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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无痕之倾城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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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十一的眼睛冷冷扫过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一心寻找的女子，几乎就是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他却一无所知。
他没有过多在意胡歌，阳间人的事，与他无关。他紧紧盯住被胡歌扶着的染雪，看着她那双漆黑如泞的眼睛，薄唇间缓缓吐出几个字：“天人雪崖……”
染雪身子一震，挣扎着站稳，离开了胡歌的扶持。
鬼十一见过雪崖，见过那个高不可攀的天人女子，高洁如雪，却白雪蒙尘，被拘在最黑暗的地府，位除仙班，抽了仙骨。抽筋剥骨的折磨，地府的黑暗泥泞还有无尽痛苦之中，便生出了这样一双眼睛。
深沉而沦陷的一双眼，如同无底泥潭。
他早该认出这双眼睛……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从地府逃脱出来。
“果然是你……”
有一瞬间，染雪的眼中闪过杀机，转瞬敛去。她还没有那么傻，如今的她，要对付一个鬼差，根本是妄想。但是，倘若他向地府通报，她便再不能留在这里！
鬼十一仿佛看出穿了她的心思，道：“我不会通报地府。回去吧，只要熬过五百年你就可以再世为人，但是若被发现你潜逃，必是永生永世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染雪冷笑，顾不得胡歌还在这里，便道，“再世为人？五百年后，即便我再世为人，楚世又在哪里？那才是永生永世的错过，再无相见之日！”
鬼十一微微蹙眉，“何苦如此执念。”
世间痴人他不知见过凡几，然而天人寡欲，她却比凡人还要痴傻。
染雪的身子似乎又微微晃了一下，几不可见，胡歌仍在她垂手之处，但她已没有力气再用他来要挟。她只能呼道：“墨枫！！”
随着话音一落，一道黑影破门而入，一跃挡在染雪和鬼十一之间。
染雪此刻却再也撑不住，鬼十一的勾魂锁对于凡人不过是撞击，然而她却是地府逃脱的阴魂，纵然强行留在这个身体里，也抵抗不了勾魂锁的一击。她的体内宛若支离破碎一般，连张口，都是一口血腥。
鬼十一第一个看到了她唇角缓缓溢出的鲜红，刺目的滴落在白色衣襟之上，他漆黑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忍，要他把这样的一个女子拘回地府，他做不到。
身后的胡歌与背对她的墨枫都看不到她的异样，鬼十一心里有着微微的挣扎，此刻她的元神必是受了伤，如果虚弱到一定的程度，她就会没有力气踞在这个身体之中……可是，为何他又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第二十五章 凭谁记15
他该当作不曾在这里见过她么？
墨枫已经动手，抽出剑击向鬼十一。
他一直都在门外没有离开，染雪也知道。但是，染雪既然到了不得不开口叫他的地步，那么无论眼前的是什么人，他都不能放过。
然而这时门口处人影一闪，泓楚世听到了动静过来一探。他不知道墨枫为何与那黑衣人动手，也无心去探究。在他看到染雪背影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紧张突然袭来，仿佛是本能知道她出事了！她出事了，她有危险！即使此刻她的背影站得再直挺，他依然知道！
“染雪！”他快步走入房间，染雪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震——他怎么会来，他怎么可以来！？这一惊一急，硬撑住的一口气终于溃散，一口血呕了出来，身子跌了下去。
胡歌伸手去扶，还没有碰到，眼前人影一晃，楚世竟已到跟前，将染雪抱入怀中。她此刻脸色青白如同死人，看得他一阵心凉。
“墨枫！”他急吼一声，墨枫转头看到染雪情形也是一惊，奋力一击便立刻收手。鬼十一看了看终于失去意识的染雪，他知道如此此刻自己要强行将她拘回地府轻而易举，只要能够瞒过他人耳目将她送回关押之处……他，该动手么？
片刻的挣扎，他的脚却没有迈向染雪，而是翻身从窗户离开。
墨枫冲到楚世和染雪身边，探过她的脉，立刻运气将真气缓缓送入她体内，然而如同泥牛入海，在那宛若深渊的无尽空洞中察觉不到丝毫生气。
