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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潮-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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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没有见证人,封·里希特先生乐意把这份特权让给自己尊敬的对手。潘塔列昂却早已赶忙钻进灌木丛里,使自己一点儿也不会看见盛气凌人的军官,他起初丝毫没有领会封·里希特先生的话,——更何况他说话带着鼻音;但是一下子忽然振作起来,他伶俐地跨上前去,颤巍巍地用手拍着胸脯,用自己嘶哑的声音,用混杂起来的语言拉长了调子说:“阿拉…拉…拉……多野蛮啊!两个年轻人决斗!——干吗这样?活见鬼!回去吧!”①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和法文混杂在一起。
  “我不同意和解。”萨宁急忙说。
  “我也不同意。”他的敌手重复说。
  “那么就喊:一、二、三!”封·里希特对张惶失措的潘塔列昂说。
  他马上又钻进灌木丛里,全身发抖,闭起眼睛,别转头去,直接从那里,不过却是扯着嗓子喊出声来:
  “一、二……三!”①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萨宁第一个开枪,但是没有击中。啪的一响,他的子弹打到了树上。唐诃夫男爵接着他打——但是故意向旁边朝天开了一枪。
  降临了紧张的沉寂……谁也没有离开原地一步。潘塔列昂轻轻地发出一声“啊!”
  “命令继续打吗?”唐诃夫说。
  “您为什么开朝天枪?”萨宁问。
  “这不关您的事。”
  “第二枪难道您也朝天打?”萨宁又问。
  “也许,我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们……”封·里希特先生开始说话,“决斗者自己是不许对话的。这完全不合规定。”
  “我放弃自己这一枪。”萨宁说着把手枪甩在地上。
  “那我也不打算把决斗继续下去,”唐诃夫大声说,也丢下自己的手枪。“另外,我现在准备承认,前天是我的不是。”
  他在原地脚踢了一会,犹豫地向前伸出一只手。萨宁快步走近他——握了他的手。两个年轻人含着微笑彼此看着——于是双方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好啊!好啊!①”潘塔列昂像疯了一般,一下子从树丛里猛冲出来,大声叫嚷着。军医原先坐在一个砍伐后留下的树墩上,现在则立起身来倒掉瓦罐里的水,懒洋洋地蹒跚着步子,走向林边空地。
  ① 原文为意大利文。
  “荣誉感已经得到满足——决斗就此结束!”封·里希特先生宣告说。
  “Fuori!(фopa)”①潘塔列昂凭着早先的记忆,再次大叫一声。
  ① Fuori——语气词,意大利文。此词有两个意思:一是运动中强者对弱者表示让步;二是演出时观众要求演员再来一次的呼喊。此处当作第一义解,此词在欧洲其他语种里也有采用,如俄语(фopa)。
  说真的,萨宁在和军官先生们相互鞠过躬而坐上马车的时候,自己浑身感到的如果不是一种满足,那么就是犹如鏖战一场以后的那种轻快;然而另外还别有一番滋味,一种类似羞耻的感情在他心头蠕动。他觉得,适才自己参加的那场决斗,好像是一种虚伪,一种久积的恶习,一种常见于军官和大学生中的通病。他回忆起当那个军医看见他和唐诃夫男爵几乎手挽着手走出树林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就是说皱了皱鼻子。后来,当潘塔列昂向那同一个军医偿付他应付的四个金币的时候……唉!真不是味儿!
  是的,萨宁感到有点惭愧和羞耻……虽然从另一方面说他不这样又怎么办呢?难道可以不给恶作剧的青年军官一点惩罚,难道可以和克留别尔先生一个样?他为杰玛说话,他保护她……事情就是这样;可是他心里总是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他感到惭愧,甚至羞耻。
  潘塔列昂则不然——简直同凯旋而归一样。他忽然充满了骄傲,即使是从赢得胜利的战场荣归的常胜将军,那种傲视四周的自满自足的神气也不会有胜于他的。萨宁在决斗时的举动使他欣喜若狂。他赞扬他的英雄气概——对他的规劝和要求竟连听也不要听。他把萨宁和大理石的或青铜的纪念碑相提并论——和《唐·璜》里骑士团团长的全身塑像相比较!说到自己的时候他也老实承认一度感到有点惊慌。“我毕竟是个演员,”他说,“我的本性就有点神经过敏,可您——是雪山和花岗石山崖的儿子呀!”
