!”
梧栖殿顿时陷入一团混乱。太医诊治过,徐公公和君浓忙上前问,“皇上怎么样了?”
“回娘娘,皇上是过度操劳,却没有好好的休息,加上郁结于心,方郁积成疾,身体一弱自然容易染上风寒。人的身体,饮食睡眠顶顶重要,皇上睡眠无规律,觉浅且少,只能施以药辅,保养得当身体还不会有大问题……只是,这心病,却不是药石能医。”
“那就替皇上好好调养。”
“是,微臣这就去替皇上开药膳方子。”
君浓坐在床边,正色道:“皇上,请听臣妾一言。无论是太医,徐总管,还是臣妾,都只能尽心照顾,但是皇上的龙体,只有皇上自己有心才能够保重。”
楚世浅浅笑了笑,“君浓,你真的一直都没有改变……”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面令牌,思绪已经飘得很远,听不进旁人说了什么。
这一年来,他一直很尽心,很努力的扛起自己的职责,“日理万机”,从不懈怠,宛如一个精巧的器械,极少差错。他从未有意想要苛待自己,只是他无法睡,睡不着。一个人若是不睡觉,能活多久呢?
皇上那一病,似乎就没有再见好过。
他一直很合作,药膳摆在面前,就算没有胃口,也强撑着吃一些。处理完政事,便在徐公公的催促下早早休息。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偶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他的身体却一日日变得更差,在这个冬天最冷的日子,染上风寒,久久未愈。
徐公公也好,君浓君渚也好,梁太妃也好,大家都看得很清,皇上的心,怕是已经死了。心死了,人怕也就活不久了。
他是这深宫里的一个精巧华丽的木偶,外表光鲜,内里却一日日千疮百孔。
第五十回 风月还2(完结篇)
——泓德六年——
令王的马车急匆匆停在宫外,泓令时跳下马车就往宫里赶,梧栖殿的内侍显然早已经知道他的到来,见到他便引往寝宫。
一进了寝宫,他就打发走内侍,自己边嚷嚷着边走进去——
“干什么这么急着把我召回来?难不成万岁你终于回天乏术了老二和老七他们顶不住了?”走进内室,就看到楚世靠在床头,面前还堆着一堆奏章,神色自然地看着他走进来。一旁的徐公公却已经脸色变了又变,就刚刚令王说的那些话,砍八次脑袋也够了。
楚世转头对徐汇道:“你先下去吧。”看着徐汇令人给令王上了茶方退下,令王直接在床边坐下,“累死我了,还以为你赶着见我最后一面,一路上停都没停就赶回京——瞧你这不挺好的么,气色还是不怎么样,不过精神比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多了。说吧,找我会来有事?”他瞧着楚世,总觉着他和这两年见到的时候都不太一样,虽然说不清……可是整个人好像很放松,有着放下重负,终于拨云见月的平静。
自墨枫跟随雪崖走后,偌大的皇宫,也只有令王敢跟他这么说话了。
楚世浅笑一下,“朕的确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最后一次忙……”
“什么最后一次,你这不是好好的,别说这些话——你能不能等跟我说完再看这些奏章?你少操劳一会儿朱南会垮?天下谁不知道皇上这两年来身体抱恙缠绵病榻,却没有懈怠一丝国事,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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