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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兰又道：“有一段时间，晚辈也想不通纪大庄主的做法，以晚辈的为人，以晚辈为风荷山庄做的事，她居然相信谗言，认为晚辈是杀小马的凶手和内奸。可是后来晚辈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晚辈过于鲁莽冒失，选择了逃跑，她也不至于无法面对那么糟糕的局面。也有一段时间，晚辈对叶老大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刀结果了他。可是后来和无名谈话，晚辈这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祝融殿的事，叶老大也不会变成那副样子。这个江湖上的苦难实在是太多，能够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的，仅凭纪大庄主悲天悯人的情怀，仅凭叶老大肯放下恩怨之心，接受和谈，避免了风荷山庄和圣火教再起仇杀，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功德。像他们这样的男女，难道就不应该走到一起吗？就算在各位前辈看来，他们的做法是有些过火了，但是身为江湖儿女，血液不就是比一般人热些吗？因为他们的一点过失，各位前辈就忘记了他们的贡献了吗？晚辈是受过怀疑的人，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所以晚辈希望，谁也不要去怀疑他人，尤其是不要怀疑纪大庄主和叶老大！”

　　一路听完楼兰的劝说，众掌门个个垂下头来，愧容满面。

　　唯独田园轻轻叹息：“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我们也不至如此。”

　　楼兰笑道：“晚辈以为，唯有非常之人，方能成非常之事！叶老大奔波七年，大庄主一直想做个好母亲，请各位前辈理解他们吧。”

　　只要纪舞风和叶云深不是在愚弄天下英雄，礼法的事情，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离春子率先年须大笑：“楼兰啊楼兰，难怪你能原谅纪舞风和叶云深，以你现在的长进，就算是冒再多的险也值得了。”

　　楼兰拱手致礼：“前辈所言正是。这四个月来，晚辈明白的道理，甚至超过了以前十年所学。要说叶老大和纪大庄主真的合谋做过了什么事，那也不是愚弄天下英雄，而是彻底改造了我楼某。正是因为他们，楼某这才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只用眼睛去看，只用耳朵去听，更重要的是用心去体会。只要能够将心比心，这个江湖会少很多误会，也会少很多恩怨。”

　　“将心比心，说的好，说的好！”离春子拍着楼兰的肩膀，放声大笑。

　　田园和映月真人目光交互：“看样子，我们真的是老了！”

　　甘仲不住呢喃：“到底是刀魂！”

　　雪鸿方丈与无痕师太面带笑容，两人已然明白了，红尘之事，只能用红尘之心去读的；

　　剑灵子如同前夜那样，心情激荡，血气充盈。那种为后辈感到高兴的感觉，突然之间仿佛又回来了；

　　即使固执刻板如云中雾，也不得不对楼兰起了崇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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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最欣慰的还是颜如月。这个江湖上，最耀眼的家庭是她的亲人，最出众的汉子是她的男人。

　　东边传来呼啸之声。众人循声望去，一青一红两道火焰，正踏着白浪沙飞奔而来。

　　来的并不是青红双剑，而是纪舞风和叶云深这对生死冤家。

　　误会消除，众掌门再无芥蒂，纷纷迎了上去。

　　看到众掌门的神情好转，纪舞风心里的心顿时宽慰不少。知道这是楼兰的功劳，纪舞风朝着他和颜如月微微一笑，作为感激。

　　然而叶云深的动作却令众人傻了眼——

　　这个骄傲的魔头，竟然朝着田园弯下了膝盖，深深跪倒……

第八十二章　　好事多磨（中）
娥皇殿——

　　纪舞风和叶云深的脚步刚刚离开大门，娥皇殿里登时就喧闹了起来。

　　花泪裳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复嘟囔：“发生什么事了？”

　　唐秋跑到楚无名的身边坐了下来：“哎，大姐和大姐夫不在，以大哥和纪大庄主的本事，居然也会神色匆匆。今天上午你去和他们谈事情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

　　楚无名懒洋洋地应道：“我去参观新房而已，还能有什么事？”

　　“去看新房的话，你们居然不带上我和花妹子？”机警的唐秋眼珠轻转数转，继而竖起一根指头，“我跟你说啊，万一有事的话，你可千万别瞒着我。”

