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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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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心理学家会分析说那是因为我父母对我太压抑了,但事实完全相反,他们很爱我,对我很民主,不像一般家长那样霸道。但是我好像天性就是如此,从来没有像别的小孩那样,因为想要一个玩具,就赖在商店不肯走,就打滚放骗地要父母去买,或者像你一样,唱歌别人听。我想要什么,我会告诉父母,他们给我买就买,如果他们不买,我也就算了。

“我对什么都是这样,要得到,很好,要不到,就不要了。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AB血型,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因为我的祖先是游牧民族。社会学家分析说,农耕民族改天换地,游牧民族随遇而安。农耕民族与天斗,与地斗,要在没庄稼的地方种出庄稼来。但游牧民族不同,他们享受大自然的施予,哪里有水草,他们就把牲口赶到哪里去。那个地方的草吃完了,他们就迁徙到别处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性格会是这样,我也不想分析我性格的成因,因为分析性格成因的目的,无非是想改进自己的性格,或者让别的人引以为戒。但我相信人世间很多事,最好是‘顺其自然’,特别是性格这种事,改变是很难的。

“所以我说我是个loser,不是说我已经lose了多少,而是说我这样的人,在逆境中比一般人少些痛苦,适合做loser。而且没什么追求的人,也就谈不上有多少挫折。我中小学的语文老师都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因为我写作文的时候,只要是写长大了想干什么,我都是写:

‘我长大了,只想什么都不用干,看看自己想看的书,做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就行了。’

每次老师都会向我父母投诉,说:‘你要跟你这个儿子好好谈谈了,他这样下去会一事无成的。’”

她觉得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安慰她,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反驳说:“可是你——也很成功啊,你读了研究生,发表了那么多东西,你能歌善舞,几乎什么都会,你不努力,怎么会——”

“可能是因为我做成的这些事,都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真正需要我努力争取的,我可能就放弃了。所以我高考就没逼着自己一定要上北大清华;拉提琴弹吉它,只弄到一般水平就算了。我学很多东西,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一样东西学精学透,我觉得这些东西用来丰富生活,学到一般程度就够了。一心一意要学到专家的水平,就失去了学它们的乐趣了。

“我奶奶笑我有‘拆袜线之才’,就是说我的才能像袜子破了之后拆出的线头一样,很多很多条,但都是短短的,派不上大用场。我父母也不干涉我,他们也没为我定下什么大目标,只希望我一生平平安安。

“据说按照人对生活的态度,可以把人分成‘驾驭派’和‘体验派’两种,有人要驾驭生活,有人只是体验生活,大概有点像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我可能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体验派’。记得有部电影,好像是卓别林的《舞台生涯》,里面有这么一段对话: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不为什么,生下来了,就活下去。’

“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可能很多人会说这很颓废,但对我来说,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回事,没想过生活要有个什么终极大目的,需要终生去追求。生命就是一种体验,酸甜苦辣,都是体验。”

“那你是不是想把各种女人都体验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你总是把什么都扯到这上头去,你这样横七竖八地乱扯,我都不敢说话了。”

“你说,你说,我不扯了。”

“刚才说什么来着?你都把我扯糊涂了。噢,如果你要我改我的性格,我也愿意改,我也可以做出些疯狂的举动,但那是‘改’出来的,你还是会认为不是自发的。所以不如你把爱情的定义改改,就不会为此难过了。”

她摇摇头:“你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因为你还没遇到一个使你失去理智的女孩,等你遇到了,你一定会失去理智地爱一次。”她很伤感地说,“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是那个使你神魂颠倒、失去理智的女孩。”

他搂住她,像抱着个小孩一样轻轻摇晃她,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又要对失去理智下个定义了。怎么样才叫失去理智?一定要杀了人才算失去理智?看来我是非杀几个人不可了。说,你想我去把谁杀了,我这就去。”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完全没有杀人的诚意。”

“我觉得我已经很没有理智了,被你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转,你不喜欢的事,不管我自己觉得对不对,我都不做了,这还不算失去理智?”

她想他说的可能是去深圳的事,她不安地说:“你现在去了深圳,心里肯定也是放不下简阿姨他们的,肯定怪我不讲道理,不通人情。”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你只是爱得太多,爱糊涂了,忘了生活中还有别的东西。”他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你的心思我懂了,你不是不关心简阿姨他们,你只是不希望我关心,免得我抢了头功。等我去了深圳,你会去照顾她父母的。我就不过问了,一切交给你了。”

47

艾米和Allan一直分住在两间屋里,虽然白天多半是腻在一起,但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两人就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卧室里去了。等到大家都睡了,艾米才偷偷溜到Allan房间去。谁也不知道这个模式是怎么形成的,或者为什么要走这个过场,但好像从一开始就弄成这样了,就不大好改变了。

他房间的床虽然比艾米在书房睡的沙发床大一些,但也只是个不规范的单人床,睡两个人仍然是很挤的。Allan刚出来的那几天,因为前胸后背都有伤,再加上腰伤,基本上没法和她亲热。他对她说:“我成了一个废人了,你还是把我休了吧。”她说:“你瞎说,你以为我爱你就是为了那事?那事谁不会?为什么要爱你?”

