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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绣娘-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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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月心里渐渐有了底,索性干脆地跟祁连修点头认下了。
  意料之中的干脆。
  祁连修浅笑,颇有兴趣的打量江清月。这个小绣娘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
  “昨夜江大人的妻子闹了半宿找人,而你恰好跑得莫名其妙,今晨那个宁家二太太又急匆匆走了。这里边你若说没事儿,本王不会信的。”
  “民女知道的东西有限,恐怕满足不了王爷的好奇。”江清月语气稳住了,心肝肺却急得乱扑腾。钱氏与江宾璋苟合的秘密怎么能随意外传,这件事她绝不会说出去。一旦被钱氏提前听到了风声,那她这半年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祁连修嗤笑,三两步走到江清月跟前。祁连修若再靠近一点,他的下巴便刚好抵到江清月的额头。
  江清月惊了一下,却不敢乱动,把头低得更深了。她心里清楚,王爷此举就是想震吓她。
  她要稳住!
  “捉奸的事本王不感兴趣。”祁连修语出惊人。
  江清月惊讶不已,禁不止抬首看祁连修。原来他知道!原来根本不必她说,对方已经猜到结果了。
  祁连修唇角一勾,身体微微前倾。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进了江清月耳里。
  “江绣娘,你昨夜轻薄了本王。”
  
  ☆、第37章
  
  江清月惊讶的看着祁连修,竟无言以对。
  祁连修展开白玉扇,随手扇了扇风,却不是冲自己而是对着江清月。
  凉风过耳,江清月愈加清醒。她知道对方在等她的回答,可她又有什么好回答。果然,她刚才死不承认昨晚的事比较好。
  祁连修眸光里透着危险气息,“江绣娘,你骗不了本王,如实承认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又被他猜透心思了。
  江清月无奈道:“王爷,轻薄这词似乎用得有些过了。民女乃一介草民,岂敢有胆量轻薄王爷。”
  “论绣技本王不如你,但论才学本王还是比得过你。”
  晋阳王无非在绕弯子的表达:他的词用得很对,不容你置疑。
  此时此刻,江清月又不知说什么好了。晋阳王叫她来,不可能只是为了跟她讨论词句用法。
  “江清月,你一次又一次引起本王的注意,意欲为何?”小太监抬了把椅子来,祁连修顺势坐下,用扇柄轻敲着椅子的红木扶手。
  “王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民女对天发誓,绝没有这样的心思。”江清月跪地,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做起誓状。如果晋阳王只是为了看看这种浮夸的表忠心方式,她可以迎合。
  祁连修见江清月起誓的样儿,哈哈大笑起来。
  高德禄满头大汗的跑回来,正见王爷大笑的情景,整个人惊呆了。他好像错过什么精彩事件了。
  “从青州,到王府,再到相国寺,若说不是你有意为之,又是因何?”
  “回王爷,确实是巧合。”她也不想走哪儿就在哪儿碰见个碍事多事的王爷。
  祁连修敛住笑容,认真地看着江清月,压低声音,“那本王便换个问法,你初至京城一展绣技,得皇帝褒奖;三番两次进入理国公府,成为钱氏养女。这些都是巧合么?”
  江清月心头一震。她不明白晋阳王怎么会突然盯上她,对方竟然连钱氏收她做养女的事儿也清楚。晋阳王身处事外,本就容易把事情看得清楚;更何况他机敏过人,保不齐已然看出她的目的。高高在上的贵族王爷关注她这个小绣女做什么,天下就没有能他操心的事了么。
  江清月好容易挖出钱氏的秘密,复仇计划正在紧要关头,绝不能功亏一篑。
  晋阳王现在出现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江清月心里头莫名地焦躁。实在是她身份低微,无法应付眼前这位尊贵的王爷。
  “和本王说说你的目的,若真情有可原,本王或许心情好,饶你一遭。若不然,你便在此长跪不起,你谋划的那些事儿自然就会无疾而终了。”祁连修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清月。
  江清月的耳边传来祁连修若有似乎的笑声,恨得牙痒痒。此刻,她若是一只虎,必然会立马扑倒晋阳王,然后一口咬死他。
  江清月努力奋斗这么多年,为就是让自己和大姐三弟能在这世间活出个人样儿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成功了,可就在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很无能。她的仇恨在这位尊贵的王爷眼里算得了什么?引他注意的一场戏?又或是他无聊时消遣的一场小热闹?
