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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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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自认天不怕地不怕的天宇到了宫里头,也会对各种金碧璀璨的事物,惊愕到闭不拢嘴。

    天辰也是难掩羞怯地拉着哥哥的衣角,两人在宫女的簇拥下,慢步前行。

    他们要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他们的长皇兄,时年八岁的淳于爱卿。

    素未谋面,不知兄长是怎样的人?天宇的心里是直打鼓,若是大哥不好相处,欺负他二人,那他们情愿回乡里去。

    然而,离东宫正门还一大截路呢,一个穿着黄袍子的少年就奔了出来。他跑得飞快,跟小鹿似的,而细白的额上都有汗了,圆脸蛋整个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果子。

    是天宇、天辰吧?少年急急地刹住脚,后头还跟着一拨追得直喘气的太监,他虽然是问话,却是极肯定的语气,眼里满是期盼和喜悦的光芒。

    呃,是我们。天宇眨巴了下眼睛,看着这个高出自己不少,眉目清俊,皮肤白皙的少年,虽然初次见面,却丝毫不觉得他有陌生感。

    是因为他长得很像爹爹的关系?

    我是哥哥哟!你们的大哥!爱卿笑得如三月里的花儿,一把抱住兄弟二人,用脸孔使劲地磨蹭着,哈哈,好可爱哦!我的宝贝弟弟!可想死我啦!

    就算柯卫卿都没叫过他们宝贝!

    在这无比热情又温暖的拥抱里,天宇和天辰不由都红了脸,之前的不安和怕生也都烟消云散了。

    对了,这是你们的二哥炎。想起什么似的,爱卿扭头,看向另一华服少年,他是稍后赶到的,他的眉眼、嘴唇都像极了娘,也就是他们的父皇。

    二皇兄。天宇、天辰叫道。

    嗯,你们好。不同于爱卿的热切,炎只是点点头,但是目光里仍然透着好奇。

    太子殿下,这里风大,等回宫再叙吧。一个青年靠近说道,他身材挺拔,投下一片阴影。

    天宇、天辰都嘴巴大张地望着他,觉得他虽然穿着侍卫的服饰,气势却与后面的人截然不同,怎么说呢,竟然有种父皇的非凡气概。

    这是景霆瑞,我的近身侍卫,你们若有事,也可以找他。爱卿笑着说,热络地拉着两兄弟的手,就往东宫去了,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景霆瑞自然跟着他们,亦步亦趋,却丝毫不惹人厌烦,他的存在就像阳光、空气一样自然,却又不可缺少。

    天宇、天辰很快就与两位皇兄打成一片,爱卿看起来和他的容貌一样,天真无邪,毫无城府,单纯可爱得要命。炎呢?虽然偶尔会表现出少年老成的样子,但也会调皮,心地善良。

    一旦混熟了,他们在乡野里学会的捣蛋功夫全都表现出来,爱卿没少替他们担心。不论是爬到屋梁上去掏燕子蛋,还是穿宫人的衣裳溜出学堂玩儿,犯的错不比爱卿少,但是他们二人会互相打掩护,口径一致地否认做过的事。

    爱卿为了保护弟弟们不受责罚,好几次主动牵涉其中,还替他们顶罪。

    天辰知道,也心疼这个大皇兄,可该说就是因为喜欢,才会去欺负,以引起他的注意吗?因为炎一直霸占着爱卿,除此之外,还有父皇和景霆瑞。

    ——都视他为珍宝。

    天宇就经常捉弄爱卿,从上课在背后丢纸团,到抓青虫放进爱卿的笔匣,害他捏到柔软的虫子,还不小心捏扁了,而吓得差点昏过去……

    而天辰就是帮凶。

    我们都喜欢他。天辰说,看着车撵外,秋意正浓的景色。

    辰儿,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天宇实属难得地反省,垂头丧气地道。

    我倒不觉得是蝴蝶的事。天辰托着下巴,想了想道,你也看到了,他就是在气景大哥。

    唔……天宇似乎更郁闷了。因为爱卿怎么会讨厌景霆瑞呢?这根本不可能嘛。

    算了,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两个肯定没事的。天辰笑着勾住哥哥的肩头,咱们就别管这么多了。

    什么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辰儿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书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异?

