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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罪案 强强]-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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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缓缓开启,一双高举的手率先伸出,随即从驾驶座下来一个年轻男人。
    亚裔、黑发,眉清目秀,面孔陌生。
    罗布有点疑惑地上下打量,觉得身材颇为相似,于是朝里奥使了一个“你说他是不是又戴了个新面具”的询问眼神。
    里奥没搭理,他知道这人不是杀青。说不出具体原因,但他自信如果对方真是杀青,即使换一百张新面具,他也能立刻认出来——如今他对杀青的感应,已远远超越视觉器官的限制,进入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路虎车上并没有第二个人,年轻亚裔男子在枪口包围下,流露出极力掩饰的紧张与恐慌之色,不等他开口说一个字,两名特警扑上来将他死死摁在前引擎盖上,反剪双手锁上手铐。
    “这家伙只是个炮灰。”罗布遗憾地用掌心拍了拍额头。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旋律古老耳熟到令人五雷轰顶:“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越狱犯,他活泼又聪明,他调皮又伶俐。嗨,穷追不舍的探员,快来接电话!”
    “——以及传声筒。”里奥面无表情地说,走上前从俘虏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飞快地按下通话键,结束了得意洋洋的歌声。
    “亲爱的,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宵夜。”杀青语调轻快。
    里奥无视对方的挑衅,直截了当说:“Enjoyer死了,你大仇得报,但无论是打算金盆洗手还是继续兴风作浪,都不需要摆出这样一副阵势,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杀青哂笑一声,“还用说吗,像我这种‘疯狂、执拗、自大、变态的神经病杀手’,当然是要竭尽所能地报复社会了。”不等里奥回答,他紧接着说:“现在,上飞机,飞高点,朝北边看,我要放烟花了。”
    里奥皱眉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直升飞机。罗布一头雾水地跟上去。
    直升机飞到百米高空,里奥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夜色中灯光点点的城市,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短暂的平静后,市区边缘突然爆出一团巨大的亮光,轰鸣声姗姗来迟,罗布错愕地张大了嘴:“那是……爆炸!操,哪儿炸了?”
    他的叫声传进话筒,杀青吃吃地笑起来:“一座丑陋的囚牢、腐臭的坟墓。放心,里面十个有七个是人渣,还有三个是变态,活着纯粹是浪费社会资源。你看,我又为联邦政府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里奥的脸笼上了一层骇人的阴霾:“雷克斯岛!你炸了雷克斯岛监狱!”
    “准确地说,是罪孽深重的第五区。”这还得多亏了甘的那份临别礼物。他本以为蹲大牢杀手的赠礼顶多就是匕首、手枪一类,谁能想到,第五区洗衣房的地砖下面,竟藏着一坨面团似的C4塑胶炸药,以及一个拆开的引爆装置?逃出监狱之前,他顺手把接线装上;二十分钟前,夏尼尔的微型潜艇抵达雷克斯岛附近的水底,手持遥控引爆器,只待他一声令下。
    “……你是真疯了。”里奥缺氧般深吸了口气,紧闭双眼,再度睁开时眼底一片森寒。意料之中,不是吗,自己早就预言过了——
    “他与其他变态没什么两样:杀人,并乐在其中。有一天当他发现找不到既定的猎物时,他会无法控制杀戮的欲望,而朝无辜民众下手的,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杀人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就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你,逼着你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终于不可逆转地到来了。
    “我以为你追着我的过去调查了这么久,早该知道了。变态杀手总有个黑暗童年的么,电视上不都这么演?你看,咱俩的恩怨情仇也该做个了结了。这朵烟火,就是我寄给你的战书,你我之间必须分出胜负,失败者将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杀青!”里奥一声厉喝,像沉痛的呐喊,也像愤怒的警告。
    对方只是报以几声隐约的轻笑:“来吧,里奥,来战吧!为了让这场战斗更有趣味,我会给你一点提示,以便你能更快找到我。
