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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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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鄙陋的商家女究竟过着怎样的富贵日子!
  “老六出手好阔绰!”僵局仍是由大太太打起了圆场,只是话里却不提宋氏,只说是谢元茂出手大方,“这是我的长子弘哥儿,弘哥儿媳妇。”随即,她便指了一对站在最前头的年轻男女给宋氏看,依次介绍起来,说完又指着被谢弘媳妇朱氏抱在怀中的小童道,“这是我的长孙子昭。”
  许是被说话声给扰着了,原本安安静静趴在大少奶奶朱氏怀中的小童突然抬起头来,瘪着才刚长牙的小嘴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弥漫着的古怪气氛登时烟消云散。
  气氛缓和,见礼一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安然过去了。
  一时间,长房的晚辈都个个喜笑颜开。
  倒不是他们不曾见过好东西,实在是平日里谁家也不会轻易就拿了这些个东西来做打赏之用。几个小的不知事的,这会便都已经迎着宋氏唤起了六婶婶。
  唯有轮到谢三爷家的六姑娘谢芷若时,事情略僵了下。
  谢芷若便是先前被三夫人蒋氏牵着手入内的小姑娘。谢三爷一家常年住在任上,可是他的次女,也就是府上的六姑娘谢芷若却是一直都是住在京都的。因生得据说同长房老太太小的时候模样十分相似,所以极得老太太青眼,三岁上下便带到了身边亲自教养。平日里便住在梅花坞的西稍间里,只有三夫人回京的时候,才搬回去住些日子。
  这会,她也不知因了何事显得极不高兴,方才进门的时候便瘪着嘴,到了这会也还是一脸郁郁。
  宋氏挑了只羊脂白玉镯子递给她,她却不接。
  蒋氏生怕她这模样惹了老太太不喜,便强笑着替她接了过来,却不妨谢芷若猛地一下将镯子从蒋氏手中夺过,往地上重重一掷,霎时碎成了几段。
  谢姝宁跟哥哥就跟在宋氏身旁,方才镯子落地的刹那,碎裂的小块冲着谢翊飞溅而起,她下意识便将他推开自己却未能完全躲开。好在险险一侧身,只叫碎片划破了额角一丝。
  可只这一丝,也足够吓到众人了。蒋氏顿时脸色发白,瞪了谢芷若一眼。
  大太太则惊得“啊”了一声,慌忙过来俯身查看,连声询问:“伤得厉害不厉害?”
  一直坐观的长房老太太这会也忍不住阴沉下了脸,又似是觉得谢芷若在这当口丢了自己的脸面,便迁怒起了蒋氏,声音沉沉地道:“你是如何管教的孩子?”

  第017章 怒气

  不知何时,原本已经停了的雪又重新下了起来。
  大雪来势汹汹,梅花坞前庭的青石地面上不多时便又重新积起了白茫茫的雪。只看着,也叫人觉得冷得很。屋内的气氛亦如是,冷得叫人想要打哆嗦。一阵鸦雀无声,寂静地几乎听得见外头簌簌的落雪声。丫鬟婆子立在门口檐下,一个个的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接二连三地冷了场,换了谁也没法次次都将其给暖起来。
  长房老太太的性子算是和善的,素日里鲜少动怒,可方才那一句脱口便砸在了蒋氏面上。
  长房的众人闻言,皆唬了一跳,只觉得不明所以。
  可谢姝宁却是隐约知道的。
  长房老太太骤然发怒,不单单是因为谢芷若伤到了她,又如此无教丢了做祖母的脸面。她呵斥蒋氏管教无方,话里的意思可不仅仅是管教女儿一事。
  蒋氏是长房老太太的外甥女,原是儿媳妇中最得她喜爱的。然而这一回,蒋氏带着长女匆匆上京,如同避难,叫她如何还能喜欢得起来?
  不过是谢三爷的上峰塞了个美人给他,那美人转眼便怀了身孕而已。一个妾,便是生下了儿子又怎样?左不过是个庶子,还能抢了嫡子的身份地位去不成?可蒋氏自个儿诞不下儿子,不想方设法拉拢夫君的心,却反而一走了之回了京都。
  长房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又为自己儿子抱不平。长房孙辈里头,男丁不多,开枝散叶乃是大事。儿子纳几房美妾生子,能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蒋氏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都愣着做什么?”长房老太太呵斥完了,喘一口气,面色好看了些,“还不快使人请大夫去!”
