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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佬七眼巴巴的看着那几份审讯记录，他估摸不出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他至少明白一点，里面写的东西对自己非常不利。

　　　　在司法界，有一个很经典的案例叫做囚徒困境，其大概的意思就是人都是自私的，都会衡量利弊，以自己认为的最有利的方式来招供，所以警察通常审讯都是将疑犯分开，这样能从不同的疑犯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肥佬七现在就面临着实实在在的囚徒困境，他不知道司机、徐云龙他们到底招供了什么，但他相信为了自保，他们肯定会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而此时，肥佬七也想自保，肥佬七在考虑怎么说的时候，他的举动让小斌看在了眼里，小斌拿起一份卷宗，装作不经意的说道：“肥佬七，1000万的货啊，你要是配合我们，或许还能少蹲几年。”

　　　　肥佬七听到小斌这么一说，不由身体一个哆嗦，这贪心真的是害死人，自己本想干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没想到这一票干到审讯室来了！

　　　　“从头说吧。说一些他们没说的……”小斌知道肥佬七的心里防线开始崩溃了，追上了一句。

　　　　肥佬七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下决心般的开口说：“我……我原来其实是不想干的，有一天，徐云龙给我打电话，说手头有一批好货在找买家，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其实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架不住徐云龙游说，就说干吧……”

　　　　虽然肥佬七这话明显是想为了自己开脱，但是大体上和小斌掌握的一样，小斌也没有纠正他的一些细节，冷冷的说道：“继续说！你跟王立成是怎么接头的？”

　　　　肥佬七听到王立成这个名字，心理防线又被撕开了一个缺口，他继续说：“我和王立成没什么太多的交集，以前见过一两次面，大家都是做点不见得光的买卖，这个圈子也不大，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是徐云龙作担保，我和徐云龙认识多年了，还算是熟悉吧，徐云龙说这货是王立成的，成色非常好，价格也便宜，我就估摸着今年也40大几了，干脆就做一票大的，然后回家养老……”

　　　　“养老，我看监狱挺合适你养老的。”小斌冷冷的讽刺了一句：“继续说！”

　　　　“反正……所有的话都是徐云龙在中间转的，我没有直接联系王立成，这事儿前前后后也搞了一个多月，徐云龙半个月前让我把钱准备好，然后等消息，一等就到了昨天，说可以交易了……”

　　　　“你们怎么交易的？”

　　　　“原来说好是王立成和我亲自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来徐云龙说，王立成为了安全着想，让我们先在服务区把钱交给维修站里的人……”

　　　　“等等，维修站？！”小斌一听，想起了卡宴车曾经在维修站换过车胎，那半个小时时间，足够转移1000万了，难怪后来在车里没找到现金！

　　　　“是的，我们在服务区，装作车胎漏气，到了维修站，把钱交给了王立成的人……”肥佬七无奈的说。

　　　　“1000万现金，肥佬七，你就不怕别人不给你货？”小斌冷冷的说道。

　　　　“想过，不过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种事儿不常见，再说了，我也派了人跟着……”

　　　　“那人呢？”小斌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我刚收了货，给他打了电话说可以把钱支付，你们就出现了……”肥佬七懊恼的说。

　　　　“妈的，这个这么重要的情况，徐云龙这个王八蛋竟然都没有说！”小斌心里暗暗骂道，但是脸上却面无表情，他和另一个审讯员耳语了几句，那个审讯员出去了，不一会，带回两个技侦人员，还拿着肥佬七的手机，技侦人员假设好了机器，对小斌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小斌把手机递给肥佬七：“想在牢里呆多久，就看你怎么表现了。”

　　　　肥佬七接过电话，手有些哆嗦，问：“我……我怎么说？”

　　　　“你问他在哪儿？就说货有些问题，别让王立成的人把钱拿走。”小斌说道。

　　　　肥佬七拨通了电话，技侦立刻通过基站定位，很快找到了那台手机的位置，可是过了许久，那人才接电话，肥佬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带着哭腔说：“七哥，七哥，出事儿了，他们把钱抢走了，七哥……咱们上当了……”