  江清月鼻子发酸,强忍眼中的泪水。她咬破了下唇,用疼痛唤起自己的理智和清醒。为今之计,她只能把养父母和她们三姐弟的遭遇托出,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她赌得是晋阳王还有残余的人性。
  祁连修听闻经过,叹道:“这么说你的父母是被理国公府二太太害死的,你回来……”
  “是!”江清月异常干脆地喊道。
  祁连修错愕的看着江清月,发现她的身体在轻微的地颤栗着。他叹口气,让江清月起身,命其抬头,却见眼泪像串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她两颊滑落。已然落泪成这副模样了,她还是一脸隐忍的表情,似乎想把眼泪憋回去。
  祁连修心中一紧,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他好像真的看见了一名清瘦的女娃为整个家竭力付出的心酸景象。祁连修不禁站起身,走上前两步,他想要抬手为江清月拭泪,却又碍于情面隐忍了下来。
  江清月倔强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跟祁连修行半身礼,“王爷可愿放过民女?若王爷还是不肯,民女恳请王爷通融两日,只两日就好。”
  祁连修本想看个热闹罢了,把眼前小女子弄得落魄不堪,并非他的初衷。他看着满面泪痕的江清月,嗓子莫名的发干,动了动喉咙,关心的话到嘴边却变了样儿。
  “你去吧。”
  江清月冲祁连修躬身,转身走了。
  高德禄看得心疼,他猜得出江清月道出的真相中还有更多隐情,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家也不必忍辱负重多年。达官显贵又如何,便可随意草菅人命?祁国律法上可明明白白的写着,奴才的性命不由主子任意决断,违法者理应交由官府判定,更何况江姑娘的父母已然不是奴才身份。世道不公,官官相护!
  高德禄心里替江姑娘委屈,哭得稀里哗啦。他也跟江姑娘一样,是贫贱出身,心里明白江姑娘这样的遭遇有多苦。贫贱人多是甘受屈辱,能有几个像江姑娘这般反抗的。
  高德禄万分敬佩江清月的拼劲儿,禁不住感慨:“江姑娘怪可怜见的,穷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打小没了父母,王爷您也是——”高德禄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已故的老王爷和王妃,他顿了一下,转而无奈地叹了一句,“您该懂她的难处。”
  本是同样的身世遭遇。同样是自小丧父丧母,与自家兄弟姐妹相依为命,又何必为难她。
  祁连修眼看着江清月拐出石拱门,突然开口:“你站住!”
  高德禄闻声吓得一哆嗦,他惊恐的仰望着王爷。不会是因他多嘴,令王爷不打算发放过江姑娘了?
  江清月就怕晋阳王反悔,步伐走得很快。背后传来命令时,她已然穿过石拱门,眼看就可以走开了。
  祁连修追过来,挥手撤了门口侍卫。高德禄泪眼婆娑的要追过来,看着八名侍卫从门外跑进来,料知王爷不许外人扰,遂停了脚步。
  “王爷。”江清月垂眸行礼,眼皮遮住了她哭得发红的眸子。她低头半晌,只听得见四周流水和鸟儿的鸣叫声,但甘松香的味道一直没有消散,她知道晋阳王还在他眼前,遂不敢抬头。
  “你的事,本王可以帮你,”祁连修话未说完,便听江清月谢恩回绝了自己。
  “民女的家事自该民女自己去处置。王爷只需放过民女这一遭,民女已是感激不尽。”江清月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压低声,不让对方听出自己话语中的悲凉。
  她的话换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正当她的情绪忐忑到极点的时候,江清月感觉到一股力迫使自己被浓郁的甘松香包裹住了。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晋阳王抱住了。
  抱住了?
  江清月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抬眼确认,刚巧看得到晋阳王挺拔的后背;而自己的下颚正抵着晋阳王的肩膀,凌冽的甘松香源源不断的钻入她的鼻孔,却说不出是苦是甜。
  江清月还沉浸在无限的惊诧中,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得很快,仿若要冲破她的胸口。
  “王爷,你……”江清月想从对方的怀抱里挣扎开来,却发现对方用力很大,根本不给她回旋挣扎的余地。
  祁连修闻言松开手,却把手中的扇子递到江清月的手里。
  江清月接了扇子,发觉这把扇子比普通的略沉。
  “扇柄看似嵌了两片白玉,实则暗藏玄机,凭你的机智不用我多解释。此扇,你留着防身用。”
  “王爷,……”江清月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见祁连修留个背影给她。
  祁连修背对着江清月,冲其摆摆手,轻声道:“本王也轻薄了你,算两清了。”转眼间,颀长的身影便消失于石拱门之内。
  江清月红着脸,恨恨地咬牙,她就知道晋阳王没那么好心。她转身飞快的逃离山石林,以后这地方她绝对不要再来。
  问秋后知后觉的从院子里跑出来,追上江清月。“姑娘,才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有没有责怪你?”
