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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刀-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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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哼道:“见鬼了!发疯也会传染!”
  张炭道:“你可知道我刚才说话一直都在胡扯一通,言不及义的理由吗?”
  唐宝牛不情不愿地答:“你说话一向如此!”
  “废话!那是因为刚才有人在隔壁囚室偷听咱们说话。”
  “你怎会知道!”唐宝牛将信将疑。
  “因为人偷听的时候,如果内力不高,必定耳贴墙壁,屏息细聆,就像你刚刚那样。”
  “这样又怎样!你听得出来有人偷听不成?!”
  “可是,耳紧贴墙,血液流动的声音,血脉震动的声音,同样也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难怪你对那痨病鬼的耳朵那么有兴趣,”唐宝牛依然不服气,“原来你对耳朵素有研究。”
  张炭不理他的话,“一个人屏息之时,呼吸法自然与常人不同,只要仔细分辨,很容易便能辨别得出来。”
  唐宝牛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偷听?”
  “经过刚才这一闹,他们都以为我们胡说八道,现在又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就算能说得出话,也准像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你是狗嘴,我是象牙。”
  “对,你还有象鼻呢!反正认不认随你,不过,他们倒把人暂时撤掉了,不然,怎么刚才那么一纠缠,就跑出那么多名狱卒来!”
  “难怪,原来就是从隔壁牢里钻出来的!朱胖子这么做是啥意思?”
  “他可没意思。”
  “他无缘无故地把我们抓来这儿,平白毒打了一顿,还说没有意思?!”
  “他可没毒打我们,动手的只是任劳。任劳在刑捕班可没有司职。”
  “那算什么?”
  “至少他可以脱罪,矢口否认,不关他的事。他把我们抓起来,看来至少有三个目的。”
  “什么目的?”唐宝牛这回可兴味盎然了。
  “第一,他想凭借我们,知道更多一些‘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事。”
  “呸!他想知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事,不会去问雷损和苏梦枕吗!”
  “嘿!雷损和苏梦枕可会回答吗?”
  “那他也可以随便抓几个‘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人来问呀!”
  “抓不相干的喽啰,可都问不着。要抓重要角色,雷损和苏梦枕一定会有所警惕、有所行动,你知道,‘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跟朝廷都有挂钩,朱月明这样做,划得来吗?”
  “要不是朝廷的意旨,朱月明又何须蹚这浑水,去探‘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底?”
  “说得好,看来,朱月明有他的打算。”
  “说不定,是那个什么方小侯爷下的命令。”
  “这倒不会。方应看看来也跟这件事有关,但不见得就与朱月明同路,不然,他们就不会在酒馆里跟孟空空等人有所争执。”
  “嘿嘿!”
  “‘嘿嘿’是什么意思?”
  “‘嘿嘿’有两个意思。”
  “哪两个?”
  “第一个‘嘿’是现在外面还是黑天暗地的意思。”
  “第二个呢?”
  “就是人心隔肚皮,黑得很的意思。”
  “你说的是谁?”
  “这还有谁?”
  “你说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是张炭,一向皮黑心不黑。”
  “你心不黑?把朋友当猪当牛般卖出去还不知道的,还算不上黑?!”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才没意思!几时跟孟空空、彭尖、习炼天这一些耍刀的宝贝哥们结拜起来了?像老子这等人物居然才当老四!哼!”
  张炭笑得脖子都痛了。
  唐宝牛几乎立即就要翻脸:“我管你有几个耍刀子的结义兄弟,你再笑,信不信我把你门牙都拆下来镶到眉毛上去?!”
垃圾(3)
  “你请便。不过,刚才在酒馆,我为了让他们鬼打鬼,才叫出那么几个名目,你这位四肢发达的,居然听了就信,哎呀,真是……”
  唐宝牛窘红了脸,“那班在茅房外暗算老子的又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
  “那他们抓我和你来问‘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事,也问不出道理来呀!”
  “可是如果朱月明要知道的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跟‘桃花社’及‘七大寇’的关系,抓我们就很有道理了。”
  “我们‘七大侠’跟‘金风细雨楼’有啥瓜葛?!”
