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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丽江山-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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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云和吟雪回了建康太尉府,歇息了几天,收拾了许多从江州带来的礼物。至宜都王府,打算送给义隆和袁妃。

    不曾想,袁妃迎上前来,脸色抑郁,眼含幽怨道:“郡主,前一段时**不在建康时,皇上下了旨意。义隆已经奉旨离开建康,前往江陵,继任荆州刺史了。”

    “义隆哥哥回到江陵任上了?”绮云闻言有些吃惊,可是转念一想,义隆本来就是荆州刺史,回到江陵任上,也实属正常。

    绮云见袁妃脸色不好,郁郁不乐,勉强留下也无趣味。于是,留下礼物,携了吟雪告辞而去。

    离开的路上,绮云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不安。她知道今年开春刘义符有意让义隆回到荆州,自己当时也劝他不要放弃荆州地势险要攻守自如之地。只是,没想到如此匆忙,连见面告别的机会也没有。想了想,吩咐赶车的侍卫带她和吟雪一起前往庐陵王府。

    到了庐陵王府,二人下了车,只见王府大门紧闭,以前络绎不绝、迎来送往的宾客,影子也不见一个,门庭冷清,可以罗雀。绮云和吟雪面面相觑,心里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敲了好久的门,留守的侍卫才开了门,见是她们,便告诉道:前几日,庐陵王从江州一回来就接到少帝刘义符的旨意,被遣去新安了。有人告发庐陵王在南豫州任刺史期间,轻视侮辱执政官。刘义符废除了庐陵王的爵位,黜他为庶人。王府里其他的人也被迁到新安郡那个偏僻之地,被监视拘禁起来了。

    绮云和吟雪听了,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刘义符迫不及待地向义真下手了,绮云对吟雪摇头叹气道:“义真在南豫州任刺史,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即便有错,为什么当时不发落他,如今却被拿出来说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两人心里悲凉,默默无语,皆苦思冥想着计策。吟雪心情焦灼地对绮云说道自己要去新安陪他。

    绮云阻拦她道:“你来自魏国朝影宫,身份特殊。眼下义真被贬,行径被人监视着,你若前去找他,一旦惹人注意,查明你的身份,恐怕会给义真罪加一等。你不要着急,我们就等在建康太尉府里,我会想办法让他回京来的。然后,再等一些时候,皇上对他的监视放松了些,你和义真再离开建康,甚至离开宋国。”

    “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让义真回建康来?”吟雪听她这么说,心里安定不少。

    “现在还不好说,”绮云轻轻地摇摇头,抬头看了天边的乌云,太阳被遮住了,给乌云镶了一道金边。她秀眉紧蹙,缓缓道:“但我相信,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召我进宫了。”

    果然,等了数日,刘义符下旨让绮云入宫。

    进了宫,绮云不顾义符的阻止,跪下磕头下去,对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义符似有些怒意,面色沉下来:“你非要和朕如此生分吗?”

    绮云双手伏地俯身禀道:“云儿斗胆,请皇上下旨,让庐陵王回建康。”

    “你倒是关心他。你说说看,君无戏言,朕发出去的旨意,凭什么收回?”义符看着她如缎的乌发和纤弱的身躯,听她开口便对他提这件事,心里更加不悦。

    绮云面色不改,如常沉静地说道:“所谓侮辱执政官,罪名可大可小。何况,此事已经事过境迁,只怕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拿这事离间皇上和庐陵王的兄弟情谊。而且,新安地处偏僻之地,容易发生不测。

    西汉时期,汉景帝的长子刘荣,就是因为贬谪外地,被酷吏害死。而事情发生的时候,皇帝并不知情,背负了不仁不慈之名。推而论之,庐陵王远在异地,万一有事,别人会说皇上一朝为帝便不容自家兄弟,恐有辱皇上的圣名。”说罢,绮云又叩首下去。

    刘义符听了,沉吟不语。绮云又小心翼翼地进言道:“侮辱执政官,几个月的拘禁,作为小小的惩戒也就够了。义真贬谪于新安,极不安全,恐被小人多生事端,离间皇上和他的感情。难道,皇上您真的打算要庐陵王的性命吗?”说时,尾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真的打算要他的性命吗?绮云的最后一句话让刘义符震动了。他身为长子,恃宠而骄,素来不喜义真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超过他,但毕竟同父兄弟,义真也没有篡位夺权的野心,还没有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他心里交锋了一下,被绮云说服了,对绮云道:“嗯,好吧,就听你的。云儿,你且起来吧。”

