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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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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每当我遇到难题,就会吞下一只蠹虫救急。虽然每次问题都会解决,可是,可是……”说到此处安眉的眼泪又忍不住泉涌,使她断断续续不停地抽噎,“第一次我因为又冷又饿就吞下了一只,谁知等醒来后已过了十天,然后我手中就有了好多钱;可我接下来就被人告了,原告说我当街聚赌卖假药,后来又说我与私盐贩子勾结……我没有办法,所以就吞下了第二只,哪知十天后一醒来我就成了县衙的师爷,还被县令姜大人派去给您送珠子。后来您抓了姜大人,又说要流放我和卢师爷,我没办法就吃了第三只蠹虫,然后就一直跟着您了。我不是故意要瞒您的,我怕您当我是妖怪,那些蠹虫真的是槐神给我的……”
  “这次你为了救徐珍,于是吃了第四只蠹虫?”苻长卿不理会安眉的自我辩白,径自往下问出重点,“你平空有了一身武艺,就是因为吃了蠹虫的关系?”
  “嗯,应该是这样。”安眉点点头,因为戴着枷锁没办法拭泪,只好任眼泪痒丝丝地风干在脸上。
  苻长卿见安眉点头承认,便略感疲惫地闭上双眼,倚靠着凭几瞑目苦思:她为了自己和卢师爷不被流放吃下第三只蠹虫、为了救徐珍吃下第四只,这中间好像差了点什么……不,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重点是五蠹,这不是她能编出来的瞎话,如果是《韩非子》中的五蠹,那么也就意味着她在吃下蠹虫后会有五种人格——儒士、商贾、游侠、患御者,还有纵横家。从手边已掌握的情报来看,她第一次吞下的应该是商贾,而第三次吞下时自己见过,应该是纵横家。至于刺伤自己的第四只应当是游侠,那么还剩下儒士和患御者,这第二只蠹虫是哪个还真不好说。
  只是还有不对劲的地方——给安眉蠹虫的人到底是不是槐神?他到底为什么要给安眉蠹虫?他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如果安眉吞下蠹虫变成游侠只是为了劫狱,那么与她同时出现的乱匪又该作何解释?这些都是疑点!
  想到此苻长卿便猛然睁开双眼,墨黑的瞳仁紧紧盯住跪在地上的安眉,直把她吓得噤若寒蝉:“我问你,你如何确定给你蠹虫的人是槐神?”
  “呃?”安眉瞪大眼,回答苻长卿时迟疑的口气连自己都没办法说服,“怎么可能不是呢?当时他是从槐树后面绕出来的,长得又像神仙,而且他都说他自己是槐神……他还会仙术呢,吹口气就治好了我的伤。”
  苻长卿对老实巴交的安眉无可奈何,气得身上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他瞪着眼没好气道:“好吧,就算他是槐神,他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安眉冥思苦想了半天才道,“因为他说他的原形被雷劈焦了,所以村里都不再有人信奉他,只有我还在真心信奉,所以他要谢谢我。”
  “信奉?”
  “嗯,那棵大槐树是我们村的神树,以前族长每年都要在树下举行社祭的。”
  苻长卿瞄了眼一脸认真的安眉,很清楚这个傻女人一根筋的脾性——能够坚持将一棵被雷劈焦的槐树当成神仙信奉,他若是那棵槐树,恐怕也要受宠若惊了。
  真傻啊……
  苻长卿咬紧牙,被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气得无话可说。
  就像为了他吃草根、为了徐珍吃蠹虫,她所做的这些傻事他统统都无法理解,所以才会有最初的惊诧莫名,才会有后来情不自禁的接近与琢磨……就好像他喜爱的羊脂玉不会出自洛阳,而是藏在遥远的西域于阗,外表还裹着一层貌不惊人的璞——他和她,原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我们在突厥遇险时,你怎么不吃蠹虫?”在刻意按捺许久之后,苻长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想吃的,可蠹虫藏在槐树枝里,总是摇不出来。”关于这个安眉说起来还有点委屈。
  听了这话原本烦躁的心一瞬间竟十分熨贴,于是苻长卿心想,很好,现在可以言归正传了:“这次你吞下蠹虫劫狱,为何会与乱匪同时出现,你可知道原因?”