  江清月没说话,反而脸色更黑,加快步伐往回去。
  问秋猜测没什么好事,识趣的闭嘴不问了。她转即看见章嬷嬷的身影,高兴地叫她。
  章嬷嬷找了半天,此刻才看到江清月的身影。“姑娘,您去哪儿了,我前前后后去了大雄宝殿三次,也没瞧见您的影子。”
  “半路碰见野狗,被追咬来着。”江清月没好气道。
  问秋愣了下,抿起嘴角,狠命地憋着。
  章嬷嬷觉得不对,询问问秋。
  问秋看眼姑娘,见她瞪眼提醒自己,赶紧点头附和。
  章嬷嬷叹口气:“没想到相国寺后院也不安全,竟有野狗乱跑。”她转即想到正事,跟江清月道,“姑娘快回吧,宁三姑娘等着您呢。再有邹嬷嬷的事,您看什么时候处置合适。”
  “她孙女那边怎么样了?”江清月低声问。
  章嬷嬷赶紧递上消息:“才刚王二牛派人传消息,事儿成了。他先花钱雇理国公府的下人引翠碧出府吃东西,找时机把翠碧扣下了。您放心,出钱收买宁家下人的中间人是个外地人,此刻已拿了钱已经出京了。钱氏回去后就算发现,也查不到咱们这儿。”
  江清月点点头,让章嬷嬷备好蒙汗药,今晚就对邹嬷嬷动手。她才刚建议钱氏留下邹嬷嬷,就是这个目的。
  这位邹嬷嬷虽然是钱氏身边的老人,却也因她一直不受重用的缘故的,其办事和保密的能力肯定不如崔嬷嬷。从她身上下手,找突破正合适。只要她拿下邹嬷嬷的口供,加上巫嬷嬷和崔嬷嬷的事件做佐证,扳倒钱氏必然可行。
  
  ☆、第38章
  
  二太太钱氏走后,邹嬷嬷还是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与五爷宁开同院。
  江清月觉得这样更好,一旦邹嬷嬷失踪,便不容易怀疑到她这边。江清月盘算着在夜里悄无声息的把邹嬷嬷弄走。为了降低风险,减小动静,她得想法子让邹嬷嬷主动跟着她们出院,而且绝对不会声张。
  当晚,子时刚过,邹嬷嬷被人唤醒。她睡意正浓,搓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来人是章嬷嬷和江清月。
  邹嬷嬷大惊,心料此时俩人应该在隔壁院睡觉才是。隔壁因住着女眷,院门上了锁的,她俩是怎么过来的?邹嬷嬷心中忖度情形不对,作势要叫人。江清月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吭声。邹嬷嬷瞪圆了眼,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警惕的看她二人。
  江清月浅笑抚慰邹嬷嬷,温言引导她:“嬷嬷,我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也不知真假。若是真的,此刻嬷嬷若声张,只怕二太太那边不好交代。”
  邹嬷嬷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凭添了惊恐之色。
  “不瞒嬷嬷,我才刚看见了二太太在……”江清月欲言又止,松开捂住邹嬷嬷的手。
  邹嬷嬷意欲反驳,她顿了下,故意压低声道:“江姑娘,你胡说什么,二太太今晨已经回府了。”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又不确定,那人真的太像二太太了,故才深夜前来询问邹嬷嬷。”江清月一脸疑惑的看着邹嬷嬷。
  “你怎么过来的?”邹嬷嬷质疑江清月。
  江清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眼章嬷嬷,如实交代道:“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不瞒您,章嬷嬷会开锁。”
  “你竟然会开锁?”邹嬷嬷惊讶的看向章嬷嬷,见对方点头,章嬷嬷转而想到昨夜那两个黑影的事儿,难道真是她们主仆二人?邹嬷嬷觉得她应该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她要搞明白江绣娘主仆到底知道二太太多少秘密。还有二太太,她真的没回府,还在相国寺?如果说二太太为了避人耳目,故意虚晃一招,倒也说得通。毕竟她和江大老爷之间的事见不得光……
  邹嬷嬷思虑万千,决定先不声张。她打算先跟着江绣娘主仆搞清楚状况,而后再和二太太商量处置掉她二人。“江姑娘,你才刚说见过二太太,在哪儿?”
