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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苏正带着士兵们布置着最后的防线。门是不能堵住的，说不定男爵他们还会回来；陷阱也不能乱来，说不定杀死的只是自己的战友。

　　　　“一人一柄弩，上弦，放在这里，还有这里……”克拉苏指挥着，“如果来的不是男爵，你们立刻去拿起这些弩，然后对准门口射击。”

　　　　他在怀里摸了一会，解下一根皮质的背带，上边插着一排七个玻璃的细长小瓶。玻璃的材质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即使是最没有见识的佣兵，也能看出这纯净的玻璃是多么地值钱。

　　　　“这是剧毒，小心点。”克拉苏一只手抓着背带，对佣兵们说，“给你们的近战武器抹上毒，不用太多。只要你们能让兽人流血，这里的毒药就能在两分钟之内让它麻痹而死。”

　　　　他顿了顿：“一定要见血。你们也可以选择抹在矢上。”

　　　　这个难度真的很大。兽人的那层皮肤的防御效果，就堪比一件劣质的锁链甲了。用双手斩剑劈砍自然是能弄开，但单手的长剑就不够看了。

　　　　但佣兵们有匕首。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从背带上抽出属于自己的玻璃瓶来。

　　　　“有火油吗？”克拉苏不去看那些一脸悲壮的士兵，扭头问兰斯。

　　　　“不多。”兰斯回答，“只有一桶。”

　　　　而且是刚过膝盖的那种小木桶。

　　　　“足够了。”克拉苏说，“搬过来，搬到门口。”

　　　　两个士兵被兰斯点中，抬着木桶来到门口。

　　　　“然后等着吧。”克拉苏叹了口气，“东西太少，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握在手里。

　　　　“向你们的神祈祷吧。”他说，坐倒在地。

　　　　士兵们紧张地忙碌起来，不荒废一丝一毫的时间——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了索兰特、维克多和艾丽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守住这座最后的房间。

　　　　或许就像是艾丽莎临走前说的那样，权当是为他们复仇吧，顺便，也为自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到底怎么了？】………

　　　　有了艾丽莎的加入，索兰特突然轻松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维克多将新取来的箭袋挂上腰间，问道。

　　　　“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艾丽莎双手握着战戟，猫着腰在索兰特的背后，戳刺着，“果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她的勃兰登戟的枪尖并不很长，只比伸直的巴掌要长出一些，有一截还被弯曲的斧刃部分给遮挡住。勃兰登戟的重心也靠着前边，戳刺起来，比普通的长矛长枪要累上许多。但如果只是作为辅助攻击的话，倒也还好。因为斧刃的存在，勃兰登戟倒是表现出一个优于长枪的优点来——把怪物推回去。

　　　　“何必过来呢……”维克多叹了口气，开始射箭，“连你也过来了，万一我们失败了，身后那些人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如果你们两个死了，那他们也没有机会。”艾丽莎回答，长戟微摆，荡开一个刺向索兰特的长剑，随即一次，枪尖深入那兽人的胸口，将他推到后边去，沿途撞倒了两个兽人。

　　　　索兰特面前压力稍减，不满地说道：“两位，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他猛的挥了一下剑，斩断一柄短斧之后抹了一个脖子，继续道：“现在不是聊天的！”

　　　　索兰特又一刺，从一个兽人的眼窝里刺进去，一搅，拔出：“时候！”

　　　　于是艾丽莎和维克多脸红一下，不再言语，专心作战。

　　　　源源不断的兽人，仿佛永无止尽。维克多抽空朝后边看了一眼，只看见数不清的兽人脑袋，发型一致，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又射了大约有八箭，维克多忍不住说：“如果这次活下来，一定要记得。”

　　　　他屏气射了一箭，插进后排一只兽人的眼窝，继续道：“要给地道里装些门。”

　　　　“那必须是铁门。”艾丽莎垂下手，休息了几秒，“普通的木门什么都挡不住。”

　　　　“你们两个……”索兰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嗯？”

　　　　他有些迟疑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因为面前攻击范围之内，已经没有兽人了。

　　　　“他们在撤退？”维克多又射出几箭，却只中了一箭。不再疯狂于进攻的兽人开始专注于闪躲，手中的武器在面前挥舞着，使得命中的难度大大增加。那个倒下的兽人成了最后一个牺牲者。兽人们熄灭了沿途的火把，隐没在了厚重的黑暗之中，越来越远……