  萨宁想不出办法怎么让这位兴奋过度的演员平静下来。
  几乎就是在两小时前他们赶上爱弥儿的同一地方——爱弥儿嘴里愉快地呼叫着,拿帽子在头顶上挥舞,蹦跳着又从树后头窜出来,直向马车扑过去,险些儿碾到车轮子底下,他不等车停下来,就爬进关着的车门,一头扎进萨宁怀里。
  “您活着,没有打伤!”他肯定地说,“请原谅我,我没有听您的话回到法兰克福去……我不能!我在这里等您……请告诉我,结果怎么样?您……把他打死了吗?”
  萨宁好不容易使爱弥儿安静下来,让他坐稳当。潘塔列昂脸上显露出满意的神色,滔滔不绝地对爱弥儿叙述决斗的全部细节,当然也不会忘记重新提出青铜纪念碑和骑士团团长的全身像!他甚至从座位里站起,张开两脚保持身子的平衡,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口,带着藐视一切的神色越过肩膀斜视着——一看便知是在装扮骑士团团长萨宁的样子!爱弥儿怀着敬意在倾听,有时发出赞叹声来把故事打断,或者一下子站起来,飞快地亲吻自己英勇的朋友。
  车轮开始碰击法兰克福街道的路面——终于在萨宁下榻的旅馆门口停下未。
  他在自己两位同路人的陪同下沿楼梯登上二楼——突然一个妇女迅步从黑暗的走廊里走出来:她脸上罩着面纱;她在萨宁面前停下来,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颤抖着叹息了一声,又立刻向楼下的马路疾奔而去——随即消失了,这使茶房大为惊诧,他说这位女士等外国先生的归来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尽管她的出现是那么短暂,萨宁还是认出了她是杰玛。他透过稠密的咖啡色丝质面纱认出了她的一双眼睛。
  “难道杰玛小姐知道这件事……”他拖长了声音用德语不满意地问跟着他而来的爱弥儿和藩塔列昂。
  爱弥儿脸红了,显出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只好都告诉她,”他吞吞吐吐地说,“她猜到了,所以我怎么也不能……不过现在已经一点也不要紧了,”他高兴地接下去说,“一切都好了,这么顺当,她还见到了您,好好的,一点损伤也没有!”
  萨宁别过头去。
  “可是他们俩也太会搬嘴了!”他懊丧地说着,走进了房间,在椅子上坐下来。
  “别生气。”爱弥儿央求说。
  “好,我不生气。(事实上萨宁的确没有生气——而且说到底他未必真的希望杰玛一无所知。)好……够了,别再拥抱了吧。现在请回去吧。我想独自留下来,我要睡觉,我累了。”
  “好主意!”潘诺列昂叫道,“您需要休息!您完全应当休息,高贵的先生!爱弥儿,咱们走!踮起脚!踮起脚!嘘!”
  萨宁虽说想睡,其实只不过想摆脱自己的伙伴。可是一旦只剩下只身一个人,他倒真的感到全身精疲力竭了;昨夜他几乎通宵没有合眼,所以一躺到床上就酣然入梦了。
  ……
   
二十三
  一连几个小时他都沉睡不醒。尔后他开始作梦,梦见自己仍在决斗,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是克留别尔先生。枞树上停着一只鹦鹉,这只鹦鹉恰恰正是潘塔列昂,他从鼻子里不断地发出声音:预备——一——一——一!——一——一——一!
  “—……一……一!”他已经听得非常清晰:他睁开眼抬起头来……有人在敲他房间的门。
  “请进来!”萨宁大声喊。进来的是茶房,报告说一位女士非常需要见他。
  “是杰玛!”他脑子里一闪……然而进来的女士却是她的母亲——来诺拉太太。
  她一进门就坐到椅子上哭起来。
  “您怎么啦,我善良、亲爱的路塞里太太?”萨宁开口问她,一面靠近她坐下,默默地亲切地碰碰她的手。“出什么事了?我请求您安静下来。”
  “唉,德米特里先生①,我非常——非常地不幸!”
  ① 本章来诺拉太太所说的,“德米特里先生”六字原文均为德文,下面不再一一注出。
  “是您不幸?”
