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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悦然燃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好几口，喉结鼓动好几次。他侧身打量温如希，这个男子和他一起成长，他却一点也看不透他。像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他对自己交心多少？他完全没把握。有时他感觉，林岚和温如希比较亲近。

　　　　“你看着她长大，不要让她太难过。”

　　　　“嗯？”

　　　　“如希，不要让那些不实际的人和事扰乱心智。”

　　　　“扰乱心智？你指什么？我不娶许小茹不是件皆大欢喜的事么。周悦然，有时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是喜欢她，怎么就不说出来。”

　　　　周悦然震惊，尔后立马恢复平静，心里非常复杂。自己的小心思他自认为掩饰得不露痕迹，殊不知温如希一直看在眼里，那么，他隐忍了多久？才在这一刻莫不关己，站出来点破？

　　　　而他对许小茹又是个什么心态？周悦然从不敢深想。在他思想里，什么都比不过兄弟情谊。

　　　　温如希凉凉一笑，墨色地瞳孔漫起了桃花，纷纷坠落。他看见周悦然在思索，便半边身懒懒地倚着栏杆，抬起手搭在他左边肩膀上，笑：“你什么时候也这样畏畏缩缩了，既然喜欢，那就去追啊，没什么大不了。”

　　　　周悦然笑着摇头，“我一直把小茹当妹妹来看，如希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温如希哂笑，“但愿是我想多，周悦然，我们怕过什么？一直都是喜欢什么就要什么，没有得不到手的，一直被人骂为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反正都已经背负了这罪名，何不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我有女朋友，前些日刚交的，老子逼急了，差点没断绝关系。”

　　　　温如希便不再说，两人胡乱扯一番，许小茹不知何时也来到天台。温如希对周悦然说：“周悦然，等一会你送小茹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周悦然要拒绝，温如希便掏出电话装模作样讲起来，不理周悦然一脸的苦笑，更不理许小茹一丝丝愁情。

　　　　这个时候拉开和许小茹的拒绝是有些残忍，也是不应该的。而温如希是有自己顾虑的，他不想许小茹陷入太深最后无法自拔，如果这时对她呵护周全，解除婚约怕是不容易。

　　　　他也知道自己卑鄙，仗着她爱自己，断定她不会与自己为难才在这时发难。

　　　　温如希回到家，便被温老爷叫住。他便看着温爷爷说：“什么事改天再说。”

　　　　“这事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温如希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便有些无精打采坐下来，抬起眉问：“什么事？”

　　　　“你已经不小了，该是时候成家，小茹对你又是一心一意，你该收起玩心好好顾及她的感受，必定女孩子心思难捉摸，不要仗着你是我温家孙子就无所顾忌。”

　　　　温如希不耐，心下却是明朗的。他爷爷是想他早点结婚，然后给家里添人丁。他往后一枕，挑高了眼角，慢慢地说：“我不想娶她。”

　　　　温爷爷一愣，便说：“这事可是由不得你，她和你订婚十几年，你一句不娶便不娶，你把她当什么？你温如希的玩物？这些年你在外做的荒唐事我也便不与你计较，而你，当初也是不反对这桩婚事，今天怎么说不娶就不娶？”

　　　　“她要的我给不起，娶她便是害了她。”他凉凉开口，眉眼冷了。

　　　　“她要什么你给不起？”温爷爷冷哼一声，“只要想，有什么是给不起的。莫说天上的星星，便是真的要，你也要想尽办法满足她。”

　　　　温如希哂笑：“我记得爷爷从小就教育我要坦诚，你现在是逼婚？如果我不娶她，是不是就算绑也要把我绑去？”

　　　　他何时见过自家孙子顶撞自己，他一直觉得温如希除了闹心点，大麻烦都是没有给他惹过，现在竟然和他唱起反调来。

　　　　“爷爷，我说不娶她便是真不娶，我主意已定，死也不会改。”说完，起身便往二楼走去。

　　　　温爷爷几时这般窝囊过，瞪着孙子慢悠悠上楼，半天也不知要骂他什么，最后只说：“你敢。”

