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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冲冲！”

阿布·穆斯林看在眼里，大是惊讶，唐军竟然在如此短时间内就有如此快捷的反应，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他还是把唐军小看了。

不过，眼前这情形，绝不能让重骑兵退回来，不仅不能退回来，还要他们冲过去，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越早与唐军短兵相接，伤亡就越少。

他的想法是正确的，重骑兵旋风般冲来，虽然唐军的弩阵轮番射杀，仍是不能阻止重骑兵，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重骑兵终于冲到近前，一场肉搏战就要开始了。

重骑兵的入选条件极为苛刻，要身材高大，要力气大，更要有精湛的骑术，要身经百战。正是因为有如此多的优越条件，才避免了重大杀伤，重骑兵冲到近前了。

“安拉！安拉！”一阵惊天的怒吼声中，重甲骑兵挥着手中的弯刀，对着唐军就狠狠劈了下去。

迎接他们的是陌刀，沉重的陌刀高高举起，狠狠劈下，一阵沉闷的着肉声响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战马的悲嘶声响成一片，不少重甲骑兵被劈成了碎片，更有不少重骑兵是连人带马一起被活劈了。

即使如此，陌刀战阵也不能把重骑兵全部劈死。不仅不能全部劈死，还被重骑兵冲乱了陌刀战阵的阵势，陌刀战阵被分割成了很多部分，每部分的陌刀手数百数千不等。

不仅如此，陌刀手还出现了伤亡，上千陌刀手被杀死砍伤。

陌刀战阵是唐军的利器，象这般被敌人逼近，被冲乱，还杀伤这么多陌刀手的事情，在整个唐朝历史上也不多见。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在于一是阿拉伯马是世界闻名的良马，个头高大，速度快，因而，重骑兵的冲击力惊人；二是重骑兵有着最好的装备，尤其是他们手里的弯刀，那是真正的大马士革刀。大马士革刀有多锐利，不需要说的，那是世界名刀，在历史上享有大名，其锐利不在唐军的战刀之下。三是重骑兵的精锐，肉搏战力强悍。

第三十二章　决战西域（十二）

“大食狗真是了得，不愧是与大唐为敌百年而大唐没有大败过，该死的大食狗。”边令诚看在眼里，惊讶在心头，大声咒骂。

“能冲过大唐弩阵射杀，逼近陌刀战阵搏杀，还把陌刀战阵冲乱，是头一遭，大食狗的重甲骑兵了得！”高仙芝却是赞叹不已。

“着实了得。我们用弩阵射杀了，打乱了其阵势，还能冲上来，杀伤这么多陌刀手，自大唐创建以来，也不多见啊。”李泌重重点头。

李昌国大是赞成他们的点评，笑道：“要不如此，大食怎能与大唐大战百年，屡败屡战，败而不衰呢？”

自从大食东进以来，唐朝与阿拉伯帝国已经交手数十上百年了，唐朝多次打败阿拉伯帝国，而阿拉伯帝国是屡败屡战，败而不衰。造成这种原因的除了阿拉伯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外，还在于其军队战力强悍。

眼前的重甲骑兵就是最好的诠释。

就在李昌国他们点评这阵，场上的搏杀达到白热化了。唐军的刀手挥着横刀，对着重骑兵狠狠劈去，只听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溅起一溜火星，原本无往而不利的横刀砍在重骑兵身上，竟然没有什么作用，只不过是重甲上留下一道印痕罢了。

重骑兵身着重甲，重甲的防护力不用说的了，不比唐军的铠甲差多少。更要命的是，重甲骑兵一般不会只穿一层铠甲，要穿上好几层，这可以解决铠甲防护力不好的问题。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太过沉重了，要不然的话，怎能叫重甲骑兵呢？

正因为如此，轻武器奈何不得重骑兵，要对付重骑唯有重武器和穿透力极强的强弩了。

横刀对付不了重骑兵，刀手们惊讶不置，在他们的印象中，武器砍在身上没反应，应该是唐军的特权。唐军拥有优良的铠甲，敌人的武器砍在身上可以忽略不计，如今轮到唐军接受这一打击的时候了，唐军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横刀对付不了重骑兵，不是还有陌刀么？虽然陌刀战阵被冲乱了，不过陌刀手却是没有一点惊慌，沉着应战，挥起陌刀狠狠劈砍，凡被砍中的重骑兵无不是被劈成碎片。

