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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浮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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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警过来请我们去车里坐,还有相关笔录得做。

    我虽然担心小童情绪不稳,但心里却记挂着另一事。

    有一种人即使淹没在人群中,也是闪耀夺目的,这人就是高城。他所在之处气场压过一切,即使被围在刑警中间,也难掩他身形与气势。

    走到近处,发现众人是围在一棵树前,而在旁边,就是那辆已被烧毁的车,显然那树上正刻着那标记。这也正是我一直挂念在心底的事,明明吴炎案已了结,即使没查出刻标记者是谁,也该随着案情结束而沦为解不开的谜才是,怎么会突然又在这虎崖山上再现?这两件案子之间难道有着什么联系?

    “去请夏竹过来!”一声沉令打断我的冥想。抬头就见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立即有人道:“在这了。”随而那方主动让开了道,被遮挡的视线敞开,高城侧眸看过来,平缓而道:“还不过来?”我愣了下立即跑上前,众人的注目还是不太习惯,脸颊微红。

    等到他身旁,就见指了树上某处:“看一下,给我答案。”

    我的注意被树上刻痕吸引,眼前这个标记要比那晚桌下找到的工整许多,同样两头字母l与k清晰,中间似有意刻模糊了。我伸出手,旁边传来冷斥:“别碰!”但并没理会,而是用手指定在刻痕外围,闭上眼。

    感觉来得极快,脑中立即呈现一只戴了白手套的手拿着尖锐物在树上刻画,随着他手动,我的手指也跟着一起描绘轮廓。一竖一横,停顿,空开距离,刻完k后回返中间影像停止,听到高城在耳边问:“有答案了吗?”

    我睁开眼,目光定在他脸上,“我不明白,为何他要将头尾两个字母刻完再去刻中间的,是否代表中间这个最重要?但它又在刻完后将其损毁,是想掩盖它其实不是m吗?”

    一片静寂,所有人都注目着我,数秒后质疑的声音出现:“你的结论怎么得来的?依据是什么?”我转过视线,那是位中年警官,穿的制服与刑警不同,戴着金边眼镜,应该就是那笔迹鉴定专家,镜片背后的眼神十分锐利。

    垂眸再次落定在树上的标记,淡声说:“笔触。我是画者,最熟悉的就是图案的笔触。”

    开始渐渐认同高城的观点了,刚才的影像并非凭空而来,是我首先有了视觉的认定,闭上眼摒弃外界干扰之后得到的图像反射。眼前的刻痕标记直射给我的讯息是笔触顺序,而之前看到场景折射影像,则是一种大范围的图像反射。

    这时高城开口:“以她判断为准。现在我要你将中间的字解出来,需要几分钟?”

    前一句话对众人,后一句是对我说的。我抿了抿唇答:“十分钟。”

    “好,拭目以待。”

    在他的领头下,树旁的人都全部散去,只剩我一人独自凝立当前。事关涉及我的专业领域,心理上有信心,却仍觉紧张,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心都冒起了汗。脑中不停翻转着划刻向下的每一次落笔手法,因为太过专注,所以当一声哭喊突然刺进耳朵时,我被吓了一大跳,不防脚下湿滑,身体失去平衡。

    车身被烧毁的位置本在山崖树丛处,而这棵刻了标记的树是在崖边。滑摔而下时,速度快得我来不及抓住什么,只能庆幸不是那种悬崖峭壁,树木草丛长满了,滑落一段就止住了身形,但离顶上已经是一个身位的距离。

    我正要开口呼救,突然发现草丛里有什么,伸手去捋开后呼吸骤止。张了张口,没出得来声,手在颤抖,童子琪少掉的那只手,找到了

    “夏竹?”头顶传来徐江伦的呼喊,抬起头看到他焦急的脸,还是他先发现了我。可我没想他竟突然纵身跳了下来,滚落在我身旁后就探手抓来,嗤的一声,到这时我才发现就在我脚边寸余之处,一条三角头的花蛇正吐着蛇信。

    徐江伦徒手而抓蛇身,本看似极细的花蛇却不想很长,在他欲甩脱出去时,手臂已被它身体盘住,并扭转回头。心中一沉,徐江伦抓的部位不对,并不是蛇的七寸,那距离已经晚了,手被咬到了。

    等我们被救回崖上时,徐江伦的情况已是不妙。手背黑肿一大片,毒素侵入之快难以想象,连脸上都带了黑气。我惨白着脸看他被抬走,这个意外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将你刚才跌落的过程陈述一遍。”

    划转眼眸看着高城的眼睛,徒生一种脆弱,讷讷而问:“他不会有事吧?”