  “不知道。”安眉赶不及地否认,不想与大兴渠的乱匪沾上任何关系。
  苻长卿听了点点头,相信安眉所言不虞:“你吞了蠹虫,难怪会不知道。”
  苻长卿却没有告诉安眉,当时劫狱的一干乱匪皆与她配合默契,当他们救出徐珍后,突围的态势明显是想由安眉留下来断后。而她翻脸无情的一剑,更是将出离惊恚的他彻底击溃。
  因为失血过多,他足足昏迷了两天才醒来,那一剑之深,让他至今连呼吸吞咽都是刺骨地痛。苻长卿自问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这份痛楚,他必会成倍地报复出去。想到此伤口又开始火烧般灼痛,苻长卿忍痛皱眉,冷冷对安眉道:“出去,叫狱卒解了枷锁,你再进来。”
  安眉忙不迭听令,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跑出去找狱卒解锁。当她手脚自由地再度回到内堂跪下,苻长卿仍是歪在榻上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但看他一双黑眸中尽是狠戾,缓缓对安眉道:“你那槐树枝呢?”
  安眉不疑有他,立刻乖乖将怀中的树枝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送进苻长卿手里。苻长卿接过普普通通的槐树枝放在掌心掂了掂,微一沉吟,便将那树枝往榻边火盆里一丢。
  安眉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抢在树枝掉进火盆前将它一把捞住,自己反倒险些被烫伤。苻长卿见状怫然不悦道:“你还真是死不悔改……”
  “不,不是,”安眉慌张得直摇头,期期艾艾道,“我是怕万一将它烧了,会招来什么祸事,毕竟……这是……”
  她不敢说这是槐树赐给她的宝物,怕再度引火烧身,于是支支吾吾道:“还,还是我自己来……”
  “此物邪性甚重,你不可再用。”苻长卿严肃地告诫,墨黑的眼珠紧盯住安眉,看着她点头答应自己。
  既然今夜从她嘴里已问不出什么来,他就会自己继续追查下去。为何安眉失踪了区区八天,第四只蠹虫就会与乱匪沆瀣一气?事情光从表面看就已疑窦丛生,他一定要将背后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此外还有另一件事……
  苻长卿在榻上淡淡瞥了安眉一眼,轻声道:“我说过对你不离不弃,就必然会做到。这蠹虫之说我姑且相信,既然你无心伤我,我也不会要你白白送死。”
  这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却是字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笃定得叫人匪夷所思。
  “可是,劫狱是死罪啊……”安眉震惊过后,便是一脸难以置信地轻声低喃。
  “当然是死罪,”苻长卿冷嗤一声,随即牵动了伤口疼得脸发白,口中却轻描淡写地逸出一句,“除非颠倒黑白。”

  第二十九章

  “嗯……”此刻荥阳郡守面对苻长卿递给自己的卷宗,默默擦了一把冷汗,他斟酌了许久,最后终于试探着开口,“这群匪劫狱,属于‘谋叛’,实在是没办法轻判啊……”
  “如果是从犯呢?”苻长卿不以为然地追问。
  “从犯……”荥阳郡守对着卷宗又干瞪了半天,“那除非是守在门口望风的那种。”
  “好,就算那种。”
  苻长卿的话令荥阳郡守眼珠子险些瞪掉下来,他难以置信地对苻长卿强调:“苻大人,那犯妇还刺伤了您呢!光这一点就没办法轻判!”
  “算误伤。”
  荥阳郡守脸颊一抽,语重心长地追究道:“就算是误伤,伤势也分轻重,大人您这样的……”
  “算轻伤。”
  荥阳郡守已然无可奈何,他重又拾起卷宗研究了半天,才抬头回答苻长卿:“如果是无辜被卷入乱匪劫狱,又轻微误伤刺史,那么可判流放。”
  “嗯,”苻长卿显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点点头道,“就判流放罢。”
  荥阳郡守闻言侧目,小心观察了苻长卿一眼,带了点讨好的意味道:“其实再想想办法,可以将她没入官户做奴婢,用不着流放到边荒去的。”
  一个略有姿色的胡女,这样处置再合适不过。
  “不用,就判流放罢。”坐在榻上的苻长卿沉吟片刻,还是下了这般结语。
  荥阳郡守马屁拍到马腿上,也只得悻悻收起卷宗,对苻长卿道:“苻大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日郡府中看见您被刺的人虽有限,可您被刺伤的事,迟早都会传出去的……”
  “的确,民众素来爱看好戏,”苻长卿漫不经心地接腔,脸上的表情极冷淡,“所以想要高枕无忧,只消再安排一场大戏给他们瞧瞧……”
  自古赏以春夏、刑以秋冬,处决犯人都会定在秋冬二季,但属于十恶大罪的“谋叛”不在此列。因此苻长卿很快便将处决大兴渠匪首的奏折上呈至大理寺核准,而安眉一个人“意外”获判的流刑,也将在不日后启程。
  当安眉在狱中得知自己将被流放到交趾后,她大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但一想到从此流徙千里再也看不见苻大人,又不争气地掉了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对狱卒道:“我是罪有应得……”
  “你这哪叫罪有应得,罪有应得的还在牢里等着杀头呢!”狱卒凶巴巴怒吼,“知道我们最讨厌什么嘛?就是押送犯人流放!来回几千里风餐露宿,几个月见不到媳妇!”
