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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旗飘扬-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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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屋里摆了一张八仙桌,桌子是圆形,其他四人已然坐好,而正对门口的位置还空着,那是留给李右的。

    “议议吧。”,李右施施然入座,直入主题:“统制吩咐的,几天开一次会,哪些算是大事。”

    “刚开始总得先摸索着。”,张谦提出建议:“每天开一次会,每个人都把自己的事情提出来议。”

    “每天一次,是不是太多了?”,李忠问道,他不是很习惯开会这种事情,坐在那里很不自在。

    “刚开始每天一次,议着议着就分清楚哪些事需要一起商议,哪些不用了。”,张谦坚持自己的观点。

    “是不是多了。”,李忠呐呐地重复,还是不喜欢开会。

    “按统制的话,少数服从多数。”,张谦迅速接口:“每天开一次会,我同意。”

    他如同岳丘要求的那样,举起手来,然后把眼睛盯向李右。

    李右被张谦看过来,想起这五人中就数自己两人交流最多,便也举起了手:“我也同意。”,但是心里却有些别扭,总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不对劲。

    见李右举了手,张谦又去看张狗子。

    张狗子本来就无可无不可,不好意思拂张谦的面子,于是也举起了手。

    至此,不管李家兄弟如何表态,张谦的建议便算通过了,成为必须执行的规则。

    而李右也恍然大悟,心里那丝别扭是因为什么:自己才是老大,才是主持人,才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可是,就刚才的议题来说,好像是被张谦抢了发言权。

    这可不行,李右飞快地转起了脑筋,想着下一个话题该提什么,自己定要抢先。

    那边张谦还在问李忠:“李兄弟,你说一天太多,那该是几天呢?”

    “呃……”,李忠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巴,却没说话。

    “大哥,一天就一天吧。”,李智瞅了李忠一眼,也举起手来:“我同意。”

    李忠左右转转脑袋,无奈地举起了手:“我也同意。”

    全票通过。

    李右第一时间发言:“那就决定下来,每天开一次会,地点就在这里,时间么,跟今天一样。”

    没问题,四人全都点头赞同。

    “每天商量完的事情,谁去给统制汇报?”,张狗子问道。

    他的问题不是要不要给岳丘汇报,因为在他看来,汇报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管愿不愿意,没有人反对张狗子的要求,所以,重点转移到了‘谁’上面。

    “轮流吧。”,李右当然想独揽和上司沟通的渠道,但是他更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什么都往自己碗里扒拉的话,结果往往是连碗都被打碎了。

    果然,其他四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就是掌控全局的感觉吧,感觉真不错!

    “下面讨论分田吧……”

    这一议,就议到了薄暮四起之时。

    然而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

    因为领导的要求是‘均田地’,意思是分完田地之后,沙河村每一户人家的田亩数都是一样的,这就需要测量每家现有占地面积,叶家可以拿出来分的面积,其中田地还有优劣之分,每家每户还有人口差别,如何把这些因素和影响考虑进去,让村民们感觉到公平,实在是个困难的事情。

    最后李右头大如斗,拍板决定道:“今天到此为止,明儿一早,我去找统制求个主意!”

    另外四个议事会成员也都疲惫不堪,纷纷点头赞同,然后逃也般地离开了会议室。

    李右加快两步,和落在后面的张谦并排而行。走了几步之后,半是埋怨半是感慨地道:“没成想当了保长。”

    “呵呵,估摸着沙河村也就是一保之人吧。”,张谦笑道。

    “晌午要不是秀才你答应的快,我就把这个活计给推了,学李勇他们多好。”,李右叹了口气:“谁知道当保长竟有如此麻烦。”

    “李书办。”,张谦看了李右一眼,又向四周看看,然后当先向外行去:“这话我只跟你说。”

    “什么?”,李右被勾起了兴趣,紧紧跟上。

    “咱们统制的志向,当不止沙河一个小村子吧?”