　　　　“它们怎么可能撤退？！”索兰特惊讶地有些激动了，“这些怪物到底发生了什么？腐狼学会了堆斜坡，兽人学会了撤退！下次是不是还会出来一群兽人推着投石车？！无尽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维克多倒没有那么惊讶，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面对正经的兽人入侵。他轻轻拍了拍索兰特的肩膀：“不管怎么说，怪物撤退了……总是好事。”

　　　　就目前来开，绝对是好事没错。

　　　　“这，会不会是兽潮的变化之一？”艾丽莎见多识广——主要是听的多，“七十年前好像也是这样。兽人不就是七十年前才第一次出现的嘛，什么武器都会用，单打独斗比普通的奥托人战士都要强悍。还有狂暴兽人，还有红兽人，还有……现在他们学会撤退……会撤退是好事，好事。”

　　　　索兰特被两人一劝，有些冷静下来。他叹了口气：“是啊，好事……”

　　　　“不对！”维克多突然紧张起来，“别出声！”

　　　　索兰特和艾丽莎看着他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很快，他们也听到了。

　　　　那是兽人的喘息声。粗重，粗鲁，夹杂着低吼。

　　　　不必下达任何命令，索兰特和艾丽莎都抄起了武器，戒备着，准备迎敌。

　　　　“不对……”维克多现在改用眼睛去看，试图看透那层浓重的黑暗。

　　　　然后，他听见了弓弦声。

　　　　“小心！”维克多大喊一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卧倒？

　　　　而箭已经到了。

　　　　“嗖，嗖，铛，叮铛……”

　　　　还有一声入肉的沉闷声响。

　　　　维克多从地上爬起来，再不迟疑，掏出最后一个陶罐用力朝前投掷而去。第二轮箭在一秒后就射到了面前，从三个人的脑袋上飞过，落在远处。

　　　　维克多从两人的身上爬起来，又伸手将两人拉起身。他看了看两人，发现索兰特的小腿中了一箭，箭杆整个穿过了小腿，卡在中间的位置，无比狰狞。

　　　　“还好，射透了。”维克多倒是不惊慌，“艾丽莎，跟我把他架到后面去。我们必须退到房间那里了。”

　　　　走了约有三十步，维克多示意艾丽莎停下，然后拔出腰间的砍刀，对索兰特说：“忍着。”便握住箭杆，一刀劈断了箭簇后边的箭杆，然后用力一拔，紧接着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紧紧裹住伤口。

　　　　“快走。”维克多见索兰特表情并不是特别痛苦，也就不问他伤情如何了，“还好没有倒刺，箭头也小。赶紧去房间那里，那里好歹有个转角。兽人也有弓箭手啊……”

　　　　他想起了查理王子曾经说过，伤在一个兽人弓箭手的手上，叹了口气。

　　　　“弓箭手就弓箭手吧。”维克多脚下不停，“反正通道那么狭窄，兽人勉强能并排挤上两个人，弓箭手的威胁反而更小一些。”

　　　　艾丽莎不说话，索兰特也不说话。对于这两个对于兽潮有着较深理解的人来说，今天的惊讶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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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通道的房间里，一个靠着门的佣兵突然叫了起来：“有脚步声！”

　　　　克拉苏示意兰斯打开火油桶的盖子，然后说：“去看看情况，如果是兽人就赶紧退回来！”

　　　　这并不危险，所以那士兵毫不犹豫地领命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回来：“是男爵他们！”

　　　　克拉苏松了口气，但很快就重新紧张起来。他伸手阻止了兰斯盖上火油盖子的举动，说：“可能是被兽人追着过来的。”

　　　　士兵们又紧张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紧张。刚才或许只是想最后拼搏一下，随着索兰特的归来，他们心中生的渴望被重新点燃了。

　　　　维克多和艾丽莎搀扶着索兰特转过拐角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们对于眼前出现的那一排持弩的士兵毫无心理准备。但三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男爵大人，您受伤了？”克拉苏来不及打招呼，首先看见了索兰特小腿上被鲜血浸湿的布条，“怎么回事？”

　　　　“兽人的弓箭手。”维克多简短的说，然后皱起眉头，“什么味道？”