  安眉顿感歉疚,嘴上虽唯唯诺诺告罪,私心底却希望押解自己的差事能落在这位狱卒头上,因为毕竟自己与他是相处惯的,觉得亲切。
  当今天子出于仁政慎刑的考虑,要求将死刑案件奏报大理寺复核,而流刑一旦本州刺史核准了,则根本无须上报朝廷。因此安眉隔日便在两名狱卒的押送下,启程前往交趾。临行前她还奢望再看一眼苻长卿,满心指望他在那日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之后,至少可以露一面与她送别。谁料打从荥阳南门一路走出三十里,都不曾见到刺史的车骑人马出现,安眉便渐渐死了心,认命地扛着枷锁南去。
  这一路才走出荥阳不远,当晚安眉与狱卒投宿在野径驿站里,草草吃过晚饭便开始歇息,只等着明日一早继续动身。这一夜安眉虽被去除了颈枷,却仍是拖着条锁链辗转难眠,她枕着胳膊,侧耳倾听着驿外啾啾地狐鸣,在这孤寂春寒中睁大双眼,分外伤神。
  正是长夜漫漫无眠时,人正懈怠,下一刻却猛听得一声枭叫拉破长空,小小的驿站竟被鬼魅般出现的乱匪包围。当劳役变作匪寇、铁锹和犁头变作了杀人武器,单薄的木门便被毫不费力地砸开,让晃动着的熊熊火光照亮了驿站四壁、还有官差与安眉惨白的脸。
  两名官差心知乱匪前来劫人,又听着驿外鼓动地喧哗,早已是吓得心惊胆战。他二人抖抖索索拔出腰刀应战,却在寡不敌众的心思下全无斗志,只顾虚张声势地乱砍一气,也不知是机缘还是巧合竟被他们杀出了重围,当下二人赶紧见缝插针,在虚晃地火光与凶神恶煞地呐喊声中落荒而逃,冲进了驿站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林莽。
  安眉在驿站内傻傻瞪大双眼,看着五六个脸上抹着锅灰的大汉包围住自己,惊骇地浑身打颤却叫不出声。直到一名彪形大汉凑上前哗哗拽起安眉身上的锁链,将她整个人抓小鸡一般拎起来,她才牙齿格格打战地仓惶发问:“你们是大兴渠上的人么?你们是大兴渠上的人么?”
  她忽然想到徐珍,双目立刻涌出眼泪,像做了错事般哀哀告饶:“是、是不是……徐大哥他来救我?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放过我吧,不要救我……”
  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回答安眉,劫匪们径自拽她出了驿站就往东北跑,平素只晓得垦地挖渠的劳役此刻竟像训练有素的武人一般,在崎岖的山林间健步如飞地奔走,安眉被他们一路拖拽跑得七荤八素,连鞋都跑掉一只,昏乱中哪还记得害怕。
  当一场灾难般的奔逃总算结束,安眉上气不接下气地跌进泥地里,嘶哑的喉咙泛起一阵阵呕吐的欲望。雨后林间的空气分外清冷,她眼前发黑、张大嘴挖心掏肺般喘气,嗡嗡耳鸣中模糊听见这样的对话:
  “事情如何?”