    “那是,统制可是要打天下的人!”

    “打天下有李虞侯他们帮忙,那么管天下呢,靠谁?”

    “范先生?方知县?”,李右喃喃地说道。

    “范先生帮统制写文章,以后等统制成了大业,便是个礼部尚书,方知县么。”,张谦轻笑一声:“鼠目寸光,贪恋权位,何足道哉。”

    “呵呵。”,李右赔笑了两声。

    他完全明白了张谦的话意。

    此时,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叶府大门,抬眼便能看到漫天星斗,烨烨生辉。

    李右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心潮澎湃,内心的雄心壮志,能够冲上那银河。10181

239 腌臜事() 
乡户人家歇息的早,沙河村里已经看不见几盏灯,好在月色正明,两人也是谈性正浓,便顺着村道走了下去。

    “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治理一个村子亦然。”,张谦侃侃而谈:“咱们要把沙河村做成一个模板,然后便是整个叶县,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天下!”

    李右只觉得全身的鲜血都要沸腾了起来,脑门突突作响,他紧握住拳头,遏制住自己想要高声呐喊的冲、动。

    早先听说书的讲那从龙之功,张谦所说的就是啊!

    如果统制真的得了天下,如果所有的地盘都是由我在帮统制管,那该是多大的官?

    正激动间,就听张谦说道:“所以我二人切切要谨言慎行,不可贪图小利。”

    这话是对的,沙河村有什么好贪的,要贪也等到以后做了大官,嘿嘿嘿嘿……

    “统制先前也曾提醒我等,还说要派军法队的人来监督。”,张谦提醒道:“虽然没有军法队的人,但是狗子可是统制的,咳咳。”

    谁都知道张狗子是统制的亲信,打小报告除了他没别人。不过我今天从早忙到晚,一个铜板也没往自己兜里揣,老张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叶家的东西,算是公物。”,张谦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原来是因为这事,李右是个精明的人,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禁又喜又气。

    气得是自己,做事欠考虑,被张谦指出来之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喜的是得了张谦这个真心朋友,当是将来的一大助力。

    “多谢秀才提醒!”,李右半开玩笑地向张谦鞠了一躬,然后问计道:“那我去要回来,秀才觉得如何?”

    “那倒不必。”,张谦摇了摇头:“明天找统制汇报的时候,稍微提一句也就罢了,我想统制也不会放在心上。”

    “秀才所言极是!”,赏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话,岂不是连面子都丢光了,所以李右愉快地接受了张谦的建议。

    走着走着,却听到前面传来阵哭闹喧哗声,两人惊奇地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那里是村口的社祠,叶举人的家眷被赶出来之后,就住在这儿。只见大门洞开,屋里只点着一只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三个提着棍棒的背影,黑乎乎的仿佛鬼怪。

    叶家大夫人抱着个幼儿,缩在而桌案之下,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抹着脸大哭。

    “住手!”,张谦大喝一声,当先冲了进去。

    三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作势挥棒,却看清了张谦的面容,连忙闪到一边,露出了正在地上纠缠的一男一女,那男便如野兽一般,使劲撕扯着女人的衣服,已经露出了白花花的一大片。

    李右认出作恶的就是王二麻子,一阵邪火不禁从心头升起,恁你娘的,老子还没想过这等好事呢,你个泼皮竟然如此大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就是一脚:“王二,给老子住手!”

    王二麻子情知不妙,顺着脚劲往旁边一滚,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叫道:“官人饶命!”

    “滚!”,李右气急败坏地大叫:“都给我滚!”

    他已经把四大金刚当做了自己的班底,现在被张谦抓个当场,顿觉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四个泼皮像是被踢了屁股的土狗一般,跳起来往外便跑。

    “以后再敢过来,老子打断你的腿!”,李右气咻咻地对他们的背影喊道。

    “没有以后,这次就要严惩。”

    李右闻言板起了脸,转过身来。

    先偷偷地往那女子处瞄了一眼,发现白花花的地方已经被遮盖住了,心里就有些不爽;再看到张谦严肃的面孔,感觉更是不耐。

    “她们是犯人。”,李右咳嗽一声道:“况且王二还没得逞。”

    自己的小弟自己罩,这是混社会的不二法门,不然谁还跟你?

