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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离手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待放下手中的紫砂壶，他才把手搭在膝上，背倚在椅靠上。

　　　　“过来。”

　　　　周文甯上前几步，就见他两指拈起茶杯到她面前。她低眼看着茶香缭绕在他修长的指节之间，有一瞬间似被它朦胧了眼。

　　　　她伸手接过，指间不经意地触碰到一抹冰凉，在温热的杯身对比下尤为明显。

　　　　待她重新放下茶杯后，执离调转了轮椅的方向，手搭在椅柄上。“跟我去趟书房。”

　　　　看到他身下的轮椅转动，周文甯只觉得眼中一刺。

　　　　感觉到后面一道阴影罩了过来，执离就发觉身子下的轮椅就开始往前动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看，只是搭在椅柄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察觉到树上的动静，执离微一摇了摇头，树上又重新恢复平静。周文甯也悄然收回往树边上看的视线，脚步沉稳地推着轮椅往前。

　　　　整个离居几乎没有什么阶梯，就连门槛也被拆掉，想来都是为了方便他出行。只是除了这个变化之外，其他的却还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来到书房外，执离抬头看着门额上的“飞泉鸣玉”，禁不住微微低喃道：“飞玉。”

　　　　身后的人模糊地听到这两个字，眼睫颤了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是门匾上那四个字后，才略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未吐完却又马上吊了起来。

　　　　“我并未指路，你却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

　　　　周文甯身体一僵，才开口解释道：“师傅曾经也在这生活过，她自是把一些基本情况都先告知了我。”

　　　　谁知她的话音刚一落，就见他突然长袖一扬，紧关着的门突然被一股内劲打开，发出一阵哐啷的声音。

　　　　虽然在他身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气。

　　　　周文甯手下一松，执离却已经独自操控着轮椅进入了屋里。她看着他的背影，而后才跟了进去。

　　　　“周兴让你抄的都抄完了吗？”

　　　　突然被问到这么一句，周文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还是老实说道：“还未。”之前她也是才开始抄写赤焰诀没多久，就被楚昭叫了过来。离一百遍还远着。

　　　　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前方的一股风劲，她伸手一接，低头赫然发现是一叠纸和笔。

　　　　这是什么意思，她那里并不缺这些啊。

　　　　看到周文甯难得呆愣的样子，刚才执离阴郁的心情稍霁。好心地抬手指了指她后面的长案，“就在那里继续抄写。”

　　　　看着桌前摊开的纸张，周文甯捏着笔看着坐在不远处名曰监督她的人，嘴唇抿了抿。

　　　　察觉到什么，执离将视线从书上离开，对上那股怨念的目光，唇角微勾，“还不开始吗？”

　　　　周文甯心下一叹，只好挽起袖角，用墨条在砚台里磨了磨，而后将它靠在砚台边上，才拿起搁在一边的毛笔蘸了蘸。

　　　　执离拿着书卷，盯着手里的书很久，也没有翻动。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书案前的人，清淡的双眼略微出神。

　　　　“你这小子，又被罚了？”

　　　　“哪有，张清峰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全院的人他都不罚，就罚我一个。”少年皱了皱鼻头，眼里满是控诉，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是吗？我们小离好厉害哦，竟然只有你一个诶。”女子屈起食指往他的额头上一弹，眼底满是戏谑。

　　　　“你你！”

　　　　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女子眉眼一扬，盘腿随意地坐在他身侧，将桌上的书册翻了翻。

　　　　“这么容易的东西你都不会啊。”

　　　　“谁说我不会？这些我六岁的时候就倒背如流了！”

　　　　“那就是故意在他课上捣乱？”女子眉毛一跳，眼睛犀利地看着他，将他看得一阵心虚。

　　　　“我不管，反正我不抄！”他将桌上的纸笔揉了揉，推到一边去。

　　　　“手伸过来。”

　　　　少年不解，犹豫了会儿，才将右手递了过去，就在那会儿，就见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戒尺，往他手心就是重重一拍。

　　　　“嘶”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手时就看到手心横着一条红线。

　　　　“这清峰刚送我的戒尺，你以后再不听话，我就用它收拾你。”