  “大雄宝殿附近。”江清月道。
  “大雄宝殿,”邹嬷嬷念叨一句,倒觉得真有可能。遂赶紧起身穿衣,让江清月为其带路。邹嬷嬷本想多叫几个人,但一想到可能暴露二太太的秘密,便忍下了,就她一人悄悄地随着江清月和章嬷嬷出院。
  江清月带着邹嬷嬷走到大雄宝殿附近后没见人,便又去别处找。三人走到珈蓝殿附近,章嬷嬷抱怨口渴,去井边的水桶里舀了一口水喝,转而又舀了一瓢给江清月喝。
  江清月饮了一口,趁着夜色掩盖往水里下了料,转而递给邹嬷嬷。
  邹嬷嬷摇头:“我不渴。”
  “嬷嬷还是喝点吧,一会儿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必然会口渴。”江清月劝道。
  邹嬷嬷想想也是,遂接过水瓢喝了一大口,竟觉得这井水的口感十分甘甜,又喝了两口。
  江清月拉着邹嬷嬷往西面的小门方向走。半路上,邹嬷嬷觉得头晕,晃晃悠悠的。江清月扶着他,打发章嬷嬷去开西门接应王二牛。不多时,章嬷嬷晕倒了。江清月用纱帕挡住脸,原地等待。不多时,果然见章嬷嬷带着王二牛和另两个人进来。江清月便就近躲在树后,观察情况。
  王二牛命兄弟们抬走邹嬷嬷,跟章嬷嬷点了下头,也告辞。章嬷嬷复而关上西门锁好,与江清月汇合后一起回房。
  次日一早,江清月陪同宁婉蓉用过早饭,便开始一起绣制经文。照理说该宁婉蓉一人完成,却因宁婉蓉速度太慢,三天根本做不完,她又着急下山回府,便哀求江清月帮忙。
  “我先写好,江姐姐尽管照着我的字迹来绣便成,别人不会发现的。”宁婉蓉乐道。
  江清月点头,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宁婉蓉写字。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昨天见晋阳王的场景,整张脸变得火辣辣的,人也不自在了。江清月赶紧出门站着,用手在脸边不停地扇风。她觉得不解热,顺手拿起袖子里的扇子扇风,忽闻到一股松香味儿,江清月无奈地合上扇子打算收起来,身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抢走了扇子。
  江清月转身一看,是宁婉蓉。
  “上等羊脂玉作骨,东西不错呀,”宁婉蓉也知道江清月有点小钱,故而没有怀疑江清月会有此扇。她故意瞟一眼江清月,把扇子打开仔细瞧,扇布上画着图。一位碧衣少女提着灯笼临江而站,仰望天上一轮明月。另有题名为《江清月高》的藏头诗:江水春沉沉,
  清虚用谷神。
  月皎风冷冷,
  高烛照水深。(注1)
  宁婉蓉诵读完,品了品,觉得颇有韵味。她笑问江清月:“江姐姐,这画上的人是你么?”
  江清月完全搞不明白这幅画和这首诗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头次看见,真有点发懵。哪个晋阳王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或者他本就是想借此扇调笑她。
  “无耻!”江清月红着脸愤愤地想。
  “姐姐不说我也知道。这上头的诗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宁婉蓉笑道。
  江清月敷衍的笑了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就不反驳了。她收回扇子,催促宁婉蓉快去誊写经文。
  “已经写好了,等一等墨干了,我们便可以一起绣制。”宁婉蓉见快到晌午,便先张罗吃午饭。饭毕,便见宁开远急急忙忙地过来问邹嬷嬷。
  “邹嬷嬷不在你的院儿伺候么?”
  “今早就不见人影了,本以为她来伺候你们的。才刚听下人说找不见他,我才来问你们。”宁开远道。
  “好端端的,人会去哪儿?”江清月道。
  宁婉蓉也纳闷:“是奇怪,五哥,你还是先赶紧派人找吧,保不齐她跑哪儿偷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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