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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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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晦却道:“兄长慎言才是,以小弟看来,青浦兄还是不来为好,他视华先生如父,若是得知噩耗,必然不肯罢休,但是那罗贼乃是楚州郡守,手握重权,青浦兄若是有意寻仇,只怕反而误了他的性命。”周明闻言也是长叹不已。

裴云本没有理会楼上其他的酒客,但周氏兄弟又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所以他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看了顾元雍一眼,眼中流露出疑问。顾元雍也听见了两兄弟的话语,心中正为他们担忧,看了裴云一眼,踌躇难言,倒是杜凌峰低声道:“这两人将军想是忘记了,年前我军败于瓜州渡,那周明写了诗文讥讽将军,还当众说陆灿必能夺回楚州,本来这样狂生理应问斩,只是师叔却没有在意,只是让顾大人管束他们。罗大人上任之后,和城内的士子寒生多有争端,更是派人监视这些人,一旦有不妥言语,便要下狱问罪,现在城中士子多半闭门不出,以避灾祸。只怕现在楼下就有罗大人的暗探呢。至于他们所说的华先生想是城中名士华玄,至于那个青浦兄,想是两年前因为打伤骆娄真麾下军士而出走的楚州才子庄青浦,庄青浦乃是楚州士子的领袖人物,和周氏兄弟相交莫逆。”

裴云这才想起那件事来,只是淡淡一笑,对于这些狂生文士的攻讦,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只要大雍节节取胜,时日一久,这些人自然不会再胡言乱语。倒是那个华玄的事情很是麻烦,那人学问精深,城中儒士十之六七都在他门下称弟子,自雍军入城后华轩就闭门不出,罗景有意迫他入仕以收士子之心,却被他严拒,罗章人一怒之下将他关入了大牢,还是顾元雍亲向裴云求情,裴云下了一道手令令罗景放人,这才令那老先生脱了囹圄之灾,结果华玄年老体弱,在狱中又受了凌辱,出狱不到半月就病故了,若非顾元雍从中调停,裴云又及时增派军士坐镇,到华家祭灵的楚州士子们差点闹出事情来,罗景事后还上书弹劾裴云纵容轻慢,令裴云差点气晕,但是裴云生性沉稳,虽然已经怒极,却不显露出来,只是上了一道折子自辩。想到罗景这般强势压制,岂不是更加容易惹出是非,一旦乱了民心,自己如何稳守楚州呢?想到此处,裴云心中越发惆怅,心道,若那庄青浦果然来了,就将他带回营中去,免得他向罗景寻仇,可惜了一个人才,微微摇头,裴云又向窗外望去。

顾元雍却是暗暗皱起眉头,庄青浦乃是江淮名士,性情义烈,文采过人,又擅剑术,乃是楚州难得的佳子弟,他父母都已亡故,族中乏人,若非华玄爱他资质,收到家中照顾,恐怕难以成人,他若知道华玄死讯,只怕真会向罗景寻仇。庄青浦在楚州士子中声望极高,若是他一呼百应,掀起变乱,岂不是天大的麻烦。他不知裴云心意,更是担心庄青浦今日会冒险而来,苦苦想着如何可以引走裴云,或者想法子私会庄青浦,劝服他不要闹事。但是见到裴云在那里饮酒赏景,全无起身之意,他又不敢露出形迹,更不敢暗示周氏兄弟,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这时候,掌柜已经抱了一个小酒坛上来,一打开酒坛上面的泥封,便溢出酒香缕缕,香气中已经带着孤绝之意。周明倒了一盏淡青酒液,轻啜一口,朗声道:“晓雾锁秦楼,又添离愁。临风把盏倾金瓯。阳关唱遍也难留,此恨悠悠。”反复吟咏数遍,声音满是惆怅。

裴云听得微微皱眉,他虽然不甚通诗词,也知道这应是一首《浪淘沙》的上半阙,那周明既是才子,怎会续不出后面半阙。

这时,却从楼梯上传来一个清朗孤傲的声音续道:“青梅撷满袖,疏疏雪片。经年酿作杜家酒。饮罢孤寒立轻舟,一醉方休。”

周明和周晦两人都是惊喜交加,周明更是冲出竹帘,望向楼梯,失声问道:“青浦兄,竟是你回来了么?”

