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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算功夫吧，”孙愚淡淡道，“只是一种本能。”

　　　　水蛇骇然，莫非孙愚具有特异功能？

　　　　“对了，告诉我你们老大是怎么知道我在找人的吧。”孙愚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道，不过他相信水蛇能理解他的意思，刚才露的一手是将他震慑，目的就是要求他说实话。

　　　　“这对我们老大来说并不难，”水蛇想了一下后决定照实说，不过语气已没有刚才般地托大，“昨天晚上公安的行动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现在全杭州的人都知道公安这次抓了一大批贩毒的人，包括近年来名气日大的邵海的弟弟邵波，据说他是当场被楚国强击毙的。这本是人人称道的好事，但我们老大却不这么想。”

　　　　孙愚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终不想打断他，只听水蛇继续道：“他认为，邵海两兄弟的报复心极强，这次邵波死了，邵海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想方设法为他弟弟报仇，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大功臣楚国强。当然，邵海作为横行多年的大毒枭，报复心虽强烈，但实行起来却是非常慎重，从他们以前的报仇记录可以看得出，他们每次的报复行动都有一个详细周密的计划，事后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警察把他们找到。所以，我们老大完全有理由相信，也许此刻邵海可能就在策划他的报复行动。”

　　　　水蛇说完认真地看着孙愚。

　　　　“你还没有说重点。”孙愚表面平静，内心却在翻腾着滔天巨浪，他已经感觉到水蛇口中的老大除了思虑缜密外，挖掘情报的手段也一定很惊人，至少，自己就想不到那么多。这次那个老大说是派人来帮他，可谁知道这件事他们参与后是好是坏？再怎么说，虽然不认识他们老大，但他们总归都是黑道上混的人物，他们并不想和黑道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重点就是，”水蛇停顿了一下，认真地道，“我们大家都知道邵海两兄弟对外的主要联系人是刘建莹，要找他们必然会从这个女人身上入手，我们既然能想到，那邵海也不是傻瓜，他当然也想得到。”

　　　　“你的意思是……”

　　　　“没错，他一定已经补上了刘建莹这个漏洞。”水蛇语气肯定地道。

　　　　短暂的沉默，只有舞厅轻柔的音乐在回响，不过孙愚完全听不到音乐，因为他的心神完全放在了水蛇的话里。按水蛇的说法，现在就是不知道邵海会怎么去填补刘建莹这个漏洞，极有可能两人都已经躲起来了，这就使本来就难找的刘建莹更加寻不到芳踪。

　　　　想到这里，孙愚有点郁闷，出事未捷就找不到路了，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气馁，反而有一种更强烈的迫切感在心里流动，邵海越难找，心心她们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自己已经在黄山尝到过一次失去爱人的滋味，实在不想再有第二次，若他孙愚如果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有什么颜面在世上活下去，更逞论完成什么千年使命了。

　　　　一阵焦急后，孙愚的心理很快平静下来，他知道急躁只会坏事，现在需要的是一颗冷静的心。

　　　　“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你的话了，但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你们老大为什么要帮我？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你们都是在道上混的人，这算不算同道相残？”孙愚决定尽快把事情决定，也就不太顾忌水蛇的反应了。

　　　　不过水蛇并没有如他想的出现不悦的神色，反而面露微笑地回答道：“这些问题最好由我们老大亲自来回答你比较好，要不然他要怪我多嘴了，呵呵，不过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代老大回答你。没错，我们都是在道上混的，但人都分三六九等，我们是什么人，邵海他们又是什么人，他们不是人，是垃圾，他们根本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所以并不存在同道相残的问题。”

　　　　“哦？怎么说？”孙愚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水蛇说这话时的模样引起了他的好感。

　　　　“这么说吧，你是大学生，当然知道中国历史，当年我们堂堂大中国为什么会被洋鬼子们欺负，被他们打得一败涂地，还不是因为洋人用鸦片把我们毒害了，弄得军队没有战斗力，只知道抽大烟，人家大炮开始轰进国门了中国人还躺在床上吸那个什么福寿膏，这都是毒品害人啊，”水蛇脸上现出激愤的神色，“所以，我们老大一开始就跟我们讲，毒品买卖是祸国殃民的事，我们不但绝不能碰这一行，还要尽可能告诫中国人不能碰那玩意儿。”