    意思是说,夫妻之间闹点小矛盾是很常见的事,不会吵太久的。天辰和天宇咬着耳朵,你就放心吧。

    不对啊!他们又不是夫妻!天宇听明白了,却嚷嚷道,这样的说法真令他不愉快。

    也对。那么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都差不离啦。天辰倒不是很在意。

    哪里差不离,是差很多好不好!天宇却死磕道,他们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什么夫妻、桥头的统统都不对!

    你呀!景大哥他可不是一般的奴才,他将来定会成就大业,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天辰也叫嚷起来,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人。结果直到回到宫里,他们都没分出谁对谁错。

    。。。

第24章() 
秋之色不弱于春,尤其是在东宫的花园内,单看那一簇簇沿山坡燃放的红枫,就让人觉得灿烂、热烈,秋意盎然。

    从学堂回来后,炎就和爱卿一起来到花园,沿着坡上小径漫步,爱卿还让小德子去妙波亭里摆下棋盘,打算与皇弟对弈。

    可是,他总有些心不在焉,就算炎一直在夸赞说,在宫里头,就属这儿的枫叶长得最好,他都没多看两眼。

    炎又摘了一大朵金粉菊花给他,也难博兄长一笑。

    到了下棋的时候,爱卿更是一败涂地,他的黑子互不连接,看起来头绪多多,却也漏洞百出,就算炎再怎么放水,也很难不赢他。

    我们再来一局。爱卿把黑子一一收拾回玉石棋盆里,并没有因为输棋而气恼。

    等会儿再下吧。炎却蹙眉道,皇兄,你最近在烦恼些什么?之前又不让景霆瑞接你下学,虽然我是不喜欢他,但是这真的不像你,我好担心啊。

    ……。爱卿看了看炎,突然伸手抓过炎的衣袖,吓了他一跳。

    卿儿?炎诧异地看着爱卿扯着他的衣袖,低头闻了又闻。

    味道也不对啊……。爱卿很快松开了,还自言自语地道。

    什么味道?炎不由拉起自己的袖子,嗅了嗅,除了菊花的香味,还有点宫内的檀木熏香。

    没什么,反正不是宫里的。爱卿的鼻子很灵,这段日子,景霆瑞的身上总有一种似是脂粉,又像是花香的淡淡甜味。

    起初,他以为是宫女又调制了新鲜的脂粉。

    可是,除了在景霆瑞身上,宫中其它地方都没有相同的味道。

    虽然说那个香气闻起来其实很宜人,并不刺鼻,可就是让爱卿浑身难受,不想靠近景霆瑞。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而困惑不已。

    走吧,趁这会儿有空,我们去看看珂柔妹妹。炎丢下棋子,使出杀手锏。

    好!爱卿终于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三五不时就去育婴堂探望皇妹,从以前的偷偷摸摸,到现在的光明正大,完全是父皇照拂的关系。

    而他知道,父皇也好,还是爹爹,他们其实都很记挂珂柔,只是老祖宗立下严规,生母和皇嗣不得共处一室,哪怕是公主也一样,所以他们才无法随心所欲地去探望女儿。

    有道是长兄如父,爱卿自认得担当起这个责任,不但照顾弟弟,也要看好妹妹。

    他不想珂柔长大之后,只会向他跪拜行礼,这样的话,他会伤心死的。

    ※※※

    叮叮!叮铃铃……!

    随着少年赤着双脚,在画舫的甲板上飞快地旋转,系在他腰上的一条细若银丝的链子,以及上头缀着金色铃铛,就出相当清脆悦耳的响声。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正走上红色舢板的青年,一抹妩媚的笑容就绽放在朱红的唇角。

    少年伸开双臂,忽地提起一条腿——几乎与肩平行,他就单脚立着继续舞蹈,裙摆飞开了,露出紧裹着圆/翹/臀/部的亵/裤,春色无边。

    叮叮~。

    铃声停止,少年微微喘着气地走到那英俊伟岸的青年面前,娇笑道,怎么,官人今日得空,白天就来了?