  女儿家的脸总是重要的。
  就算他们对宋氏看不上眼,连带着也轻看谢姝宁兄妹,可既是谢家的孩子便不能随意苛待了去,更何况这会还当着谢元茂的面。大太太便飞快地使人下去请大夫来。
  谢家这样的人家,虽比不得京里的老牌世家,勋贵宗亲,但也汲汲经营了几代人,该摆的排场都不缺了。
  因而长房的宅子里是供着一位从太医院退下来的杭姓老太医的。
  杭太医住在外院,跟着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苏匆匆赶来的时候,谢芷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所以杭太医一入门,便胡子颤颤地飞快走向谢芷若道:“六小姐伤在了何处?”
  紫苏讪讪,急忙解释:“杭太医,不是六小姐伤着了,是八小姐。”
  “八小姐?”杭太医除了平日里给谢家几位主子诊脉,便不轻易在外走动,此刻并不知道宋氏几人入府的事,听到紫苏的话,不由愣了愣,“八小姐是……”
  “杭太医这边请。”大太太见眼下的情况不像样子,她又是做惯了和事佬,就主动打发了紫苏,亲自领着人往谢姝宁跟前走,一边道,“是三房六弟的长女,方才不慎划破了额。孩子年幼,怕留了疤,所以还得请您多费心了。”
  杭太医点点头,走到了谢姝宁跟前。
  一旁早早候着的丫鬟便递了个手炉上前给杭太医捂着,等手上的寒气散了,他才仔细查看起谢姝宁的伤势来。
  “娘亲……”
  老者温热的指头贴在了她的额上,谢姝宁记得这位杭太医当初就是为母亲看病的人。医术虽不错,可为人却有些捧高踩低,当初为母亲看病之时并不用心,不由觉得心中不耐,不由轻声唤起了宋氏来。
  宋氏满面担忧,闻声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一旁的谢翊更是紧张地道:“阿蛮莫哭,莫哭……”
  “口子不深,敷几日药,等到时候痂落了再抹几次玉容膏,不会留下疤痕的。”杭太医细细看了,才直起腰面向长房老太爷跟老太太笑地道。
  见他语气镇静,众人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蒋氏,原本无措的神情登时消失,只余了淡淡尴尬,耐下性子哄起了谢芷若:“好了好了,你八妹妹都没哭,你倒是哭什么?擦了泪,去给你六叔跟八妹妹道个歉。”
  谢芷若却不理,只兀自哭个不休。
  趁着杭太医为谢姝宁敷药的工夫,大太太走近了谢芷若,笑着道:“咱们家六姑娘平日里最是乖巧听话不过,今日怎哭得这般伤心?你也是不小心罢了,你六叔不会怪你的,快止了泪吧。”说完,她忽然又面向了蒋氏,叹口气道,“三弟妹,我知你这些日子心中不好受,可……”
  话说一半,并不说完,显得尤为意味深长。
  谢姝宁仰着头,耳中却一点没有漏掉这些动静。
  她的大伯母王氏,从来都不是个真好人。
  正想着,她便听到原本已经平息了怒气的长房老太太蓦地又呵斥了蒋氏一句,“这都哭成什么模样了,还不快带下去净面!”
  随即,屋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着响动,谢姝宁嘴角不由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
  她是故意的。
  方才那一下她并不是真的躲不开,只是在看到蒋氏母女俩的那一瞬间,她就起了心思。
  一个人的心就只有那么大,她若是想要获得长房老太太的喜欢,就只有先将原本占据位子的六小姐谢芷若给挤走。可蒋氏是长房老太太的外甥女,谢芷若又是从小便在这梅花坞里长大的,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蚕食掉长房老太太对她们的喜爱。
  正巧,若是她没有算错日子,如今正是长房老太太对蒋氏心怀不满的时候。
  而谢芷若因为蒋氏要将她带去扬州,养在身边的事,正闹脾气。
  她这一出“雪中送炭”,可不正好?