当然，重骑兵就是重骑兵，虽是被陌刀劈死，也与一般的大食军队不同，他们身上的盔甲往往会变形，原本光华闪闪的盔甲变成奇形怪状。

尽管如此，重骑兵拥有高昂的斗志，他们的战力惊人，同样不慌乱，与陌刀手杀作一团，可以说是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

整体说来，还是陌刀手占了上风。重骑兵虽然了得，毕竟经过了强弩的射杀，被削弱了不少，其阵势已经不再整肃，很是凌乱。要不然的话，重骑兵以堂堂之阵冲上来搏杀，陌刀手虽然了得，也是讨不了好。

再者，重骑兵的优势在于冲阵，在于借助战力高速冲来造的冲击力对敌人的阵势进行冲击，当这种冲劲一过，接下来的肉搏战，重骑兵就显得不够灵活了。重骑兵人与马，都覆盖重甲，那是好几百斤重，不可能有多灵活。

而陌刀手的负重比起重骑兵要少很多，更没有骑马，躲闪趋进总要灵活得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重骑兵手中的大马士革刀奈何不得陌刀手的明光铠，破不了防。他们在刚冲到陌刀阵前，打乱陌刀战阵，那是利用的重骑兵的恐怖的冲击力，当这种冲击力过后，他们的优势就失去了。

而陌刀沉重，尽管重骑兵覆有重甲，也是抵挡不住陌刀的劈砍，要想伤亡不大都不成。

就这样，陌刀手占到了上风，把重骑兵压着打了。

战场上的情形发生变化，阿布·穆斯林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变化极大。

当重骑兵冲到陌刀战阵前，并冲乱陌刀战阵时，阿布·穆斯林大是欢喜，忍不住大声欢呼，大叫大嚷。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重骑兵就处于下风，被陌刀战阵压着打了，他的心情突然之间又转入谷底。

如他这般心情变化的人太多了，大食军队都是这么变化的。

“该死的！要是投石机未损坏，先用投石机与强弩对轰一阵，把强弩打坏大部分，再来冲击，情形就不同了。”阿布·穆斯林念头一转，就明白了原委。

造成这种情形主要是因为弩阵对重骑兵的巨大杀伤力。要是没有弩阵的强大杀伤，重骑兵以堂堂之阵冲过去，情形会很不同。至于能不能压着陌刀战阵打不好说，至少比眼前情势好得太多。

遗憾的是，他今天出了臭招，投石机被毁得差不多了。

“重甲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冲击，要拉开距离，高速冲过去，凭借巨大的冲击力把陌刀战阵冲乱。大人，赶快命令重甲骑兵甩掉中国人，重整阵势，再度冲杀。”有将领眼睛放光，大声为阿布·穆斯林支招。

“是啊，大人。”众将齐声附和。

他们的想法很不错，在以往的大战中，大食的重骑兵一旦遇到这种情形，就立时撤出战场，重整阵势，再度冲锋。

“愚蠢！没有比你更愚蠢的了！”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阿布·穆斯林竟然冲他们破口大骂了。

“大人，这是妙招啊，怎么成了愚蠢了呢？在以往，我们不就是这么做的么？”众将被骂糊涂了。

“以往以往，你们就知道以往。”阿布·穆斯林火气不小，数落起来：“以往的敌人有这么多强弩么？没有强弩，我们的重甲骑兵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中国人有如此多的强弩，若我们拉开距离，那不是等着被射杀么？这么多的强弩组成的弩阵，重甲骑兵能挡住几轮射杀？”

阿布·穆斯林不愧是阿布·穆斯林，他敏锐的意识到，遇到唐军，以往的战法完全失效。

“哦！”众将恍然，大惊失色。他们竟然出了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馊主意。真要照他们那么做的话，重骑兵很快就会被唐军射杀得精光。

眼下因为重骑兵与陌刀战阵混战在一起，弩阵无法射杀，若是一拉开距离，弩阵就会再度发威。弩阵发威，那是无解的。

“杀！”阿布·穆斯林手一挥，大食军队对着唐军冲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弩矢，一拨拉一拨，没有间隙，大食兵士就像堆好的稻草被人推倒似的，齐刷刷的倒下，没多大一会儿，营地里就是厚厚一层尸体。

在弩阵面前，血肉之躯压根就挡不住，要大食军队不伤亡惨重都不成。

几次三番冲锋无果，阿布·穆斯林把大食军队分成三部分，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发起进攻，想要给重骑兵以有力的增援。

