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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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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四个男孩当中,有一个男孩长着淡褐色头发,眼睛象兔子似的,仿佛用粉红色玻璃制成,平时还留下来过夜。这孩子对霍。阿卡蒂奥依依不舍,在霍·阿卡蒂奥因气喘病失眠时,都不离开他,陪着他在一个个漆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一天半夜,在乌苏娜的卧室里,他们忽然发现水泥地面的缝隙里冒出一道奇异的金光,似乎有个地下太阳把卧室的地面变成了闪闪发亮的橱窗。为了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无需点灯,他们只是在乌苏娜床铺的角落里,在升起的光最亮的地方,稍稍揭起几块裂缝的石板一看;石板下出现一个地窖,原来这就是奥雷连诺第二那么苦恼而又顽固地寻找的地窖。地窖里放着三只帆布袋,用一条铜丝拴着,里面总共七千二百四十个金币,它们在一片漆黑中光采熠熠,犹如一块块烧红的炭。 
  宝藏的发现仿佛是黑夜中迸发的一片亮光。然而,霍。阿卡蒂奥并没有去实现自己穷困时代梦寐以求的理想,也没有带着这突然降临的财富回罗马去,却把父母的房子变成了一片荒弃的乐土。他更新了卧室里的丝绒窗帘和天盖形花帐幔,又叫人在浴室里用石板铺地,用瓷砖砌墙。餐厅里摆满了糖渍水果、熏制腊味和醋腌食物。关闭的储藏室又启开了,里面放着葡萄酒和蜜酒;这些饮料都装在一只只箱子里,箱子是他亲自从火车站领回来的,上面写着霍·阿卡蒂奥的名字。有一天夜里,他跟自己的四个宠儿举行了一次盛大的酒宴,酒宴一直持续到天亮。早晨六点,他们光着身子走出卧室,把浴池里的水放掉,装满了香槟酒。男孩们一齐扑进浴池,好似一群小鸟在布满一层香气泡的金黄色天空中嬉戏。霍。阿卡蒂奥仰卧一旁,没有参加他们喧嚣的欢乐。他尽情地漂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睁着眼睛怀念阿玛兰塔。男孩们很快就玩累了。他们一窝蜂似地拥进卧室,在那儿扯下丝绒窗帘,把它们当作毛巾擦干身子,又打打闹闹地砸碎了一面水晶玻璃镜子,然后大家一下子爬到床上,在一片混乱中掀掉天盖形花帐幔。霍。阿卡蒂奥回来时,只见他们缩作一团,象睡在一艘沉船的残骸之间,他不由得火冒三丈,倒不是由于他面前出现的一片毁灭景象,而是出于对自己的可怜和厌恶,一场破坏性的纵酒把他的心都劫掠一空了。霍·阿卡蒂奥记得,在一只箱子底儿上,跟粗毛衣服以及禁绝肉欲和忏悔用的各种铁器一起,存放着一些藤条。他连忙抄起一根藤条,疯子般地大声号叫,使出对付豺狼也不可能使出的狼劲抽打自己的这些宠儿,把一群野男孩赶出了房子。卧室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他累得喘不过气来,气喘病又发作了,这次发作持续了好几天。等到发作过去,霍。阿卡蒂奥已经奄奄一息。在受尽折磨的第三天,他就再也不能忍受了,晚上来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的房间里,请他帮忙到附近哪一家药房去为他买一些止喘粉。这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第二次上街。他只跑了两条街道便找到一家小药房,蒙着灰尘的橱窗里摆满了一只只贴有拉丁文标签的陶瓷瓶。一个象尼罗河水蛇那样神秘而美丽的姑娘,按照霍·阿卡蒂奥记在一片小纸上的药名,把药卖给了他。这一次,在微弱的淡黄灯光下,大街的空寂景象也没激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丝毫的好奇心。霍·阿卡蒂奥正在思索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会不会逃跑,不料他气急败坏地回来了,拖着两条因为长时间奔波已经软弱无力的腿。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对周围的世界显然漫不经心,过了几天,霍·阿卡蒂奥就不顾母亲的嘱咐,准许他想上街就上街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上街。”他回答。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继续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钻研羊皮纸手稿,逐渐把它全部译了出来,尽管上面的意思依然不得其解。霍·阿卡蒂奥经常把一片片火腿,把一些使人嘴里留下春天余味的花状糖果,送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房间里;有两次,他来的时候,甚至还拿着一杯上等葡萄酒。霍。阿卡蒂奥并不想了解羊皮纸手稿,他总觉得那是一本只适合古代文人阅读的闲书,但他对这个被人忘却的亲戚却很感兴趣,没有想到他居然掌握了罕见的学问和深奥的知识。原来,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懂得英文;在研究羊皮纸手稿的间隙中,他看完了六卷本的英国百科全书,象看长篇小说一样,从第一页看到最。关于罗马,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可以侃侃而谈,好象一个在那儿住了多年的人,霍·阿卡蒂奥起先把这归因于他看的百科全书,但是很快就明白他的亲戚还知道许多不可能从百科全书上汲取的东西:譬如物价。