　　　　“张清峰！又是张清峰！”少年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怒视着面前的人，“你以前从来舍不得打我。”说完后就撇头走到一边的长塌上，掀起毯子就把头蒙在里头，背朝着外面。

　　　　“这孩子。”

　　　　女子摇了摇头，看了眼榻上的鼓起，无奈地收回视线，将面前的纸张摊平，执笔就开始埋头抄写了起来。

　　　　屋内的光线睡着时间的逝去慢慢暗沉，榻上也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将笔轻轻放下后，她扭了扭脖子，才离开了桌案来到塌边。“这小家伙，真就这样睡着了，也不怕闷死。”说着她将盖住少年大半张脸的缓缓扯到脖颈处。

　　　　待看到他伸出的手掌，女子将它放在手心，抚过那抹淡红。

　　　　睡梦中，少年突然觉得手心一片冰凉，之前的刺痛灼热陡然消失无踪。

　　　　“醒醒，执离。醒醒。”

　　　　执离缓缓睁开了眼，就看到面前一张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庞。“飞玉姐姐？”

　　　　见他已经醒来，周文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是手还被对方紧紧抓住，她用力地挣了一下，执离才注意到手里还抓着她的手。他手上的力一松，周文甯就顺势退后了一步有余。“大祭司，你刚才梦魇了。”

　　　　听他那样说，执离下意识抬手看着手心，眼底一黯。“那我可说了什么？”

　　　　周文甯眼里一片平静，淡淡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只是见你刚才面色不太对，所以才冒犯上前探看。”

　　　　“大祭司，天色不早了，你看”

　　　　听他那样说，执离抬眼看向窗外的天色，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还在身旁有人的情况下。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没有戒心，难道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子吗？

　　　　“是不早了。”他收回朝外的视线，看着面前的人，“那你可抄完了？”

　　　　周文甯摇头，之前她在这里照顾他大半天，又抽身不得，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抄写。不过他那么关心她抄没抄写，又是为何？

　　　　“你可会做饭？”

　　　　做饭？怎么又突然提到做饭？她蹙眉看着面前的人，就见他又开口道：“我肚子饿了，厨娘今天不在。”

　　　　当周文甯出现在厨房，揉着面团时才反应了过来，心下嘀咕。

　　　　厨娘不在也没有让他饿着的份，他身边那么多暗卫，随便一个出来都能给他折腾出一桌子菜。

　　　　所以她又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周文甯用手背碰了碰鼻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扰的神情。

　　　　书房内，执离拿着之前那本书，心下却有些不耐。他烦躁地翻过一页纸，脑子里却不断想着刚才对周文甯说的话。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给他做饭。越想真是越不像话。

　　　　虽是如此想着，他眼睛还是不自觉地朝门口看了看，待看到那抹青色身影，他才正了正身子，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

　　　　“我会做的不多，就做了面条，只能将就吃下。”说着她将手里的端碗的盘子放在执离身侧的桌子上，方便他用膳。而她则端着另一碗面条就要朝着书案走去。

　　　　“去哪？”

　　　　周文甯回头，就见他指了指他对面的座椅，“坐那就好。”

　　　　待她坐下后，执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周文甯眼中疑惑渐起，便看到他伸出手来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把脸一侧，那冰冷的手指就擦过了她的脸颊。

　　　　两人皆是一愣。

　　　　好久，执离才匆忙收回了手，移开眼道：“你的鼻尖沾到面粉了。”

　　　　周文甯听后赶忙抬手揉了揉鼻子，除了鼻子红了之外，她的耳根处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真是丢死人了。

　　　　只是很快，她看到面前的人举箸将里面的配菜都挑了出来放在一旁后，脸色就渐渐黑了下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么挑食，不好。”

第39章　能量失控（）　
对面的人听到她这么一句，手上的动作一滞。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挑着菜，不顾对面地人冲着他干瞪眼。

　　　　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不满他对她的劳动成果如此应付。只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绪大动。

　　　　“师傅她会担心你的。”

