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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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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穆依·德·圣法尔”

    在念这封信时,卡特琳的嘴唇上只有微笑。她仅仅想到她即将取得的胜利,完全忘了她是花了什么代价取得这个胜利的。
    可是,奥尔通成了怎样一个人呢?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一个忠贞不贰的人,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仅此而已。
    读者也完全想象得到,这并不能使称帝国命运的那冷酷无情的天平的盘子稍微倾斜一刹那。
    卡特琳看完信,立刻卫上楼到德·索弗夫人的屋里,把信放在镜子后面。
    下楼时,她在过道的入口处遇到了卫队长。
    “陛下,”德·南塞先生说,“遵照您的命令,马已经准备好了。”
    “我亲爱的男爵,”卡特琳说,“马用不着啦,我让这个年轻孩子谈了谈,他实在太笨,没办法把我原来打算派给他的差事派给他了。我收下他当仆役,至少可以充当一名马夫。我给了他一点钱,让他从宫里的小门走了。”
    “可是,”德·南塞先生说,“该去办的事呢?”
    “该去办的事?”卡特琳跟着问了一句。
    “对,本来该他去圣日耳曼办的事,陛下要不要我去办,或者是让我派我手下人去办?”
    “不,不,”卡特琳说,“您和您手下的人今天晚上有别的事要办。”
    卡特琳回到自己屋里,希望这天晚上能把这个该死的纳瓦拉国王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四十六    吉星旅店

    我们上面讲述的那件事故在卡特琳的脸上连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两个小时以后,德·索弗夫人在太后那儿干完了活,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亨利跟在她身后进来,他从达丽奥尔嘴里知道奥尔通已经来了,就一直走到镜子跟前去拿信。
    正象我们说过的,信里写着这样几句话:

            “今晚十时,枯树街,吉星旅店。您如来,不必回信;如
        您不来,向送信人说声‘不’即可。”

    信封上没有地址。
    “亨利不会不去赴约,”卡特琳说,“因为,即使他不想去,他现在也找不到送信人对他说‘不’了。”
    关于这一点,卡特琳没有弄错。亨利询问奥尔通在哪儿,达丽奥尔对他说,他已经和太后一同出去了。可是,他发现那封信在那个地方,而且他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不可能背叛,所以他丝毫不担心。
    他跟平时一样,在国王的饭桌上吃晚饭,国王拚命地嘲笑亨利在早上用猛禽狩猎的时候显得那样笨手笨脚。
    亨利为自己辩解说,他是山里人,不是平原上的人,但是他答应查理要研究这种狩猎术。
    卡特琳态度亲切,她从餐桌上站起来,要求玛格丽特整个晚上和她作伴。
    八点钟,亨利带了两个绅士,和他们一同出了圣奥诺雷门,兜了一个大圈子,再从木塔回来,乘内斯勒那儿的渡船过了塞纳河,然后一直走到圣—雅克街,在那儿他打发走了他们两人,就象他要去干什么风流事一样。在马蒂兰街的转角上,他看到一个披着披风、骑马的人。他走到他的前面。
    “芒特,”那个人说。
    “波城,”国王回答道。
    那个人立刻跳下马来。亨利把沾满泥浆的披风包紧自己,骑上全身冒热气的马,从竖琴街往回走,过圣米歇尔桥,走进圣巴托罗缪街,又一次从默尼埃桥过了塞纳河,顺河边走,然后到了枯树街,来敲拉于里埃尔老板旅店的门。
    拉莫尔在我们熟悉的那间房闻里,正在写一封很长的情书,写给谁,你们是知道的。
    柯柯纳和拉于里埃尔在厨房里,看着六只小山鹑在火上转动。他和他的朋友旅店老板争论烤到什么时候从烤扦上拿下小山鹑最合适。
    就在这时候亨利敲门了。格雷古瓦去开了门,把马牵进马房里,客人走了进来,一双长统靴在地板上走得噔噔响,好象要使他冻麻木的脚暖和过来。
    “嗨!拉于里埃尔老板,”拉莫尔一面写着信一面说,“有一位绅士要见您。”
    拉于里埃尔迎向前来,从头副脚打量亨利,因为亨利披的是粗呢披风,引不起他多大尊敬。
    “您是谁呀?”他问国王。
    “呸!该死的!”亨利指着拉莫尔说,”这位先生刚才对您说过,我是一个加斯科尼绅士,到巴黎来是想进宫里去。”
    “您要什幺?”