问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些情况的,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总是回答,“一切都可以认识嘛!”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觉得惊异,他只是从远处望见霍·阿卡蒂奥在一个个房间里踱来踱去,但是在有所了解以后,才知道他不象自己所想的那样。他发现霍,阿卡蒂奥不但善于笑,偶尔还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这座房子昔日的宏伟气派,看见梅尔加德斯房间里的一片荒羌景象就难过地叹气。两个同血统的单身汉这样接近,距离友谊自然还远,可是这样接近毕竟排遣了他俩的无限孤独,他们俩既分离又联合。现在,霍·阿卡蒂奥可以去找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请他帮助解决一些迫切的问题,因为霍。阿卡蒂奥本人对这些事情毫无办法,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得到了霍·阿卡蒂奥的同意,可以坐在长廊上看书,收读阿玛兰塔·乌苏娜继续以从前那种一本正经的态度写给他的信,使用霍·阿卡蒂奥从前不让他进去的浴室。 
  一个炎热的早晨,他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敲门的是一个陌生老头儿.一对绿莹莹的大眼睛闪着幽灵似的光芒。老头儿有一副严峻的面孔,额上现出一个灰十字。那件褴褛的衣服,那双破旧不堪的皮鞋,那只搭在肩上的旧麻袋——这是他唯一的财产——使他显出一副穷汉的模样,但是他的举止依然显得尊严,跟他的外貌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半明不暗的客厅中,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支持这个人生存的内在力量,并不是自卫的本能,而是经常的恐惧。原来,这是奥雷连诺·阿马多。在奥雷连诺上校的十六个儿子当中,他是唯一幸存的人。一种完全意外的逃犯生活,把他弄得精疲力竭,他渴望休息。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恳求他俩让他在房子里住下来,因为在那些不眠之夜里,他曾把这座房子看作是他在大地上的最后一个避难所。谁知霍。阿卡蒂奥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亲戚,他俩把他错当成一个流浪汉,把他猛地推到街上。他俩站在门口,目睹了早在霍·阿卡蒂奥出世之前就开始的一场戏剧的结局。在街道对面的几棵杏树下,忽然出现警察局的两个密探——他们在过去的许多年中,一直在追捕奥雷连诺·阿马多,——他们象两条猎犬似的顺着他的踪迹从门前跑过,只听到“砰砰”两声枪响,奥雷连诺·阿马多一头栽倒在地上,两颗子弹正好打中他额上的那个十字。 
  在一群野孩子被赶出房子之后,霍·阿卡蒂奥在生活中期待的就是远航大西洋的轮船消息,他必须赶在圣诞节之前到达那不勒斯。他把这件事告诉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甚至想为他做一笔生意,使他能够生活下去,因为菲兰达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送过一篮子食物来了,可是这最后一个理想也注定要变成泡影。有一次,七月的一天清晨,霍·阿卡蒂奥在厨房里喝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煮的一杯咖啡,正在浴室里结束自己照例的沐浴程式,突然从瓦屋顶上跳下那四个已被赶出房子的男孩,他们不等他醒悟过来,连衣服还没脱下,就扑进浴池,揪住霍·阿卡蒂奥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在水里,直到水面不再冒出气泡,直到教皇的继承人无声的苍白的身躯沉到香气四溢的水底。然后,这群男孩赶紧从只有他们和受难者知道的那个地窖里取出三袋金币,扛在肩上跑掉了。整个战斗是按军事要求进行的,有组织的,迅捷而又残忍。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正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对一切都没怀疑。到了晚上,他走进厨房,发现霍·阿卡蒂奥不在那儿,便开始在整座房子里寻找起来,终于在浴室里找到了。霍。阿卡蒂奥巨大膨胀的身躯漂在香气四溢、平静如镜的浴池水面上,他似乎还在思念着阿玛兰塔哩。这时,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才感到自己多么喜欢他。 
  … 
   

 



 




 第十九章



  十二月初旬,阿玛兰塔。乌苏娜一路顺风地回来了。她拉着丈夫系在脖子上的丝带,领他到了家,她是事先没打招呼便突然出现的;她身穿乳白色衣服,脖子上戴着的那串珍珠几乎拖到膝盖,手指上是绿宝石和黄宝石的戒指,光洁、整齐的头发梳成一个发辔,用燕尾状的发针别在耳后。六个月前同她结婚的男人,年岁较大,瘦瘦的;象个水手,是法兰德斯人。她一推开客厅的门,就感到自己离开这儿已经很久了。房子破得比想象的更厉害。 
  “天啊,”她叫了一声,语气快活多于惊讶,“显然,这房子里没有女人!” 