    “刑警办案都会携带专业医务人员,即使医疗设备不足,但血清抗毒素这类都还是齐备的。蛇毒虽剧烈,还不到见血封喉地步。”

    寥寥几句,足够宽慰我的心,这是我听过高城最中听的话。

69。左臂(已替换,可放心看)() 
深吸了口气,将刚才的经过一一讲述。高城在听完后就走到那棵树旁蹲身而下,手指轻捏了一块泥,我走过去询问:“是这土有问题吗?”

    “浸了汽油。”

    “是车子后来漏油所致吧。”提出来我就立觉不对,被烧毁的车子离开这棵树就只有一米多远,假如汽油流到这里,还不把这一片全烧光?我问:“车子为何烧起来有查到吗?”

    高城头也没抬地回:“自燃。”

    我一愣,车子是自燃的?环转四下,“是没有查到纵火的痕迹和火种吗?可这也不能就此肯定是自燃呀。”高城直起身:“自燃也可以是人为。等他们把那条残臂找上来后再作定论。”刚才在我与徐江伦获救时,那本在草丛里的残臂已经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张继获知后安排人下去搜找了。

    等待期间,高城问我要了答卷。

    我凝着那树上的标记,一字一句说:“之前是我们方向错了,以为头尾都是字母,中间肯定就也是字母。曾想过lmk的意思可能是letmeknow,或者代指吴炎、于秀萍、杜向远三人,可直到刚才才明白完全错了。中间那个根本就不是m,也不是任何一个字母,而是符号&。之后一共多划了十三下,他一定想不到,再多的掩饰,也能被一层层剥去,透露底层的真相。”于我而言,每一笔划下的顺序、起笔与收笔都可清晰地辨认出来。

    之前觉得手握画笔,不过是自己喜欢,想画一些想象空间内的东西,可也就在刚才,我明白一件事,周围无处不是图画,大到一片天空,小至一个划痕,都其实可以用我擅长的专业来记录辨别。

    正自想着,耳旁传来高城的声音:“不,他想到了。只是超出了他预估的时间。”

    我心中掠动,“他是故意的?”

    高城不答反问:“说说为什么前一次的标记,你没看出这些来?”

    “因为你把标记刻在了印膜上,笔触乱了,不对,你说过那人刻的时候太急,他没有时间来做太多的掩饰,所以本就是连笔刻过去的。”我明白他意思了,吴炎屋内的标记可能因时间紧迫没法作过多掩饰,那么这树上的,绝对是有充足的时间,如果此人要掩盖什么,有的是方法与机会。但他偏偏唯独在中间这字做功夫,目的彰显。

    “张狂而克制,大胆而谨慎,审天时懂地利,如影随形。”高城眸中闪翼精光,“总算碰到个有点意思的对手了。”

    心神一凛,能被高城这样肯定的,我还是首次见到。要知道吴炎案中,他一眼就看破了案情始末,幕后黑手杜向远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时下崖搜寻的刑警上来了,残臂没找到,却在崖下发现了另一具男尸。

    法医与痕迹侦查员立即下崖探查第一现场,张继过来询问高城是否要一同下去时,我本以为他会拒绝,但没想他说:“去看看也罢。”并低眸对我嘱咐:“你在上面等着,别瞎折腾了。”要知道为图效率,一干刑警都是从我滑坡位置拉着引绳翻爬而下的,他们受过特训并不为奇,可高城却也没任何犹豫地拉住绳子向下踪跃,很快消失在丛木中。

    转念想及我跟踪他到吴炎楼层的那个晚上,抬手之间就被他完全控住,显然是个练家子,也就释然了。反正以他的个性,不可能做自己没把握的事。

    等候时,我始终都在看着那方哭泣搂抱一起的人,小童悲戚地抱着中年妇女,为她抹泪,刚才将我惊吓得滑跤的应该就是她。但我并不怪她,没有哪个母亲在看到女儿身首异处不悲恸的,可以看出她们母女三人感情定十分的好。

    心里涩涩的难受,为小童母女的悲,也为自己。已经有多久没与母亲通过电话了?