　　楚无名顿觉好气没好笑：“我有什么好瞒你的？就按你说的，以你大哥和纪大庄主的本事，什么事情处理不下来啊？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

　　唐秋盯着楚无名的眼睛，反复看了好久，但是对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令她根本摸不着头绪。

　　自己心急如焚，但是对方一副火烧眉毛也不着急的模样，这尤其令唐秋感到窝火。

　　陡然间，楚无名的右耳被她一把抓到了手中。耳朵从来都是痛感神经发达的区域，再加上腰臂滚圆、身高力大的二魔女有的是力气，楚无名忍不住哇哇直叫：“还没进门就欺负相公？太野蛮了，简直不是女人，我不要了！”

　　“你再说一遍看看？”唐秋恶狠狠地凛起眉头，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增加了好几分。

　　楚无名哀号更甚了。陆忍和唐春见状，连忙上前按住唐秋的臂膀；迟和尚顿时皱起了眉头；花泪裳被自己的这个二姐吓得呆若木鸡；台陛上的纪若荷眼睛瞪得老大；就算是一旁的东方一鹤和海萱，也不仅摇头苦笑。

　　陆忍汗潸潸地说道：“二丫头，这楚无名确实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唐秋朝陆忍一白眼：“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撒谎？”

　　“他要是会撒谎的话，云深让他在凤凰山庄自由出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跑？”

　　唐秋嗤笑：“有些事情，男人只和男人说实话，在女人面前，他们就会谎话连篇。楚无名是个好兄弟，但这不表明他也是个好相公。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他，不老实的代价，就是要多吃苦头。”

　　楚无名一脸苦相：“她说的对，我刚才确实撒谎了！”

　　唐秋的手顿时松了少许，同时兴奋地甩起眉头：“看到没有？他自己都承认了。”

　　然而楚无名的回答却是：“我刚才说不要你了，这才是谎话！”

　　“你还不老实？”唐秋手头的力道更强猛了。

　　陆忍顿时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徒弟的脾气，也亏了楚无名非但不计较，反而能笑出声来……

　　倒是唐春平静地说道：“妹子，这里是风荷山庄，不比自己家里。别说现在你还没有过门，就算将来结婚了，也要注意下场合，给楚无名留一点面子。男人没了面子，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顺利。”

　　楚无名心中一乐：“这个兄长倒是个很厚道的人……”

　　唐春的劝慰起了作用，唐秋到底松开了手臂，尽管她显得很不情愿。众人此刻看到，楚无名的耳朵涨红一片不说，甚至半天都无法恢复原状。魔女就是魔女，出手就是有重没轻的。而且唐秋的语气还是那样郑重其事：“告诉你啊，这是看在师父和大哥的面子，下次你要是再说谎话，就没这么便宜了！”

　　一旁的众人，脸色个个有如苦瓜。幸好楚无名性格平和，若是换了其他男子，大半都是受不了的。

　　门口方向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忆雪和文子沮丧的神情后边，跟了一大堆的影子。

　　纪若荷、东方一鹤和海萱同时怔住。因为他们同时看到，燕子和兰儿都在人影中间，但是她们身上的十二钗套装不见了，反而穿着平平的寻常服饰，在她们手中，还各自捧着一个整齐的包，上面搁着一把短剑。至于其他的脸孔，风荷的众人大多都是认识的。那个瘦高个子是女英殿的执事康茂才，白净面皮是账房司事陶敦，八字胡的是商行主管刘元同，其他几个，都是不同商行的执事和司事。

　　嘴快的忆雪很快就让大家明白了这些人的打算：“他们都不想干了。”

　　纪若荷和东方一鹤登时倒抽了几口冷气。刚刚走了尹清奇、白长歌、公子怡和花雨，如今一下子又有这么多人前来辞职，风荷山庄可谓是风雨飘摇。如果纪舞风听到这个消息，怕是又要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的。其他人倒是还好，这个刘元同、还有其他的几位执事和司事，少了他们，风荷山庄的生意可就完全断了。

　　纪若荷走下台陛，看着燕子的脸孔，将信将疑地说道：“大家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一直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想干了？难道是嫌风荷山庄的待遇不好？”

　　燕子在十二钗中最为年长，脾气也最为爽直，直接应道：“不，风荷山庄的待遇很好，两位庄主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们。”