  只是,到底想的不够周到,惹了母亲跟哥哥担忧。
  敷完了药,大太太便让人赶紧将炕桌布置妥当。
  因着这突来的一出,晨食都被耽误了,所以下人们皆动作迅速,飞快地便摆上了花样繁多的吃食。大太太则亲自接过丫鬟提着的一只食盒,打开来,端出两只青花盏来分别送到长房老太爷跟老太太面前。

  第018章 撒娇

  因了先前的事,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用完早膳后,长房老太太也就没有继续留谢元茂说话,只叮咛了几句隔些日子再过来请安之类的,便放他们回三房去了。大太太会做人,又喜摆掌家宗妇的姿态,就主动请缨要送他们一家人出门。
  老太太听了,自是对大太太高看一分,觉得她会做人,懂事。
  于是大太太便一直将他们送至垂花门外,才边笑着边亲手帮谢姝宁拢了拢风帽,又怜悯地看一眼她额上还红肿着的痕迹,道:“可怜见的,回去可切莫沾了水。”
  “多谢大伯母关切,阿蛮记着了。”谢姝宁恭敬行礼。她如今过了年才五岁,可这一刻,前世身为侯夫人多年养成的矜贵之气,却让眼下的她举手投足间皆笼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得体恭肃。
  大太太微微吃惊,谢家这一辈的姑娘里,光看这行礼时所显现出的富贵之气跟姿态,竟似是没有人能跟眼前这个年幼的小丫头比较!正是爱闹不知事的年纪,怎会被教得这般好?吃惊之余,她又想起方才在宋氏的红木匣子中见到的那些琳琅满目之物,不由暗暗艳羡。
  他们都以为宋氏只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女,平日里过的日子想必就算富贵,也决计不能同京都的世家女子相比较,就是当丫鬟陪衬在旁,大抵都是不够看的。可谁知道,等真的见到了宋氏,对方却是这样一个人。
  一举一动叫人暂且寻不出纰漏来不提,单单那一匣子的东西,便足够叫人惊诧的了。然而在场的人谁看不明白,在宋氏眼中,那些叫他们惊讶的东西根本不足为道。
  既这般,那延陵宋家得富贵到何等地步?
  大太太笑中含涩,转而想起了长房的中馈来。
  她这个掌家大太太当得着实不易!
  府中的银子若非她事事都锱铢必较,早就入不敷出,丢人丢到金銮殿上去了!可这偌大的府里,谁又曾想过她的不易。几个妯娌又都是不知节俭的性子,两个长辈就愈加不必说起了。长房老太爷前些日子刚入手的那一本古籍,便不知花费了多少。甚至便是每日里的朝食,都势必花样繁多才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大太太心中愈想便愈觉得苦涩,索性撇开了不去理会,冲着谢元茂跟宋氏慈和笑着送了他们出门。
  等出了长房,谢元茂才一把将谢姝宁抱起,捧着穿成球状的她担忧地问道:“可还疼?”
  谢姝宁脱口便差点说出了“不疼”二字,幸好反应机敏临时转换成了该说的话,“疼极了,爹爹。”
  “爹爹给呼呼,阿蛮不疼。”谢元茂轻声哄着小女。
  谢姝宁嫌他肉麻又不自在,可一想到还有陈氏跟三老太太在一旁虎视眈眈,便真的将自己当做了小儿状,强行忍住了。她将脑袋侧歪在了谢元茂肩上,一边在他耳畔不停地嘟哝:“爹爹,阿蛮今夜睡在你们的暖阁中好不好?”
  走在宋氏身侧的谢翊闻言,便也急急忙忙地道:“我要同妹妹一道睡!”
  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两人虽还小,可换了那些个规矩严厉的人家,男孩六岁便搬去外院的也多得是。谢家虽不曾如此,可这会兄妹两人还要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不好。
  宋氏便捏了捏谢翊的手,柔声道:“翊儿休闹,等到白日里再同妹妹一道玩耍便是。”
  “哥哥……”谢姝宁受不住自家哥哥那苦着的小脸,不由道,“哥哥等明日天亮了再来寻阿蛮。”
  谢翊点点头,转而又问起谢元茂来,“爹爹,翊儿的先生还在延陵,那课业怎么办?”