李昌国审时度势，把弩阵一分为三，从容应敌，大食军队仍是无法冲过来，无法给重骑兵增援。

打到眼下这情形，重骑兵死伤少，伤亡近半了，三万重骑兵，还有战力的不过一半多一点，若是再打下去的话，重骑兵会被全歼。若是失去了重骑兵，后果不堪设想，这是阿布·穆斯林的最后底牌，他万万不想失去。

“必须撤退！”阿布·穆斯林当机立断，下令重骑兵撤退。

“哎！”能冒着矢雨冲到唐军阵前，只有重骑兵才能做到，其他的兵种无法做到。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要这么丧失了，不撤又不行，众将齐声叹息。

重骑兵开始甩掉陌刀手，准备后撤，边令诚看在眼里，大声提醒：“大帅，重甲骑兵要逃，绝不能让其走脱，快派出龙武军拦住。”

“是啊，绝不能让重甲骑兵走脱。”重骑兵有多可怕，都看在眼里了，谁也不愿让重骑兵走脱，众将齐声附和。

“让龙武军上去厮杀一阵，歼灭掉一部分重甲骑兵，其余的放走。”然而，李昌国的回答让众将不明所以。

“大人，不可啊。怎能放走呢？”众将齐声叫嚷。

“大帅，你糊涂了。”边令诚的声音尖细刺耳，大吼起来。

“执行命令！”李昌国脸一沉，大声下令。

“大帅，你总得让我们明白，为何要放走重骑兵。”杜甫也是想不明白。

众将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李昌国，静待他解释。

“嗯，好吧。”李昌国把众将气愤的样儿看在眼里，很是明白，若是不给说个清楚，他们不会去执行这一命令，只得解释一句，道：“我们眼下的首要之务并不是歼灭多少大食狗，而是要把大食狗拖累拖疲。”

“不是歼灭大食狗？”

“拖累拖疲？”

一片惊讶声响起，众将个个一头的雾水，更加糊涂了。

唐军赶到这里，对上大食军队，不就是要把大食军队全歼么？怎么又不是了呢？

“呵呵！”高仙芝呵呵一笑，提醒众将一句：“你们仔细瞧瞧，我们这里不是少了一员大将吗？”

“李光弼！”众将猛然想起，李光弼不知道在哪里，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

“大帅，你的意思……”有将领的反应很快，李昌国手一挥，道：“明白就行了。”

众将有些若有所悟，有人仍是一脸的迷茫。

“大帅，就算要拖累拖疲，也不用放走重甲骑兵吧？”边令诚仍是不明白。

“你呀，好好想想吧。”高仙芝在他肩头一拍：“若不放走一部重甲骑兵，阿布·穆斯林一见情势不对，还不早早逃走？”

第三十二章　决战西域（十三）

边令诚与高仙芝共事多年，深知高仙芝足智多谋，他如此说，必然是有原因的。不由得沉思起来，边令诚用兵一道上远远不如高仙芝，却是个聪明人，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大叫：“大帅，你这是一招妙棋呀，可怜我竟然没看透。”

众将听在耳里，大是糊涂，边令诚反对得最是来劲，才屁大一会儿功夫，他竟然赞不绝口了，这改变也太大了吧。

“大帅，阿布·穆斯林一旦明白过来，他一定会骂你阴险、毒辣，比起大食的毒蝎子还要狠毒！”边令诚惊喜的声音再度响起。

撒哈拉大沙漠中的毒蝎子有多毒，全世界都知道，边令诚是听大食人骂人恶毒就是这么骂的，此时用在李昌国身上。

“阿布·穆斯林越是骂得狠，大帅越是了得！”高仙芝忙为他的爱婿说好话。

“呵呵！”众将发出一阵畅笑声，忙去执行命令了。

武龙军一派上去，拦住重骑兵，展开厮杀。龙武军虽然了得，与重骑兵对阵，却是讨不了好。不是龙武军不善战，主要是龙武军手中的武器奈何不得重骑兵。同样的，重骑兵手中的大马士革刀奈何不得明光铠，这两支在当时数一数二的军队竟然纠缠在一起，谁也奈何不得谁。

而且，双方都升起狗咬乌龟，无处下口的感觉。

重骑兵身披重骑，龙武军身着明光铠，要想砍杀对方谈何容易，破不了防啊，这不是乌龟还能是什么？还是特别难对付的钢铁乌龟。

不过，龙武军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砍杀多少重骑兵，而是要缠住重骑兵，为陌刀战阵制造战机。