  “我们‘桃花社’与‘六分半堂’也没有牵连啊!不过,朱月明可不是这样想法。”
  “所以他就把我们抓来这里?”
  “我担心的是他们不只是把我们抓来这里。”张炭眼有郁色。
  “你的意思是说,要把其他的人也引来……”
  “或者可以用你我来威吓我们的兄弟。”
  “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
  “我问谁!”唐宝牛抢着说,“这就是他们把我和你抓起来的第二个目的?”
  “敢情是。”
  “第三个目的呢?”
  “他一定有第三个目的。”
  “什么目的?”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你……你又说有三个目的?!”
  “是呀!只不过有一个目的还未曾想出来罢了。反正,多说一两个也有备无患呀!”
  那击墙声依然断断续续,张炭两手铁链忽在唐宝牛的头枷上敲了几下,发出锒铛的响声。唐宝牛怒道:“你又要讨打?!”
  张炭低声道:“你这还没发现?”
  唐宝牛诧道:“发现什么?”
  张炭的样子冲动得像要跳起来,对唐宝牛戟指大骂,但其实所说的话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咱们假装是在骂架,彼此恶言恶语,但说的是正经事儿,这就比较不受人注意。”
  唐宝牛本就坐得高大威猛、凶神恶煞,装腔作势本亦是他所长,两人看来真是像在争执、吵架。
  “那敲击声是暗号。”张炭一面说,一面装得好像很激愤的样子,“在牢里,一定有同道中人,按照江湖规矩,他们理应要做营救工作。”
  “你是说他们会救你?”
  “至少他们会设法。”
  “他们要是能救人,为何不先救自己!”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行规,每一帮有每一帮的帮规,每一家有每一家的家法,每一门有每一门的门禁。他们进来这里,就不一定能够自救,但不等于说他们全没了势力。事实上,在监牢,也立山开寨,有时候一座牢,有十几个大阿哥哩!”
  “他们为啥要救你?”
  “因为我大。”
  “你……大?”
  “我辈分大。”
  “在江湖上,你的辈分……”
  “很高。日后他们出来,需要我照应,而且,盗亦有道,这些人特别讲义气,江湖救急,他们比谁都热心。”
  “所以那暗号是告诉你……”
  “不,是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走不走。”
  “走,怎么不走!”
  “这可不一定。”
  “为什么?
  “可不止是犯人那帮人问我,刚才那些狱卒中,也有我们的朋友,我也跟他打了手势。”
  “难怪你刚才那个窝囊样子……原来在唱戏!”
  “没想到我们被关进来的事,会传得这么快,朱月明也始料未及。”
  “谁传的?那个‘天下第七’?还是你那大哥二哥三哥?”
  “都不是。”张炭说,“酒馆的老店主和小伙计。”
  “啊!”唐宝牛叫道,“那两个怕得要死的人!”
  “怕?一个人怕,怎么会外表怕得要死,但眼瞳如常,既不放大也不收缩呢?”张炭又摸抚着伤脖道,“他们两人,一老一少,在江湖上从来只有人怕他们,他们从不怕人,也不必怕任何人。”
  “那好极了!”唐宝牛亢奋地道,“那就叫他们助我们逃出这鬼地方吧!”他好高兴地道:“没想到,认识你这种一无是处的朋友,到如今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居然还有这点小用,喂,这可是你报答我一向对你照顾有加的时候了。走吧!”
垃圾(4)
  “走?怎说?你还不想走哪?”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这样就走。”
  这次唐宝牛是真的跳起来要破口大骂了:“你不想这样走?难道要八人大轿吹吹打打你才愿走不成?”
  “不是,我只是不想连累别人。”张炭苦恼地道,“我这样走掉,会连累朋友的。”
  唐宝牛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在大白天里突然冒出来的鬼一般。
回头就见刀光(1)
  “我是不是人?”