　　　　可他是清楚的，温如希没有不敢做的事。

　　　　温如希这一夜几乎没有睡过，他躺在床上不知要做什么。爷爷疼他宠他，小时候他闯祸惹事，爷爷就抱着他说，你尽管给我惹，不惹事哪是男子汉大丈夫作为？于是得了爷爷首肯，父母都是靠边站的。彼年，他惹的事不少，整个军区大院，他便是小霸道，看谁不顺眼便揍谁。他和周悦然的感情就在揍与被揍间建立起来的，至于林岚，小时候长得跟女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

　　　　他觉得不解，每次他都对林岚使横，林岚被欺负后只知道哭鼻子，哭过后又来找他玩。有一次他便对林岚吼，林岚你他妈再来找本少玩，本少就揍死你。林岚哭着鼻子说，我不怕，爷爷说你揍人不疼的。

　　　　今晚，吵架并非他本意，在遇到梓潼前，他是荒唐了半辈子，重逢她，他有些恨她，她努力地活着，尽管履步艰难，却不肯放弃，更不肯低头。一个娇小的身板，倔强地迎着困难一步步前行。

　　　　这样的梓潼，温如希无意识便回头审视自己活过的日子，除了挥霍别无其他，于是就想要好好活一回。

　　　　那日在医院，裴周周问他，说如希哥你的梦想是什么？第一次，温如希被一个小孩给问住。他有过梦想吗？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半辈子是白活了，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还一直找借口为自己辩驳。

　　　　有好几天，他只要想起医院，就想起裴周周一番话，尔后便是梓潼。他不懂，一个人的承受底线在哪，看着她一次次受伤一次次爬起来。他也不懂爱情，所以没办法体会她的痛苦，有时他觉得很无聊，为另一个人要死要活。

　　　　有时又想尝一尝，她痛过的痛。

　　　　这些日，他也问自己，真的对她动情了？温如希他不相信真有感情这回事，更不会不会为情所困，也不会为任何女人稍作停留，梓潼也不例外。但只要一静下来，便无意识地就想起她来，一颦一笑，甚至连生气的样子回忆来也是觉得美不可言。

　　　　在发现自己总是想起她时，温如希开始唾弃自己。他对周悦然说，何不把罪名给坐实了？回头想想，现在的自己顾忌也多了来？原因在哪？

　　　　有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却是害怕去揭晓。

　　　　在思索这些事，有一通电话进来。温如希错了个身，号码显示来自C市，他稍稍抬高嘴角：“喂？”

　　　　“如希哥哥，我是裴周周。”小孩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是周周。”

　　　　“如希哥哥，医生叔叔说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不好吗。”

　　　　裴周周咬唇，有些苦恼，“妈妈说我回家后就再也见不着如希哥哥了。”

　　　　温如希笑，不自觉便放软了音量：“你要是想哥哥，给哥哥打电话就好。”

　　　　“真的吗。”声音拉得老长，掩饰不住的兴奋，如音符般跃出来。“哥哥会和姐姐结婚吗？”

　　　　温如希一愣，便听裴周周继续说：“我妈妈喜欢爸爸，所以妈妈和爸爸住在一起。那哥哥也喜欢姐姐，是不是就和姐姐住在一起呐。”

　　　　温如希忽地，心情无端好转，笑问：“是你希望的？”

　　　　“是呀是呀，哥哥喜欢姐姐，姐姐喜欢哥哥，然后就住在一起，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如希哥哥会不会和姐姐住一起？”他固执地问。

　　　　“应该是会的，很久以后。”这算是承诺吗。但过了今晚，谁还记得今晚无心说的话，谁又记得在他们快要忘记时，静寂流年里开的花落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爬上来了！！！

爱疯了

“喂，你好，我是温如希。”他半睡半醒时，语音总是低沉，声线稍微上扬，尾音偏拉长一些，勾人心魄。

　　　　“……”

　　　　对方没有声音，温如希摸索着按了壁灯，在看来电，立时便清醒了。电话是许小茹打来的，只有她喜欢在夜深人静时给他电话。温如希便问：“许小茹这么晚你不睡想要做什么？”

　　　　“如希哥，我害怕。”许小茹声音起伏颤抖。

　　　　温如希听她声音不对，便问：“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

　　　　他想说点什么，开口时只说：“不要动，就在原地站着，等到我过去为止。”

