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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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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着头,对阮凤章道:“既然看了尸首,可容我将他重新掩埋,入土为安了吧?”

    阮凤章看他心痛的模样有些不忍,再看了眼那尸身,道:“辛苦你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他开始思考是何人把谭藻的尸首挖出来重新埋葬,打算在周遭勘查痕迹。

    “好的。”谭藻应下,待阮凤章走开,他从怀中摸出唐朝华所赐的辟毒丸,合掌一碾,将之碾成粉末,撒入棺中。

    辟毒药粉洒落在尸体上,片刻之后,这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成枯骨了!

    见情形果真如自己意料一般,谭藻脸白了白,忙不迭地将棺盖合上,开始填土。

    尸首数年不腐,遇了药又在数息之间迅速腐朽,他以前虽没见过,但这种手段,分明是魔教中人的风格!

    他的目光落在了贺灵则的坟上,强忍住将那坟也掘开的冲动。

    阮凤章就在旁边,他怎能去一探究竟。而且贺灵则当年之死,是祝盟主亲自确认了的,就算魔教有余孽尚在,也不可能是贺灵则……

    这世上,有一个还魂之人,就已经够稀奇了。

    他死过一次了,只想平平静静度过这五年。

    待谭藻将自己的尸身重新葬好后,阮凤章也回来了,“怎样,有痕迹吗?”

    “没有。”阮凤章看他坐在坟前休息,也坐了下来,“先时以为你是谭藻,倒没想问问你的姓名,你也姓谭?”

    “啊……”谭藻道,“就叫小谭吧。”

    阮凤章点了点头。

    谭藻犹豫片刻,道:“在峄山……那是个意外,绝非我本意,并不是故意偷上峄山。因此惹来这么多误会,还导致令师中风,在下深感歉疚。”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家师早有中风之兆,没想到闭关也没能躲过去。幸而,唐老愿意出手救治,你不必再放在心上了。”阮凤章和他师父一样,对此都很看得开的样子,“小谭,劳烦你走了这一趟,之后你想去何处呢?”

    谭藻:“我回湖州老家。”

    阮凤章立时道:“我回峄山,倒是和你有一段同路,不如依旧结伴?”

    “自然是可以的。”谭藻仓促地笑了笑,“不如,我们连夜出山吧,大半夜睡在坟山,好像不太好。”

    他这样说,阮凤章哪能不同意呢。

    谭藻看着阮凤章那自然的样子,心中只觉忧虑。阮凤章对他的说辞,竟未深究,只看到了他从前的尸身,确认他不是谭藻,其他便真的一概不管了吗?他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与表演,都没了用武之地。

    希望他是忧心宗主的病情,不愿多生事吧……

    湖州,是谭藻的故乡。

    其实他也不知道湖州到底是不是他的故乡,反正他是在湖州被陈芳散人捡到收为弟子的。当年陈芳散人捡他时只看中这小孩长得漂亮,结果后来常常感叹:“你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你的资质若是如你的样貌一般出色,就好了。”

    谭藻也很痛苦,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根骨怎么可能改变,笨人怎么会变聪明。

    他曾经非常羡慕阮凤章或是贺灵则那样的人,他们的资质,还有出招的思路,灵气四溢。如果他的武功能更高一些,就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甚至也不会死。

    当年在魔教的时候,贺灵则有心栽培他,也曾想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他。

    贺灵则:“咳,这个,不对啊,小谭,这两招相连之时,讲究圆融……”

    谭藻也万分无奈,即便贺灵则将要点掰开揉碎讲予他听,他使出来还是达不到贺灵则的要求,只能说悟性如此。

    贺灵则也放弃了,“唉,是不是我教授的方式有问题?我也没做过师父,都是照搬我师父说过的话。也就是将要点叙述一遍,想来没甚巧妙,难怪你学不好。”

    谭藻看他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也是失笑,“都说名师出高徒,教主武功盖世,怎能说令师教习不济呢。”

    贺灵则不以为然,“我师父教我,只教一遍,命我自己钻研,我练岔过好几次。”

    “那就是教主天资聪颖了。”谭藻微微笑道。

    贺灵则被他一笑牵了心神,哪管他说得是什么内容,忙不迭地点头,“嗯,嗯,你说得很对。”

    谭藻:“……”