    “一间房间和一顿夜宵。”
    “嗯!”拉于里埃尔说,“你有跟班吗?”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习惯要问一下的问题。
    “没有,”亨利答道,“不过我打算等我发迹以后找一个。”
    “我不出租不带跟班房问的主人的房闻I”拉于里埃尔说。
    “我要付给您这顿夜宵一枚玫瑰花诺布尔,明天再另外算账也不行吗?”
    “啊!啊!我的绅士,您真太慷慨啦!”拉于里埃尔带着怀疑的神情望着亨利,说道。
    “不,不过我在您的旅店里过夜,会很放心,我家乡的一位王爷曾经竭力向我介绍您的这家旅店,他是您的老房客。我请了一个朋友来吃夜宵,您有阿尔波阿①产的好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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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国汝拉省城市,以产葡萄酒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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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酒是贝亚恩人从来没有喝过的最好的酒了。”
    “好!我另外付钱。啊!说巧真巧,我的客人来了。”
    果真店门打开了,走进来足一位绅士,他要出先来的那一位年纪小几岁,身边挂着一把长剑。
    “哈哈!”他说,“您真准时,年轻的朋友。对一个刚刚走了两百法里路的人来说,要按时赶到可真难得。”
    “这就是您的客人?”拉于里埃尔问。
    “是的,”先到的一个说着就向挂长剑的年轻人走过去,和他握手,“我们吃夜宵吧。”
    “在这儿还是在您的房间里?”
    “随您喜欢。”
    “老板,”拉莫尔招呼拉于里埃尔,“您替我们把这些胡格诺派教徒的面孔打发走,在他们面前,柯柯纳和我,对我们的事连一个字也不能谈。”
    “把夜宵摆到四楼二号房间里,”拉于里埃尔说,“请上楼,先生们,请上楼。”
    两个旅客跟着格雷古瓦上楼,格雷古瓦走在前面,给他们照亮。
    拉莫尔眼睛盯住他们,直到看不见他们为止,然后转过身,看到柯柯纳从厨房里伸出头来。两只发愣的大眼睛和张得大大的嘴使得这个脑袋显出万分惊诧的神情。
    拉莫尔走到他的身边。
    “见鬼!”柯柯纳说,“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那两个绅士呀?”
    “怎么?”
    “我可以发誓,他们是……”
    “谁?”
    “是……纳瓦拉国王和披红披风的人。”
    “你要发誓就发誓,不过别说得这样响。”
    “你也认出来了?”
    “当然。”
    “他们上这儿来干什么?”
    “某件风流事。”
    “你这样认为吗?”
    “我完全相信。”
    “拉莫尔,我宁可按剑刺,也不喜欢这些风流事。刚才我是想发誓,现在我敢打赌。”
    “你打什么赌?”
    “这关系到一件什么阴谋。”
    “啊!你疯了。”
    “我呀,我对你说……”
    “我对你说,如果他们搞阴谋,是因为事情和他们有关系。”
    “啊!这是真的。总之,”柯柯纳说,“我不再是德·阿朗松先生的人了,随他们高兴怎样安排就怎样安排。”
    小山鹑烤到柯柯纳这个皮埃蒙特人中意的程度了,他打算把它们作为晚餐里最好的一道菜。他招呼拉于里埃尔老板,要他把小山鹑从铁扦上拿下来。
    就在这时候,亨利和德·穆依在他们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怎么,陛下,”当格雷古瓦摆好桌子的时候,德·穆依说道,“你见到奥尔通啦?”
    “没有,可是我见到了他放在镜子后面的信。那个孩子照我猜想是害怕啦,因为他在那儿的时候,卡特琳太后来了,所以他没有等我就走掉了。达丽奥尔对我说过太后跟他谈了很长时间,我很担心了一阵子。”
    “啊!不会有什么危险,那个家伙机灵得很,尽管太后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也会叫她感到很难对付的,这一点我拿得稳。”
    “那么您,德·穆依,您后来又再见到他吗?”亨利问。
    “没有,不过今天晚上我会再看到他,在半夜十二点他会带着一支上等的大手枪回到这儿来接我,然后我们一面走,他一面会把经过讲给我听。”
    “那个在马蒂兰街转角上的人呢?”