  门廊上放不下她的行李,菲兰达的那只旧箱子,是家里送她上学时给她的,此外还有一对竖着的大木箱、四只大手提箱、一只装阳伞的提包、八个帽盒、一个装了五十只金丝雀的大笼子,另外就是丈夫的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是拆开来装在一只特制箱子里的。他象抱大提琴似的抱着箱子走。尽管经过长途跋涉,但她连一天都没休息。她全身都换上她丈夫夹在自动玩具里一道带来的粗布衣服,把这座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她扫去了在门廊里做窝的红蚂蚁,让玫瑰花丛恢复生机,铲除了杂草,种上羊齿蕨和薄荷,沿着篱笆墙又摆上了一盆盆秋海棠。她叫来一大群木匠、锁匠和泥瓦匠,让他们在地上抹缝,把门窗装好,将家具修复一新,把墙壁里里外外粉刷了一遍。就这样,在她回来三个月以后,人们又可以呼吸到自动钢琴时代曾经有过的朝气蓬勃、愉快欢乐的气息了。在这座房子里,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不曾有过一个人的情绪比现在还好,也不曾有过一个人比她更想唱,更想跳,更想把一切陈规陋习抛进垃圾堆里。她用笤帚扫掉了丧葬的祭奠品,扫掉了一堆堆破烂,扫掉了角落里成年累月堆积起来的迷信用具。出于对乌苏娜的感激,她留下了一件东西,那就是挂在客厅里的雷麦黛丝的照片。“啊唷,真逗人,”她这样喊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十四岁的姑妈!”一个泥瓦匠告诉她,这座房子里全是妖怪,要赶走它们只有找到它们埋藏的金银财宝才行。她笑着回答说,男人不该相信迷信。她那么天真、洒脱,那么大方、时新,使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见她过来便感到手足无措。“啊唷!啊唷!”她双臂张开,快活地叫道。“看看我的小鬼头是怎么长大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她随身带来的手提留声机上放了一张唱片,打算教他跳最新式的舞。她叫他换下奥雷连诺上校传给他的脏裤子,送给他一些颜色鲜艳的衬衫和两色皮鞋,如果他在梅尔加德斯的房间里呆久了,她就把他推到街上去。 
  她象乌苏娜一样活泼、纤小、难以驾驭,并且几乎同俏姑娘雷麦黛丝同样漂亮和诱人。她有一种能够预测时尚的罕见本能。当她从邮件里收到最新式的时装图片时,旁人不得不赞赏她亲自设计的式样:她用阿玛兰塔的老式脚踏缝纫机缝制的衣服和图片上的完全一样。她订阅了欧洲出版的所有时装杂志、美术刊物、大众音乐评论,她经常只要瞟上一眼,便知道世界万物正按照她的想象发展变化,具有这种气质的女人,居然要回到这个满是灰尘、热得要命的死镇上来,真是不可理解,何况她有一个殷实的丈夫,钱多得足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生活,而且他对她很有感情,甘心让她牵着丝带到处走。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准备久居的意思更加明显,因为她的计划是长远的,她的打算就是在马孔多寻求舒适的生活以安度晚年。金丝雀笼子表明她的决定不是突然的。她想起了母亲在一封信里告诉过她关于捕杀鸟类的事情,就把动身的时间推迟了几个月,直到发现了停泊在幸福岛的一只轮船。她在岛上挑选了二十五对最好的金丝雀,这样她就可以使马孔多的天空又有飞鸟生存了。这是她无数次失败中最可悲的一次。鸟儿繁殖以后,阿玛兰塔·乌苏娜却把它们一对对地放出去;鸟儿们获得了自由,便立即从小镇飞走了。她想用乌苏娜第一次重建房子时所做的鸟笼来唤起鸟儿们的感情,可是没有成功。她又在杏树上用芦草编织了鸟巢,在巢顶撒上鸟食,引诱笼中的鸟儿唱歌,想借它们的歌声劝阻那些飞出笼子的鸟儿不要远走高飞,但也失败了,因为鸟儿一有机会展开翅膀,便在空中兜一个圈子,辨别了一下幸福岛的方向,飞去了。 