　　　　孙愚笑了起来，他开始想象黑社会的人告诫别人不要吸毒是种什么样的情景，是如传教士般谆谆善诱，还是要拿着把刀子逼人戒毒？不过不管怎么说，水蛇的话深合他的心。

　　　　“那你们靠什么吃饭？打家劫舍吗？还是收保护费？”孙愚是真正有兴趣想了解水蛇的组织了，爱国嘛，是不分黑道白道的。

　　　　“嘿嘿，那种事也是祸国殃民，我们不干，”水蛇表达了伟大的爱国情操后心情有点激动，爽快地喝了一口酒，得意地一笑道，“我们是爱国人士，我们只搞走私。”

　　　　“…………”孙愚无语，走私也算是爱国？不过这也是情理中事，黑社会嘛，你不能期望他去搞教育。

　　　　“你一定在想走私也不算什么好事吧？”水蛇有点紧张地问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孙愚的看法很在意。

　　　　孙愚没有回答他，不过他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唉，你是个学生，你不知道外面的现实社会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不公平，”水蛇长叹一声，孙愚听来他有那么一点悲天悯人的情怀，只听他继续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就比如说买一辆车，一部奥迪a6正常市场价是三十万左右，三十万哪，对一个工薪阶层来说要工作几年才买得起？起码十年以上吧，可是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一年的收入就能买十辆，你说这是不是不公平，我们就是考虑到减少普通人民的心理落差，所以才开辟一个新的汽车市场，一辆奥迪只要四五万块钱，你想想，这是个多么伟大的事业，我们这么做不仅有利于维持社会稳定，对国家的经济建设也是很有贡献的，扩大内需，刺激消费，政府其实也想这么做的，但他们不能做，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讲，我们做到了政府想做却做不到的方面，替他们安抚了民心，这是对党的拥护，对政府的拥护，好事一件嘛。”

　　　　水蛇激动地说完这些话，连自己都沉浸在这一伟大的事业意义里，孙愚其实很想反驳他说贫富差距是社会的必然，也是社会进步的推动力，但也不得不承认水蛇的话虽是歪理，却也有一定的道理。两人不由奇妙地对视。

　　　　孙愚不得不承认，水蛇此刻在面前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像印象中黑社会人物的样子，相反，有点可爱。

　　　　而且事实上，无论古今中外，任何国家时代，都有着黑社会的存在，存在即是合理，黑社会的存在也有着存在的理由。

　　　　“那你们在中国大陆这样搞黑社会组织，就不怕法律吗？”

　　　　“我们不是黑社会，”水蛇坦白地说道，“在中国是没有黑社会的，叫得上黑社会的都已经消失了。”

　　　　孙愚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涉及政治，不好多讲，大家理解就行。

　　　　两人一起喝酒，孙愚觉得世上的东西还真有点讲缘分，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居然在一起喝酒，还相谈甚欢，他发现两人间开始有一种微妙的友情在滋生，哦，说微妙可能不大合适，应该是奇妙吧。至少，他对水蛇开始有一种信任感在产生。

　　　　“我们话题好像扯远了吧，呵呵。”孙愚笑道。

　　　　“啊，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话多，收不住嘴，不好意思啊。”水蛇大方地认错，这在他也是十分难得的。

　　　　“呵呵，没关系，对了，我还有个疑问，你们老大虽然想得到公安局在找邵海，但为什么会知道我呢？”孙愚说出了这个他最难理解的问题。

　　　　“这个……”水蛇欲言又止，把问题推给了老大，“最好还是由他自己来回答你比较好。但我请你相信，我们是真的很有诚意帮你。”