　　　　这句话让小斌心里一惊，肥佬七更是满头大汗，想好的词早就无影无踪，对着话筒大声问：“你现在在哪儿？钱呢？钱呢？”

　　　　“我在医院……七哥，你刚给我电话说收到货了，他们就袭击了我，我被打晕了，我醒过来给你电话，可是你电话打不通啊……”

　　　　小斌用眼神询问技侦人员，技侦转过电脑屏幕给他看，手机信号的确是在一间医院里发出的。

　　　　事到如今，小斌也没招了，轻声对肥佬七说：“你让他等着，你派人去接他。”

　　　　“你等着，在医院等着，不要动，我找人去接你。”肥佬七按小斌的意思说完，挂了电话，面如死灰。

　　　　半晌，肥佬七说了句：“我肯定上当了，王立成在搞仙人跳！骗我的1000万！”

　　　　事到如今，傻子都能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王立成耍了个花招，不光肥佬七上当了，警察也跟着团团转！

　　　　可是王立成到底是早就计划好的，还是有人泄露了警方的行动给他？小斌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4）仙人跳（4）（）　
小斌还不死心，想亲自审一下徐云龙，或许徐云龙这里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小斌推开关押徐云龙的审讯室，徐云龙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心情很是放松，看到小斌进来了，赶紧放下腿，堆起一脸讨好的谄笑：“警官，嘿嘿……事儿办完了吧？啥时候能放我走啊，有没有奖金捏？”

　　　　“奖金？！”小斌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把揪着徐云龙的衣领：“你还想要奖金！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肥佬七不是抓到了嘛？货也抓到了……”徐云龙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瞪着眼睛看着小斌。

　　　　殴打嫌犯是违反警察条例的，或许小斌还会为此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眼看小斌这个模样，再多几秒他就能把徐云龙生吞活剥了，跟着小斌一起来审讯的警察赶紧上前把小斌拉开。

　　　　“王立成呢？”小斌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怒火，恶狠狠的问徐云龙。

　　　　“我怎么知道啊，从头到尾他就没有露面过。”徐云龙一脸的无辜。

　　　　“你们在服务区付钱的时候为什么不报告？！”想到这个事儿，小斌恨不得揍徐云龙一顿！

　　　　“警官，您这是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徐云龙一听，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怎么给你报告？我给你打电话说：‘警官啊，这王立成搞花招咧，不是钱货两清，先要付款再验货，这钱在服务区付款……’人家再傻，也知道我是你们的卧底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重要信息不报，造成多大损失？”小斌听徐云龙竟然硬气了，“腾”一下站起来，另一个警察见状，赶紧又拉又拽拦着他。

　　　　“我所有的电话你们都监听了，这个是在电话里说好的，你们出了问题，凭什么要我负责？”徐云龙振振有词的说。

　　　　徐云龙说得一点没错，警察监听了他所有的电话，可是唯独这个最重要的通话中，监听记录有一大段噪音，无法听清。

　　　　小斌冷静下来，定定的看着徐云龙，徐云龙也不甘示弱，瞪着小斌，小斌仔细的把事件经过思索了一遍，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整个过程，警方所采取的行为都是按照标准进行的，除了徐云龙短时间曾经失控和那个交易电话空白之外，一直没有任何可疑，王立成看似已经是囊中之物，可是却在最后一刻翻盘，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王立成早就计划好了，用假货骗肥佬七的1000万，二就是，王立成掌握了警方的行踪。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王立成的确是做得太精妙了，这就是一个翻版的仙人跳！警察还调动了许多资源来配合他玩了这么一出精彩绝伦的仙人跳，这场戏里，实际上肥佬七和警察都在跟着王立成的指挥棒转，还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王立成怎么会知道警察的行动计划？！小斌脑子里冒出这个疑问，会不会警方里出现了他的卧底？

　　　　但以一个犹如丧家之犬的王立成，他怎么可能收买卧底？小斌脑子乱糟糟的，千头万绪好像乱麻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他越想理顺却越乱了。