“去找大夫！快！”楚世见墨枫的脸色便知伤情已不在墨枫的控制内，急忙横抱起染雪，吩咐着。墨枫略略迟疑，染雪的情况，他不知找了大夫来是否还有用处，然而既然自己束手无策，总要一试。如箭一般冲出客栈。
楚世将染雪放在床上，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牙关却依然紧紧咬着，不肯让口中的血涌出来，但血依然沿着唇角不断滴落。
“染雪！染雪！！”泓楚世的心狠狠一撞，说不出的恐慌与疼痛……她会死！？不会！不能！她不能再离开他！！
心口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宛若哭泣般的嘶吼，他不懂，他只是怕！只是无法抑制的痛！！
“染雪！你坚持一下，墨枫很快会带大夫来！”
他单手放在染雪的后背，试着缓缓输入真气。他不知道染雪究竟是如何受伤，但也一眼能够看出伤在内腑，纵然他的内功比不上墨枫，但依然坚持着，不肯放弃的缓缓将内力导入，引导着她体内经脉。每一次的内力都消失在她宛若空洞的体内，但每一次之后他都持续着，不肯停，不敢停。
“楚、楚公子！我能帮上什么忙……”
楚世这才注意到还在屋里的胡歌，脑中一闪，“胡公子！麻烦你去我放里找我的行囊！将里面的紫须参取来！”
“哦！”胡歌慌慌忙忙去了，他这才庆幸，千年紫须参有续命之效，每一次出行墨枫都会预防万一给他带上一点。如今只能靠它了！
胡歌拿了紫须参来，楚世指点着他切开，正要放进染雪口中，一扳开她的嘴，更多的血却涌了出来，将他白色的衣袖转瞬染成殷红。楚世心里一沉，这样纤弱的一个身体，究竟要吐多少血？是不是要将全身的血都吐净才会停……
一旁胡歌慌忙拿过帕子，他接过来想要替她擦去血迹，然而旧色擦净，新血又重新漫上了颜色……他又点了她几处穴道，稍稍缓解，这才能将紫须参片放入她口中。
“染雪，染雪……”抱着她终于稍稍安稳的身子，他轻声唤着，仿佛觉得自己的声音都透出艰涩。他不懂……他连自己的心情都不懂，为何他会如此的害怕，如此惊惶心痛。
为何这个女子是这样的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就算这样将她抱在怀里，也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失去生命里一个重要的存在……
墨枫终于带着大夫回来，老儿还未站稳，便被拉到了床前。
他看一眼床上女子的脸色，也是一头冷汗，急忙把脉。
“公子，姑娘这伤，是如何来的？”
楚世抬头看墨枫，墨枫看向胡歌，胡歌被墨枫的视线一扫，反应过来：“哦，是被撞的！”
“撞在胸口？”
“不，撞在身侧。”
老大夫一脸诧异，蹙紧眉头，若只是撞在身侧，怎会受如此震伤？他看了又看，终究只能摇摇头，“老夫无能，姑娘若只是受撞击，内腑虽受损伤，但段不会气血如此微弱，老夫也没有办法。”
楚世的心狠狠一沉，仿佛要沉到找寻不到的深渊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胸腔。
他不想为难大夫，这种小地方的大夫就算为难，又能改变什么。
“胡公子，麻烦帮忙送大夫出去。”他的声音平静，胸腔里空荡得几乎发出回声。墨枫担忧唤道：“公子……”
“墨枫，我们马上上路。”
“可是要回宫？”
“来不及回宫，我们去令王府上。墨枫，你骑快马立刻赶到令王府通知他准备。”
墨枫是断不能远离泓楚世身边的，然而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染雪，咬了咬牙，“是。”
窗外的雨竟然完全停了，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注意究竟几时停的，墨枫出了客栈纵身上马，扬鞭而去。楚世抱起染雪，什么也不去想，将她在马车上安置好，有那么一瞬间车厢里的染雪脸色灰白得让人胸口一慌，他怔了片刻，缓缓伸手去探她鼻息……
她没事的，不会有事……楚世放下车帘，来不及向胡歌道别，驾车紧随而去。
令王府中，早已备好了房间、名医和各种名贵药材，只等皇上到来。
当今五王爷泓令时，和泓楚世虽是堂兄弟，但因当年泓楚世与太子不合，他一直站在泓楚世一方，两人的感情反倒比这对亲兄弟好些。
从听墨枫说情原委之后，他一边吩咐人备好一切，一面就不断好奇。
泓楚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自当年寒贵妃死后，且不说他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之事是真是假，却是再没有对哪个女人上过心的。一个皇帝，后宫稀疏，对自己的妃子整日不理不睬能躲就躲，他几乎都要怀疑皇上是否有什么问题。