　　　　执离听到这么一句，拿着筷子的手一紧，漂亮的下巴绷起，眉心皱得死死眼里却是一片阴郁，“担心？你说谁，她还会担心我？”

　　　　“你凭什么能替她说出这一番话？你是她的谁，你凭什么？！”

　　　　周文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但听到他的质问，她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重重扣在了掌心。她抿了抿嘴，才小心地问道：“你恨她，对吗？”谁都无法理解她说出这几个字花了多大的力气。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重重将筷子放在桌上，嘴唇抿成一条线。

　　　　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才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我有什么资格恨她。是她该恨我才对。”恨我才对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周文甯诧异地看着他，就见他不愿再开口，只是又重新拿起筷子默默用膳。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执离低头的瞬间，眼底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情绪，很快又被掩盖在那对古井无波的幽瞳中。

　　　　饭后，周文甯本来想告辞离开，却见执离又径自拿起书册低头看起来，看他那样，不监督她抄完是不会放她走了。

　　　　认命地回到桌案前，周文甯重新拿起纸笔抄写。只是这次抄写并不顺利，她不断地抬头朝窗外看去，看天色渐深，眉头锁了起来。

　　　　遭了，时间不多了，得赶紧离开这。

　　　　“就这么想离开这？”

　　　　周文甯一愣，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执离不知为什么突然心下怒气渐起，将书重重放在桌边，看着她。“今天要是没抄完，不准回去睡觉！”

　　　　被他这么盯着，周文甯好脾气也没了，头一阵一阵地痛，更是烦躁。

　　　　看着桌面上成叠的纸，她也怒上心头，将手中的笔重重搁在砚台上。“抄，抄，抄！怎么那么多人你不盯，单就盯我一个？”

　　　　“你抄不抄？”

　　　　看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周文甯这大半天憋着的气也爆发了。“不抄了！这赤焰诀我又不是不会！”

　　　　执离看他终于撕下那张淡定的脸，冷哼一声。

　　　　见他冷着一张脸来到她面前，周文甯收拾起稍微失控的情绪，抿唇低垂着眼不语。

　　　　“怎么不说了？”

　　　　“文甯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说着伸手不知拿了什么就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

　　　　周文甯下意识收回手，抬眼看着他，却见他手里攥着根木尺，竟异样地熟悉。

　　　　“这清峰刚送我的戒尺，你以后再不听话，我就用它收拾你。”

　　　　“张清峰，又是张清峰！”

　　　　“你以前从来舍不得打我！”

　　　　她脑袋晃了一下，头却有点泛沉。

　　　　周文甯指间扎进手心，刺激自己恢复清醒。“大祭司，我真的得回去了。剩下的抄写任务我明天会完成的。”

　　　　说着，她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就感觉到手腕被人攥了住。

　　　　“从来没有人能够违抗我的命令。”

　　　　两人就这样僵着，周文甯知晓他的固执，凝着眉看他，手腕用力从他掌心挣脱了出来。“我抄就是了。”

　　　　执离看着自己的手，一阵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只是听到他着急离开这里，就控制不住地愤怒。只是他到底在生气什么，这么多年，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看着他伏案抄写的侧脸，在烛光晕染下眉眼的英气竟柔化了很多。是因为他是她的徒弟，所以他总会在他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吗。

　　　　周文甯，周文甯周

　　　　“你能告诉我，你为何姓周吗？”

　　　　他眼底的认真让周文甯怔了怔，而后敛眸答道：“我是周氏旁系子孙，自小流落在外。后被院长收留，认作弟子教导，冠回了周姓。”

　　　　“难道你怀疑我不是周氏一族的人？”

　　　　执离听后摇了摇头，侧转过头，盯着门边的烛火。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原本冰冷生硬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我从未怀疑过你是不是周氏血脉。”只是怀疑你到底是谁的血脉。

　　　　不过后面一句话执离并未说出口，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答案。

　　　　感觉身旁没了动静，他侧头一看，就见原本拿着笔抄写的人，此刻已经趴在桌上，眼眸紧阖。

　　　　他微一倾身，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绕过桌子搭在她的肩膀上正欲将她摇醒。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略过他瘦削的肩膀，将毛笔从她手里抽了出来，轻轻放回笔架上。