  “是。”
  “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
  “那你怕连累别人,连累朋友,却由得我陪你在此地活受罪。”唐宝牛这次已不用演戏,他是真的火了,“难道你自己不是人?!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
  张炭垂下了头,低声道:“你并不是陪我。他们要抓我,也要抓你。”
  唐宝牛火冒三千丈,“既然我们能逃,为啥不逃?!”
  张炭几乎哀求地道:“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
  唐宝牛的声量虽大,但语音却十分含混,此际居然向张炭眨了眨眼睛,浊声道:“蠢蛋加十级!我们越骂得响,他们越是不加注意;越是小声说话,别人就越思疑。”唐宝牛声音时大时小、嗓门忽高忽低,纵是在他面前三步之远的张炭,也听得颇为费事,“你不相信?我就算骂他们是龟孙子、王八蛋、驴屁股、虱碴儿,他们都一样充耳不闻。”
  张炭叹了一声:“我现在真的有些佩服起你来了。”
  唐宝牛咧嘴笑道:“我一向都很值得佩服,所以我这种人实在不该丧在这里,而且,要是我死了,谁来保护温柔?”
  张炭喃喃地道:“对,谁来保护雷纯?”
  唐宝牛趁机劝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后天就要决一死战,你要是在,可以护住雷纯,我要是在,决不让人加害温柔,要是我们都不在那儿,谁知道雷纯、温柔会怎样?”
  张炭猛抬头,对!”这时候,他全身的伤都作痛起来,痛得冷汗直冒,哼嘿有声:“我们一定得要离开这儿!”
  “这才是了,”唐宝牛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道,“朋友是交来互相利用的,赶快给机会你的朋友有可用之处吧!”
  张炭犹豫地道:“可是,我又听人说道,朋友是交来互相帮助,而不是利用的。”
  唐宝牛没好气地道:“其实帮助和利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一个好听点儿,一个直接点儿。”
  “可是我又听一位前辈说过,如果以交朋友对自己有什么利益的态度去交朋友,那就永远交不到真正的朋友……”
  “我说你读书,只读懂一半,听话,只听懂一截!那位前辈话里真义,你懂个屁!”唐宝牛懊恼了,“朋友在埋头苦干、岌岌可危,你却逍遥自在,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这算什么朋友?交根木头还可以拿来当拐杖哩!朋友在水深火热,急需援手,你却百般借口,万般推搪;热闹必至,共事免谈,富贵照享,患难割席,这算劳什子朋友?交个屁还有点气!朋友当然不应也不是为利用而交,但真正的朋友,遇有祸患,自动出现,不须你三催四请,便冒死共进退,遇事不前,推三阻四的,这不叫朋友,叫猪朋狗友,酒肉朋友!”然后唐宝牛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朋友几时才可以把我们救走了吧?”
  “不可以。”张炭老实不客气地道,“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唐宝牛几乎想立即扼死张炭,幸好张炭已及时说了下去:“只有他们知道。”
  唐宝牛强忍怒气问:“他们是谁?”
  “就是要救我们的人。”
  “他们会不会救我们?”
  “这连他们也不知道。”
  这一次,唐宝牛就真的扑了过去,跟张炭扭打在一起,俟狱卒过来打砸踢踹地把他们分了开来之际,当然,谁都不知道唐宝牛头、腕上的重枷,已被张炭妙手开启。
  ──要不是他的手指受刑在先,就连唐宝牛脚踝上的锁链,他也可以将之卸下。
  唐宝牛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在等。
  因为张炭已趁乱在他耳畔说了一句:“明晚。”
  ──既然是明晚,今天就得要尽量使自己恢复精力,以应付明晚的逃亡。
  唐宝牛只有等。
  其实人生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等。除了做就是等。做,不一定做得成功;等,不一定等得到。但不能因此不做、因而不等。
  天色将明。
  破晓。
  ──再一个昼夜,就是京师里两大帮派决一存亡的时刻。
  王小石在“金风细雨楼”的红楼前练功。
回头就见刀光(2)
  王小石每天早上,都要练功。
  一个人武功要好,没有其他的方法,只有勤练。
  不过,不是勤就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这一定要悟。
  可是并非人人能悟。
  人人能悟的,也许那就不是悟了。
  人要能悟,必须要有天分。
  天分是与生俱来,不能强求的。
  所以历来习武者不绝,但高手、大宗师万中无一。
  勤能补拙,但只能成为高手,不能因而成为宗师,可是,一个聪明的人既能勤又能妙悟,那就易有超凡卓越的成就了。
  王小石就是这种人。
  他每天都练刀、练剑、练气、练功、练神。
  由于人每天都会遇到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不一定能够抽得出时间来专心练武,王小石便要自己在每天起来后,都得练武。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风雨不改。
  不过这天清晨,无风无雨。
  昨夜一晚凄风苦雨,地上残红如赭。
  王小石望着将升未升的旭阳,心中有很多感触,像他的剑意一般,将发未发,也似他的刀势一般,将杀未杀。
  ──是不是一刀杀下去较好呢?