    既然这样了,两人只得是暂停休息一番。

    谭藻取下帕子擦了擦汗,因在教中人缘不行,还被人暗中排挤,因此用的就是分发下来,最素净的毫无纹饰的丝帕。

    贺灵则看到了,心中一转就明白,脸色沉了几分,准备回头杀几个人教训一下。但没有透露出来给谭藻知道,而是吹捧他道:“这就是了,男人用的帕子,干干净净的就行了。我上次看火旗旗主,他那饭后擦擦嘴的帕子,上面居然还命人绣了烈火。我帕子上的东西虽然比较大气,但是一看到小谭的,还是自惭形秽了。”

    谭藻:“所以教主你帕子上绣的什么?”

    贺灵则自豪地取下自己的给谭藻看。

    谭藻迟疑道:“……毛毛虫?”

    贺灵则:“……………”

    贺灵则:“这、这是传说中的蛊王!”

    谭藻:“…………”

    贺灵则幽幽道:“我圣教昔年以蛊毒立教,我又致力于复原蛊道,下人揣摩我意,自然在我的物件上也绣上蛊王……”

    谭藻:“教主!!还在想劳什子虫子!蹉跎时日!!有这工夫,你怎不去多灭几个正道门派!!”

    贺灵则被骂得狗血喷头,他研究这些大家认为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从未有人敢劝阻,因其实在积威甚重。也只有谭藻敢骂了,实在是贺灵则偷偷摸摸想给他喂过自己炼出来的虫子,太过恶心,太过可恶,所以他一听到,哪里忍得住,直把贺灵则训得低下了头。

    “成天就知道干些不正经的事!你要是真炼的蛊王我也就服你了!!你研究的都是什么情人蛊、迷情蛊!!想做甚啊教主!!!脑子坏掉了吗!!!讨打啊!!”

    抒发完不满后,谭藻又开始觉自己会不会太放肆了,好歹这也是教主,万一真的被他骂恼了呢。谭藻方才也是一时激动,骂着骂着还学起了陈芳散人当年训他的口气,平复心情后越想越不对,又放柔了声音想补救,道:“教主?”

    贺灵则还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含糊应了一声。

    谭藻顿时大觉不妙,妈哟,不会把人给训哭了吧。

    他急忙伸手抬起贺灵则的下巴,谁知贺灵则哭倒是没哭,但满面红晕,眼神茫然,竟是一副不知神游到哪的模样。

    谭藻:“…………”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贺灵则是因为他哪一句话变成这模样,他说的明明都很正常……

    而贺灵则被一摸下巴,嘴唇都开始哆嗦了,“小、小谭……”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与谭藻贴得十分近,“我……”

    谭藻推开贺灵则,“吃饭去了。”

    贺灵则脸一下由红转白,眼神有一瞬竟无比阴沉,数息后眼底阴云才散去,慢吞吞地跟着谭藻走。

第八章() 
鬼煞派的人并未走远,他们一路狂奔到了远处后,精疲力尽地倒下,开始哆哆嗦嗦地讨论方才所见那诡异一幕。

    一人心有余悸的道:“那明明就是谭护法,不会有错……”

    “难怪那么多进山寻宝的人都无功而返,甚至是遇难,原来并非是魔教遗留的机关作祟,而是谭藻的鬼魂还在守着小鸾山。”

    “当年明明被乱剑刺死……”

    “他、他不会还在后面吧?”

    “这……”

    众人一个激灵,互相搀扶起来,“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出山的路上,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回头还能遥遥望见小鸾山的顶峰,在他们看来,那秃秃的山头更加诡怪可怖了。

    可以想象,当他们千辛万苦回到人间后,会如何传扬这一场山中奇遇。

    至于再一次被当作了鬼的谭藻,则和阮凤章一道,慢悠悠地出山。

    他们没有再在小镇上停留,也就错过了鬼煞派诸人第一次宣扬闹鬼事迹,而且在小镇上意外的受欢迎。

    这里的人受魔教影响多年,世代尊崇魔教,因此听到山中有护法英魂显灵,欣喜者竟是居多。

    这消息传得出乎意料的快,谭藻二人没在那小镇停留,但数日之后,他们在新的落脚点,已经听到了被传得面目全非的鬼故事,

    “你们听说过没,原来魔教山中有宝藏!”