  “回禀公子,一切顺利。”
  这前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使得安眉浑身一震,漆黑的眼前似乎闪出一星光亮,令她视野逐渐地清明。于是她顺着那声音的来处一路望去,直到看见一支手杖戳在浸透了春雨的泥泞里,而手杖后是玄青色毡绒大氅在微微地晃荡,她慢慢抬起头,顺着大氅流畅笔直的衣线向上望去,惊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压低的风帽之下……
  这时一只手伸出大氅撩开风帽,让原本藏在阴影下的脸暴露在夜色中,苍白的面色瞬时唤得天边新月破云而出,照亮了一双墨黑色的眸子。
  于是安眉只觉得天光一霁,这个春天的蒙蒙雨季对她来说,总算结束了。
  ……
  夜阑将尽,一辆马车从密林中狭窄的山道间险险而过。安眉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尤自傻傻瞪着对面一脸漠然的苻长卿,半晌后才恍惚嗫嚅道:“大人,您劫了我……”
  苻长卿听了这话瞥她一眼,继而轻声道:“你记住,是乱匪劫走了人犯。”
  安眉浑身一震,被苻长卿轻描淡写地嫁祸惊得目瞪口呆,却听他又道:“趁天未亮,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安眉扶着车座呐呐无言,只偏头望着车外不断倒退的黑暗林莽,一切听从苻长卿的安排。
  马车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终于冲出密林重围,飞快向荥阳县方向冲去,于晨光初曦时分到达城下。这时装扮成劳役的苻府死士早已换过装束,用刺史的令牌一路通行无阻地进城,随后驾车找到了城东头一户僻静的人家。
  两名侍卫敲了敲门,一人径自彬彬有礼地请安眉下车,这时宅门一开,便听院中人传来一声惊呼。满头雾水的安眉还没回过神来,就连人带锁链一起被拽进了院落,她在哗哗铁链声中仓惶抬起头,待看清面前人时也不禁惊呼了一声:“康古尔?!”
  眼前人正是康古尔,如今她已换了一身朴素打扮,一头红发被包在碎花头巾里,俨然是荥阳城中最普通的民妇。安眉呆愣愣任凭侍卫将自己的手脚镣敲开,在获得行动自由后却顾不得一脸惊愕的康古尔,而是转身跑向苻长卿的马车呼唤道:“大人!”
  她在侍卫的拦阻下依旧拽住马车的窗棂,不依不饶地对着帘内呼唤:“大人……我……”
  “你在这里躲几天,”这时车内终于传出苻长卿冷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与安眉说话,“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洛阳时,自然来接你。”
  安眉一怔,便乖乖松手任由马车离开,而她自己站在原地望着苻长卿的车骑消失在长街尽头,却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时康古尔来到安眉身边,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鬓发,悄声哄劝:“快进屋来,小心被人看见。”
  安眉这才惊醒,慌忙低头擦着脸走回宅院,跟在康古尔身后进屋。她一路好奇地打量着屋内摆设,忍不住问康古尔:“你怎么会搬来这里?”
  “不是苻大人帮忙,安排我脱了贱籍吗?”康古尔说罢漾起一脸笑容,牵着安眉的手走进内室,替她脱下囚衣,“倒是你,安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安眉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康古尔。
  “前阵子你忽然失踪,苻大人还上我这儿来找过你,却没想到隔了几天你忽然闹出劫狱的事,吓了我们好大一跳,”康古尔端来热水给安眉擦洗身子,又翻出自己的衣物给她替换,转身时却面色歉然道,“对不起,我们没敢去看你……”
  安眉明白康古尔说的是她与卢师爷,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闯下这么大的祸,你们不来看我是对的,要不然万一被我牵连可就糟了。”
  安眉说罢,一想到苻大人在她失踪后还找过她,心里就更是内疚:“哎,我真是该死……”
  康古尔一边烧水给安眉泡茶压惊,一边问她:“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苻大人叫我在你这里躲两天,”安眉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道,怕给康古尔添麻烦,“这样会不会打扰你们?”
  “怎么会?!”康古尔放下竹杓,一双碧绿的眸子望着安眉,苦笑道,“反正他……他也不能常来,你尽管住下。”
  “哎?”安眉发觉康古尔神色低落,想问又不敢多问,只好欲言又止地嗫嚅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卢师爷他……”
  “他没什么,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怎敢拂逆双亲的意思呢?”康古尔笑了笑,凑上前抱着安眉低喃道,“那苻大人敢为你做到这些,倒颇有些我们胡人的血性,他是个好人。”
  “嗯。”安眉闻言轻轻一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兴渠的乱匪劫狱刺伤刺史,又半道劫走被流放的同伙——这些本该占据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竟没有在荥阳县内流传多久;因为大家的眼耳已迅速被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占据,那就是豫州刺史苻长卿上书朝堂,请求将大兴渠匪首车裂示众的奏折,竟然被天子恩准了!
  自大魏朝建国以来,两朝天子推行仁治,早已明令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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