  回来一年之后,阿玛兰塔·乌苏娜虽然没有结交什么朋友,也没有举行任何宴会,但她仍然相信,要拯救这个灾难深重的村镇是办得到的。她的丈夫加斯东怕冒犯她,总是小心翼翼的。从他走下火车的那个决定命运的下午起,他就觉得妻子的决心是怀乡病引起的。他肯定她迟早会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挫折。他不肯花点功夫安装自行车,却在泥瓦匠们搅乱的蜘蛛网里寻找最大的卵。他用指甲弄破这些卵,花费几个小时在放大镜下面观察钻出来的小蜘蛛。后来,他想到阿玛兰塔·乌苏娜正在继续她的修缮工作,双手不得空闲,他才决定安装那辆前轮比后轮大得多的漂亮自行车。他还努力捕捉本地所能找到的每一种昆虫,给它们治病。他把昆虫放在果酱瓶里,送给列日(比利时城名。)大学教自然史的老师:尽管当时他的主要职务是飞行员,但他曾在那个大学里学过昆虫学的高年级课程。他骑自行车时总要穿上杂技师的紧身衣,套上华丽而俗气的袜子,戴上福尔摩斯式的帽子;但他步行的时候,却穿一尘不染的亚麻布西服,脚登白色鞋子,打一个丝领结,戴一顶硬草帽,手里还握一根柳木手杖。他的浅色眼睛突出了他水手的容貌,小胡子柔软齐整,活象松鼠皮。他虽然比妻子起码大十五岁,可是他的机敏和果决却能使她感到愉快。他具有一个好丈夫必备的气质,这就弥补了年龄上的差异。其实人们看到他已经四十来岁了,还保持着谨小慎微的习惯,脖子上系着丝带,骑着马戏团用的自行车,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和妻子之间曾经有过狂热的爱情生活,而且在最不适宜的或者情绪冲动的场合,他俩还会象刚开始恋爱时那样顺从彼此的需要,干出有伤风化的事来;随着时光的消逝,经过越来越多不寻常的事情的磨炼,他俩之间的这种激情就变得更加深沉和炽热了。加斯东不仅是个具有无穷智慧和想象力的狂热的情人,或许还是这样一名驾驶员,为了求得紫罗兰地里的片刻欢乐,他宁愿紧急着陆,几乎使自己和爱人丧命也在所不惜。 
  他俩是在认识两年以后结婚的,当时他驾驶着运动用的双翼飞机在阿玛兰塔·乌苏娜就读的学校上空盘旋。为了躲开一根旗杆,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动作,老式的帆篷和铝制机尾被电线缠住了。从那时起,他顾不上装着夹板的腿,每逢周末都把阿玛兰塔。乌苏哪从她居住的修女公寓接走;那里的规矩不象菲兰达想象得那么严格,他可以带她到他的乡村俱乐部去。星期天,在一千五百英尺高处荒野的空气中,他们开始相爱了。地面上的生物变得越来越小,他们彼此也就越来越亲近了。她对他说起马孔多,说它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宁静的城镇;她又谈起一座散发着薄荷香味的大房子,她想在那儿同一个忠实的丈夫、两个强健的儿子和一个女儿生活到老。儿子取名罗德里格和贡泽洛,而决不能叫什么奥雷连诺和霍·阿卡蒂奥;女儿要叫弗吉妮娅,决不能起雷麦黛丝之类的名字。她因思恋故乡而把那个小镇理想化了,她的感情那么强烈坚定,使得加斯东明白,除非带她回马孔多定居,否则休想跟她结婚。他同意了,就象他后来同意系上那条丝带一样,因为这不过是暂时的喜好,早晚都要改变的。可是在马孔多过了两年以后,阿玛兰塔·乌苏娜仍象刚来的头一天那么快活。他开始发出警号了。那时候,他已经解剖了这个地区每一种可以解剖的昆虫。他的西班牙语说得象个本地人,他解开了寄来的杂志上所有的字谜。他不能用气候这个借口来催促他俩返回,因为大自然已经赋予他一个适合异乡水土的肝脏,使他能够对付午休时间的困劲,而且他还服用长了醋虫的水。他非常喜爱本地的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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