    谭藻一听旁边桌说这话,差点喷了口中的茶水,因为先前阮凤章说他没有听过那传言,所以估计只是小范围流传,现在怎么路边的茶水摊都有百姓在讨论了?

    阮凤章也是一愕,随即示意谭藻继续听。

    谭藻会意,低目倾听。

    “哗!宝藏!真的假的,真有宝藏?”

    “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阮凤章面色古怪。

    “……我不信,真有了,会传到咱们都知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魔教覆灭五年,这宝藏一直有人惦记着,还不少,只是互相争斗,不能统一。而且,还漏出了消息,被另一伙强人知道了,于是他们悄悄进了山,想寻找宝藏。结果,在经过魔教护法谭藻的坟头时,那谭藻的鬼魂竟显灵了!”

    “天!闹鬼?!”

    “可不是么,谭藻脸色青白,舌头吐得老长,七窍流血,当下就把那伙人吓得半死,没命的逃,总算逃出了山。因此,这事才传出来,反正现在就算知道那里有宝藏,也没人敢冒着被鬼缠上的危险去了。”

    “原来如此,听说谭藻死状极惨,难怪成了厉鬼……”

    谭藻:“…………”

    他斜着眼睛看那两个正在探讨谭藻死状有多惨才成了厉鬼的人。

    那二人忽见一相貌极为俊美的公子看向自己,表情极为古怪,于是有些不自然,又下意识的端坐起来,还故作潇洒地对谭藻一举杯。全然不知,此人就是他们虽说的厉鬼谭藻。

    谭藻嘴角抽了抽,对阮凤章幽幽道:“看来,我日后都该蒙面出行了,以免越来越多的人,为我所惊吓。”

    阮凤章失笑道:“的确该如此了。”

    谁知此事竟闹得沸沸扬扬,倒想有人在兴风作浪。因为“见鬼”一事,宝藏的传闻被散播了出去,难免有人贪心又不信邪,阮凤章作为了解前因后果的人,必然要出力解决才是。果然,五年前小鸾山一役并不算尘埃落定,遗祸,并不止山中那些残留的机关阵法。

    因偶然听见了传闻,阮凤章便邀请谭藻一道去离此处最近的一个门派正气阁。正气阁与峄山剑宗同是正道大派,当年在正邪大战时有颇多联手之举,关系十分亲密。他一时赶不回峄山,向正气阁求援也是无妨的,反正这件事怎么也需要正气阁一道帮忙,而他又已掌峄山大权。

    谭藻是不想去的。本来,他立刻就回湖州也是不大对的,毕竟阮凤章师父病情还未知,他很应当先倒峄山探望。但他对阮凤章有种隐隐的恐惧,又一直觉得不对劲,这才想早些脱离江湖之事。

    不去峄山,还好说,不去正气阁,阮凤章只是淡淡说了句需要他亲自站出来才好解释闹鬼的事,他只得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再推脱,只会令他显得愈发古怪。

    谭藻有一种无力感,魔教已不复存在,他有心逃离江湖恩怨,却总是被拖向漩涡中心。

    在小鸾山他便猜到,魔教有余孽尚存,但魔教鼎盛时尚且被灭教,贺灵则又已身死,在正道大派的紧盯下,能翻得起什么波浪。他只有五年时间,不想用来做无谓的事。

    希望,他真的能平平静静过完这五年吧。

    正气阁是比峄山剑宗历史要久得多的一个门派,几可与魔教相比,也就是说,二者之间,在很早之前就有交集。像阮凤章这样的峄山重要弟子,和谭藻这样的前魔教高层,都听过风声,虽然互为仇敌,但魔教与正气阁关系匪浅,上溯颇有渊源。

    至于究竟是怎样的源渊,无论魔教,还是正气阁,对此都讳莫如深。谭藻可以,却并未命贺灵则说予他听,他不是一个爱打听旧闻的人,所以并不知其中真相。

    现如今正气阁的阁主姓殷,殷汝霖,年不过三十许,其师与峄山宗主是好友,因此他和阮凤章关系也是十分要好的。

    谭藻还是第一次来正气阁,跟着阮凤章,得到了很好的待遇。

    因为阮凤章地身份,他们不在会客厅见殷汝霖,直接便去了殷汝霖的院子。

    阮凤章道:“近几年事忙,我倒是许久没来正气阁了。”

    谭藻打量着正气阁古老的建筑,漫不经心地道:“你同殷阁主关系很好?”