　　　　小斌瞪着徐云龙，徐云龙无辜的看着小斌，那架势就是：我该做的都做了，事儿没办好，别往我脑袋扣屎盆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十多分钟，审讯室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得！这么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老韦说过，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小斌腾一下站起来，徐云龙被小斌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想来揍自己，本能的一缩脑袋，但小斌没有朝他冲过来，指着他鼻子说：“徐云龙，我告诉你，老子这辈子都盯死你！”

　　　　这种威胁也只是一句气话，警察要盯某个人不是个人行为，就算小斌能利用关系调动一些警方资源，但24小时监控并不是随口说说这么容易，可事到如今，不说几句狠话，难解心头只恨！

　　　　徐云龙又缩了缩脑袋，嘴里小声的嘟哝：“我真是见了鬼了，啥事都往我头上推……”

　　　　小斌听到嘟哝，恨不得一巴掌糊他一脸，可还是强忍住了，拉开门出了审讯室，然后狠狠的把气撒在了门上，门“嘭”的一下被摔进门框里，整个办公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斌到走廊上想吹吹风透口气，正好有个警察在栏杆边抽烟，小斌走过去：“给我根烟……”

　　　　那个警察狐疑的看着他：“小斌你不是不抽烟么？”

　　　　“给我根烟！”小斌语气有些不耐烦，他只好掏出烟，默默的给小斌点燃，小斌吸了一口，从不抽烟的他被烟草那辛辣的烟雾冲进喉咙里，忍不住喷了出来，结果鼻子又被呛着了，顿时眼泪鼻涕一起留，咳嗽不止。

　　　　咳嗽完了，小斌又狠狠的抽了一口，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被呛着，不多时，一根烟就烧到了烟蒂，小斌把烟头狠狠的扔了出去，骂了句：“他妈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警察手上的烟才抽了半根，他莫名其妙的看着小斌的背影——这王小斌到底那根弦搭错位置了？！

　　　　小斌以猛虎扑兔之势，在有卧底的帮助下，配合王立成玩了一场仙人跳游戏，谁要是处于这个时候，谁都一肚子火，可是小斌是警察，他有火也没法发泄！

　　　　此时聪仔和六子已经溜过了国境，大陆警方就算是知道他们在哪儿也鞭长莫及了，彭浩明优哉游哉的翻着一本现代小说，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王立成倒是挺紧张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手机，等着聪仔和六子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王立成好像触电一样伸手就把手机抓在了手里，一看号码，是聪仔的，他看了看彭浩明，彭浩明刚看完一页书，翻过一页，轻描淡写的说：“他们应该已经过来了，你告诉他们说你在刚贡，让他们到刚贡和你会合。”

　　　　王立成点了点头，接通了电话：“喂……聪仔，你们过来了？嗯嗯嗯……安全就好……钱呢？都没问题了？我在刚贡……那就辛苦你们一趟到刚贡和我会合……好好好……到了我好好犒劳你们……”

　　　　王立成放下电话，彭浩明开口说道：“下了楼，有一台车在等着，车门没锁，钥匙在遮光板后面，红嘴林酒店的房间还没有退，你还可以回去住……”

　　　　看来这彭浩明早就安排好了，王立成暗暗的想。

　　　　“对了，别和聪仔他们说见过我，你就当这个事情从没有发生。”彭浩明又提醒了一句。

　　　　“我明白的，明哥。”这一夜彭浩明的操控让王立成心服口服，虽然林朝辉此时比彭浩明更有实力，但现在看起来彭浩明将其代之并非痴人说梦！

　　　　“接下来，你把钱和货，还给林朝辉，就说大陆的条子已经盯得很紧了，这边的路子不好弄，肥佬七已经被抓了，你留了个心眼，交易的时候拼死把钱给带了回来。”彭浩明又交待说。

　　　　“明哥，明白的，不过明哥……你啥时候才露面？”王立成又问。

　　　　“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没露面之前，你就和别人一样，当我是个死人就好了。”彭浩明说道。

　　　　“明哥你还有其他的……嗯？更大的计划……”王立成想探探口风。

　　　　彭浩明看了他一眼：“王立成，以后你站哪一边要考虑清楚了，别急吼吼看到腿粗就去抱。”