    绮云心中一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恭身低头侍立一旁,不敢做声。刘义符看着她莹白姣好的面容,亭亭玉立的身姿,面上闪过一丝笑,轻咳一声道:“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朕就让庐陵王在新安呆上两个月就回京来。否则……”

    绮云诚恳地说道:“皇上有什么条件?只要绮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朕的条件就是……”刘义符轻咳了两声道:“在这两月中,云儿你要随时陪侍在朕的左右。不得像以前那样再推三阻四的了。”

    义符自小对绮云又亲又畏,就算做了皇帝,那种感觉依然不变。他见绮云面生疑惑,似有顾虑,开解道:“云儿,你放心,朕绝不会强迫你做无甚趣味的事情。之前,朕好心好意让你入宫来玩,让你来见识朕的能耐,你都不来。如今,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朕要让你玩个够。”

    绮云犹豫着说道:“太尉府中还有我妹妹,我不在,她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

    刘义符眼睛亮了亮,“是上次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让她一起入宫里来好了。”

    绮云心里一惊,连忙推辞道:“吟雪一个山野女子,不知皇家礼仪,入了宫恐怕扫了皇上的兴致。不如,还是让绮云住在太尉府。只要皇上有命,绮云立刻入宫,绝不推辞。我这就回去告知吟雪,从明儿起准备随时入宫来陪侍皇上。”

    “这样也好。”刘义符阻止她,拉了她的手,亲热地说道:“不过,今儿你先不要着急回去。好不容易来了,我带你去看看我宫里好玩的。”

第119章 少帝娱乐

    刘义符阻拦绮云回太尉府,领了她一路逛到了皇宫北面的华林园。绮云惊奇地见园子里造了一个生意买卖的市场,开店和买卖的人都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假扮的,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绮云跟随着刘义符像在街市上闲逛,她好奇地左看右看,有些目不暇接。身边的义符背负双手,兴致勃勃地流连于各店铺中,这家看看,那家瞧瞧,货比三家,还跟奴才们讨价还价,乐此不疲。等他买到货物后,又把它们一一陈列出来,找人前来购买。

    进了一个酒楼,刘义符脱了明黄色的龙袍,走到柜台里,亲自沽酒,左手倒酒右手拨算盘,该多少钱倒多少斤,算得分毫不差。客人都是他身边太监、中书舍人等假扮的。来来往往,生意兴隆,童叟无欺。

    绮云见皇帝领着一群臣子奴才,自卖自饮,自得其乐,不禁诧异非常。早就听说刘义符嬉笑玩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个皇帝玩乐像他这样有创意的,真是古今少有,世上罕见。

    义符看她有些呆,得意地斜睨着她,“世上没有一个皇帝会这一手吧?就是义真、义隆他们也不会。他们每天只会和一群文人在一起,故作风雅,假酸捏醋的。哪像我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活得这么恣意畅快。”

    绮云还未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称是:“的确十分惬意。”

    义符请她入了座,让人上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并沽了一碗酒,亲自端给她。绮云接了,笑着请他入座,两人还似小时候一般随意。

    两人对酒喝了几杯,义符酒意上涌,话也多了起来,对绮云徐徐说道:“曾记得有一次,当时父皇还是太尉之时,常年在马上南征北战,风餐露宿,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削了根木杖打算送给他作拐杖,结果他看到了,未等我辩解,便怒斥我不用功上进,成日里lang费时间不务正业。父亲一向喜欢义真,从小把他带在身边,而我的脑子笨,看书看了三遍也记不住几行,而义真和义隆读书却能够过目成诵。所以,父亲一直呵责我,他不喜欢我,他甚至想过传皇位给义真。好在义真也不是正经做皇帝的料,孤傲清高,得罪了谢晦和徐羡之。”