　　　　“火油。”克拉苏指了指门边的木桶，“佛伦斯的东西，比不上威尼斯的那么好，但点上火也是能烧的。”

　　　　维克多点点头，他还记得阿萨辛的火油弹。

　　　　“倒在外边吧。”维克多说，“倒在拐角的地方，等会儿我来用箭点燃。”

　　　　这次他不再害怕窒息了，通风口就在他们背后，绝对通畅，因为不止一个。

　　　　“请让我来安排吧，骑士大人。”克拉苏说，“您和男爵，还有蒂娜小姐先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好。”维克多确实有些累了。新的长弓威力没话说，但耗费的力气也确实太大。他和艾丽莎将索兰特扶到墙边，然后坐下来，看着克拉苏安排防御的事宜。其实没什么可安排的，无非是在拐角处撒上一碗黑乎乎的火油，然后吩咐些注意事项而已。

　　　　隐隐约约，能够听见远处的脚步声，还有怒吼。原本坐在地上的士兵都站了起来，表情凝重，手中的弩都指着门口。

　　　　最后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熊熊的烈焰】………

　　　　火焰并没有挡住兽人。

　　　　严格来说，那一堆燃起的烈火确实给站在里边的兽人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却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当三只兽人转过拐角的时候，克拉苏一声令下，维克多半满长弓射去一支火箭，点燃熊熊大火。这一丛火焰是要阻挡住后续的兽人的，争取时间之余也好消灭那三个兽人的弓箭手。但这个计策却失败了。

　　　　当幸存的几名士兵从墙角站出对着门口那三个似乎被困住的兽人抛洒弩矢的时候，那三个兽人却完全没有惊慌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迟疑。它们加速顶着弩矢冲进房间，无视了身上还插着的弩矢，看准了敌人的位置，张弓就射。这些弓箭手身上披着灰黑色的兽皮，手中短弓看似破烂，力道却是不弱。维克多只来得及射死一只兽人，两名持弩的士兵已经惨呼一声捂着胸口倒下了。那箭刺透了他们贴身的皮甲，深深刺入左胸。不一会儿，这两人便脸带黑气，不动了。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去注意那两个人是如何死去的。索兰特上前结果了那两个弓箭手，干净利落，然后望向燃着烈火的拐角，眼中忍不住闪过惊惧的神色。

　　　　源源不断的兽人战士，源源不断。一眨眼的功夫，已然涌进了五个，后边还跟着一个拿着短弓的弓箭手，正站在火里举弓瞄准。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柄短弓，竟然丝毫不畏惧火焰的舔舐。

　　　　维克多一箭射出，赶在兽人瞄准之前将箭送入它的咽喉。短弓原本已然拉满，此时射手一死，那箭射出便没了方向，沉闷一声响，钉在了地道的顶上。

　　　　立刻就有兽人踩着它的尸体涌进来。

　　　　“不要乱！”索兰特和艾丽莎顶在门口的位置，大声喝道，“集中起来！围成一个圈！”

　　　　“把兰斯和克拉苏围在中间。”维克多补充道，“我们是战士，他们不是。”

　　　　“我也是战士！”兰斯大声道，“士兵们，集合！现在是最后的时刻！”

　　　　维克多想起了少年时候听过的诗篇，情不自禁地吼道：“现在没有生与死的问题，只有荣耀与耻辱！卑劣者必死无疑，奋勇者尚有一线生机！集合！杀敌！”

　　　　“集合！集合！”一个中年的佣兵被维克多的话鼓舞了，大声催促自己的战友，“排成战列！集合！”

　　　　入口处，索兰特已经顶不住了。他原本便有些体力不济，刚才憋着一口气疯狂挥舞一阵，将已经攻进来的兽人杀回了狭窄的入口，又坚持一会儿，那口气终究还是散了。一个兽人用木盾拍开他的剑，拼着盾碎手裂，右手短斧照着索兰特的脖颈用力劈砍。兽人原本就要比普通人略高，这一击轻松无比。索兰特有心闪躲，身体却反应不及。正绝望时，忽然从身侧刺出一根长戟，将那兽人向后顶出一步。短斧从索兰特面前劈空，兽人手臂撞在那根戟干上，戟干纹丝未动。只见那杆子一转一拔，带出兽人小腹上一堆烂肉。也不知是被捣毁了什么要害，兽人就此萎顿下去，眼见是不活了。

