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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何以堪(瞎子,原来我很爱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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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什么?”他反问。
  “你在这个圈子这么成功,却听说你还有其他职业,或者说作词只是你的副业?”
  “是的。”
  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没有迟疑。两个字的简洁,给人一种恃才自傲的感觉,而坐在最末一排的桑无焉,却轻轻了笑了起来,也许他是想谦虚一下,当时聂熙一口气就问了两个问题,于是他懒得再多费唇舌就一并肯定了。
  然后便插了一些广告。
  或者……
  过了一会桑无焉望向窗外,又想。
  或者,他原本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一今先生,您留的艺名有什么含义么?一朝一夕,所以寓意一今?还是为了纪念什么事情?什么人?”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他淡淡说。
  桑无焉有点佩服聂熙了,和这样个性的人一起搭档都能把节目有条不紊的主持下去,若是自己肯定会冷场。
  “数月前,有个女歌迷在网络上冒充您,您当时为什么不出来辟谣呢?”
  “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他们怎么想,我无所谓。”
  “您写的很多歌感动过不少女性歌迷,比如《天明微蓝》《利比亚贝壳》,里面有您自己的故事吗?”
  “没有,我……”
  这是整个节目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被公车到站的站名给掩盖过去了,然后上了不少人,收音机也随即被司机关掉。
  他的声音便从她的上空悠悠消失。
  桑无焉心里升起点点失落。
  2——2桑无焉复习考研的同时,也在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于是,到了期中的时候,每个人都分配了实习任务。李露露一组人被调到A城市郊的高度戒备监狱做心理矫治。
  “什么叫高度戒备监狱?”桑无焉好奇地问。
  “就是里面全是十五年以上的重刑犯。”李露露云淡风轻地回答。
  桑无焉立刻瞪眼:“都是杀人犯?”
  “不一定,”李露露微微一笑:“也有绑架的,贩毒的,走私的,□妇女的。”
  “……”
  “幸好你这些娇娇女没去,不然要被惊吓到。”
  的确,桑无焉那个组最轻松被分到社区的一所残疾人学校。学校有些特殊,要他们开春再正式过去。
  那一天,桑无焉去交实习表,从办公室走到操场,正好是孩子们的第二节课时间。
  桑无焉从一楼的一间小教室经过的时候,她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然后桑无焉从窗户那里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衬衫站在讲台旁边,很闲散的样子。
  孩子们在写作业,他埋着头,不发一言地静静
  “苏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辩的女孩儿在另一处喊。
  原来他姓苏,桑无焉轻轻一笑,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看着他们。
  他的盲杖并没有用在教室里,他脚步缓缓地走到了女孩儿那边,看起来对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
  男人弯下腰说了几句,随即蹲在一张小书桌前继续耐心地和女孩儿交流。他的声音和电梯里听到的感觉完全不同,柔软又轻盈,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在微笑。
  终于等到下课,等他出来的时候,一直在窗外偷窥的桑无焉踌躇了几秒钟以后,便学着像那些孩子一样也喊了声:“苏老师。”
  他敏感地转过身来,瞳孔没有焦距,目光穿过落在桑无焉,似乎是落在很远的地方。他问:“我们认识?”
  一面之缘而已,并没有期待他会记得。
  “好像也不认识。”桑无焉并不失望。
  他闻言居然露出一副有些释然的样子,然后一手杵着盲杖,一手扶着扶手准备下楼梯。
  桑无焉见状便又问:“你要去哪儿?需要帮忙吗?”话一刚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她无意施舍怜悯。
  他却第二次转过身,继而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我好像见过你,在电台。”
  “电梯里。”桑无焉补充。
  当时她也好心的说过“需要帮忙吗?”相同的五个字。
  还好他记性不错,桑无焉庆幸的想。
  “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叫桑无焉,苏老师呢?”
  “苏念衾。”
  “念情?”桑无焉颇为意外,于是重复了一次。
  “不。是衾。”苏念衾纠正了一下她的发音。
  她是南方人,以前就在前后鼻韵上的发音含混不清,所以在学校电台老是这个原因使得自己的节目被台长刷下去。如今,自己说准了,但是听别人说却总是搞不清楚。
  苏念衾似乎感觉到她的茫然,便加了一句:“今衣,衾。”
  今衣,衾?