    “什么人?”
    “那个我骑了他的马、披了他的披风的人,您对他放心吗?”
    “那是对我们最忠心的人中的一个。此外,他不认识陛下,他根本不知道是在和谁打交道。”
    “我们能够绝对安静地谈我们的事情吗?”
    “毫无问题。何况有拉莫尔在警戒。”
    “好极了。”
    “陛下,那么,德·阿朗松先生怎么说?”
    “德·阿朗松先生不再想动身了,德·穆依;他对这件事做了明确的解释。德·安茹公爵给选上做了波兰国王和国王身体不适,改变了他所有的计划。”
    “如此说来,是他使我们的全部打算落空了。”
    “是的。”
    “他背叛了我们?”
    “还没有,不过他一遇到机会就会背叛我们的。”
    “卑鄙的小人!毫无信义的东西!为什么他不答复我写给他的那些信呢?”
    “为了手上好有证据,也不给人把柄。目前一切都完了,是不是,德·穆依?”
    “陛下,正相反,全都到手了。您知道得很清楚,除了孔代亲王的那一派,整个教派都拥护您。他们仅仅把公爵当作保护者利用,只是看起来和他有联系。对呀!自从举行登基典礼那一天以后,我就完完全全归顺了您。一百个人对您和阿朗松公爵一同逃走足够了,我已招集了一千五百个人,只要一个星期他们就箭准备妥当,分小队排在去波城的大路上。这不再是逃跑,这是一场撤退。陛下,一千五百个人您够不够?您和一支军队在一起,您认为安全不安全?”
    亨利微微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德·穆依,你知道,”他对他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纳瓦拉国王并不象别人认为的那样天生胆小怕事。”
    “我的天主啊!这我清楚,陛下,我希望全法兰西用不了多久也会象我一样清楚。”
    “可是人们要搞阴谋,就应该获得成功。成功的第一个条件是要有决心,为了使决心下得快,坚决,果断,就应该相信会成功。”
    “那么,陛下,哪些日子狩猎?”
    “每隔八到十天,有时围猎,有时用猛禽狩猪。”
    “最近什么时候打的猎?”
    “就在今天。”
    “从今天起八到十天以内,还要狩猎吗?”
    “那当然,甚至也许还早一点。”
    “您听我说,依我看来,一切都十分平静,德·安茹公爵已经动身了,别人不会再想到他。国王一天一天地恢复健康。对我们的迫害几乎停止。您要讨好太后,要讨好德·阿朗松先生,对他说您不能没有他就动身,您要尽力使他相信这一点,这样做可不太容易。”
    “放心吧,他会相信的。”
    “您相信他非常信任您吗?”
    “不相信,天主作证!可是他相信王后对他说的一切。”
    “王后会坚决为我们效劳?”
    “啊!我有这方面的证据。何况她野心勃勃,那顶还没有人戴的纳瓦拉的王冠烧得她前额直发烫①。”
    “那好!在这次狩猎三天前,派人通知我,它将在哪儿进行,是在邦第,圣日耳曼,或者是在朗布叶;您还要告诉我,您是否已经准备妥当。当您看到德·拉莫尔先生骑马在您的面前奔驰的时候,就跟着他走,要使劲向前奔。一旦走出森林,如果太后想看住您,那她就必须追您,不过,她的诺曼底马,我希望,甚至连我们的柏柏尔马和西班牙的小壮马②的蹄铁也望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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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玛戈非常想戴上这顶王冠。
②是一种西班牙种的矮小结实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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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妥了,德·穆依。”
    “陛下,您有钱吗?”
    亨利皱了一下眉头,他一生里每逢别人问他这个问题,他都是这样的。
    “不多,”他说;“不过我相信玛戈有。”
    “那好!不管是您还是她,你们能够带多少就尽可能带多少。”
    “那你呢,眼前你要做什么?”
    “我十分努力地忙完了陛下的事情,就象陛下看见的那样,陛下允许不允许我稍稍办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去办理吧,德·穆依,去办理吧,不过是一些什么事情呀?”