但是是怎样一个女官，能够让他如此上心，竟派了墨枫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的前来通知？
躲来躲去，情之一字，终究是让人避无可避。
第二十六章 凭谁记16
马车匆匆赶到令王府，泓楚世心中焦急，却恐路途颠簸加重染雪伤势，未敢疾驰。
马车还未停稳他便跃下车来，令王率家仆正要行礼恭迎，他已将染雪抱下车来，道：“免了，房间在哪里，快带路！”
令王正想示意侍从从皇上手上接过染雪，却见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抱着染雪走入府内，于是只让人引路，自己在旁边跟了，扫了一眼皇上怀里的人。
一见之下几分惊诧几分了然，果然又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难怪能让皇上如此着紧。
将染雪送到房间，令王立刻着几位名医上前，一时间泓楚世也插不上手，令王适时上前道：“皇兄路途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这里的都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不会有事的。”
泓楚世还要犹豫，墨枫也上前一步，“皇上。”
他只得点点头，自己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令王亲自带楚世去了为他安排的房间，吩咐人备好饭菜，他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墨枫在一旁看在眼里，不知心里是喜是忧。皇上终于还是在意了染雪，总算不负她的付出……
染雪在恍恍惚惚之间，只感到数种汤药被送入口中，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儿，似乎渐渐平息了体内的痛楚。
她自己清楚，她的情形看来凶险，但只要抗过去，便没有危险。否则，她是断不会以身犯险，去和鬼十一正面冲突。
这一击，看似伤在内腑，其实这身体所受不过一点震击，却是魂魄受了些许损伤，而显得情况分外凶险。然而这身体本还是健康的，这一击不会伤到实质，稍加治疗修养便可痊愈如初。至于魂魄的损伤，只要她还有力量盘踞这个身体不出，抗过了，总会慢慢恢复。
她听得到楚世的呼唤，只是无力回应。她听得出她的焦急与担忧，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她本该欣喜……然而为何却感到如此悲伤，她想要睁开眼，想要告诉他其实她没事。她没事，她不过是一个狡猾的人而已……如今的她，是否已经不值得他的焦急与担忧。
不知被灌了多少汤药入口，她方从混混沌沌中醒来。那些汤药医得是身，医不了魂，只能静待休养生息，魂魄安稳。那些名医出手也不吝啬，反正用的都是王府提供的药材，虽对于她的伤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知道续命吊气的各种名贵药材一碗碗的熬了，配合着喂下去，先养了身体再说。
染雪睁开眼，房内已不见了围绕床畔的大夫，只有一个小丫头守着，见她醒来，露出微微的惊喜，却未敢声张。染雪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贵为天子的楚世正坐在窗旁的椅子上，微闭双目呼吸匀长。
见她想要起来，小丫头忙扶了，拿了垫子放在她身后，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皇上许久没好好休息了，刚小寐过去不久。您稍等，我去唤大夫来。”
染雪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的。”
虽是这样说，但染雪是皇上亲自带来的人，小丫头哪里敢怠慢，还是安静的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染雪便静静看着楚世的脸，心中说不出那隐隐滋生的是苦涩，是酸楚……
屋外很快有衣袂磨擦声，却轻得几乎听不到脚步。墨枫走进来，染雪转头，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墨枫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很快敛去了担忧的情绪，看了一眼窗旁的楚世，对染雪点点头，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许久并没有大夫进来，想必都被墨枫拦了。染雪靠在床头，看了两眼楚世，便也闭上眼睛，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渐渐安稳下心来。