    绮云见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皇帝,心中原来也有说不得的苦衷,和声劝道:“其实,你也有义真不会的。你的琴就比义真弹得好,音律的造诣在义真和义隆之上。只是,你身为嫡长子,背负着更多的责任。所以,先皇对你要求更高,更加严苛,你不要怨恨他。”

    痞赖松懈的笑容重又挂在义符的脸上,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以前,父亲骂我只会玩闹享乐,我既然坐了这个位子,朕就做一个天下最会玩乐的皇帝,古今第一人,看谁还能管朕!皇帝这个营生,真是惬意万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怪有那么多人就算是脑袋挂在裤腰上,也要坐这个位子。”

    说罢,他挥了挥手,舌头也有些不清楚道:“说那些不快的陈年旧事做什么?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绮云,喝酒。”

    绮云浅呷了一口,笑问:“我是不是要像别人一样,须付银子给皇上?”

    “那是自然,哪有喝酒不给钱的?何况,我这里的酒也是不一样的。有几个人能让皇帝亲自给她倒酒的?酒钱二两银子,拿来吧……”义符伸出手掌,伸到她的鼻子底下。

    绮云见他有模有样的像个酒楼掌柜,忍俊不禁,伸手往衣兜里掏银子,没有掏出银子来,却掏出一样物件。她拿在手里登时就愣住了,竟是拓跋焘赠给她的那块灵狐玉佩。

    “这是什么东西?”刘义符探头看去。

    “这个……是别人送的。”绮云讪笑道:“今天我来得匆忙,没有带银子出门,先赊个账吧。”

    义符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行,我开的酒肆和别人不同,概不赊帐。”

    “你都是一个皇帝了,还这么小气。”看他没有什么皇帝的架子,绮云也随便起来了。

    “这里是酒肆,没有什么皇帝奴才的。没有银子,就给我这个。”义符趁她不注意,一把夺了她手里的玉。

    “义符哥哥。”绮云见状,气得叫嚷出声,君臣之礼全部抛之脑后。

    “我喜欢你叫我义符哥哥,再叫一声。”义符把玉拽在手中,涎着脸笑道。

    绮云正色说道:“皇上,那是私人物品,请还给绮云。”

    “什么好东西,当作宝贝似的,我府库里多的是。”说着上下抛着那玉,逗弄着绮云。绮云抢上前来,义符侧身避过,白玉从义符的手中滑下。眼看玉要掉落在地,绮云心里一急,甩出长绫,裹住了那块白玉,拿在手心细细察看一番,见完好无恙方小心翼翼地放入囊中。对着义符冷着俏脸,再也不看他一眼。

    义符对她说话,她也扭过头去。义符自觉没趣,想了想,躬身对她打着千道:“是义符的不是,好了,云妹妹别生气了。”

    绮云转过身子,并不理睬他。义符挠挠头,自语道:“是我得罪了云妹妹,那我送一件礼物给她,让她消消气。只是送什么礼物好呢?”

    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又似对绮云说道:“这件礼物要不同寻常的才行。云儿和我一样,也懂音律。不如,送一张琴给她。”他瞧她依然不理且不屑,又自语道:“云妹妹的名字中有一个绮字,不如我把传说中的四大名琴之一绿绮送给云儿。”

    绮云听到“绿绮”二字,怦然心动,眼睛亮了亮,对着义符道:“这绿绮是世上四大名琴之一,是当年司马相如弹奏《凤求凰》曲子的名琴,不同凡响。皇上手里真的有这把琴吗?”

    刘义符答道:“我现在还没有,但保不定皇家府库里没有。朕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不在皇室?传说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因而得名‘绿绮’。琴内有铭文‘桐梓合精’。明儿,我就让人到府库里给你找去。”

    “如果真找来绿绮,让我奏一首曲,我就原谅你。”绮云冷清的脸上绽开了如花笑容。刘义符看着她的笑靥,点头道:“一言为定,君无戏言。”

第120章 天渊宫变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义符经常让中书舍人潘盛和邢安泰派了车辇,接了绮云入宫,无非是让绮云来欣赏他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法。她看义符无人管束,整天耽于玩乐,将朝政搁置于一边,不禁暗自心惊,却也无计可施。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等着两个月一到,让义真回了建康再说。