　　　　“哎……明哥教训得是……这……明哥，那下一步我怎么帮你？”王立成脑门又冒汗了，这彭浩明不好惹，可林朝辉也不是个善茬，自己还得像钻风箱的老鼠一样熬着。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王立成，要想成大事就得有耐心。”彭浩明并不打算透露太多，王立成只好闭嘴，讪讪的说：“那……明哥，我就先走了……”

　　　　“嗯，嘴巴严实点。”彭浩明这句话算是道别了。

　　　　王立成下了楼，看到了那台彭浩明说的车，拉开车门在驾驶室的遮阳板下找到了钥匙，上车发动，摸了摸脑袋，突然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王立成看了看方向，这里离刚贡不算远，一个小时后王立成就回到了刚贡，车开进红嘴林酒店的停车场，王立成回到了房间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王立成躺在床上，他是要好好思考一下彭浩明说的话。

　　　　王立成无疑要找一个靠山，这个靠山必须要有实力，或者说至少要在能看到的将来他会有实力！林朝辉看似不错，但王立成隐隐也感觉到朱魅儿和林朝辉之间的间隙在扩大，林朝辉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朱魅儿现在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操心，可是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女人肯定都不简单，否则为什么道上的人都叫她黑寡妇？信宜无疑是最粗壮的大腿，可王立成至少是在看得到的时间里抱不上，这几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看不起自己！

　　　　王立成想到这儿，恨得牙痒痒，朱魅儿也好，林朝辉也好，都差点要了自己小命，自己在他们眼里，可能连个棋子都算不上，呃不，还能算得上，但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但彭浩明就不同了，虽然彭浩明是在利用自己，但至少彭浩明救过自己两次！可彭浩明又靠得住么？行走在黑道上的人，天生都对任何人不信任，在这个道上的规矩就是哪怕是亲生父母都有出卖自己的可能！

　　　　王立成试图在脑子里理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好给自己找到一个平衡点，让王立成忠于哪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他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方，彭浩明肯定是有更大的计划，否则也不会让自己拿着货和钱回到林朝辉身边，如果……如果自己能套出彭浩明的计划，那无疑在两者之间就游刃有余了。

　　　　但王立成也知道，彭浩明是不会告诉自己计划的，自己在彭浩明手里也是一个棋子，只不过是一个不太想牺牲的棋子，彭浩明在这里和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毫无根基，彭浩明也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在这块土地上，法律和道德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至多能偶尔发出几句微弱的呐喊，在这儿势力决定了一切，只要有了势力，你可以做翩翩君子，用傲视一切的目光俯视着躬服于你身下的一切，人们从你手里拿走一点残羹冷炙之后，还要为你歌功颂德，也可以一做一个恶霸，抢走你看上的一切而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只要你不在乎别人的哭天抢地或者将仇恨埋在心底……

　　　　对于王立成而言，似乎后一个选择更适合自己，王立成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君子，他缺乏成为君子的教育和修养，从小时候开始，王立成就生活在一个时刻受着生存威胁的家庭，这样的家庭通常都不会太注重教育，王立成从父母和身边的人哪儿得到的教育只有一个——有钱，有钱，更有钱，只要有了钱就会有了一切，只要有了钱，就能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至于别人，谁会在乎？

　　　　不可否认，王立成对金钱有着近乎狂热的渴望，否则也不会走上贩毒这条道路，然而王立成最大的毛病就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实力，而等他醒悟过来需要有一个靠山的时候，似乎有些晚了，真正有实力的大腿岂是这么好抱的？

　　　　王立成此时虽然已经没有生存的威胁，可是他必须要站对了队伍，现在看来，彭浩明给了自己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有实力相当才有结盟的可能，在道上走了那么多年，王立成多少懂得一些这样的道理，可问题是，谁又能保证彭浩明会不会过河拆桥？！

　　　　然而这个世界上，谁能保证？在生死攸关之际，王立成都想过甩掉聪仔和六子，那都是跟了自己多少年的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