  ──杀对了,是除魔;杀错了,也只不过是弑神!
  ──是不是一剑刺出去会好一些呢?
  ──刺中了,是得手;刺不着,也只不过是失手。
  刺或者不刺,杀或者不杀,都是一件事。一件事做了,就有对错,可判是非,可论好坏,可定成败,但将刺未刺、将杀未杀、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最是痛苦。
  ──也许自己不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手刀客,便是因为出手不够坚定和坚决之故!
  王小石这样想。
  明儿便要跟苏大哥、白二哥赴“六分半堂”不动瀑布,但自己却仍无必杀必胜之心!
  他发现白愁飞却斗志昂扬。
  他们在京城半年了,很清楚地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是黑道帮会,只不过,“金风细雨楼”盗亦有道、有所不为。嫖、赌、盗、劫都严令禁绝,而且,在抗外寇侵略上,曾纠结天下义士,以尽一己之力。“六分半堂”便无原则可言,但依旧是不失大节、共除外贼的。至于“迷天七圣”,则勾结金辽、奸淫烧杀、无所不为,尤其在关七神智失常之后,更像一匹脱辔于市的疯马,难以控制。
  京城里,已乱了这么多年了,无论黑、白道,都希望有些平静的日子过。
  ──要是“金风细雨楼”能够一统京师,看来比较可以和可能达到“邪不胜正,昌大侠道”的局面。
  可是要达到一统的局面,真的要通过杀戮?难道不能经过民心上的抉择、比较,以理性与和平的手段来达成这件好事吗?王小石这样想的时候,越是无法释然。
  只是,正如苏梦枕昨夜所言:“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非拼不能求存。”
  王小石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他是站在“金风细雨楼”这一边,去对抗“六分半堂”。
  无论结果怎样,后果如何,他在情在理,都必须这样做。
  明天一役,能攻取得下“六分半堂”吗?
  攻取了之后又如何?
  “金风细雨楼”一统京城,会是件好事吗?
  自己的意向呢?
  去,还是留?
  正在这时候,王小石蓦然感到震怖。
  不是杀气。
  真正的高手,出手的时候是没有杀气的,有杀气的,还好防范。很多人以为杀气越大武功越高,其实正好相反,真正的高手杀人不带杀气。
  这是比杀气更可怕的感觉。
  要是别人,一定感觉不出来。
  幸而他是王小石。
  他及时回身。
  一回身,就见刀光──
  绝美的刀光。
  绝世的刀法。
  绝情的刀!
  当他看见刀芒的时候,这把刀已砍杀了他──如果不是他已及时出刀的话。
  因为没有退路!
  因为不能闪躲!
  因为无法招架!
  王小石只有反攻!
  他全力出刀,全力出手。
  出手一刀!
回头就见刀光(3)
  刀迎着刀,惊艳遇着风华,在晨曦的长空中,化作两道灿耀精虹。
  就在这时,一缕急风,突破并透过了刀气和刀风,直取王小石脸门!
  王小石震惊!
  ──单凭那一刀,已是他平生未达之高手!
  ──而今这一道劲风,更是平生罕遇之劲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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