　　　　“呵呵，好吧，我相信你的诚意。”孙愚微笑道。

　　　　喝掉一大口酒，孙愚轻轻地对自己发笑，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是对是错，是好还是坏，这是他本来的性格使然，还是认为世上总是好人居多？和林同文的关系如是，和眼前的水蛇之间也是如此。他没法给自己一个真正的答案，唯有告诉自己这也算是好事一件吧，以诚待人，总比和人勾心斗角来得好。再回过来想一想，既然人家真的图着你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别人来图呢？！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过多怀疑水蛇来告诉自己这番话的真正用心，又或者他本来也没什么用心，纯粹只是受命来帮自己，这样的话，何必把简单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

　　　　孙愚本来也就是一个不大会用心计的人，宁可相信世上真善美，也不愿面对事情背后的肮脏本质。

　　　　倒是水蛇口中那个老大的身份值得他认真想一想，他究竟是谁？

　　　　“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合作的伙伴？”孙愚笑着问水蛇道。

　　　　“当然算，不胜荣幸。”水蛇谦恭地回答他，同样地，他对孙愚也很有好感，不觉间忘了自己的身份，手下也是有小弟一大帮的。

　　　　“嗯，按你的说法，像我现在这样守株待兔似地找刘建莹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呢？”孙愚虚心地向他请教。

　　　　“这问题你算是问对人了，论找人的本事，在杭州我水蛇要是放出风声找一个人，我手下的伙计们一定马不停蹄地帮我去搜索，可以这么说，即使你要找一只老鼠，只要你告诉我它长得什么样，哪怕它被猫吃了，我们也能知道是谁家的猫干的。”水蛇得意地吹嘘了一番，不过孙愚知道水蛇的话很有可信度，一般来讲，黑社会人员三教九流牛蛇混杂，他们确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本领得到一些重要线索，虽然他们的手段并不光明。

　　　　孙愚点点头，示意水蛇继续讲下去。

　　　　水蛇忽然表情古怪地凑近来道：“你知道刘建莹的真正身份吗？”

　　　　“她是邵海兄弟贩毒的主要中间人。”孙愚只能这样回答水蛇，不明白他为何表情如此奇怪。

　　　　“嘿嘿，这个谁都知道，”水蛇嘿嘿一笑，“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她除了这个身份外的别的资料。”

　　　　“不知道。”孙愚不解地摇了摇头。

　　　　“嘿，跟你直说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水蛇似是决定抖出什么秘密般地道，“刘建莹原来的名字不叫刘建莹，叫刘莉，五年前是杭州的一只高级鸡，呃，就是妓女。那妞长得可真他妈的爽，身材长相绝对一流，要是往身上穿起个套装，那就是一个白领丽人，当年不知有多少有钱的主儿把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她身上砸，可那女人上过一次床后就再也不接老嫖客了，所以那时她有了杭州有名的外号‘一夜妻’，嘿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水蛇一脸的“淫笑”，孙愚不禁怀疑水蛇是否也跟她做过一夜夫妻。不过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其实像刘建莹，哦不，是刘莉这样的女人，完全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嫁掉，即使傍大款也胜过做*。

　　　　“辞旧迎新，迎来送往本来也就是那一行的特色，她只是把行规执行得很严格吧。”孙愚道。

　　　　“不对，老弟，”水蛇摇了摇头，“**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啊，老顾客肯找她，那表示愿意在她身上砸钱，可她就是不干。再猜，嘿嘿”水蛇继续淫笑。

　　　　“难道她有什么特殊嗜好？”孙愚认真地想了想道。

　　　　水蛇惊奇地望着孙愚，像是要重新认识他般地道：“老弟真是研究女人的天才，连这也能猜到，佩服佩服，大有前途啊，嘿嘿。”

　　　　孙愚汗然，倒不是他对女人有多了解，只是在寝室里平时听吕明达讲这种东西听多了，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比较变态的事，刚才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水蛇作了一个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的奸笑，道：“老弟说得一点也不错，那女人在床上一般人根本满足不了她，就是能力超强的人一个人也不行。就在那时，邵海邵波两兄弟找上她，刚好两兄弟又喜欢玩三人游戏，一夜过后三个人就粘上了，如胶似漆。刘莉从此也不出来做了，专心做两人的共同女朋友。邵海兄弟想在杭州打开毒品市场，刚好刘莉干的这行认识不少人，于是就成了两人贩毒的工具，而她的名字也就是那时候改的。”