    我路过这里,见到你在练舞。青年说,事实上,每当琉璃舫的花魁在船头甲板上起舞,河岸边,就有不少人驻足观看,还有人鼓掌,大声叫好。

    这就是一种吊人胃口的噱头,花魁是没那么容易结交的,看得见他的舞姿,却得不到他的人,男人们才会感到饥/渴,会迫不及待。

    为博美人一笑,金钱也就成了粪土,琉璃舫的生意也就永远兴隆,这还是潆泓告诉青年的。

    难得你来了,去里面坐会儿再走。潆泓接过一旁童仆递上来的锦帕,擦去了额上的汗珠。

    也好。以为青年会拒绝,听到这样的回答,潆泓自是开心极了。

    回到三楼的上房,老妈子命人送来了碧螺春和茶点,全是皇城最好的糕点,百年老字号里的杏仁酥糖、黑芝麻饼。

    这味道虽好,但和宫里的点心比,还是稍逊一些的吧?潆泓吃着满口留香的酥糖,笑嘻嘻地问。

    ……。景霆瑞看着少年,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宫里当差的,甚至连姓名都未告知过对方。

    最近,有几位官爷在酒醉时,交头接耳地说,近日皇上有一心腹密探,出宫办案子,要大家都得小心提防着。潆泓托着腮,打趣般地问,我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你?

    不是。景霆瑞很干脆地否认道。

    呵呵,其实你是不是密探,我都无所谓,只要你多来陪陪我就好。潆泓微笑道,这样,你想要知道什么,我才能告诉你。

    你不要牵涉进去。景霆瑞皱眉,警告他道,这可不是儿戏。

    是不是儿戏也要我玩过才知道。潆泓耸了耸肩,我这人天生爱玩,且从没输过。而那些也不是什么好官,要不然,也不会害怕皇上查案呀。

    景霆瑞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咦?你才坐一会儿。潆泓连忙起身,那你晚上还来吗?

    不来。

    为什么?

    为了你好。

    ……!潆泓一呆,很快就伸手拦在了景霆瑞的面前,仰起头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你是真的关心我,我很高兴。

    我只是不想累及无辜。景霆瑞低头看着潆泓,他比爱卿大不了几岁,却有着一股故作成熟的老练,当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

    潆泓说过他是随父母逃瘟疫,才千里迢迢地来到皇城的。因为长得好看,就被卖到琉璃坊做侍童。

    和别的哭哭啼啼的孩子不同,潆泓很认命,也不认为和男人做有什么丢脸的。他享受肉/体与金钱的交易,以及被别人追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他经常说,连他的父母都没对他那么好。

    哪怕,那些好,都是别有目的。

    你想要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为你赎身。景霆瑞曾经说过。

    可是潆泓不愿意,还说,除非你要我,否则我是不会走的。他喜欢这里的一切,那些他用身体换来的金银珠宝,让他觉得很安全。

    景霆瑞就没再勉强他。

    他们之间的交往不像是客人和男/妓,更像是兄长和弟弟似的。只是这个弟弟的心里,早已有了爱慕之情。他总是想办法留住景霆瑞。

    你就多坐一会儿吧,我保证不再说那些官爷的破事了。潆泓撒娇地说,握着景霆瑞的手不放。

    景霆瑞本想确认,琉璃舫的花魁是否和嘉兰使节有关系?想在他们密会时,窃取使节的印信,以及随身带的密函,以获得至关重要的情报。

    因为嘉兰使节只有在这时候,才不会让侍卫贴身守着。

    只是那位使节迟迟没有出现,而随着景霆瑞上船的次数变多,潆泓显然牵扯得也越深,而他不想潆泓有危险。

    我们来谈你的心上人吧?潆泓主动换了话题,笑嘻嘻地说,他最近可好?

    他不理我。景霆瑞难得地道,以前就算潆泓怎么缠着问,他都不提起爱卿的事。

    哈哈,肯定是你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冷落了他吧?

    没有的事,他永远是第一位的。景霆瑞不小心道出心声。

    啊,听起来真幸福,也让人嫉妒!潆泓嘟起嘴巴,显得十分不满。

    我还有事,要走了。景霆瑞抽出手被潆泓握着的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嗯……潆泓知道再勉强下去,是会惹人厌的,便道,官人慢走,不过记得要来看我哦。

    景霆瑞颔应允,在潆泓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走下了画舫。

    。。。

第25章() 
潆泓等了三天,景霆瑞都没有出现,这些天里他也没接客,总是意兴阑珊的。

    白天的翡翠河是一片死寂,到了夜里,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一座座画舫就恢复生机,热闹非凡,琉璃舫更是客似云来,那放浪的调笑声是不绝于耳!