    初次高城分析我时,其实是戳中了我心中痛处的,因为自己都不想承认确实亲情淡薄。假如我不主动联系,母亲可以整年都不给我打电话,即使我打过去了,她的态度也极冷淡。多次尝试过后,我也罢了念,或许真的母女情浅薄吧。

    高城上来时,一干人的面色都很沉,唯独他舒展着神色,眼底敛浮精光。走到我身边时,声音里难藏兴奋:“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茫然摇头,他突然伸手过来拉了拉我垂在肩上的发,再缩回手时眼睛放光:“摔死的。”

    不明白那男的摔死了,他要这么开心干嘛?

    紧随着他又道:“男的左臂与左脚都装了义肢。”我微微一怔,这倒是出乎意料,倏的想到什么,缓缓回转头看向白布遮盖的尸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童子琪也是左脚受伤植入两根钉子未取,而她失去的是左臂。

    自从被高城灌输理念后,“巧合”两字再不贸然引用。隐约明白他兴奋的点了,必然又推敲出了什么。这时后续刑警已经将那具男尸给从崖下拖上来了,小童与童母被喊了过去辨认男尸可认识,那是一个男人,微胖,面目全非。不知要怎么形容,那张脸有些像被摔烂了,又像是被什么啃噬过,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而不知是摔下去时义肢脱了,还是刚才法医在初步检查时卸下了没装上,左臂和左腿都不在,显得特渗人。

    小童她们很害怕,匆匆看过之后说不认识。确实,这样的尸体谁能辨认得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现场基本都已被勘测过也录入,警方作善后工作。安排了人相继将小童母女和两具尸体送回市区,采证人员也得立即回去作进一步探查,我与高城一道回程了。

    路上我见高城始终都一副若有所思状,也就没去扰他。只待车子安静地开进城时,我对前座的刑警司机低语。高城突然问:“干嘛去医院?”我回眸看他,“今儿一天,有两个人为我受伤躺进了医院,总得去看一下才放心吧。”

    “哼,还是警察,连蛇抓七寸的道理都不懂。”

    知道他是在说徐江伦,我低声反驳:“警察也得看时宜处事,当时他若犹豫一分,那就是我被蛇咬了。”高城嘲笑:“想英雄救美,实力不行。”

    我抿了抿唇,眼睛飘向窗外:“当时你这师傅在哪?”准备呼救的那一霎脑中闪过的是他,来的却是徐江伦。身旁静默,我回转头,见他脸难得黑沉着。

    听完医生说徐江伦的蛇毒已完全清除,心头重石终于放下。病房里徐江伦正昏睡着,头顶挂着点滴,那只受伤的手已被纱布包起来了。护士说他得睡到明天才醒,毒素清理后身体需要一个休息的状态。

    退出病房时没见着高城的人,径自走向另一侧。江燕的气色仍不太好,面白如纸,但精神要比之前我离开时好许多了。浮光潋滟背后,江燕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拉着我的手浅声低诉一个女人从创业到逐渐成功的艰辛,而这些艰辛都抵不过情感不能走至人前的苦。她说她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过了,慢慢把苦与涩咽进心底,把笑与坚强放在脸上。

    若说之前对她还有偏颇的看法,此时已全然消去。心灵的碰撞,大抵就是如此吧,也明白为何她将功利看得重,是因为只有站在人前被瞩目,才能扫灭她心底的阴暗。

    临离去前,江燕噙着抹淡笑问:“夏竹,我们是朋友了吗?”

    我回以一笑:“不早就是了吗?”

    朋友,并没有特殊的界定,前一刻或许心中对她仍有微词,后一刻触及了彼此的心,一瞬间的感觉,心灵的碰撞。

    走出病院大楼,四下不见高城身影,我想了下拿出手机拨过去:“你在哪?”

    “在你身后。”

    回转头,果见他从电梯处走来,不由奇怪地问:“你去哪了?”