  他自小喜学,三岁便开了蒙,如今一日不念几行书,识几个新字便浑身不自在,故而才来京都第二日便问起了这事。
  好在谢家里非但供着老太医,也供了位姓吴的夫子。
  “府里有位吴先生,学识人品都是上佳的,明日爹爹便去寻了吴先生让你早日入学可好?”谢元茂想也未想,脱口便道。
  谢翊听了倒也满意,便也不说话,只迈开步子往前走。
  这位吴先生,谢姝宁前世里虽不熟悉却也知道。听说是个大儒,学识是极好的。可依谢姝宁看来,却是稍嫌呆板了些,为人也不够豁达。所以将来,哥哥定然是不能一直跟着这位吴先生念书的。不过眼下,也只好先将就了。
  雪天里,一会便冻得人瑟瑟发抖,可雪地湿滑,一行人却又不敢走得太快,等回到三房的芝兰斋时,宋氏的脸都冻得有些青白起来。幸而屋子里烧着地龙,炭火也旺盛,一会的工夫便能重新暖过来。桂妈妈吩咐人沏了一直备着的热茶过来,一人一盏分了,才领着人退了出去,只将他们一家人留在了室内。
  可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谢姝宁便听到外头似有人走了过来。
  而后便响起了桂妈妈的声音,“春平姑娘。”
  是三老太太身边的人来了。
  不一会,厚厚的帘子被打起,桂妈妈领着春平进来。
  春平便微笑着同他们见礼。
  谢姝宁坐在炕上,这才发现春平今日似是比昨日他们来时要显得恭敬多了。看来他们今早在长房发生的事,都已经在三房传播开了。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谢家人迁来京都已经过了几代,当初买下的丫鬟仆役如今也都枝繁叶茂,现下各房里用着的人几乎都是家生子。
  一个又一个,像是葱茏大树下的根须,盘旋交错。
  所以,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时辰,三房的人大多便都已经听说了。
  她想着,便别过了头去,缠着一旁的谢翊翻起了花绳。
  “六爷,老太太吩咐奴婢来请示您,晚间这洗尘宴上的菜色是做咱北边的菜色,还是多做些南边的菜?”春平语气恭敬,解释起来,“府上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原是南边的人,不过在北地住了也有十几年,所以这两地的菜都做得极好。老太太想着五少爷跟八小姐,所以特地嘱了奴婢来问过您。”
  谢元茂听了点点头,扭头问宋氏道:“尝尝北地的菜如何?”
  将来还有几十年要过,如今便先熟悉一番也是好的。
  宋氏自不会驳他的意思,便点头应好。谢姝宁却装作不经意,声音软软地央道:“娘亲,阿蛮想喝糖粥。”

  第019章 机会

  她自小脾胃不佳,大夫说喝粥养胃,所以宋氏便让人变着花样为她做粥。
  素粥,肉粥,但凡她觉得好的,宋氏便不会吝惜银钱,天南地北的为她寻好吃的食材。论起来,她小时一直都是被母亲娇宠着长大的,便是宫里的公主,怕也就是这般了。
  这般想着,谢姝宁不由有些怅然。
  不过那些粥食中,她最爱的却是糖粥。
  用糯米熬制,到粒粒开花,香气弥漫,软糯黏稠之际,再淋上细细磨成的赤豆沙当浇头。若是秋日里,定要再往上头加点桂花甜蜜。那香甜的滋味,即便过了这许多年,依旧在谢姝宁心头萦绕不去。
  “阿蛮,糖粥费时,等改日娘亲再让人给你熬了可好?”宋氏略迟疑了下,终是询问起来。
  谢姝宁又岂会不知道糖粥看似简单,可熬制起来却是极其费时费心力,她这会提起,本就是故意为之。所以她抬起头,用水灵的一双眼可怜兮兮地望向谢元茂,唤道:“爹爹,阿蛮可以晚些再用饭的。”
  谢元茂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应道:“好好,阿蛮想吃的,爹爹一定让阿蛮吃到嘴里才行。”说完,他便转而吩咐春平道,“菜便做北地的吧,只另外再让厨子加一道糖粥。选上好的珍珠米,仔细熬了。”
  “是,奴婢记着了。”春平神色微异,笑着应下了便告退出去。
  桂妈妈便也悄然退下,重新守在了外头,顺道将从延陵带来的人都重新分配一番。人不多,又都是在宋家那样的宽厚人家处久了的,到这会却是都要好好敲打一番才好。
  屋子里就又静谧了下来。
  谢姝宁觑觑父母的神色,丢开了手中的红绳,窝进宋氏怀中,又悄悄指使着哥哥有样学样靠在了父亲怀里。
  而后她才咯咯笑了两声,玩着宋氏白皙细滑的手指,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谢元茂:“爹爹,昨儿阿蛮睡得早了,你都没告诉阿蛮,怎么过了这般久才来接我们。”
  有些话,她肯定母亲也是想问的,可是母亲从来都是将父亲的脸面摆在第一位的,想必不会直接就这般问,所以就由她代劳了吧!
  同样,也如她所料的一般,父亲当着孩子的面根本说不清楚。
  她于是就又道:“爹爹,你可是因为我们昨日见过的那位姨娘,才这般久不曾来接阿蛮?”话音落,她估计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哝起来,“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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