    “陛下,请您听我说,奥尔通对我说过,——这是一个我推荐给陛下的极其聪明的孩子,奥尔通昨天对我说过,他在军械库附近碰到了那个狗强盗莫尔韦尔,这个人靠了勒内的医治,恢复了健康,当时他象一条蛇一样在晒太阳。”
    “啊,是的,我明白了,”亨利说。
    “啊,您明白了,那好……您总有一天会做国王,陛下,如果您有和我一样的仇要报,您就以国王的身份去报吧。我是一个士兵,我就应该象士兵那样报仇。我们那些零碎事情要安排一下,这会让那个强盗还有五六天时间好再恢复体力。然后我也到军械库那边去兜一圈,我用长剑狠狠刺他四下,把他钉在草地上,这样,我离开巴黎,心里就不会太难受了。”
    “去办理你的事情,我的朋友,去办理你的事情,”这个贝亚恩人说。“我说,你对拉莫尔很满意,是不是?”
    “是呀!那可是全心全意为您效忠的可爱的小伙子,陛下,您可以信任他,就象信任我一样……勇敢……”
    “尤其是谨慎,德·穆依,所以他一直跟我们去纳瓦拉,一到了那儿,我们就考虑应该做些什么来酬报他。”
    亨利带着嘲讽的微笑说完这段话,这时候门推开了,更确切地说,是塌了下来,那个刚刚受到赞扬的人同时走了进来,脸色发白,十分不安的样子。
    “陛下,有危险,”他嚷道,“有危险!房子给包围了。”
    “给包围了!”亨利站起来大声说,“是些什么人?”
    “是国王的卫士。”
    “嘿嘿!”德·穆依从腰带上取下手枪,“看起来要打一仗了。”
    “是呀,”拉莫尔说,“是要动手枪打仗了!您想怎样对付五十个人?”
    “他说得对,”国王说,“如果有什么法子离开……”
    “这儿有一个方法我早已经用过了,如果陛下愿意跟我……”
    “德·穆依呢?”
    “德·穆依先生也可以跟我们走,只要他愿意,不过你们两人应该赶紧点。”
    他们听到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太迟了,”亨利说。
    “啊!要是有人能拖住他们五分钟,”拉莫尔大声说,“我可以负责国王的安全。”
    “那好,您来负责,先生,’德·穆依说,“我来拖住他们。走吧,陛下,走吧。”
    “可是你怎么办呢?”
    “您别担心,陛下,走吧。”
    德·穆依开始把国王的盆碟、餐巾和酒杯都收起来,让别人可以相信只有他一个人吃饭。
    “快来,陛下,快来,”拉莫尔抓住国王的胳臂,把他拉到楼梯上。
    “德·穆依!我的好德·穆依!”亨利对年轻人伸出手去。
    德·穆依吻了吻这只手,把亨利推到房间外面,然后插上门闩。
    “是,是,我知道,”亨利说,“我们脱身了,他呀却要让自己给人抓住,可是是哪一个坏蛋出卖我们的呢?”
    “快来,陛下,快来;他们上来了,他们上来了。”
    果然,沿着狭窄的楼梯火把的闪光渐渐出现,同时听见楼下发出一种好象击剑的响声。
    “当心危险!陛下!当心危险!”拉莫尔说。
    他领着国王走进黑暗当中,上了两层楼,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把门闩上,又去打开一个小房间的窗子。
    “陛下,”他说,”陛下害不害怕在屋顶上游览游览?”
    “我吗?”亨利说,“来吧,我是打羚羊的猎人!”
    “那好,陛下跟在我后面走,我认识路,我会替您做向导。”
    “您走,您走,”亨利说,“我跟着您。”
    拉莫尔先跨了出去,沿着做成檐槽的宽阔的屋顶边缘走,在尽头是两个屋顶形成的一个山谷样的地方,在那上面出现了一个没有窗扇的老虎窗,里面是没有人住的顶褛。
    “陛下,”拉莫尔说,“您脱险啦。”
    “啊!”亨利说,“太好了。”
    他擦了擦满是汗珠的苍白的前额。
    “现在,”拉莫尔说,“事情会非常顺利了,顶楼面向楼梯,楼梯通向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直通大街。我走过这条路。陛下,那是在一个比今天晚上更可怕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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