　　　　“她改名字是为了日后事发时可以逃跑吧。”孙愚插了一句。

　　　　“嘿嘿，这有可能，不过你知道她为什么改刘建莹这个名字吗？想想看，建莹建莹，又贱又淫，一女二夫，取得多贴切！这名字是邵波给取的，她肯接受，不愧是‘刘贱淫’啊，嘿嘿嘿”水蛇赞叹不已。

　　　　孙愚深有同感，那女人可真够贱的，不过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出一个天生**的女人也不奇怪。

　　　　“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找人有什么帮助？”孙愚感慨了一番后问道。

　　　　水蛇给了孙愚一个赞赏的眼神，赞赏他不忘正事。

　　　　“帮助不是很大，但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线索，”水蛇沉思后道，“这些资料可以说在杭州除了我们组织外没有人知道得这么详细，我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几年前邵海来找过我们。”

　　　　“走私毒品？”孙愚问。

　　　　“不错。他们很有生意眼光，看中了我们沿海一带经济发达，人们消费水平高，毒品市场有很大的潜力，尤其是杭州做为浙江的省会城市，毒品买卖有很大的空间，但也正因为杭州是省会，所以治安方面也是做得最细致的，一般的走私渠道很难把货弄进来，即使弄进来后也难卖出去。光靠刘贱淫那女人认识的人，还满足不了邵海两兄弟的野心，所以他们来找我们合作。”水蛇陷入了回忆，有点傲然地道，“而我们桃源社，那个时候已经是杭州最大的走私组织，我们的生意网络遍布全杭州，甚至全省，而且我们老大的作风很低调，他最看重的是组织的存在，而不是个人的收入，所以我们入行多年来除了损失过几批货无关大局外，组织一直在发展壮大，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我们和邵海他们合作，那么整个浙江的毒品市场就是我们的天下。”

　　　　“桃源社。”孙愚还是第一次听到水蛇提起他们的组织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想起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真难想像世外桃源和走私集团两个名字怎么会连到一起的。

　　　　“但刚才我已说过，我们老大最恨毒品这种东西，于是他拒绝了邵海他们的提议，并且毫不留情面地表示不希望看到毒品出现在杭州。邵海他们走后，我当时跟老大讲过，邵海两兄弟不是能讲道理的人，他们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们不会跟你讲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拒绝了他们，他们极有可能怀恨在心，所以我建议老大防着他们一道，于是我们安排了兄弟打入他们的组织，掌握第一手情报，这才有刚才刘贱淫的详细资料。”水蛇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那你们应该知道他们现在何处了？”孙愚眼睛一亮，找到人的希望大增。

　　　　“很抱歉，”水蛇有负所望地不好意思道，“邵海他们可能被警察追捕久了，疑心特别重，出入也特别小心谨慎，所谓狡兔三窟，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查不到邵海在杭州的住所。”

　　　　“明白。”孙愚理解地道，但失望之情在所难免，亏得水蛇刚才还大言不惭能找出被猫吃掉的老鼠呢。

　　　　“不过刚才也说过了，我水蛇在杭州也不是白混的，我们的弟兄这几年在他们组织里或多或少也得到一些很宝贵的资料，”水蛇语气一转，又像刚才一样奸笑道，“邵海两兄弟只要在杭州，他们每晚都少不了女人，而且只找刘贱淫，三人行可是他们最大的癖好啊，嘿嘿。他们每晚都会在宾馆开房间玩，结束后各自回家，我们跟踪不了邵海，但能跟踪刘贱淫，根据他们这一破绽，我们找到了刘贱淫住的地方。”

　　　　孙愚闻言大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赶过去，看看能不能在邵海补上这个破绽前先一步找到她。”

　　　　“不要着急老弟，我已经派人去看了，只要那女人在那里，我们就能盯住她，说不定还能找到邵海呢。”水蛇看了看表，以一种自我感觉很“先知”的语气道，“如果不出所料，现在我派过去的兄弟就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