    “哼哼。”,张谦冷笑两声,大步走出了社祠。

    “秀才,秀才!”,李右总归有些心虚,连忙快步赶上:“要不,每人打二十棍子?”

    “哼哼。”,张谦行走如风。

    李右有点火了,但强行压住,叫道:“那秀才你怎么说?”

    张谦放慢了脚步,撇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第一,乡亲们怎么看。”

    那群种田的,管他怎么看呢。

    “第二,张狗子和李家兄弟怎么看。”

    懂你的意思,以往衙门里碰到这些事情,相关人士都要打点到位才行。可是我没钱啊,再说了,自己掏钱给小弟擦屁股,肉疼啊。

    话说这几个腌臜货还不算我的小弟呢!

    “第三,统制怎么看。”

    李右悚然一惊。

    统制会怎么看?

    “如果你是统制,你会怎么看?”,张谦提点道。

    “我……”,李右说不出话了。

    根据他对岳丘的认识,当然知道,绝对不是打二十棍子那么简单。

    一边是小弟,一边是上司的看法,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叶家大宅,于是一起去找到了张狗子和李忠李智,让他们派兵去把四个犯事的泼皮抓起来。

    张狗子听完始末,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起来:“狗娘养的!”

    这家伙以前有故事,李右暗想着,向他请教:“张老弟,这事要是放在义勇军里面,该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张狗子愤愤地说道:“砍了脑袋,吊在辕门上面。”,他用手指着大门,仿佛那里是辕门似的:“上次那个临阵脱逃的,挂了足足三天!”

    “这事跟临阵脱逃不一样吧。”,李右被这杀气腾腾的话惊住了,嗫嚅着说道:“况且这几个也是功臣。”

    “李书办。”,却是李智开口了:“听说你以前在衙门做事?”

    是的,咋啦?

    “你们县太爷是怎么用人的?”,李智冷笑道:“难道会把地痞当做功臣?”

    李右想了又想,只觉这话醍醐灌顶。

    以往自己行事,总是不自觉地按照胥吏那一套去做。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是沙河村的村太爷了啊,做事要像个一把手的样子才对。

    “杀!”,他也变得杀气腾腾起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是明个儿汇报给统制,让统制定夺吧。”,张狗子插话道:“要杀也是统制杀。”

    “老弟说的对。”,张谦连连点头:“统制可没说过我们议事会能杀人。”181

240 伸张正义() 
真是繁忙而又充实的一晚。

    李右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早就醒了过来,用井水胡乱擦了把脸,就急匆匆地去找张谦。

    “我要去见统制,秀才你有什么嘱咐我的?”

    “想好怎么说了么?”

    “想好了。”,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李右自然知道向上官汇报工作的套路:不怕有问题,怕的是,只有问题。

    做下属的,至少要准备好几个应对的方案……不管好坏……供上官参考,然后再坚决执行上官高屋建瓴的指示。

    还没走到村口,李右远远就见到社祠那里围着一圈人,隐约还听到传来喧哗声。他顿时觉得不妙,顺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村民问道:“这位大哥,那边咋了?”

    村民显然是认识他的,目光中有些畏惧,还有些憎恶:“叶举人家二娘上吊死了。”

    “上吊了?”

    李右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

    他往社祠方向走了两步,突然醒觉过来,调头往外走去。

    这种坏消息,一定要由自己亲自报告给统制,若是等到统制从其他渠道知道的话,那就糟了。

    刚走出村口,他的脑袋又嗡了一声。

    前方奔过来几匹高头大马,为首的可不正是想要去见的统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一咬牙,小跑着迎了上去。

    听完整个故事,岳丘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几个人呢?”