  桑无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语文不好,不认得什么今衣衾。但是也不好意思再次追问,免得显得没文化,只好装作明白了的样子。
  晚上,桑无焉在家背单词的时候,突然想到他的名字。
  她已许久没翻过中文字典,费了点功夫才在一列同音字中找到它,
  今衣,衾。
  她看到注解,原来是被子的意思。
  “念衾?那一定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被子。”程茵在一旁无趣的分析着。
  “万一出生的时候名字就取好了呢?”桑无焉反驳。
  “那就是他父母结婚以前很穷,中国父母嘛,都爱把希望放在孩子的名字里。”程茵继续着她的无趣。
  桑无焉终于投降,不再与这泼人冷水的女人讨论此类问题。
  苏念衾。
  桑无焉躺在沙发上捧着字典默默地念叨着三个字,回忆起白天他和她说话的情景,不禁浅浅一笑。
  男人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但是独独在念自己名字的时候,会将原本平声的“衾”字的尾音略微上扬一些。他应该是本地人,因为A城人就会将普通话里的一声模糊成二三声。当他说其它的字,让人感觉不到口音,却是在自己的名字上似乎改不过来。
  “无焉。”程茵打断她的思路。
  “嗯?”
  “赶紧擦擦嘴,乐得口水快流出来了。”程茵说着还像模像样地递了张纸巾给她。
  “……”
  2——3第二个星期,桑无焉帮一个学弟交表,又去了趟那所小学。刚才教务汪主任的办公室,正巧碰到他要去上课。
  “小桑,你先等会儿,我下课就来。”主任吩咐。
  “哎,没事儿,您忙您的,我不急。”
  汪主任前脚走,上课铃声后脚就响起来。桑无焉环视了一下这间办公室,找了沓报纸,随即便在藤椅上坐下来。
  教学楼是那种老式的四层建筑。每一层楼的过道夹在两边教室的中央,所以显得走廊特别狭长,容易有回声。一般情况下,大部分教室上课的时候,都会掩着门,避免相互串音。
  而汪主任的办公室正好在四楼走廊的尽头,离教室比较远,所以显得略为安静。
  那厚厚一沓报纸无非是各级党报教育报之类的,没有花边没有八卦没有噱头,因此桑无焉几分钟就看了个遍,翻完之后更觉无趣。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过了七八分钟,于是泄气地将下巴搁到办公桌上,昏昏欲睡。隐隐听得见有孩子们的读书声传过来,她趴到桌面上,闭上眼睛。
  朗读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白居易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忽然,有一个钢琴声插进这朗朗读书声中。
  桑无焉虽说是音痴但也知道这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很简单的几个单音被人轻松地过了一次后,第二遍却成了断断续续的单音,并且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就这么一次也好,可是她居然就听见那人这么弹了三四次,而且还弹琴的人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她有些没好气地站起来,抓了抓头发,随即第N+1次看了下挂钟,离下课的时间还有那么漫长……
  桑无焉走出办公室,发现钢琴声是从对面的琴房发出的,而且门是虚掩着,没有紧闭,所以才有小小的声音泄露了出来。
  她怕是有孩子们在里面上课,所以走到门缝外面悄悄了探头。结果,里面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只坐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是最近时时刻刻都在桑无焉脑子里晃悠的身影——苏念衾。
  他左手按着琴键,右手握着一支笔在一个小板上记东西。那种小板子在汪主任的办公室里也有,是盲文板。他紧蹙着眉,一边按琴键一边记着盲文。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在备课之类的,大概正在冥思苦想着怎么教那群孩子们。但是,好像又被难倒了。
  苏念衾按下两个音,下笔记了些什么,随即又去摸了摸琴键,又顿觉不对,不禁摇摇头。桑无焉见他如此折腾了好几番,于是得以明白那烦人的琴声是如何得来的了。
  只见他的好脾气似乎已经消耗殆尽,写盲文的手越来越急不可耐,下手也越来越重,到后来每一笔下去几乎都是狠狠地戳到上面。