    提示是——‘一个人的圣诞节’。快点来,宝贝儿,不然我等得太无聊,又要开始放烟花了。”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里奥面色铁青。
    罗布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他这到底要干嘛……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想跟我做个了结。”里奥漠然地说,“我会逮捕他,或者……击毙他。”
    罗布愣住了。
    “他用手机打的那通电话。我们的人在桥边上找到了摔碎的手机,就在那里。”罗布用手一指不远处的跨河大桥,自嘲地笑了笑:“难怪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只需要一部普通望远镜。”
    里奥望着桥体上方嶙峋的钢铁支架,喃喃自语:“一个人的圣诞节……”
    罗布有些莫名,仍接话道:“可不是,明晚就是平安夜了。今年圣诞节又要跟罪案和警车一起过。”
    天际逐渐泛起曙光,云层却越发阴冷低垂,片刻后,里奥感觉脸上点点冰凉湿意。他抬头一看,开始下雪了。
    脑中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他迅速抓住了它,那是一段不经意间的对话——
    那时杀青还是“李毕青”,他父母的空荡公寓刚刚有了些人气,他们枕着同一个沙发靠背边喝啤酒边漫无目的地翻看电视节目……
    纽约冬天下雪吗?看着肥皂剧里的雪景,李毕青随口问。
    下,每年圣诞前后都会下,有时更早些。里奥说。
    那时茉莉应该就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过节。李毕青说。
    里奥沉默两秒,淡淡一笑:说不准,我是24小时待命,一个电话就得走。你知道去年圣诞节我是怎么过的吗,有几个白痴学生喝醉了酒,打算搞个节日杀人比赛,打电话到FBI办公室请我给他们的比赛规则提点专业意见。当时我和组员冒着大雪,在市郊一座废弃的游乐场搜寻了大半夜,终于把那些傻逼一个个找了出来。你看,我的工作有时比你想象的乏味得多,对吧。
    李毕青把身子一歪,脑袋枕到他的大腿上。今年圣诞节要是再有这种傻逼,我就帮你去收拾他们,完了再一起回来过节。男孩喝着啤酒,笑眯眯地说,你们圣诞节就和我们春节一样,总归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
    “……一个人的圣诞节。”里奥长长地吐了口气,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他用指尖揉了揉干涩的眼皮,转头对罗布说:“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哪儿?”
    “暂时不能告诉你,他要求我一个人去。”
    “就你一个?开什么玩笑,那我们是要在壁炉旁一边吃烤火鸡一边等孤胆英雄的捷报吗!”绿眼睛的探员拔高声线以示强烈反对。
    “如果他发现警方试图围捕,一定会在大部人马到来前逃之夭夭,然后再搞出几朵像刚才那样的烟花。你知道他有多固执己见。”里奥淡淡地说。
    罗布哑火了,小声嘀咕一句:“就跟某人有的一拼。”
    “所以就这么定了,我会戴上卫星定位仪,你们全程监控,注意在我发出信号前,务必保持两公里以上的距离。”
    小雪下得稀稀疏疏,大部分还未落地就融化了,空气越发湿冷。
    里奥独自开车来到市郊一座因经营不善而关闭的大型游乐场。他把车停在生锈的铁门外,空着双手走进去。游乐场的地面青砖碎裂、杂草丛生,褪漆的旋转木马和断头的小丑雕塑在阴沉天色下恶狠狠地瞪着他,再远一点是骨架般枯槁的摩天轮。
    他在死寂的广场上站了片刻,又四下里走了几趟。不知哪处依稀传来几声动静,但又像是风声,他警觉地环视周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难道自己误解了杀青的提示?里奥停下脚步,仔细思索,突然瞳孔一缩,手指下意识地探向西装内侧的枪套。
    “圣诞快乐,亲爱的。”身后响起男子的声音,年轻、锋锐、优雅,像一柄绘着精美花纹的利刃。
    里奥握紧枪柄,慢慢转身,望向来人:“杀青。”
    杀青没有戴面具,用的也是原本的声线,双手插在宽松的裤兜里,穿着浅灰色连帽衫,看起来就像个悠然闲逛的大学生。“很高兴你没有让条子们全都跟来,”他说,“这样就只剩一个电灯泡了。”
    电灯泡?他在说谁?里奥一怔,顺着杀青的视线,把目光投向侧后方。
    七八米高的半空中,一艘破破烂烂的海盗船门栓忽然脱落,一个人影从里面滚落下来,又被身上缚着的绳索吊住,悬挂在空中。他的双臂被麻绳捆在身后,嘴上封着胶带,一边唔唔叫着,一边拼命挣扎双腿乱踢。
    ——罗布!里奥几乎失声叫出来。不是吩咐他待在后方等待信号吗,为什么要违抗命令偷偷尾随!显然这么干触了杀青的霉头,他刚才听到的轻微动静,应该就是罗布被杀青制服后捆绑起来的声音。
    “放他下来!”里奥沉声说,“我们俩之间的事与他无关,让他走吧。”
    “然后等他再拉一大波人马过来?我没这么喜欢自找麻烦。”
    “杀青!他是罗布!我以为你们就算不是朋友,也至少有些交情吧,你对他就真下得了手?”