她说这话,绝对不是为了安抚他,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和想法。哪怕他从今以后永远都不能和她亲热了,她仍然是爱他的。她知道很多人不会相信这一点,但她相信。她甚至觉得他废掉了是件好事,那别的女孩就不会爱他了,但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她会向他证明这一点。

她把这些告诉他,问他相信不相信。他说他相信,他相信她做得到,但他自己会有很大压力,成天背着个心理包袱,疑神疑鬼,最终会把她搞得不胜其烦。到那时候,她甩他,良心上又过不去,不甩他,生活又不幸福。所以生活中有些事,就是个dilemma,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遇到,遇到了只好两害之中求其次,选那个伤害小一些的解决办法。

她问:“伤害小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我自己知趣地离开你喽。”

她大声嚷起来:“这是伤害小的解决办法?”他赶紧捂住她的嘴,她拉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废掉了也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说话像打雷一样,还能听不见?”

他的伤使他不能随心所欲,他开玩笑说现在一切传统方法都不管用了,需要自己创造发明了。他们就“发明”了一种方法,命名为“伤兵老爷”。

—文—后来他前胸后背上的伤好了很多,他经常问她:“皇上今晚会不会来宠幸贱妾?”

—人—她总是嘻笑着说:“爱妃这么春心荡漾,朕当然是万死不辞了。”

—书—有一个夜晚,她到他房间去,快十二点了,他还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就合上书,放到桌上,向她伸出两臂:“皇上大驾光临,贱妾有失远迎,该打该打。”

—屋—她拿腔拿调地说一声“爱妃平身”,突然发现他刚才看的是他自己的论文,觉得很奇怪,也不打皇上的官腔了,很平民百姓地问,“你早就答辩了,还看论文干什么?”

“有点怀疑Jane是误读了我的论文才——走那条路的,她的遗书中引用了几段我论文里的话,日记中也提到过,但那都是我引用的别人的话——”

“现在想这事还有什么用?”

“可能人就是有这个毛病,明知道不能挽回,还是要追根究底,想知道一个why,也许是为了今后不重蹈覆辙吧。”他抱住她,“不谈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

解完钮扣,他把她的睡衣向两边一拉:“不过常常是还没梦到这一步就——”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一下,我去把窗帘拉下来。”

艾米拉住他不放:“不用了,四楼,谁看得见?”

他盯着窗口看了一会儿,固执地说:“我还是去把窗帘拉下来吧,不费事。”说罢,就走到窗口,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拉下了窗帘。

艾米觉得他一定是想起了Jane,以为Jane正在从窗子里看他,而他怕Jane看见这一幕会伤心。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并不仅仅是在这种时候想到Jane,也许他一直都在想Jane。他刚才正在看论文,在想Jane为什么自杀的事,说明他这一番激情,都是为Jane而发。可能人鬼恋终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所以被Jane激发起来的热情只有发泄在她身上。

她觉得很扫兴,很伤心,她想起小昆说过的话,最怕的是男人的心飞了,他的心飞了,你就变成——厕所了。那话很恶心,但却固执地沾在她脑海里,抹都抹不掉。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地注视他。等他回到床上,她问:“你是不是觉得她在窗口看我们?”

他愕然:“谁?”

艾米觉得他在装假:“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好像刚刚悟过来:“Jane?你想哪里去了——”

她固执地问:“你是不是怕她看见我们亲热,会伤害她?”

他摇摇头。

“你爱她吗?”

他又摇摇头。

她觉得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肯定是怕Jane听见了不开心。她气恼地说:“你说话,不要光是摇头。”

“No。”

“那你为什么会在跟我亲热的时候想起她来?你为什么老觉得她在窗口看你?”

“我没有想起她,只是想拉上窗帘,觉得保险一些——”

“你在撒谎,你一定是想到她了,这是四楼,对面又没有楼房,怎么会有人看见?”

“可是我刚才并不知道这一点——”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你只说了这是四楼,并没说对面没楼房。”

“你骗我,你在这屋里住了这么久,不知道对面没楼房?而且前几次——你并没去关窗。”

他想了一下,说:“我以前真的没注意对面没楼房,前几次都是关着灯的,所以也没在意窗子。”

“你在撒谎,前几次没关是因为你那时还没读她的日记。你刚才在窗前看过了,知道对面没楼房了,为什么还是把窗关了呢?”

“已经走到窗口去了,当然就关上了。”

“你骗我,你肯定是觉得她在窗口,而你怕她看见了会伤心。”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这样想,你这样胡思乱想——把我搞得很不开心。对于Jane,我只有内疚,没别的——”

“内疚就说明你还是没忘掉她。”

“你想我忘记她,就不要老提她,尤其不要在这种时候提。”

她觉得他这句话实际上是承认他忘不掉Jane,她尖刻地说:“提她就怎么啦?就使你忘不掉她了?你自己忘不掉,还怪在我头上。我看得出来,你其实是爱她的。即使以前不爱,现在也开始爱上她了。她为你丢掉了生命,在这样的爱情面前,谁能不感动?”