　　　　他想，如果真有前世，那么他一定在前世欠了她。披了外套拿了车钥匙就出门。在路上给周悦然打了电话，电话无法接通，又联系了几个朋友。

　　　　这是不安生的一夜，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遍，最后在一条小巷子找到了她。许小茹瑟瑟地抱着手，见到他时委屈地直掉眼泪。

　　　　温如希只是伸出手，轻轻问一句：“舒坦了吗。”

　　　　许小茹摇头又点头，咬唇委屈地低下头，小声说：“如希哥，你会丢下我吗。”

　　　　他把她拉上车，启动引擎时才淡淡开口：“许小茹你要记住，没有谁能够陪在谁身边一辈子，别说没有义务，也是没有时间的。”

　　　　许小茹只是哭，温如希平稳开着车，把她送到家门口时再次开口：“好受了没？要不要在逛一逛？”

　　　　“你为什么不骂我？”

　　　　“我为什么要骂你？”他像是想起什么，轻轻蹙起眉，仿佛是有心事浮上眉头。忽地，便有些想听听另一个人的声音。如果，她也能伪装的柔弱一点，是不是他好奇心就少一点？“许小茹，你已经不是小孩，你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来。不要想着每一次我都会出现，以后我会有我自己的生活，而你也一样。”

　　　　“……”

　　　　“不早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许小茹不点头不抬头，温如希也不催，知道她熬不过他，她精力没他好，也没他有耐性。

　　　　“那，我上去了。”许小茹忽地笑起来，眼里扑闪着泪花，在黑夜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温如希没有下车为她开车门，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弹。

　　　　许小茹没有期待过多，一直来他对她的感觉，她是懂的。以为只要装着不懂，便可以天长地久，哪料近在咫尺的他，终于要拂开她。

　　　　“如希哥，喜欢一个好累呀，为什么喜欢了偏偏不能在一起？我以为只要喜欢就可以在一起的。”她仿佛只是在问自己。

　　　　“那么就别去喜欢。”

　　　　“别在喜欢？可是我爱了他半辈子，现在退而求其次只做喜欢他的人，还是不行吗。”

　　　　温如希想，许小茹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便不再开口。

　　　　许小茹也不再停留，下车时脚步下顿了顿，便跑开了。他见楼上灯亮了，掉转车头，车开走时周悦然电话进来，问他：“温少，这么晚找我有事？”

　　　　“周悦然你他妈你倒是给本少一句话，你喜不喜欢许小茹？”

　　　　对面一直不开口，温如希也不说，静等他回答。仿佛是耗上了，谁也没开口，沉默许久后，周悦然才说：“如希，许小茹要的不是我想给就给得起，在她心中你就是一颗参天大树，挡住了她所有阳光和视线。兄弟，我这样说不是怨你，我们兄弟何时为了一个女人动过拳头。我说的是真话，许小茹也不是东西，她有思想有感觉。如希，如果你是真的铁了心，也不要逼她太急。她毕竟还是一小女孩，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你下得了手吗。”

　　　　他情真意切，仿佛温如希做了缺天理的事，辜负了所有人期望。

　　　　温如希冷笑，逼她？那么，逼他才算对得起天下？他问：“那我就得继续粉饰太平？周悦然，一直来你们都没有问过我要什么。你们自以为的认为我必须得为许小茹幸福买单，那谁来为我未来买单？为了许小茹，我温如希他妈就必须得牺牲自己去成全她是不是？如果不牺牲就是在逼她是不是？”

　　　　周悦然被问得答不上话来，他从没问过温如希要什么，在他心里，温如希要什么不过是开一开口的事。就连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不曾真想过，日子怎样都是过。

　　　　“如希，她还好吗。”

　　　　“哦，你也知道要问她了？她好不好你会关心？”

　　　　周悦然听他挖苦讽刺也不辩解，忽而他就说了另一件事。他问：“如希，那你想清楚了？你确定不是一时新鲜的心血来潮？”

　　　　温如希不想和他扯，直接断了通话，开始出于什么原因要拨这号码已经记不得。本就心烦，周悦然提起，他就想起另一桩事来。

　　　　他听说，严格要和江妤妤离婚。听到这事，他心情便跌入了低谷，一直就没好起来过。他没有问事情进展如何，想必是步步为艰。严格和江妤妤的约定，他多少是听说的，江妤妤是江父抱回来的，有人说她是江家私生女。温如希当然是不会去想，这些事在周围早是司空见惯，他家也是不能避免。