裴云心中一震,想不到这庄青浦果然来了,姑且不论他如何穿越城关,但是此人重诺守信之处,已经令人惊叹。裴云从帘内向外望去,只见周明和一个书生把臂对视,周明竟是满面眼泪,显然十分激动。那白衣书生也是颇为激动,但是神色间却有一种冷静决然的意味。裴云仔细望去,只见那书生剑眉星目,风姿飘逸,犹如临风玉树,当真是貌如子都,风标绝世,只是周身上下都笼罩着孤傲清绝之意,少了几分亲切意味。那书生一身白衣如雪,宽袍绶带,大袖飘飘,腰间悬着三尺青锋,非是那种轻飘飘突具华丽外表的饰剑,而是古朴沉凝的黑鞘黑柄的长剑。可见这书生竟真是文武双全的俊杰。

裴云心中惊叹,目光一扫,落到了那书生面上,只见那书生虽然神光未减,但是面色苍白,印堂有一道黑影,太阳穴上更是隐隐有着暗红印迹,裴云心中一颤,不由黯然轻叹道:“可惜,可惜!”

岂知从左侧座头之内,也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道:“可惜如此人才。”

裴云心中一动,目光向左侧望去,隔着屏风,看不到那边客人的相貌,但是那语声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何人。杜凌峰见他神色,便知究竟,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四个人和他们一起来的。”说罢伸手轻指,裴云望去,却是四个青年坐在那里低头进食,裴云只是一眼,便看出这四人气度沉凝,目中神光隐隐,身姿笔挺,衣履看似平常,兵刃也都用布裹住,像是寻常富商护卫模样,可是现在楚州境内哪里还会有寻常客商出没,何况这四人一见便知是身手不凡。越看越是觉得古怪,裴云不由剑眉微皱,现在楚州关防极严,这样的人物在楚州出现,为何自己没有得到禀报呢?


0210 第六部 天长地久 第三十章 画角金饶


隆盛八年二月,杨秀奉陆灿将令督军淮南,窥伺淮北。

——《资治通鉴·雍纪四》

周氏兄弟辞别顾元雍,便要下楼,但是酒楼之上却是气象大变,所有的闲杂人等都已离去,那四个原本坐在最外面座头的青年已经双双拱卫在最左侧竹帘之外,渊停岳峙,气度沉凝,接过四人身前的时候,周明、周晦只觉八道冰寒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便已汗透重衣,这等威势,必不是寻常人物。而且两人眼光瞥去,已经看到杜凌峰立在帘外,神色恭谨中带着淡淡的戒惧,便知道这帘内那个灰发霜鬓的青衣人就是顾元雍所说的贵人,只是却想不到会是何许人罢了。两人不敢窥伺,匆匆下楼,周晦心中却无端想起那青衣仆从的幽冷双目,只是奇异的,却是想不起那人形貌。

我站在窗前向下望去,看着周氏兄弟招呼街上父老,帮忙安排庄青浦的后事,不由指着他们道:“我未免太多事了,其实南楚俊杰无数,一旦到了国破家亡之际,便此起彼伏,层出不穷,无需我费心警示,皇上也会知道平楚的艰难。楚人便如水一般,看似软弱可欺,但是若是真得激怒了他们,便会面临无孔不入的反击。如今我们占了上风,不过是尚未逼近楚人心目中的底线罢了。若不能让楚人彻底失去对南楚王室的信心,纵然铁蹄踏碎江南山河,也只能得到断瓦残垣,荞麦青青。”

小顺子答道:“公子之意,也是为了能够多留下一些南楚俊杰,免得损及天地灵气,一片悲悯之心,苍天也必然见怜,怎会怪公子多事。”

