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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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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绑架邱菡母女和碧拂,冯宝身陷梅船,也从未现身,自然也是柳二郎造的谎。
  但是,柳二郎为何要绑架邱菡母女和碧拂?
  清明那天,柳二郎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要去汴河,用这法子引开我,所以才让轿夫去了西郊。
  幸而炭行的吴蒙突然出现,打乱了柳二郎的计谋,更将柳二郎扣作人质。接着汪石百万贯官贷的事情发作,柳二郎又被羁押到大理寺狱。这两场意外非他所能预料,因此他的同伙才迟迟不放邱菡母女和碧拂,但应该不至于伤害她们。想到此,冯赛心中才稍稍释然。
  他一路疾奔,来到大理寺狱,急忙下马,解下腰间的钱袋,里面连银子和铜钱有十来贯,他将钱袋整个递给那门吏。
  “老哥,能否让我去狱里见一个人?”
  “见谁?”
  “柳二郎,是因汪石官贷案,被羁押在这里。”
  “柳二郎?这钱你拿回去吧。”
  “怎么?”
  “他已经被放走了。”
  “什么时候?”
  “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邱迁又买了一大篮子早开的鲜牡丹,提着来到芳酩院。
  他想好的借口是来答谢顾盼儿告知了冯宝的讯息,那个小丫头见是他,笑着说:“姐姐正在会客呢。”
  邱迁心里一沉。
  “不过你们也算一家人,进来吧。”
  邱迁有些纳闷,跟着那小丫头走进院子,小茗正抱着一只汤瓶走出来,见到邱迁忙问道:“邱相公,你从应天府回来了?可找到三相公了?娘子她们呢?”
  邱迁歉然摇摇头。
  “哎,这可怎么好呢?顾姐姐这两天一直念着你呢,她在楼上花轩里,你自己上去吧。”
  邱迁听了,心里又咚咚跳了起来。他提着那篮牡丹走进前厅,楼梯在前厅的东侧,他走过去向上望去,楼口挂着水晶帘子,映着霞光轻轻晃动,一片迷离璀璨。里面十分幽静,飘出一缕幽香,他不禁有些发怯,略舒了舒气,才抬腿上楼,刚走了几级,上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些沉,不像女子的脚步。接着,水晶帘一阵碎响,一个人走了下来,背着光看不太清面容,但是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看到邱迁,也一愣,随即走了下来。走近时,邱迁才认出,是柳碧拂的弟弟柳二郎。
  “邱迁,你也来了?”
  邱迁被人撞见来这里,有些慌窘,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你上去吧,盼儿在上头。”柳二郎说着侧身下来,走了出去。
  邱迁这才想到,柳二郎被关押在大理寺狱里,怎么放出来了?是姐夫去办的?他没再多想,抬脚上了楼梯,掀开水晶帘子,眼前是一座花轩,只搭了顶棚,三面空敞,栏杆边高高低低摆满了各式瓷盆,盆里栽着各样花草,枝叶苍翠,花朵鲜奇,邱迁大多都没见过。轩中摆着一张藤桌、几把藤椅,桌上摆着两只黑瓷茶盏、几碟子果子。
  邱迁又向左边望去,一条窄道,有四间房,不知道顾盼儿在哪一间里。他轻声唤道:“顾姑娘。”
  连唤了三声,都没有回应。他小心走过去,第一间门开着,里面没有人,散出一阵酒香。他探头一看,里面一套紫檀桌椅,一座博古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酒樽、酒瓶、酒盏。第二间、第三间门都关着,只有最后一间门虚掩着。
  邱迁走到最后那间门前,轻轻叩门,又低声唤了两声,里面没有声音。他壮着胆子小心推开门,一股馥郁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是一间绣房,雕花床、妆镜台、檀木柜,十分精雅富丽。雕花床的茜纱帐放了下来,里面隐约躺着个人,看娇小身形,应该是顾盼儿。
  邱迁又低唤两声,床内仍无回应。邱迁后背一寒,顿时感到不祥,他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轻手掀开帘子,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颤,惊呼了一声。
  顾盼儿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睛大张,面色青硬,已经死去。
  邱菡的心被整个割走,却又还回来一半,她不知道该喜该悲、该谢该惧。
  尤其是听了玲儿那番话,惊得她半晌说不出话,那个秋桂姐姐“一晚上赚许多钱”的话,无疑是娼妓的话头,这里难道是妓馆?他们想拿我们母女做什么?珑儿在哪里?