　　纪若荷又问：“难道是因为尹大哥和白大哥的事？”

　　燕子轻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纪若荷纳闷起来：“怎么说？”

　　燕子朗然道：“我就坦白地跟你说吧，纪大庄主不惜赶走尹兄弟和白兄弟，更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和叶云深做交易，求得一时苟安，这实在是让人心寒。本姑娘想了足足一个晚上，越想心越凉。不能不说纪大庄主是个奇女子，但是本姑娘甘心报效的风荷山庄，是以前那个敢与古正阳拼命的风荷山庄，而不是现在这个让亲者痛仇者快的风荷山庄；本姑娘甘心效忠的纪大庄主，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巾帼豪雄，而不是现在这个委曲求全的羸弱女人。”

　　兰儿的应辞更令人玩味：“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风荷山庄和圣火教现在相亲如燕，相敬如宾，还用得着我们这群人做什么？”

　　其他人一声不吭，但是他们倨傲的神情，分明就是内心不满的反应。

　　也难怪晓晓没有跟来，八成是向纪舞风报信去了。

　　纪若荷懵然。作为纪舞风的亲生姐妹，同时又单纯明净的她，对于昨夜之事，内心是有些难以接受的；而且她本来就不以灵活见长，面对这样乱糟糟的局面，根本手足无措。

　　东方一鹤略显老态的脸孔剧烈地抖动着，那是激动的见证，然而他低落的眉宇，同样昭示着他的不安。这位在多年前就已经宣誓毕生效忠于山庄的大总管，对纪舞风姐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可以说，他是在把风荷山庄当成是自己的家业，把纪舞风姐妹当成是自己真正的姐妹。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她们的感情，他关心的心态也不一样。纪舞风的大胆在他看来，有如是自己的亲人在犯错。然而这件事情又是不适合谈论的。尽管东方一鹤只字未提，在他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纪舞风是做错了。如今燕子和兰儿公开以此事为由辞职，他内心除了遗憾，还有惭愧。

　　这是风荷山庄的内务，若是纪若荷和东方一鹤不开口，其他人是更没有理由过问了。纵使楚无名、迟和尚和唐春内心不悦，此刻是无法出面表态的。

　　然而唐秋和花泪裳忽地站起身来，走到燕子和兰儿面前，直盯着她们的脸孔，仿佛要将二人生吞活剥。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唐秋和花泪裳能这么做的原因没有其他。既然纪舞风和叶云深已经走到一起了，那么纪舞风个人的事，也就成了她们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在她们看来，以燕子和兰儿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过问纪舞风的选择。

　　“是不是风荷山庄宽容过头了，一群下人，也敢对纪大庄主指手画脚了？”花泪裳的腔调里满是讽刺。

　　唐秋的招呼则是完全的魔性十足：“两位，想打架么？”

　　燕子和兰儿扬起剑鞘，轻轻抖擞，已然将两把雪亮的光握在手中。

　　楚无名、陆忍、唐春和东方一鹤见状，纷纷围了过来。楚无名紧紧拉住唐秋的臂膀，以防她做出过激举动。东方一鹤双臂气劲勃发，如临大敌。忆雪提起短剑，却又害怕局面更加混乱，所以不敢上前。

　　纪若荷的心频频直跳，仿佛随时都要越过嗓子眼。

　　迟和尚用警觉的目光看着眼前众人，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滑动，以防不测。

　　燕子横起短剑，睨视众人，冷然道：“姑奶奶的剑法是很有限，可是说到胆子，就算是大老爷们也比不了我。想找事的话，姑奶奶乐意奉陪！不过在打架之前，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要是十二钗都没权力过问风荷山庄的事，你们几个外人又凭什么？”

　　兰儿也不逞多让：“纪大庄主做过什么，咱们不想再提了。十二钗是没什么地位，可这并不表明咱们没有尊严。再说了，我们为风荷山庄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不想干了，打算走人都不行吗？”

　　追随而来的众人纷纷呼应：“就是！”