    “关在柴房里面。”

    “拖出来,先游街,再押到打谷场去,砍了!”

    “是!”,李右慌忙应道,然后转身就跑。

    “等等。”,岳丘叫住了他,吩咐身边的亲兵道:“你去跟张谦说。”

    亲兵领了命令,策马便去。

    “李书办,你去借个锣。”,岳丘的目光投向社祠方向:“游街的时候把锣敲起来,让乡亲们知道,我们义勇军是主持公道的。”

    “是!”,李右大声应道。

    ……

    叶山老汉是在出门种田的时候,听到叶大娘子的哭声的。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毕竟乡里乡亲,人家还是孤儿寡母的。

    一去就看到了叶家二娘的尸身,脸上又青又紫,舌头伸得老长,煞是吓人。

    叶大娘子呜咽着哭,看见有人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就嚎哭着把原委说了出来。沙河村自古便有这个风俗,女人家会在长辈去世的时候,用婉转悠扬的哭腔来诉说对于长辈的思念和不舍之情,似乎是她们天生的技能,叶山老汉听得多了,所以很快就了解了前因后果。

    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小的那个哭了几声,就小声地叫饿。

    叶山老汉一声长叹,回头去看浑家,老婆子也不是个吝啬人,就把准备带到田里的晌饭拿了出来,给送了过去。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粗糙的饭团,叶大娘子猛然爆发出来,扑上去抱住地上冰冷的尸体,使劲捶打着地面。

    慢慢的,上田的人都围拢过来,交头接耳地,互相打听着。

    叶小山愤怒地诉说了叶家二娘的遭遇,最后激动地挥动着拳头:“找他们算账去!”

    大家都同情地看着叶家的母子们,愤怒地看着叶小山指向的所在,但是无人应和。

    老汉抓住了儿子的胳膊:“那几个腌臜货,有官人撑腰呢!”

    “阿大你不说官人是好人么,我去找官人讲理去。”

    “莫去。”,却是叶柴火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就算官人是好人,那也是不讲理的。”

    旁边的人沉默着,阴郁的愤怒如汇聚的乌云,萦绕在人群之中。

    叶大娘子的嚎哭声已经变成了抽噎,几个女人家在那里帮她给二娘做收拾,几个年长的老汉,则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帮她处理后事。

    没有族长出头主持,因为族长昨天已经被处决了。

    老汉们热心有余,威望却不足,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得出个结果来。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钱。

    买棺材要钱,办宴席要钱,下葬的土地也要钱。实在没办法,只能裹条草席往山里一埋了,可是这话谁也说不出口。

    正踌躇间,却听到道边传来一阵锣响。

    有几个娃娃跑得比锣声还快,叽叽喳喳地叫道:“四大金刚游街啦,四大金刚游街啦!”

    什么?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看去!”,叶小山喊了一声,拔腿便跑,往着锣响处跑,很快就看到了敲锣的人。

    就是昨天在台上讲话的那个官人。

    官人走几步路,敲几下锣,几个半大孩子跟着他跑前跑后的,他也不发火,也不驱赶,只管向前走。

    后面五六步远的地方,是一组三个人。王二麻子那该挨千刀的货,背上插了根木棍,脖子上挂了块牌子,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双手被捆住伸在前面,绳子被一个拿刀的大兵牵着,就像牵着一只猪一条狗模样;稍走慢点,后面那个大兵就用矛尖去戳屁股,于是麻子便踉跄着紧走几步。

    “活该!”,叶小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接下来是同样的三组,然后是一队持刀举枪的兵,村民们不敢插进去,等军队走过,才跟了上去,边走边议论纷纷。

    “老天开眼!”

    “甚么老天开眼,是官人开眼,帮俺们除掉这几个痞子。”

    “杀了都不解恨。”

    “听说真的要砍头,就在打谷场。”

    “真的杀啊,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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