这一次受伤并非有意做戏，但看起来……似乎她可以回到楚世身边了。她离回到自己的位置，又近了一点。
她闭目，享受着屋里的宁静，只有两人的呼吸，渐渐融在一起……
不知何时门声轻响，染雪见令王走进门内，想着终究他是王爷，自己不过是个女官，便要起身行礼。还未等她起来，泓楚世听见响动睁开眼，一眼瞧见染雪已醒，忙两步走过来。
“染雪，好些了没有？起来做什么，先躺下，我传大夫来……”
他听到一声忍不住的轻笑，才注意到令王也在这里。平日里只在墨枫和染雪眼前放下皇帝身份，如今倒让他看去了。
他板着脸直起身，“老五，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是，皇上恕罪。”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可不是这么回事。
楚世挂着染雪，无心跟他打浑，“还不去叫大夫！”
令王忍着笑出去了，楚世见染雪脸色虽还差些，但精神尚好，略略放下心来。
“染雪，客栈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人为何伤你？”
染雪静静了看他，那片刻宁静的错觉，终究是要打破。她垂下眼，淡淡道：“染雪不知。”
泓楚世心里一冷，他几乎忘记了，这个让他几乎失去理智的女子，却是一直在用谎言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要远离，离这个女子远远的。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染雪似乎察觉到他的反应，那一向寂静无澜的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惊慌——她好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以让他再离开！？她伸出手要抓住他的衣袖，然而堪堪只碰到衣角，便从指尖滑走……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然而房门却在此时打开，大夫走了进来，对楚世见过礼便转身询问染雪的情况。然而她对大夫的问话充耳不闻，任由他人把脉检查，只定定的越过床前大夫的身影看着几步之外的楚世。
她眼里的空洞与惊惶狠狠从楚世心上划过，可是，他能怎么样？就这样什么都不计较，不追究，只当自己听不见看不见，让她继续在自己的眼前说谎伪装，甘心被她欺瞒？
他是一个帝王，如何能够这么做！
若无法看透，他应该远离！
可是染雪的视线不曾离开，他们对视着，宛若这房间里没有大夫，没有任何人。他无法从她的目光中走开，无法不想起，之前以为要失去她时那种恐惧的感觉。
大夫渐渐察觉气氛的异常，有些尴尬的手回手，却不知该继续诊治还是出去，只能侧身立在一边。
楚世的手紧紧攥着，转身离开，或是上前。那双坚定得近乎倔强的目光始终不肯从他身上离开，仿佛就这么一日日，永生永世的望下去。楚世终于轻轻闭了眼，挥挥手让大夫退出去，慢慢走到床边，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最终，他放弃。
放弃探寻，放弃追究……他不想再一次尝试，那时候胸腔里宛若空洞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 凭谁记17
“罢了……不管你瞒了什么，我不再问了。只要你在这里就好……”
他轻叹，妥协。
这一刻，他只不想再次尝试……一时的动容，已足够忘却理智。如果，他能够一直记得这一刻的感觉和决定，也许，他不会失去。
染雪自醒来之后，被上好的药材补品养着，身体便速速康复，不几天便下了床。
泓楚世对她爱护有佳，虽然他是皇上，她只是御书房女官，然而在这令王府中对外不宣布他们的身份，他和她，俨然只是普通的情人。
这一日令王府园中数棵玉兰绽放，若在往常朱南这样和暖的气候里玉兰花四月早已开放，只是令王府上这几棵从两年前就不曾开花，原还想今年再不开就拔了去种些鲜艳的，谁知四月里一直没开，却在这几日长了花苞，徐徐绽放。
楚世路过时望着那几棵玉兰一时怔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宛若甜美，宛若逝去，又宛若怀念，心里一时纠结难开，胸口低闷。无端的，想起了染雪。于是便也想起那一日频香园内，她所绘的那一张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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