　　　　待重新坐直后，执离将搁在腿上的毯子拿了起来，摸了摸，却又把它搭在扶手上。头一撇轻声唤道：“楚昭。”

　　　　声音并不大声，一直守在门口的楚昭却反应迅速地出现在室内。只是他一进来，眉头就突然皱了起来。

　　　　执离将扶手上的毛毯递给身旁的楚昭，“去换件薄点的毯子。”

　　　　“是。”楚昭接过毯子，心下的疑惑更重了几分，“主子，您不觉得书房今日比平时热了几分吗？今日外头风挺凉的，下午的时候楚影还提醒我要给主子多添件衣服呢。”

　　　　热？是了，就连一向怕冷的他今夜也觉得浑身闷热，因为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反倒没注意到这点。

　　　　听他如此说，执离清眸下意识地看向书案上的人，就见她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很不对劲。他赶紧让身后的楚昭去看看。

　　　　楚昭手刚一碰到周文甯的后背，就听他闷哼一声，突然将手缩了回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主子，我的手”

　　　　看到楚昭手指像被烫伤一般突然红肿了起来，执离眉色一凛，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快速在他手腕处点了几个穴道。“快去找周庭要冰魄丸！”

　　　　“可是主子，他”

　　　　“你如果不想手废掉，就快去！”

　　　　第一次看到主子神情这么严肃，楚昭蹙眉看了眼周文甯，才扶着胳膊跑了出去。

　　　　执离神色凝重地看着周文甯，静下神来感觉空气中的元素流动，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应该早该发现的，今晚书房温度异常的原因，怕都是因为她身上能量的失控。

　　　　难道是火元素？

　　　　执离抬手两掌相对，下颚绷紧道：“抱元守中，万径溯源。”

　　　　话落，执离手掌出现数百个虚影，而后将周文甯围绕在其中。他的瞳孔颜色逐渐变深，嘴唇却比刚才抿得更紧了。

　　　　感觉到眼睛的灼热，执离收掌后背一下子失去了力量靠在椅背上。他闭了闭眼，表情平静，心里却是已是泛起骇浪。

　　　　“怎么会看不到，怎么会”执离眼睛缓缓睁开，看着仍旧面无血色的周文甯，神色复杂。想了一会儿，他将手放在轮椅扶手上，调转了个方向，绕到书桌的另一头，来到她的身边。

　　　　执离将内息一沉，守住心脉，将力量运行到手部，才伸出手欲往她的额头上探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他垂眼一看，见手的主人意识并未清醒。

　　　　他将手动了动，却突然意识到与她的接触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他试着将集中在手部的力量一点点散掉，却明显感觉到周文甯身上的能量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执离眉心的疑惑并没有随着减淡反倒加深了几分，他将手抽了抽，两人的手掌就跟粘在了一起似的，怎么也分离不开。他只好将身下的轮椅朝周文甯又靠近了几分，两人此刻就像紧挨着坐在了一起般，密不可分。

　　　　可是虽然是这样，一向不喜跟人接触的他，竟然对这种感觉并不觉得厌恶。就跟他今天执意将她留下来抄写一样，毫无理由而又莫名其妙。

　　　　“主子！”楚昭捧着胳膊走了进来，就见屋里两人姿势亲密地挨在了一起，关键是主子挨着的对象还是那个把他的手瞬间烫成了猪蹄的周文甯！

　　　　而且，他还看到了什么？

　　　　主子的手竟然跟她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楚昭睁大了眼，就要忍不住唤出声来，执离冷眉一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吞了吞口水，接收到主子的示意后，返身关门走了出去。

　　　　见他走后，执离才收回视线看着身旁的人。可就在他以为今晚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的时候，执离半夜就被一股蚀骨的疼痛给痛醒。此刻他的手还跟周文甯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而早就失去知觉的双腿竟奇异地感到似放在烈火中灼烤一般。

　　　　执离咬紧牙，手却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有一丝被压制的能量正在从他的腿部顺着他周身的经脉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