　　　　不过，关于严格和江妤妤结婚，他是抱着观望态度。严格是有野心，人也聪明，只要借助一个平台就可大展拳脚。而江妤妤呢，她应该是真爱那个男人。这更是让温如希好奇，严格到底有什么魅力，以至于自持冷静的梓潼对他坚守，哪怕是他为了某些原因背叛了她。

　　　　在他想着江妤妤时，电话又一次响起。他瞥了眼，是陌生号码，便任他响。打电话的人仿佛是铁了心，一直拨进来，温如希心烦，按了通话键也不说话。

　　　　打电话的人应该是喝多了，口齿不清，事情却说得够明朗。她说：“温如希，哈哈，我跟你说呀，你家梓潼小姐，和我老公在一起，哈哈……温如希，你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咳。”

　　　　“疯子。”他毫无同情心可言，对于江妤妤，他谈不上好感也没有讨厌，总之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但说来也是奇事，许小茹和江妤妤却是无话不说。

　　　　“是呀，我疯子，被你女人情夫给逼疯的。”她没形象地颤笑，笑着笑着便哭起来。

　　　　温如希一直沉默，对不喜欢的人，他缺少同情心。

　　　　“温如希，我那么爱他，他就是看不见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可他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江妤妤喃喃自语，仿佛只为找一个倾听的对象。“你不知道，我认识他快七年了，七年？你说一个女人能够有几个七年去爱。噢，我很想看看，你的梓潼会怎么对你呀。哈，我太想看了，我老公喜欢你女人，你女人爱我老公，这事可真是有趣。”

　　　　“江妤妤够了吧你。”温如希紧了指，眉眼紧了，瞳孔凉意骤然浓开。

　　　　“好好，算我没说，我只是为你不值。唉，许小茹哪里不如她了，你非要和我一样犯贱也不肯点头结婚，真是的。”江妤妤唠唠叨叨，然后自动挂了电话。

　　　　温如希把车停在路边，摸出一根烟，不知想起什么便把烟给扔了，开了窗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有种想要给她电话地冲动，这样想便拨了号码。电话响了好一会，梓潼温柔地声音传来，她问：“谁呀。”

　　　　“我。”他按着眉心，心想果然冲动了。

　　　　对面只是稍顿了下，便试探问：“温如希？”

　　　　“嗯？”听她试探，他不自觉抬高了嘴角。

　　　　“你真是温如希？”梓潼在对面揉着眼，她是真困，昨晚加班到凌晨，感觉刚睡着呢，就被电话吵醒。她不知怎么一听就辨出温如希声音，仿佛是，他们认识很久了一样。经历这些苦难，只为彼时能够再次相遇。她翻了身，问：“你有事？”

　　　　“没有。”

　　　　“啊？”梓潼想，还真是个神经病，没事给她电话。“没事我挂了。”

　　　　“等一下。”温如希迅速搜索近期事项，便想起一个来，说：“过两天C市有个酒会，你陪我出席。”

　　　　“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温如希淡淡一笑，“当然有，但我想你不会拒绝我。”

　　　　梓潼沉吟，片刻后说：“好，不过如果到时没时间也说不准。”

　　　　“时间我来安排。”他似早就做好了打算，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你只要安心等那天到来就可以。”

　　　　对面便不说话，仿佛是在犹豫。温如希也不催，音乐在黑夜里格外空旷，突显车里更是安静。他听到了梓潼呼吸有点急促，应该是在挣扎，即使是没有面对面，他敢断定，她爽快答应后立马就后悔了。

　　　　但他知道，她别无选择，于是就说：“你也不要多想，你就把他当一份工作。”

　　　　“其实，温如希，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知道不知道，女人感情是很脆弱的，你就不担心我缠上你吗。”她问得小心翼翼，字字都在斟酌。

　　　　“梓潼姑娘，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要是真有这一天，那就勉为其难缠着，我也不讨厌你，你也不讨厌我。”

　　　　梓潼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笑出来。温如希望着无垠的天空，寒星仿佛是陈铺于波光水面，零星点点，灿灿无比。

　　　　而梓潼挂电话后，抚着眼睛说：“如果不是他疯就是我疯。”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到现在，最近比较忙！不过，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