　　　　“退后！”长戟收回的同时，索兰特被人抓住脖领向后一带，“退到阵势里去！”

　　　　索兰特脚步后退，扭头一看，士兵们一个个剑盾在手，已经列好了单层的阵势。这样的阵型放到平原战场上简直就是找死，但在这里，只能如此。

　　　　维克多就站在这一排人的背后，一箭接着一箭，牙关紧咬，强忍左臂的酸胀。他的箭已经射不了刚开始那么精准了，好在现在距离也近的令人发指。随手一箭，箭簇便能深入兽人体内。若是碰不上任何骨头，还能穿透过去。那些胸腹四肢中箭的兽人虽然没有立刻毙命，但动作都慢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让一旁观察的克拉苏十分惊讶。

　　　　“兽人也怕疼了？”克拉苏用很轻的声音自语，随即意识到这不是做研究的地方。索兰特和艾丽莎推到了阵列之中，却丝毫也不轻松。他们来回跑着，为与兽人陷入缠斗的士兵解围。地形开阔之后，兽人也难缠了很多。原本登城与通道里做不出的闪转腾挪的动作也能做出来了。索兰特原本是一剑便能重创一个，现在三剑里倒有一剑挥空，还有一剑被兽人格挡——索兰特的剑再锋利，那也只是剑锋而已。拍在剑脊上，即使是一根木棍也能带偏剑势。

　　　　“啊！啊！”有战士被兽人的攻击击中，迅速倒下了。没有补位的战士，好在兽人也不急着冲过来。

　　　　克拉苏手中攥着最后一个陶罐，面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该不该用出这最后的手段。如果用了，或许自己这边也得倒下一半的人。

　　　　“我得活下去。”克拉苏咬咬牙，抡圆了手臂就将那陶罐朝着通道的方向扔去。一支木箭恰在此时射来，穿透了他宽大的袍袖，擦过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但陶罐已经扔出去了，划过一条并不十分漂亮的弧线，落在通道里，碎了一地。

　　　　绿色的薄雾升起，通道里的兽人冲出一步之后，立刻倒下。士兵们又付出了两条生命之后，终于肃清了已经扑进来的兽人。抬眼再去看门口，再没有增援。

　　　　“胜利了？”他们心里想着，一时之间没有力气欢呼。

　　　　“不要过去！”克拉苏见有个胆大的佣兵想要上去侦查，厉声喝道，“那是大剂量的沉睡药剂，你过去就得和它们躺到一起——还比它们睡得更久。过来，靠墙根，轻轻呼吸，不要用力！”

　　　　索兰特等人听懂了，其他士兵却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我只能拖延十分钟的时间。”克拉苏无奈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休息，然后祈祷。希望附近的军队或者骑士团看见我点起的烽火能快点赶到。不然等他们醒来，还得继续打。”

　　　　士兵们都很失望，但这总比立刻战死要好得多。他们按照克拉苏的话靠到了远离入口的墙边，疲惫地坐下。索兰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堵上的另一头的通道，而艾丽莎则双手交叉紧握，抵在胸前，喃喃自语。

　　　　“我们杀了多少兽人？”维克多倒是洒脱，慢慢在克拉苏边上坐下，揉着自己的左边手臂，“我记得当时来得并不多，总有杀完的时候吧？”

　　　　“不知道。”克拉苏摇头，“当时我不在城墙上。”

　　　　于是维克多闭上眼睛。他首先查询了一下自己的神恩，倒是不少，足足一千一百神恩。虽然维克多感觉自己杀死了更多的兽人，但他也记不很清。或许是被索兰特杀死的？或许是像那些腐狼一样，不同的兽人值不同的神恩？他已经很久没有精力去关注那些提示的声音了。

　　　　然后回忆一下战时。城墙上大约能杀死……三十只？四十只？实在不好统计。寻常人类被长矛捅下去肯定死了，兽人却说不准。维克多就记得自己射死过两个胸前腹部兽皮破了个大洞的兽人。士兵们估计杀不死几个，索兰特也不会杀死超过二十只。艾丽莎虽然也是劈砍的路数，但维克多没有亲眼验证战果，也不好肯定。

　　　　就算四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