    杀青冷笑:“我跟你不止有交情,还有交欢呢,你又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过!”
    里奥仿佛被噎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我们之间的那些……那些——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也这么认为。”杀青微一点头,脸上神情喜怒莫测,犹如绝对平静的水面,令人完全无法揣度出其中的情绪。“消遣就只能是消遣,一旦你玩过头认了真,倒霉事儿就一件接一件地来。认识你的这一年多,我简直把半辈子的伤都受完啦,还被你丢进监狱——”
    “那是你自己想要进去的!你把整个社会舆论和执法部门弄得鸡飞狗跳,害我差点丢了工作,不就是为了利用雷克斯岛监狱里的知情者,找到Enjoyer的下落吗?”里奥咬牙说。
    杀青耸耸肩:“问题是,我只想进去度几天假,而你却想让我当永久性居民。你看,咱俩从意识形态到行为习惯都是天敌,既然矛盾永远无法调和,那就消灭好了。说真的,里奥,撇开其他因素,单纯就肉体而言,我对你还是相当有性趣的,但是很遗憾……我对除你以外的其他事情,还有更大的兴趣。”
    “比如说杀人?”里奥尖刻地反问。
    杀青抿着嘴歪了歪脑袋,显得俊雅又无害:“答对了,你很聪明,里奥,但这世界上的聪明人不止你一个。我想我还可以找到其他有能力、有身手、聪明出色的人作为替代品,为我的业余生活增光添彩。”
    看着对面黑发探员的目光一寸一寸黯淡下来,直至最终化作冰冷绝望的灰烬,杀青像个破坏欲被彻底满足的孩子一般,愉快地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扑过来揍我,就像以前那样。”
    里奥冰雕般沉默许久,最后说:“我已经不想再碰你一下了,哪怕是拳头。”
    杀青无所谓地哼了一声,“那就用其他武器来决个胜负吧!但首先,我得把电灯泡收拾掉。”
    杀青的手指在裤兜里微微动弹的瞬间,一种对极度危险的预警刀刃般插进里奥的神经。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拔出手枪,同时凛然地发现,对方的枪口比自己更早一步抬起。
    ——哪怕只早零点几秒,也是致命的优势!
    他以直觉判断枪口的方向,仿佛看见子弹轨道在空气中割出一道裂痕,发现子弹的终点并不是自己,而是侧后方吊在半空的罗布!
    直到枪声响起,他才意识过来,刚才的一切并不只是脑中的想象,它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冷酷至极地发生了!
    在眼角余光扫到罗布左胸蓬出的血花时,里奥的脑中一片尖锐的空白。他的食指如同一个独立思考的战士,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抢先一步扣下了扳机。
    杀青向后踉跄了两步,低头看前胸,浅灰的布料被涌出的鲜血迅速浸染,呈现出异常深晦无望的黑褐色。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是一种疼到极处的茫然,又抬头看了看里奥——里奥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冲向罗布,抬手一枪打断绳索,接住了落下的搭档的身躯。
    他在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枪从手中掉落。
    “罗布!”里奥一边用手掌紧紧摁住搭档血流如注的伤口,一边撕开他脸上的胶带,“振作点,伙计,我已经发信号呼叫支援,你死不了的!”
    罗布双手挣脱绳索,大口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别、别开枪!里奥,他不是……”他胡乱撕扯着前襟,直至纽扣迸脱,把藏在衣服下的秘密暴露在里奥眼前,“他用的是空包弹,还在我胸口贴了一袋血浆!”