    潆泓却独自一人待着,在燃着熏香的奢华寝房里,踮着脚尖,旋转着起舞,自娱自乐。

    滚开!臭婆娘!

    砰!

    突然,房门被粗暴地撞开,老妈子哎呦!地一声,几乎是摔了进来。

    潆泓猛地收住脚,额上汗涔涔的,瞪大的眼里,满是惊异的神情。

    哼,泓儿不是在这里么?!还敢骗老子说人不在!闯入者摇摇晃晃地扶着门进来,一身的酒气。虽然他头上束着银冠,穿的是锦衣绣服,但冠歪了,衣襟也扯开了,一副浮浪子弟的模样。

    杜公子。潆泓亦没给他好脸色,扶起老妈子,冷冰冰地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

    杜荣材,今年二十有八,其父亲杜建贵为朝御太史,地位仅次于宰相,前年杜家还与佟郡王结为亲家,幺子杜荣材就是娶了郡王之女为妻,已诞有一双儿女。

    原本,杜荣材便是杜建的老来得子,极为受宠,他有四个姐姐,均已嫁人,不知是否从小混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缘故,他虽然长相英俊,但行为举止总是缺乏男子气概。

    起初,他来到琉璃坊,对潆泓是百般宠爱,金银玉器悉数相赠。

    潆泓念及他的好,自然也是以礼相待,可是后来,随着相处日子变长,便觉他既狡猾虚伪又混账!

    仗着父亲是当朝大官,多次赖掉酒席的帐不说,明明只是打茶围,陪酒聊天而已,他却在酒里下了药,趁机侵犯了不省人事的潆泓。

    潆泓醒来后,现自己衣裳不整,满身污浊,气坏了,当即告诉了老妈子,老妈子虽然拉着脸斥责了杜公子,可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当真把他怎么了,最后,杜公子也只讨得一场骂而已,连一点皮肉伤都没有。

    而杜荣材自知坏了花街的规矩,倒也收敛了一阵,后来,又送了一盒深海珍珠给潆泓,当作赔不是。

    又说给潆泓带来了一个贵客,嘉兰国的议和特使,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粗糙,包裹着白绸头巾,个头高且壮实,他其貌不扬,可是出手阔绰,或者说能让人惊呆!

    嘉兰人见到潆泓的第一天,就朝外点了点头。

    潆泓看了看外头,河上有一艘船,二层楼,还带着船夫,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这船送给你了。操着不太正宗的本地话,男人说。

    潆泓还是头一回收到这么大的礼,这船上不但家具齐备,还有金银翡翠,连老妈子都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这位贵客了。

    不过,这男人来的次数不多,大概就三次,为人小心谨慎,连喝的酒,吃的菜,都先要用银针验毒。

    且和别的客人一夜温/存下来,爱赖着不走不同,这男人一来,基本就猴急似的抓着潆泓办事,没什么情调可言,也只有那时候,那些带刀的蒙面侍卫,才会退到门外去。

    男人要是泄完了,就立马走人,对潆泓没有任何的留恋,接到这样连话也没有的客人,潆泓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东西,或者说,连东西都不如。

    自从把这位豪客介绍给了潆泓,杜荣材也好久不见了,就像刻意避开似的。

    潆泓也乐得清闲,因为自己也不愿见到他。

    泓儿,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杜荣材夸张地叫着,用手捶着胸,眼泪竟真地流了出来。

    老妈子犹豫着要不要叫人来,可就算舫里的打手来了,也不敢动这杜公子分毫。

    你到底想怎样?这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潆泓看出老妈子的难处,便让她先出去了,还悄声说,这儿有我。

    这杜荣材就是一纸老虎,老妈子看了看其实处在上风的潆泓,和正在酒疯的杜公子,便退出,关上了房门。

    泓儿!呜哇!在那瞬间,老妈子又听到了杜荣材的嚎哭声,不禁摇了摇头。

    ※※※

    秋……秋什么好?

    东宫寝殿深广而清凉,淳于爱卿已更换了湖色暗花的纹绫睡袍,抱起胳膊临窗而立,这圆圆的雕刻着七仙女的轩窗,正对着花园一角。

    月色皎洁明亮,那凋零得差不多的柳树以及白得像雪花般晶莹的秋菊,让他想起白天温朝阳让他背有关秋之美的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爱卿这么答道,可是师傅说要高雅些的,别那么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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