　　“放肆！”唐秋怒喝一声，身体上冒起阵阵黑烟。若不是楚无名眼明手快，死死钳住了她的臂膀，冲动的二魔女唐秋说不定就要在娥皇殿里大开杀戒。

　　兰儿和燕子全无惧意，握剑的手指劲力暴涨，做出了拼命的架势。其他的庄客们也各自操上了武器。虽然没有剑，护身的短刀和匕首也还是能排上用场的。

　　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

　　东方一鹤是山庄大总管，可以指挥所有的护庄使者，却无权调动十二钗。所以兰儿和燕子发难，他无法过问。而且，唐秋和花泪裳掺和进来，就内心而言，他是反感的。在他的意识里，这是风荷山庄自己的事务，跟圣火教拉不上关系。

　　纪若荷有调拨十二钗的权力，但事实上，自十二钗成立以来，她只下过不到十道命令。十二钗差不多是纪舞风一个人在调度。而且，如今的燕子和兰儿对纪舞风意见颇大，就算纪舞风自己来了，她们也未必会听，更不要说纪若荷了。

　　忆雪有最好的嘴皮子，但处理危机却并不是她的长处，她的嘴巴永远都比脑子快。

　　楚无名是风荷山庄的朋友，迟和尚德高望重，却也不是能处理这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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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局势已经变得无法收拾了。

　　答案是否定的。就在这娥皇殿里，在事情的一开始，有个人就开始渐渐盘算了，她是海萱。

　　海萱觉得奇怪的是，尹清奇和白长歌走了，公子怡和花雨走了，接着燕子和兰儿就跑过来辞职了。以前被圣火教威胁到的时候，众人全无惧意，如今恩怨解除，大家反而流行跑路了？

　　其他人的离开是有原因的，燕子和兰儿等人离开是为了什么？

　　真的是纪舞风的节操问题引起的吗？似乎不是。纪舞风和尹清奇并没有举行婚典，但是如果他们堂而皇之地过夫妻生活，恐怕也没什么人会觉得不可以。而且就大众视野来看，纪舞风放弃尹清奇选择叶云深，显然是很明智的。

　　是因为尹清奇和白长歌的离去引起的吗？显然也不是。在风荷山庄的日子长了，对于彼此之间的交情，她早已了然于胸。正如燕子自己所承认的，她们还不至于为这两个人跑路，就算是楼兰也不例外。四个月前纪舞风派十二钗堵截楼兰的时候，这两个人相当积极，比海萱自己都要积极。

　　节操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的确是个强有力的杀手锏。然而它起作用的大小，与年龄和环境都有关系。如果是十五六岁之前的未婚女子，这个杀手锏可能要了她们的命；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它的威力越来越小。同样的，如果在迂腐的书香望族，节操也是一副枷锁；但是对于洒脱的江湖人而言，它的约束力就大打折扣。纪舞风是纯粹的江湖人，也早过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拿这个要求去限制她是没有理由的。

　　问题在于，为什么他们都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而且都用同样的名义辞职呢？

　　燕子这个女人，在十二钗中最为年长，论起心态，却是完完全全的孩子气，很多时候甚至比晓晓都要激烈，争强好胜有儿郎之心。她也是有名的直肠子，说起话来不计后果，在风荷山庄里没有她不敢得罪的人。她不是第一次冒犯纪舞风了。

　　康茂才、陶敦和刘元同他们呢？按理说，这些人是最不可能放弃风荷山庄的一群。康茂才执掌女英殿，专门给风荷山庄的祖辈守灵，在不甚重要的位置上拿到了主事的职务和待遇，已经令人艳羡之极；陶敦掌管账房，每日只是核对账目和银子，兢兢业业地做了十多年，待遇都要赶上主管了，没有必要离开风荷山庄；至于刘元同这些商行要员，个个都是滑头的好手，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犯得着用节操这个理由来攻讦纪舞风么？

　　事情的关键，恐怕还是在兰儿身上。

　　海萱意识到，纪舞风曾经向自己和雪人提示过，兰儿是古正阳的弟子，她敢于回来，是因为对自己演戏的本领很有信心。兰儿自信的理由并无其他，只是因为神魔劫被叶云深偷走这一因素，事后兰儿不止一次公然表示自己和叶云深很亲近。但是如今，纪舞风和叶云深同宿同眠，两人的关系已经明朗得无以复加。所以海萱相信，兰儿觉得自己已经藏不下去了，于是她打定主意逃走。

　　只是，如兰儿要走也就罢了，她可以很容易就离开的；燕子要走也就罢了，她本身就是个刻板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