我微微一叹,想到这些日子蛙居舱中,到了广陵之后,舍舟登陆,一路上餐风露宿,分外艰辛,南楚淮东军并不轻与,想要穿越重重防线,若没有熟悉地理的秘营弟子带路,只怕我们这么多人没有可能无声无息地到达楚州。不过我们所走的路途虽然艰辛,却也是两国秘谍往来之途,一路上没有少遇到那些往来秘谍,都是靠着小顺子的指点,避过这些人的耳目。

进楚州城却是使用呼延寿等人携带的虎贲卫令牌,我一路辛劳,便让呼延寿去见裴云,自己在路边寻了一个酒楼准备休息一下,不料竟看到这样的场景,庄青浦上楼之时,我便看去他已命悬一线,以我的医术也已经无望回生,心中不忍之下,便以丹药相赠,随不能绾回他的性命,却可让他多活几个时辰。只是这庄青浦却是择善固执,竟然不肯接受,虽然说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区别,但是人谁不是贪生而畏死,他如此绝决倒也令我倾慕,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能挽回。

这时,帘外传来裴云清朗的语声道:“淮南节度使,徐州大营主将裴云请见。”

我微微一笑,指着帘外道:“都进来吧,哪里还要这么多礼节。”

裴云此时早已化去身上酒气,闻言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这个就连自己的恩师也是十分敬重的人物,他丝毫不敢轻慢,更何况这人昔年对自己尚有恩情。见江哲这样吩咐,便带了顾、杜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进得帘内,裴云单膝下拜道:“末将拜见侯爷,不知侯爷竟会到此,未曾远迎,尚请侯爷恕罪。”

我上前搀起裴云,笑道:“你如今已经是堂堂的节度使,何必这样多礼呢?我是私行至此,皇上想必还不知道呢?”

裴云心中暗道,不论你如何前来,若没有你在此,我也不便轻易解除高秉军职,去了内患,若非罗景已经遇刺,有了这人支持,自己也可将罗景免去,只是想到此人一来,许多为难之事便不再成为麻烦,这一拜他就是心甘情愿。

我隐隐猜知他的心意,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顾元雍,见他神色惊骇,想必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正在奇怪我本应该在定海,为何竟会到了楚州吧?

上前一揖,道:“这位想必就是顾大人吧,本侯表兄在楚州任职,多蒙大人照顾,在下待他致谢。”

顾元雍心中茫然,不知所措,江南江北音讯隔绝,荆长卿那等小事自然不会流传过来,见他茫然,我给小顺子使了一个眼色,小顺子上前淡淡道:“嘉兴荆氏乃是公子母族,现任家主荆长卿便是公子表兄,曾任楚州长史,蒙大人青眼,心中感佩非常。这一次公子途经嘉兴,荆长史托公子转呈谢意。”

裴云、杜凌峰和顾元雍都觉得脑子里面轰然,他们自然不知小顺子这番话真真假假,荆长卿和江哲一向有隙,这次嘉兴之行,两人根本没有见面。倒是顾元雍首先清醒过来,他不似裴云和杜凌峰一般担忧已经得罪了江哲,倒能够冷眼旁观。见江哲眼中满是笑意,并无责怪之意,而且此人既然声名显赫,必是喜怒不形于色之辈,若是真的因此生出怨恨,岂能侃侃直言。如今他得裴云之命,代理郡守之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身家性命倒多半系于裴云身上,所以自然不愿看他难堪,便出言道:“荆长史精忠耿直,在下一向钦佩,就是裴将军,虽然为了立威,将他囚禁,却也对他看重得很。”

裴云这时候已经醒悟过来,不由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杀了那个强项长史,见江哲没有怒容,再想到荆长卿的离奇失踪,也不由笑道:“裴某本来以为是麾下将士过于疏漏,才被人劫了囚牢,如今想来,就是他们目不交睫,想来也没有法子看住人犯吧。”

这番话却是暗含奉承之意,却又不露痕迹,就是我听了也觉得顺耳,原本有意吓裴云一吓,免得他平白借了我的威势,此刻也是不想了,指着那坛青梅酒道:“罢了,罢了,这酒果然不错,我明日就要离开楚州,就让掌柜再拿来两坛,你我小酌一番如何?”