    他的回答是:“随便逛逛。”我仰头看了看,大楼各处灯火明亮,再看看他,给了句评价:“你这趣味真够独特的。”他轻哼了声,黑着脸走了。

    这晚注定不平静,刚坐上出租车,高城的电话在响,他淡瞥了一眼就掐掉。但只过了一分钟,车厢内又有手机铃声响,这次却是我的。是未署名的陌生人电话,我略一迟疑按了接听,冷沉声里带了寒意:“高sir是否在你身边?”

    通话完毕后我看向高城,“张继打来电话说,在童子琪体内找到一枚戒指,正是吴炎案中始终没找到的那件证物。”

70。我很烦躁() 
警局里气氛很凝沉,局长的脸色很不好。在他管辖的青城区接连发生命案,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我与高城一到,立即就召开了会议,法证科给出初步判断:两名死者死亡时间都在周六凌晨两点到三点,女性尸体通过家属辨认以及骨龄测算,基本确定为童子琪,但还有待骨髓dna检查报告出来做最后的确证。由于尸体烧毁严重,无法判断童子琪的左臂是如何断的,暂定为利器割断,但在现场未找到任何凶器。死亡原因有两种:断臂之后失血过多致死,或者断臂之后未死,车子自燃活活被烧死。

    尸体带回后法医在其胃腔内找到一枚戒指,确断为吴炎案中的证物。已经让人在排查童子琪的人际关系。至于男尸身份,暂时还没得到任何讯息可证明,因为他身上并无任何证件,也无手机,面目损毁程度严重,目前仍在尝试通过颅骨还原真面,通过骨龄检测出男子年龄为四十岁左右。他的死亡原因确如高城所言:从崖上摔落而死,身体多处骨骼碎裂。崖下由于常年累月不见天光,树叶堆积阴潮腐烂,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腐蚀成份,并有蚁虫等生物,故而男尸伏面而趴死在那,面部完全损毁。

    但上下两个现场,都没找到有利的足迹证据,由于下了一场雨,地面潮湿,崖上的足迹被发现尸体报案的驴友们给破坏一尽,而崖下男尸周旁并无可疑足迹。

    目前暂时就这些讯息可供参考。

    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高城,眼中各有期盼他给出更鲜明立体的论断。可高城却把这烫手山芋又丢给了我:“先听我徒弟来分析吧。”

    无语地看他,一点思路都没,让我分析什么?但他却垂眸若定,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

    赶鸭子上架就我现在这种,别扭地起了身,等站到台前时,发觉并不像初次那般紧张,台下的目光也不再让我觉得慑缩。微一沉敛就开口而述:“别的我不敢妄自评断,只说下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在我讲述完树上所刻标记的详情后,底下起了小片议论声。

    关于标记从“lmk”变成“l&k”之后的延伸问题,我就不大放厥词了,在座的刑警都是办案经验丰富的人,相信后续也会有新的方向来调查。

    看了眼下首处的高城,我又清了清嗓子,引来再次注目。

    “另外有件事我认为该被列为疑点:童子琪左脚受伤、左臂被断,偏巧男性死者左臂与左腿戴了义肢,这中间应该有着一定的联系。”

    其实疑点还有很多,奥迪车的自燃是人为还是意外?童子琪为什么要开车到那山上?中年男人又为什么会从崖上摔下去?他们是一起去的还是先后上山?

    还有,刻标记的人是凶手还是像在吴炎案中一般,只是个旁观者?假如是前者,杀人的动机且不说,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将两个人诱拐到山上,然后再行凶,不留一点破绽。但假如是后者,他又为什么会先后在两处现场出现?而刻下标记的动机是什么?

    l&k。符号“&”通常情况下代表“和”的意思,这样一来,它的侧重点就在“l”与“k”这两字母上,人名排除,地点也排除,还能是与什么有关的?

    直到会议结束,高城都没置一词,局长等人面露失望却不能说什么。也是可能知晓了高城的怪脾气,在临出会议室时,局长留住我交代了些话。等我走出警局时,见那人立身黑暗,灯光打在身上,拖了很长的影。

    莫名的,错生出一种寂寥的感觉。

    眨了眨眼,错觉顿消,因为高城已经一脸不耐烦地转身走向我。

    几度抬头看天,黑蒙蒙的不见有星光,浓稠如墨。仍是不明白,明明局长安排了专车送我们,可身旁这人却谢绝了,硬是拽着我走在寒冷夜的大马路上,这也就算了,主要是他从头至尾脸都耷拉着,面沉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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