    里奥僵住了。他混乱地收回双手,看着满手暗红的血迹,耳畔充斥着崩塌般的轰鸣声。
    “他又在耍你!我不知道这混蛋到底想干嘛,但是你……”罗布缓过气,扶着里奥站起身,“你就这么直接开了枪?”
    里奥不假思索地答:“我没——”然后他的神色瞬间凝固了。
    他开了一枪!
    也许对他那只训练有素、将战斗变为本能的右手而言,反击的对象是个极度危险、正在杀人的犯罪分子。
    也许那时,对罗布生命安全的牵挂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也许目睹了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又历经刚才一番对话后,他对翻云覆雨玩弄人心、视人命如草芥的杀青已经彻底绝望。
    也许在彻底绝望的那一刻,他曾经生出过击毙对方的念头。
    但是……当这个念头噩梦般成为现实以后,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空洞与惶恐,就好像自身从肉体到精神都开始分崩离析,就好像整个世界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他开了枪……朝杀青?杀青?!
    像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作用力支配,里奥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地面上那个灰色的身影。他跪坐在地上,托起杀青的上半身,一只手堵住胸口血洞,另一只手颤抖地伸向颈动脉——
    微弱的博动,细若游丝的鼻息,杀青还活着!
    里奥望着陷入休克、血色尽失的杀青。对方的嘴角还留着一丝浅笑的残影,像是得偿所愿的欣慰与释然,又像是功亏一篑的自嘲与无奈。
    这缕笑影如同世间最锋利的武器,里奥被粉身碎骨的疼痛击中,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他想痛哭、想咆哮、想毁灭一切——包括自身,包括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无数沸腾的、翻搅的、痛苦不堪的思绪,最终浓缩成为一个紧紧的拥抱。
    上空传来直升机螺旋桨呼啸的声音,两公里外待命的支援部队很快到来。罗布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里奥的肩膀。
    里奥抬头,脸色是罗布从未见过的凌厉与涩重。他抱起昏迷的杀青,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直升机,朝驾驶员吼道:“去最近的医院,快!快!”
    直升机迅速升空,罗布后脚差点被甩下去,连忙扒拉着舱门坐稳。他的目光从昏迷不醒的杀青,移到魂不守舍的里奥身上,最后叹了口气,说:“别自责。这要换做是其他匪徒,这么近的距离你连心脏都打不中,早不知道死几百回了。你对他根本下不了杀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里奥恍若未闻,只是注视着怀中的人,染血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唇角,将那一抹奇异的笑影抚平。
    你想对我说什么,杀青?我知道在那些虚假的面具后面,在你最真实的意愿里,有很多事想告诉我,有很多话想对我说……说吧,我会握着你的手仔细倾听、在心中永远铭记,让它们变成属于你我的共同秘密,所以……求你了,活下来吧,杀青!
    
    第69章 最后的杀手(下)
    
    罗布从瞌睡中惊醒时,手术室门口的红灯仍然亮着。他拿手掌当毛巾用力搓了几下脸,转头看身边的搭档。
    黑发探员坐在走廊长椅上,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白墙,仿佛正在沉思。罗布发现他从坐下来到现在,姿势完全没有变过。
    他略为犹豫,还是开口说:“胃都饿穿了,我去买点吃的。”
    里奥微一点头。
    罗布有些迫不及待地起身走了——虽说他一贯是活跃气氛的好手,但眼下这气氛令他心底发毛,完全没有去活跃的意愿。
    在他离开后不久,手术室门口的绿灯亮起,几名医护人员摘了口罩,疲惫不堪地走出来。里奥立刻弹起来,迎上去问:“他怎么样?”
    为首的中年医生回答:“手术过程很顺利,子弹击穿左肺上叶造成胸部贯通伤,但没有伤及心脏。”
    “能康复吗?”
    “人体肺功能的代偿能力很强,伤愈后对身体影响应该不会太大,但需要三个月以上的术后恢复期。”
    里奥感觉胸口痉挛了几个小时的肌肉一下子舒展开来,干涩地吐了口气。
    医生看他青白的脸回魂似的透出了点血色,又安慰地加了句:“放心吧,以后顶多就是不能负重跑20公里,或者去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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