  最后一次,苏念衾终于爆发,直接将钻头笔狠狠地拍到盲文板上,“啪——”地一声响。
  桑无焉不禁被吓了一跳,顿时晓得这人脾气绝对是非常糟糕,一个人都能跟自己较劲儿。她立刻有些想闪人,免得被他发现自己居然在此偷窥,被当成城门边上的那条鱼给水煮了。
  但是……
  她也想留在这儿。
  就在此刻,苏念衾伸出左手食指在琴键上重重地滑过,从右至左,接着又是从左至右。闭着眼睛来回折腾了钢琴两三次以后,他的手指已经从原来生气时的僵硬变得柔软了,神色也稍微缓和下来。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后,双手平放在琴键上,微微一顿,随之熟练地弹出一首曲子。那曲子异常低缓,透着一丝中国风,此时被他娴熟地用钢琴奏出来又别有一番情调。
  很好听的歌,要是填上恰当的词,也许更妙,桑无焉正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阵风灌进走廊,忽地将琴室的门吹动了稍许。
  门的合页有些陈旧,发出“吱呀——”一声。
  桑无焉怕他发现响动,急忙拉住门,让它不再晃动。没想到,苏念衾已经听到声响,于是琴声一滞,将头转向桑无焉这边。他的脸朝着桑无焉微微一定,然后侧了侧头。
  桑无焉顿时觉得懊恼,本来风吹门动是件多么寻常的事情,自己却画蛇添足了一把。她赶紧屏住呼吸,停止一切动作。其间,只能隐隐听到走廊那一头的孩子们还在念《忆江南》,除此以外就是风声——深秋的风吹过楼下枯竭的梧桐叶簌簌落地的声音,还有就是冷风呼呼地挤进过道里的声音。
  须臾,苏念衾淡淡开口:“谁在那儿?”
  这一句话问得桑无焉有些措手不及,便下意识地回话说:“是我。”
  原本是一句被亿万个中国人使用频率最高的答案,却见苏念衾蹙了蹙眉:“你是桑……”
  他略微一顿,桑无焉急忙欣喜地接嘴道:“无焉,桑无焉。”
  “你在这儿干嘛?”苏念衾缓缓又问。
  发现他的神色已经比方才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明朗了许多之后,桑无焉也就挺直了腰板:“我在对面办公室听到了好听的歌,所以凑过来看看。”
  “那我现在已经弹完了。”他说。
  “呃?”她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他说完之后,别过脸去,重新拿起笔。
  桑无焉怔了一怔,面对这种直白的逐客令有些窘迫,于是在原地呆住。没想到苏念衾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头也没抬地又附加了一句:“麻烦你带上门。”
  桑无焉木讷地关门,转身,走回办公室,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是那么鬼使神差。直到半分钟以后,下课铃响起来,她才回过神,顿时气急:“拽什么拽!”语罢还提起脚狠狠地踹了一下跟前的藤椅泄愤。
  2——4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电台要做一个当年经典节目集锦的重播。桑无焉在编辑室无意中又听到了几个月前聂熙对一今的那个访谈。
  她假公济私,自己带着耳机听了一遍。
  “没有,单纯的笔画少。”
  桑无焉听到这句,又暗自傻乐了小半会儿。
  做完事情从电台的大楼走到街道上,遇见精心准备圣诞的一对对情侣。桑无焉突然就想起了魏昊和许茜。其实在她心底远远没有表面的那么蛮不在乎。
  因为毕业论文时间提前,桑无焉也就提前去聋哑学校上任。她在学校,因为业务不熟,就跟着一位姓李的老师实习。
  有的时候,李老师开会,或者重复上平行班的课,她就一个守办公桌里复习英文。
  某个雨天,看到了又一次出现的苏念衾。
  A城的冬天极少下雪,但是时常下雨,有时三四天都不见放晴。她的心情又几乎是和天气挂钩,所以老是提不起精神。就在她对着窗外发呆的时候,看到了远处走来的苏念衾和一个年轻女子同撑一把伞。
  雨还在下。他一手撑着伞,折叠的盲杖收了起来握在另一只手中。而旁边的女士,轻轻托住他撑伞的胳膊,。他借助着她的引导,缓缓地穿过操场旁的小径向教学楼走来。
  办公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位老师在伏案改作业。桑无焉看了他们一眼,装着想透气的样子,推开窗户,伸着脖子,就为看清楚雨中这一对男女的举动。俩人动作很亲密,却也没有多余,走到楼下,就什么八卦也没让桑无焉瞧到。等了一会儿,那女撑起另一把伞走向雨中,留下他一个人。