若是派别的唐军上去，未必拦得住重骑兵。重骑兵一旦冲锋起来，很难收拾，连弩阵和陌刀战阵都对付不了，其他的唐军肯定也不行，非龙武军不可。

陌刀战阵紧追而来，对着重骑兵就是一阵劈砍，重骑兵死伤不少。要想逃出去，又被龙武军死死缠住，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陌刀手，唯有郁闷的份。

就这样，重骑兵的伤亡越来越大，地上的尸体又堆了厚厚一层。

望着越来越少的重骑兵，阿布·穆斯林郁闷得发狂，真想撞墙了。重骑兵是他的底牌，若是不能救出来，他就失去了最有力的进攻武器。

一咬牙，阿布·穆斯林命令大食军队不计伤亡的冲锋。大食军队虽然不愿，却是军令难违，只得前赴后继，不要命似的冲上来。

“好机会！”高仙芝看在眼里，大是欢喜。

“传令，要陌刀战阵不拖着点，不要杀得太狠。我们来好好钓鱼。”李昌国眼睛放光，大声下令。

虽然说眼下唐军的第一要务并不是要歼灭多少大食军队，而是以拖累拖疲为第一要务，不过，有这种机会，李昌国当然不会错过。此时在保证拖累拖疲大食军队的前提下，若是大量杀伤大食军队，对接下来的战事有着莫大的好处。

迎接大食军队的依然是铺天盖地的弩矢，射杀无数。即使如此，大食军队仍是不要命的冲锋，看来阿布·穆斯林为了救重骑兵是不计代价了。

“我此时方知大帅放走重骑兵的用意了。”不少适才还糊涂的唐军将领总算明白了。

“是呀。只要有重骑兵在手，阿布·穆斯林的胆气就会壮些，即使情势不利，他也不会逃走。”有将领更是把李昌国的用意说出来。

“大食狗若是没有疲累就撤走了，我们追杀起来就难了啊。”这才是李昌国的真正用意，被众将弄明白了。

仗打到眼下，唐军已经胜券在握了，必然胜利，只是胜利的战果大小问题。大食失去了投石机，没有了远程攻击能力，面对唐军的弩阵是无能为力，这让唐军的胜算大了许多。

而且，重骑兵遭到唐军重创，虽然还未全歼，却也使其战力大为降低，这对唐军有利。

更别说，唐军还埋伏了一支大军未出动，一旦李光弼赶到战场，阿布·穆斯林就算请得伟大和安拉显灵，也不可能扭转危局。

胜利已经铁定了，做为统帅，李昌国就要追求最大战果了。

若是大食军队未疲惫，即使唐军打败了大食军队，要追击也是难度不小，那是好几十万大军，就算是猪，任由唐军去杀也要费好大一番工夫。若是把大食军队拖累拖疲，那么，追杀起来，好处多多。

这样，才有最大的战果，才能全歼大食军队。

“大帅用兵，总是那么深远！”众将对李昌国的谋划是赞不绝口。

弩阵发威，连番迭射，射杀大食军队无数，地上的鲜血来不及浸入土里，汇成一泓泓血湖，一脚下去，就会绽放一朵美丽的血花，格外好看。

伤亡实在太大了，阿布·穆斯林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痛失重骑兵的现实。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惊呼声响起：“重甲骑兵冲出来了，冲出来了！”

“冲出来了？”阿布·穆斯林有些难以置信，睁大眼睛一瞧，只见重骑兵冲破龙武军的拦截，好像溃堤的洪水般朝大食本阵冲来。

龙武军吼得山响，在后面追杀，却是无法封住缺口，只能任由重骑兵逃走。

“伟大的安拉，终于显灵了！”这一刻，阿布·穆斯林是激动难抑，热泪再也忍不住了，直往下滚泪。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不错！

“快，接应！”阿布·穆斯林一拍马背，率先冲了出去。

大食军队从后跟来，好像海潮一般涌了过去。终于，重骑兵冲到近前，总算是回到本阵了。然而，让阿布·穆斯林痛苦的是，三万重骑兵，一仗打下来，剩下不到一万了，还全是残兵败将，短时间内难以上战场了。

这三万重骑兵，阿布·穆斯林好不容易才装备起来，那是他的心尖肉，就这么损失了三分之二，他的心在滴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布·穆斯林又颇有些欣慰，只要休整一段时间，重骑兵又能重上战场。

更重要的是，有这一万重骑兵在，他要重建重骑兵就容易多了。总的来说，仍是好消息。

李昌国要安阿布·穆斯林之心，不得不放走重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