  “唉,非常不幸!我怎么预料得到呢!太突然了,真是晴天霹雳……”
  她吃力地呼吸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吧!要水喝吗?”
  “不,谢谢。”来诺拉太太用手绢擦干眼泪,又复大哭起来。“我都知道啦!都知道啦!”
  “什么都知道啦?”
  “今天发生的事情!那原因……我也明白啦!您的行为堪称是一个高尚的人。可是事情怎么会凑得这么不巧呢?我不是平白无故地不赞成这次到索屯的旅行的……不是平白无故的!(来诺拉太太在旅行举行的当天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此刻却认为她当时就预感到这一切了。)所以我来看您,把您当作一个高尚的人,当作一个朋友,虽然五天以前我和您的见面才是第一次……可是要知道我是一个孤孀,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的女儿……”
  眼泪哽止了来诺拉太太的声音。萨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您的女儿?”他重复说。
  “我的女儿杰玛,”来诺拉太太几乎是呻吟着的声音从浸透了泪水的手绢里挣脱出来,“今天对我说,她不愿意嫁给克留别尔先生,要我去解除婚约!”
  萨宁简直轻轻地退了开去:他没有料到这一着。
  “我姑且不说”,来诺拉太太继续说,“这是一种耻辱,未婚妻向未婚夫退婚,这是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事;可是德米特里先生,这对我们来说还意味着破产哪!”来诺拉太太用力把手绢紧紧地卷成小小的一团,仿佛想把自己的全部苦楚都包进里面。“德米特里先生,依靠自己商店的收入我们已经无法维持生计,而克留别尔先生却十分富有,而且还会更加富有。为什么要向他退婚呢?因为他没有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就算他这一点做得不够好,他毕竟不是个军人,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作为一个体面的商人,对于一个不相识的军官的轻率的捣蛋,是应当蔑视的。这怎么能怪他呢,德米特里先生?”
  “对不起,来诺拉太太,您好像在责备我……”
  “我一点也不责备您,一点也不!您完全是两码事:您同所有的俄国人一样,是一个军人……”
  “对不起,我根本不是……”
  “您是一个外国人,一个过路的客人,我感谢您。”来诺拉太太没有听萨宁说话,只管自己继续往下说。她摊开两手,把手绢重新打开,擤了一把鼻涕。单凭她这种表露内心苦楚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她不是北方人。
  “要是克留别尔先生和顾客打起架来,叫他怎么在店里做生意呢?这完全是不堪设想的!可是我现在就得向他退婚?那我们靠什么过日子?以前做止咳糖和奶油杏仁糖的就我们一家,所以生意兴隆。可是现在,家家都在做止咳糖!!您想一想,没有那件事,城里对您的决斗也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难道那件事瞒得了吗?突然间说婚约解除了!这简直是荒唐,荒唐!杰玛是个好姑娘,她非常爱我;可是她又是一个固执的共和主义者,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只有您可以说服她!”
  “我吗,来诺拉太太?”
  “对,只有您……只有您一个人。我正是为此来找您: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您是那么博学、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您袒护过她。她信任您!她应当信任您——您毕竟为她而冒过生命危险!您会向她证实:她会毁掉自己和我们全家的。您救了我儿子——也救救我的女儿吧!您是上帝亲自派到这里来的……我愿意跪下来求您……”
  于是来诺拉太太从椅子里半站起来,似乎打算在萨宁面前跪下来……但是他阻止了她。
  “来诺拉太太,在上帝的分上,您干吗要这样呢?”
  她哆嗦着抓住他的双手。
  “您答应吗?”
  “来诺拉太太,请想一想,我有什么理由……”
  “您答应吗?您不想我在您面前就地立刻死去吗?”
  萨宁手足无措。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激动起来的意大利血统的女性。
  “好,我照您的意思去做!”他大声说。“我和杰玛小姐去谈谈看。”
  来诺拉太太高兴得叫起来。
  “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啊,别推辞了,别推辞了!”来诺拉太太用央求的语调说。“您已经同意,结果也许会是好的,不管怎么样,我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她不听我的!”
  “她是这么坚决地告诉您不肯嫁给克留别尔先生吗?”萨宁沉默不久后问。
  “是斩钉截铁的!她和她的父亲,乔万尼·巴蒂斯塔一模一样,真不好对付啊!”