  她不由得抱紧怀中的玲儿,向柳碧拂望去,柳碧拂也正望着她们母女,神情似悲似羡。邱菡听说大半妓馆都是去收买幼女,自小教习,柳碧拂幼年就成了孤儿,恐怕正是被妓馆收买去,才变成这后来的身份。
  珑儿!他们难道?邱菡心里一阵惶惧,不由得急出泪来。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那个老妇人又端着饭菜进来,邱菡等她放好饭菜,忙一把抓住老妇的衣袖:“我的珑儿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老妇人神色有些怕,又有些同情,却不答言,她用力挣开邱菡的手,急忙往外走去。
  “等一等。”柳碧拂忽然站了起来。
  老妇听到,站住脚,回头望过来。
  柳碧拂却转头望向邱菡:“姐姐,我走了。你好生养大玲儿,莫要让她受我的那些苦楚。若相公能找见你们,你们就一心一意、和和气气过。”
  柳碧拂说完,便走向门边,转头之际,邱菡看到她眼中闪着泪光。
  邱菡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话,怔怔看着柳碧拂走出门去,门随即关死,只听到上去的脚步声……
  尾声
  真相
  敬慎不败。
  ——司马光
  冯赛骑着马急急出了东水门。
  柳二郎竟已被释放,他去了哪里?冯赛一阵麻乱,只能想到汴河——清明那天柳二郎要去汴河,与谭力会合,今天他或许也会去那里。
  他刚奔到龙柳茶坊那里,迎面一个老汉骑着头驴子,也急急奔了过来,那老汉一眼看到冯赛,高声大叫起来:“冯相公!冯相公!”
  冯赛看他神色慌急又惊喜,忙勒住马。
  “冯相公,我找见你妻儿的下落了!”
  “什么?”冯赛隐约认出这老汉似乎是城南开馒头店的,人都叫他卢馒头。
  “你妻儿在榆林巷的春纤院!我已经让两个儿子赶过去了,你赶紧去!”
  冯赛顿时蒙住。
  “快去啊!记得带几个帮手!”
  “噢,你……”冯赛仍然有些错愕。
  “唉!清明那天,你的妻儿是我用轿子抬走的!”
  冯赛越发震惊,但看卢馒头脸上愧悔忧急交加,才顿时明白,忙道:“多谢!我这就去!”
  “二哥!”崔豪忽然骑着马赶了过来,“你去哪里了?”
  “崔兄弟,这位老伯找见了我妻儿的下落,我们赶紧去!”
  两人一起驱马向城里赶去,赶到榆林巷,见前面一个院门前围了不少人,正在吵闹,冯赛隐约记得那院子似乎就是春纤院,忙奔过去,下了马,挤进人群。一个锦服胖老妇人正在和两个年轻人争吵,身后几个男女护着门。
  “我这院子你说进就进?”
  “你藏了人在院子里,才拦着我们不让进!”应该是卢馒头的两个儿子。
  冯赛疾声问那老妇人:“我妻儿是不是藏在你院里?”
  “你又是谁?我这院里藏金藏银藏汉子,偏偏不会藏什么妻儿。”
  “你真要惹动官府?”
  “二哥跟她搅缠什么,进去找就是了!”
  崔豪赶过来,走到门边,那几个男女要拦,被崔豪两把推翻,冯赛忙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堂屋中没有人。左边是个马厩,里面有两匹马,其中一匹全身幽黑,唯有额头一缕白,正是汪石的那匹马。冯赛一眼看到,再无疑心,忙和崔豪分头推开左右两边的几间厢房,里面都空着。那两个年轻男子也跟进来找。前面都没有人,四人又冲进后面四合小院,一一推开门去看,都没有人。再到后院,只有厨房和茅厕,厨房里也只见到一个老厨妇。
  那个胖妇人赶了过来:“我说没有人,如何?你说见官,咱们就见官,青天白日闯进人家院里,我告你们匪盗入室抢劫!”
  “说!我妻儿在哪里?!”冯赛生平第一次暴怒。
  “都说没藏什么人,你自己不是也里里外外都找过了!”
  冯赛怒不可遏,喘着粗气环视后院,忽然一眼看到墙边一丛竹子后面,地上露出一块木板,他忙几步走过去,见那块木板至少有三尺宽、五尺长,盖在地上。边上还有个绳扣。他抓住绳扣,往上一提,底下露出一道楼梯。他回头望去,那胖妇已经变了色。
  冯赛忙沿着楼梯急步走了下去,里面有一扇门,门从外面闩着,他拔开门闩,一把推开门,里面一盏油灯,灯边坐着一个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儿,是邱菡和玲儿!