    阮凤章:“嗯,他便如我兄长一般。”

    谭藻:“那你一定知道他有没有心疾咯?”

    阮凤章:“……”

    谭藻无辜地看着他,“或者你知道他见过谭藻没也行啊。”

    阮凤章:“……不知道。”

    谭藻:“那就还是老办法,你先进去,有心疾喂个药,没心疾也说清楚,可不好再弄倒一位了。”

    “……嗯。”

    殷汝霖见没见过谭藻嘛……答案是见过的。

    还不是像阮凤章那样的一面之缘,大老远看一眼。

    殷汝霖是个人物,当年有些年轻气盛,曾因一位朋友被俘,独身潜入妙鸟山脉。竟快到小鸾山才被人发现,此人武功极为霸道,不提普通教众,总坛闻讯赶去的好手都被他伤了几个。

    殷汝霖一路逼近小鸾山,杀得好不痛快。

    贺灵则听说了有这么个一个人,便要带着谭藻去解决他。

    谭藻:“干什么叫我去!教主想要我死!!殷汝霖武功特别高,我不去!!”

    “再高能有我高么?”贺灵则充满嫉恨地说。

    谭藻:“……”教主,你重点错了。

    贺灵则反应过来:“你别怕,我带你去捞功劳的,把人弄死后,我就说是你杀的。”

    谭藻:“……我不要。”

    贺灵则:“为什么?是你说无功不受禄,没立功不好意思让我赏你东西的。”

    谭藻:“……”

    谭藻:“你当人都是瞎的吗?!哪会有人信是我杀了殷汝霖啊!”

    贺灵则:“我说他们就必须信。”

    旁边传令的人一脸尴尬地道:“教主……前边儿快撑不住了,那姓殷的太猛了……”

    谭藻看了满脸催促之色的贺灵则一眼,无力地道:“好好好,去去去……”

第九章() 
殷汝霖一路杀过来,击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此刻,他浑身浴血,仗剑而立,毫不畏惧地看着将他围住的魔教弟子,唇边犹带着冷笑。

    贺灵则施施然从林中走出,挥退了教众。

    率众的左护法姚靖肩上尚带着伤,正是被殷汝霖击伤,他看了跟在贺灵则旁边的谭藻一眼,阴阴一笑,对谭藻抛了个眼色,手还在脖子处划拉了一下。

    贺灵则敏感的回头,姚靖又立刻把手挪到肩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谭藻:“……”

    姚靖正色道:“那属下便先回去等候捷报了,右护法万万小心,这奸人武功颇高。”

    贺灵则听他“关心”谭藻,立时就不开心地道:“回去回去,不要你管。”

    “是。”姚靖老老实实拱手,又趁着手挡住脸,冲谭藻挤眉弄眼一番,才走了。

    谭藻无语,对自己如此招人讨厌,也是十分无奈的。

    殷汝霖在一旁,倒是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看着谭藻,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

    弑师叛逃,换得位居高位,也不过是这么个境地。

    谭藻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神飘忽,不敢与其对视。在此前,他这个武功平平的人,是不会被殷汝霖看入眼里的,这是殷汝霖第一次看他,却带着说不尽的鄙视。

    贺灵则将之看在眼中,冷笑连连,“你用剑?”

    殷汝霖自傲地道:“你若败在我的剑下,倒也不枉。”

    贺灵则什么武器也没带,他闻听此言,反手从谭藻腰间抽出他的佩剑,轻抚剑身,声寒如冰,“原本,顾念旧情,想把你放走的。偏你要找死,本教主就成全你罢了。”

    殷汝霖横剑于胸,“废话少说!”

    谭藻莫名其妙,这俩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么,怎么跟老情人一样?

    贺灵则缓缓抬手,眉目之间一片清冷,竟是摆了个与殷汝霖一模一样的起式。

    殷汝霖眼瞳猛然收缩,“你!”

    贺灵则不言,抬了抬下巴。

    不知为何,谭藻看贺灵则只是学了殷汝霖一个起式,就把殷汝霖气得脸都红了。他心跳得极快,殷汝霖会输成什么样呢?

    谭藻没有怀疑过,殷汝霖必然会败,只是他没想到,少年成名,先前又威风凛凛杀进来的殷汝霖,会败得如此之快——即便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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