  “她不好对付?”萨宁拖长了声音说。
  “是的……是的……不过她同时也是个天使。她会听您的。您来,马上来吗?啊,我亲爱的俄国朋友!”来诺拉从椅子里激动地站起来,同样又激动地抱住坐在她跟前的萨宁的头。“请接受一个母亲的敬意吧——现在给我点水喝!”
  萨宁递给她一杯水,答应马上就去,送她下了楼梯一直到外面——但是一回到房间,他却两手一拍,简直目瞪口呆了。
  “真是,”他想,“真是平地起风波!而且来得叫人晕头转向!”他不想去窥探自己的内心世界,去弄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反正一团糟就是了。“遇上这么一天!”他嘴里不由自主地轻声说道,“不好对付……还是她母亲说的……而我却要去规劝她——向她?可是说什么好呢?”
  萨宁的脑子里真的打起转来——而在这旋风般转动着的一切形形色色的感受、印象和未曾表达出来的思想的上面,始终浮现着杰玛的影子,在那温暖的、被雷电震撼的夜晚、在那黑暗的窗户里、在闪烁的星光下如此不可磨灭地印入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影子!
  ……
   
二十四
  萨宁迈着迟疑的步子走近路塞里太太的屋子。他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他清晰地感觉得到它碰击肋骨的声音。他将对杰玛说些什么?怎么开口?他没有从店堂里走,而是经过后门的台阶进了屋。在并不宽敞的过道间里他遇见了来诺拉太太。她见到他又高兴又担心。
  “我等呀等,一直在等您,”她轻声说,一面交替着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他的手。“到花园里去吧,她在那里。您看,我对您寄予希望呢!”
  萨宁朝花园里走去。
  杰玛坐在长椅上,靠近小路的地方,从装满樱桃的大篮子里把熟透的樱桃拣出来放到盘子里。夕阳西沉——已是傍晚六点多钟了一一斜阳的光辉淹没了路塞里太太整个小巧的小花园,宽阔的光带的颜色已经是深红甚于金黄了。有时可以隐约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似乎是从容不迫的;迟归的蜜蜂从一朵花飞到相邻的另一朵花上去,发出时断时续的嗡嗡声;还有一只斑鸠在鸣叫——鸣声单调而不知疲倦。
  杰玛还是戴着去索屯旅行时戴的那顶草帽,她从突出的帽檐下向萨宁望了一眼,又低头看着篮子。
  萨宁走近杰玛,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但是……但是……但是找不出任何别的话头来开口,只好问她:为什么要拣樱桃?
  杰玛不慌不忙地回答他。
  “这些——比较熟一点,”她终于说,“用来做果子酱,那些用来做饼馅儿。您知道,我们卖加糖的圆馅饼。”
  杰玛说完这些话,把头垂得更低了,她的右手停留在篮子和盘子之间的空间,指间捏着两颗樱桃。
  “可以在您旁边坐下吗?”萨宁问。
  “可以。”杰玛在椅子上轻轻挪动身子。萨宁在她身边坐下。“怎么开口呢?”——他自忖道。但是杰玛帮助他解脱了困境。
  “您今天决斗了,”她热情洋溢地说,把自己因羞怯而泛上红晕的脸整个儿转过来向着他,而在她的眼睛所射出的光芒里则饱含着满腔深切的谢意!“您就这样泰然自若?也许危险对您并不存在?”
  “请别说了。我一点危险也没有遇到,一切都很顺利,也没有受委屈。”
  杰玛用一个指头在眼前左右来回摆动……这也是意大利人的手势。
  “不!不!不要这样说!您瞒不了我!潘塔列昂全对我说了!”
  “您怎么好相信他呀!他把我比作骑士团团长的全身像了吧!”
  “他的话也许是可笑的,可是无论是他的感情,还是您今天的全部所作所为,都没有丝毫可笑的地方。而且这都是因为我……都是为了我……这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请相信,杰玛小姐……”
  “我不会忘记的。”她拖长了声音重复说,再一次凝神望了他一会,于是转过脸去。
  现在他可以看清她那秀丽纯洁的侧影了,他仿佛觉得像这样的形象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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