  “爹!”玲儿猛地叫起来。
  冯赛先是一愣,不敢相信,随即奔进屋中,一把抱住扑过来的玲儿,又望向邱菡,邱菡也已经站起身,惊望着他,面色苍白,身子微颤,眼中闪动泪花,犹疑了片刻,才举步向他走来。
  冯赛眼睛一热,泪水顿时涌了出来,伸出臂膀将邱菡揽入怀里,紧紧抱住。邱菡将头伏在他肩上,这才呜呜哭了起来。
  良久,冯赛才发觉珑儿不在:“珑儿呢?”
  “被他们抓走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这里是妓馆!”邱菡哭道。
  “碧拂呢?”
  “她走了。”
  “走了?”
  这时,崔豪推着那个胖妇走了进来。
  “珑儿去哪里了?”冯赛又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前几天被那几个人带走了。这些都不干我的事,全是月月和他哥哥做下的,我死劝活劝,他们都不听。”
  “月月和他哥哥?”
  “他哥哥叫汪石,今年正月忽然找到这里,寻见了月月,还带了四个弟兄来,这几个人不知做了些什么勾当,银钱多得数不清。清明那天又把这位娘子和两个女孩儿用藤箱藏着,带来这里,让我藏到这地下室。我又不敢不答应。”
  “碧拂呢?”
  “她?她是和汪石他们一伙儿的。”
  “什么?她人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她让我帮着买了一道度牒,到城东的观音院出家去了。”
  “出家?”
  “她怀的那胎儿,也是她让我买了打胎药打出来的。”
  “什么?!”
  “我不肯,是她逼着我去买的,说若不买,她就寻死。”
  “那个月月是汪石的妹妹?”
  “嗯。月月自从见了他哥哥,有了钱,再不接客。她哥哥要替她赎身,她却看上一个叫曹喜的进士,只接他一个人,但那曹喜心冷眼高,怎么瞧得上她?冷言冷语的,月月也灰了心,跟着柳娘子一起出家去了。”
  冯赛雇了辆车,将邱菡和玲儿先送到了岳父家中,随即驱马赶往观音院。
  这一整天,纷乱颠转接连不断,冯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想柳碧拂,只想当面听柳碧拂说。到了观音院,知客女尼迎了上来,听说他要找柳碧拂,先说没有这个人,继而又说女尼不见男香客。冯赛正在求告,一扭头,见一个女尼从侧边院子里走了出来,冯赛定神细看,才认出是柳碧拂。
  柳碧拂身穿灰布僧袍,头戴灰布僧帽,鬓边光光的,已经没有青丝。她容色间本就有一股清冷之气,这时越发显得冰人一般,散着寒气。看到冯赛,她的目光微微一颤,但随即便恢复了冷静。
  “碧拂。”冯赛忙走过去。
  “贫尼法号静寒。”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果自致,何必问我?”
  “我有诸多不是,但实在不知何时犯下何种天大罪孽,招致这样的果报。”
  “十二年前,洪州茶商管庆,记起来了?”
  “十二年前?你……你是管庆的女儿?”
  十二年前,冯赛在家乡洪州,才做牙人不久,接到一笔五千贯的茶引生意,正巧茶商管庆在寻茶引,他便轻松做成了这项交易,得了一大笔牙费,高兴得了不得。回家途中遇见洪州税务的一位朋友,那朋友说宰相蔡京新推了一道政令,叫“循环法”。原先每年的茶引只限贩卖区域,不限时日。这道新法开始限定贩卖时日。长引一年,短引三个月。若过了期,便得重新交钱,才能继续卖。由于洪州距离京城遥远,加之官府拖延,这道政令迟了两个月,才传到洪州。冯赛才做的那桩交引生意是短引,已经失效。冯赛听了,忙找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追那茶引商。那商人已经乘船离开,冯赛便租了马沿岸去追,追了几十里地,总算追到了那茶引商。那茶引商先是抵死不认,而后编造出些理由苦苦哀求,冯赛却顾不得那些,和朋友硬逼着他将钱退还回来。
  “你是那茶引商的女儿?”