  知道他马上要上来,桑无焉立刻关上窗户,走到李老师的办公桌前端正地坐好,还像模像样地找了本教育刊物拿在手里,假装正在看。教音乐的吴老师,抬起头看了桑无焉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杂志上以后,变得奇怪起来。
  桑无焉这才发现自己将书拿反了。于是,冲着吴老师傻傻一笑,随即急忙又换了过来。
  然后,她时不时地瞄了瞄门口,再瞄一瞄手上的书。
  他走得真慢,几分钟才上来,而且声音很轻。待他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两个老师先后和他打招呼:“苏老师来了啊。雨大吧?”
  苏念衾点点头,杵着盲杖走到自己的桌前。他放下盲杖,而另一只手的雨伞却让他左右为难了起来。
  伞还在滴水,要是就这么挂着,恐怕将地上弄脏。要是撑开,下课后人多,又会妨碍人家。他对这个办公室不是非常熟,也不知道究竟还能搁哪儿。而他明显更不愿意求助于别人。
  那两个老师明显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但是桑无焉却注意到了。
  桑无焉走过去:“苏老师,我帮你搁那边儿桶里。”
  原本,他也没注意办公室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何况这人还是上次被他呵斥过的桑无焉。
  桑无焉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伞,没想到他却一点没有松手的意思。可她的话都出口了,还当着其他人的面,于是放也不是,夺也不是。
  俩人僵持了三秒钟,就听见下课铃声。
  看着他冷冰冰的脸,桑无焉顿时觉得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那两位老师多明智,估计早就知道他是一枚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锃锃铁钉,干脆不招不惹。
  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走廊上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眼看人流就要涌向这边。桑无焉在心中默默想:数三下,要是他还是这样,我掉头就走。
  待她才默数到二,苏念衾却突然松开伞,淡淡说:“劳烦了。”
  这劳烦二字,让桑无焉诧异地张了张嘴巴,呐呐地回道:“没事儿啊。”
  后来她回到位子上才想起来,也许这人除了脾气坏以外还脸薄。要是别人看到他和一小姑娘争东西,确实挺丢脸的。
  李老师下了课走进办公室,桑无焉急忙起身迎接。却不想,李老师对着苏念衾说:“苏老师,不好意思,下节你的盲文课我想占用会儿时间,学校刚下通知,要马上给学生讲一讲元旦放假事宜,没问题吧?”
  李老师在学校里向来以和善闻名。虽然苏念衾穿了个通城,冒着雨就为来上这一节课,也没啥异议,点头说:“没问题。”
  李老师得到答复,一刻也没逗留,拿起包又朝门外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对桑无焉说:“小桑,这儿没啥了。你要是有别的事可以先走了。”
  “恩。”桑无焉说。
  但是她却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学校也没课。因为实习,电台那边也请假了。如果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守在家里,静得发慌,还不如学校热闹。
  桑无焉等着上课玲响了后,又回到座位上。
  苏念衾的办公桌和李老师挨在一起,面对面。故而,现在俩人正好也面对面。
  桑无焉又开始趴在桌子上,发呆。而苏念衾有条不紊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盲文书,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开始阅读。他的双手平放在上面,从左到右有节奏地移动。
  这是第四节课,刚才那两位老师已经去上课了,没有课的老师也悉数回家。办公室只剩下他俩。苏念衾没走是因为刚才李老师说要占用一会儿,并没有说是用整节课,所以万一她要是提前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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