她希望他反驳一下,至少说声“感动不等于爱”,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的不反驳使她觉得他默认了,她说:“如果你感动了,爱上她了,我也不会怪你,只求你坦白地告诉我,我会走开,我不要做别人的替身,做别人的——厕所。”

他惊诧地望着她:“你这个疯狂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呀!连这么难听的话——都想得出来——”

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我知道,Jane是对的,她说了,只有死,才能真正拥有你的爱,她死了,所以她真正拥有你的爱了。你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了,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了。”

他搂着她,跟她贴得紧紧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人——”

“我说的是精神上的——”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平静,不甘心地向下摸了摸他的那个地方,真的是平平静静的,刚才的冲动烟消云散了,她绝望地说,“不论你嘴里说什么,你的身体背叛了你,你刚才那一番热情都是为她而发的,你对我——没有兴趣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到他那个地方,说:“来,你来perk him up。”

她抽开手:“你要是有兴趣还用得着我这样?”

他把手伸到她的小妹妹那里,被她一把拉开:“别搞这些歪门邪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性,而是爱——。”

他讪讪地收回手,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

她见他不理她,觉得他现在根本不在乎她伤心不伤心了,不由得悲愤地说:“是不是只有死才能得到你的爱呢?我也做得到的,我也可以死给你看的——”

她还没有说完,发现他坐了起来,把她也拉了起来。他让她在他面前坐直了,两手紧紧握着她的肩,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我不许你再说到死,或者想到死。你现在就向我保证,永远都不要做出那样的傻事!”

她看到他脸上不知是焦急,是生气,或者是什么别的,总之是足以使她清醒过来的表情,她胆怯地说:“I promise。你也要promise。”

“I promise。我们都不要做那样的傻事,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48

正当艾米几乎忘掉了“宫平”这个人的时候,“宫平”不甘寂寞似地给艾米寄来一封信,直接寄到了她系里。她从系里的信箱里拿到那封信,看了一下,内容跟前四封信差不多,说如果你不离开成钢,就叫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现在不能确定“宫平”就是Jane了,虽然Jane可以写了信,请别人在指定的时间发出,但那样想好像太牵强附会了。她猜不透是谁,但她决定不告诉Allan,免得他担心。

结果Allan找到学校来了,带了一封“宫平”写给她的信,是寄到家里的,他没有拆开看,但他猜得到信的内容。她拆开一看,跟她收到的那封差不多,她只好把自己收到的那封也拿了出来。

这次无论艾米怎样反对,Allan执意要报案,还特意叫上了小昆,想利用一下他的那些关系。公安局把那几封信要去了,研究了一阵,又像审犯人一样地叫Allan把他认识的女生名字一一报上来。他有点犹豫,问他们要这些名字干什么。公安局的人说:“这种信,明摆着只能是喜欢你的女孩写的,不在你认识的女生当中找,到哪里去找?”

Allan不肯说名字,艾米知道他怕公安局的人拿到名字会胡乱收审几个。公安局的人不耐烦了:“你不说名字,我们能干什么?”

艾米说:“ 说了名字,你们又能。干什么?你们先把你们的计划讲一下,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名字。”

公安局的人显然是被她气。昏了,但碍着小昆的面子不好大发雷霆,只把小昆叫出去嘀咕了一会儿,就遁形了。小昆叫上他们俩,离开了公安局,他开车送他们俩回去。

小昆有点为难地说:“你们不肯告诉他们。那些女生的名字,他们确实是不好着手。”

艾米说:“算了吧,告诉他们几个名字,好让他们把。别人收审了?还是三天两头地去查问别人?我看他们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别靠他们了。”

小昆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是。。比这严重的案子多了去了,公安局不是看我的面子,问都懒得问你们。这个‘宫平’也没有过任何行动,可能只是某个爱慕成钢的小女孩搞的恶作剧,能把你吓跑,最好,吓不跑,也只能干望着。”

艾米说:“就是,如果真想杀我,还这么费心地给我打。报告?怕我不警惕她?都是些小孩子把戏,让我干,肯定干得比这漂亮。”

小昆说:“嘿嘿,我怀疑就是你干的,好让成钢紧张你。”

艾米也不示弱:“我倒觉得是你干。的,你有作案的动机和时机。”

小昆笑着说:“我要干,肯定也比这干得漂亮。算了,我们两个不用互相指控,其实成钢才是罪魁祸首。帅也要有个限度,像我这样就够了。太帅了,就丧尽天良,祸国殃民了。女人太漂亮,就是‘红颜祸水’。男人太帅,该叫个什么祸水?‘黄颜祸水’吧?成钢根本就不该有女朋友,没有女朋友,就没人会心理不平衡,天下就太平了。”

艾米怕Allan也这样想,不再接碴,免得小昆越说越走板。回到家,她问Allan:“你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我在想到底谁有可能是‘宫平’。肯定是个很熟悉的人,因为她知道家里的地址,又知道学校的地址,而她以前是不知道的,所以——很可能就是上次生日聚会上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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