  柳碧拂并不答言,目光却又一颤。
  “你父亲卖过期茶引,我只是讨还回来……”
  “我父亲是在报仇。”
  “报仇?”
  “对!这个管庆卷骗了我宗族钱财。我两位伯父是小商人,有一年,我家乡遭了灾,族中各家艰难凑了一些本钱,聚到一起,交给两位伯父去做生意,以解救灾困。两位伯父拿了那些钱,出去寻货,偏偏遇到那个管庆,他和人做套,将那些钱全都卷走。我两位伯父不敢回去见族人,便一起投水自尽。尸首是我父亲捞回来的。我父亲气不过,花了几年苦苦找寻时机,终于等到‘循环法’的漏子,他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便向族人求告,族人们也都恨那管庆,纷纷变卖家产,凑了五千贯给我父亲,谁知道却遇见了你……我父亲比两位伯父更痛悔,他一人性命都难恕这个罪,便买了毒药毒杀自己妻儿,而后自尽,只有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被我娘偷偷放走……”
  柳碧拂拼力忍住泪水,盯着冯赛。
  冯赛心中怨愤之气顿时消散,一阵疚与怜随之升起,望着柳碧拂说不出话。
  “我用了几年时间,才打问到你来了京城。又花了几年时间,打探你的脾性喜好。我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滋味。柳二郎不是我的亲弟弟,不过他的身世比我还苦。他答应替我报仇,去年他去江西,先找见了管庆,毒杀了他一家。”
  冯赛心中翻涌,越发说不出话。
  “你是来问珑儿的下落?我原本要她受一遍我受过的苦,但这几天回头一看,世事如梦,万缘皆空,我又何必再造罪孽?她在五丈河霍衡那座庄院里,你去接她吧。恩怨尽散,你我再无相干。”
  “从头到尾,你于我,没有一丝一毫情意?”
  柳碧拂目光一颤,但迅即低下眼,决然转身,轻步消失于那院门内,宽大灰袍罩着她纤瘦身子,在清风里,如同一缕烟灰。
  冯赛又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黯然转身,离开了观音院。
  他驱马来到五丈河霍衡的庄院,用力拍门。
  “你又来了?”那看门人愕然问。
  “我女儿在哪里?”
  “什么?”
  冯赛一把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那看门人忙高声阻拦,冯赛却不理他。那院子极大极空阔,静悄悄只有鸟鸣。左手边有一排房舍回廊。冯赛走向那边,大声叫着:“珑儿!珑儿!”
  “爹!”一扇门打开,珑儿从里面奔了出来,没防备脚下,一下子扑倒在地,顿时哭了起来。
  冯赛忙奔过去抱起女儿,替她揉搓小膝盖,又紧紧抱在怀中,不住轻声抚慰。觉着被活活掏出去的心终于回到自己胸中,又疼又暖,眼泪几乎涌出。
  门里追出一个妇人,一脸惊诧望着冯赛。冯赛并不理她,抱起珑儿,转身向院外走去,那看门人也不敢阻拦,只慌张望着。
  冯赛抱着珑儿上了马,珑儿已止住了哭,忽然道:“爹,这不是你的马。”
  冯赛一愣,看着栗色的马鬃,不由得苦叹了一声,这马还是柳二郎丢下的。然而,他心里随即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驱马向烂柯寺奔去。
  到了烂柯寺,寺里静悄悄的,弈心化缘去了,乌鹭在禅堂打坐。冯赛抱着珑儿走进弈心的禅房,炕边有一个旧木柜,弈心分了底下一半给冯赛放衣物。冯赛放下珑儿,打开柜门,俯身拎出柳二郎当时驮在马背上的那两只袋子,他解下袋口上系的绳索,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一沓沓红绿图文的纸,是便钱钞。
  一叠一万贯,两只袋子一共八十叠。
  “爹,这些是啥?”
  “是钱。”
  冯赛发现钱钞边有一张纸笺,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一首词,调寄《金错刀》:
  东无路,西无路,身世飘零如草木。秋风孤雁送寒天,明月归程知何处?
  见时误,别时误,痴心总被尘心负。衔杯莫问是和非,且醉花前朝与暮。
  词气萧疏自伤,正是柳二郎的笔迹,但署名却是李弃东。冯赛略怔了怔,收起那张纸笺,正要重新拴起袋口,袋底忽然发出一声木块碰地的响动,他伸手进去将那木块取了出来,是一面木牌,官印的牙人木牌,牌上牙人的姓名是:冯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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