    一晃到了五月下旬,这一日,义符派人请她到天渊池龙舟之上赏月,还领了一些嫔妃和宫人,在水上玩乐,笙歌妙舞,管弦悠扬。天渊池皓月当空,波光荡漾,清风送爽,让人神怡。

    他们乘坐的龙舟甚是奢华富丽,船身宽阔,亮漆覆金,四角悬灯垂铃。桌椅扶手皆为榴木,雕刻着精致无比的鸟羽花叶,栩栩如生。一匹匹碧绿纱帘比水波还柔软,自上而下飘坠,风一吹便漫洒一天薄脆的霞色,如烟如雾。

    义符手揽一个艳丽妖娆的妃子,酒意熏然,看绮云神情懒懒的,有意向她卖弄道:“今日请你来,可是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的。朕让人花一个月的时间把皇宫府库翻了一个底朝天,没有找到那把绿绮,却找到了另一把名琴。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绮云一直恹恹的,听到这里,方有了些兴趣。

    义符得意地命人把琴摆上案,却见一张看上去精雕细刻的七弦琴,桐木制成,本身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当绮云看到它的琴尾存有焦痕,惊呼出声:“焦尾?”

    义符点头,咧嘴笑了,“云儿,你倒是识货的。不错,这正是焦尾琴。”

    焦尾,四大名琴之一。传说东汉家、音乐家蔡邕在吴地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亲手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焦尾”以它悦耳的音色和特有的制法闻名四海。

    绮云情不自禁凑近细看这张琴,纤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小心翼翼地如同膜拜圣物一般。

    义符道:“既然找到了蔡邕亲手所制的焦尾,不如把他所作的《五弄》一一演奏来。我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让乐师排演了他的名曲,就等着今天请绮云一起来鉴赏一番。”

    “皇上的一番美意,绮云不胜感激。”绮云盈盈施礼。

    义符摆手让龙舟上乐师把蔡邕所作的《游春》、《渌水》、《幽居》、《坐愁》、《秋思》一一演奏而来。曲声曼妙,焦尾音色美妙绝伦,令听者心魄俱摄,如痴如醉。义符正襟危坐了不久,忍不住开始和左右的嫔妃们调笑起来了。

    绮云虽早已见怪不怪,但见此情景觉得有违此天曲乐章。不由心情烦闷,站起身缓缓踱至船头,修身而立。耳畔听着乐师们演奏的《坐愁》,绮云不禁暗想,蔡邕有惊世才华,被董卓赏识,曾被拜为左中郎将,封高阳乡侯,一夕飞黄腾达。董卓被诛后,在王充的座上,蔡邕轻轻地叹气惋惜,就被王充交给廷尉治罪,最后死于狱中。又思及他的女儿蔡文姬,身逢乱世,四处飘零,一生悲苦。

    绮云默默想着,浅横笛,慢移指,蔡文姬所作的《胡笳十八拍》的第八拍不由自主从唇边流泻而出: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为传。”

    笛声悠扬婉转,凄恻悲清,惊起寒鹭无数,煽动翅膀扑棱远去,似不忍再听。船舱内嘻闹调笑的声音也渐渐止住了。

    笛声入耳,义符有些酒醒了,推开倚在身上的嫔妃,一步一步走至船头。月在中天,碧波粼粼,水雾氤氲,绮云背对众人,吹笛而立。朦胧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银色的光晕,月白色的裙袖在晚风中轻飘,背影纤瘦,弱不胜衣之态,又傲然独立,孤清高洁,有高山雪莲之姿。

    此情此景宛如在梦境中,义符手持酒杯,愣愣地看着绮云,第一次说了句文雅的话:“你的笛曲美则美矣,也太凄清了些。”不知为何,心中忽涌起不详的预感。

    绮云放下玉笛,身后破空之声尖锐地呼啸而至。刘义符倏然一惊,猛醒过来,扔了酒杯,一把搂住绮云,伏倒在龙舟的船板上。“吋”地声一枝箭羽擦着绮云的头顶,刺破一个灯笼,烛火灭掉,箭头钉在船柱上,箭身颤抖不止,嗡嗡的发出震耳声响。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岸上又“嗖嗖”地抛来许多的钩子,勾住船身,将龙舟拉至岸边。

    见此变故,舱内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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