裴云心中一宽,知道那件事情并未让江哲心生不满,目光一闪,看到杜凌峰神色不安,便道:“侯爷有此雅兴,末将怎会推辞,凌峰,去取两坛青梅酒过来。”

杜凌峰心中狂喜,连忙匆匆施礼退下,心中暗暗赌咒,明日这楚郡侯离开之前,他都不会再靠近江哲一步,对于江哲的畏惧,却不是因为那种种传言,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任何权威的力量都不能让他们却步。只不过杜凌峰在少林寺练武之时,曾有一次慈真大师带着关门弟子江慎回到寺中,在慈真大师忙着和寺中长老谈论佛经武学的时候,江慎便交给那些下辈弟子轮流照看,其时江慎不过四岁,却是淘气至极,让众人都是头痛欲裂。一天轮到杜凌峰照顾江慎的那天,江慎尤其顽皮,一眼照看不到,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杜凌峰性子有些急躁,趁着别人不注意,将江慎狠狠打了一顿屁股,接下来江慎果然老实了半天。结果等到杜凌峰中午午睡醒来,抱着江慎要把他交还给师伯祖慈真大师的时候,却是人人见了他都目瞪口呆,然后便是掩口偷笑。杜凌峰醒悟过来,一照镜子才发觉自己的眉毛竟被人剃去了,之后半年时间,羞得他都不敢出门,再见到江慎也是退避三舍。在他想来,有其父必有其子,江慎那样的小魔星,他的爹爹必定也不好惹,自己偏偏得罪了江哲,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片刻,两坛青梅酒被杜凌峰亲自捧了进来,然后他便趁机退下,顾元雍见裴云和江哲似乎有意密谈,便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酒过三巡,裴云开始步入正题,出言问道:“侯爷不是随水军去了定海么,前日传来的谍报仍说侯爷趁夜袭取镇海甬江口,烧毁楚军船只百余艘。”

我闻言笑道:“这是夸大了,明州甬江口港湾为淤泥所阻,一千石以上的船只就不能进入,陆灿最多在那里留下一些快船,用来监视定海动静,传递军情,若是现在陆灿还让东海水军有机会取得重大胜绩,他也不会是堂堂的大将军了。”说到这里,我又转头对小顺子道:“琮儿还是不够稳重,这种小事也要出面,这可不符合我的性子,只怕再有一两次这样的举动,就是我没有露出行踪,陆灿也会知道定海那边是个替身了。”

小顺子淡淡道:“就是他知道了,也要说服别人。”

裴云自然已经听出,定海那边江哲留下了替身,江哲所说的“琮儿”之名他虽没有听过,但是想来是江哲弟子门生一流的人物,想到江哲将南楚君臣的目光诱向吴越,自己却脱身来了楚州,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止,当真令人敬服。

裴云心中疑云重重,朝廷既没有旨意,也没有得到任何相关的谍报,虽然他还不会以为江哲有什么问题,但是当前最紧要的就是保护好江哲,其次就是上书皇上,说明此事,可是江哲方才说明日要走,他若真的随便放了江哲离去,只怕将来有什么差池,皇上定会怪罪下来,所以出言问道:“侯爷履险如夷,自吴越潜来楚州,末将佩服,现在战事连绵,虽然淮北尚在我军掌控,但是南楚的谍探也经常深入过来,侯爷不如留在楚州一段时日吧?”

我冷笑道:“若是留在楚州,只怕会被敌军生擒了,裴将军这样放心楚州的防务么?只怕就连徐州都未必保得住了。”

裴云心中一震,谨慎地道:“侯爷此言何意,末将在楚州、泗州阻住南楚军北上之路,淮西楚军虽然上次取得大胜,但是也是损害极重,又有崔珏崔将军守宿州,为何徐州也会失守?而且陆灿又为侯爷计策羁绊吴越,难道还有法子分身北上攻打我军么?”

我轻叹道:“皇上和齐王,甚至我,都还是轻视了陆灿,我军年前战败之后,楚州、泗州、宿州防线仍然稳固,淮北尚有你和崔珏两部军马,更有十几万精兵,在我们心目中已经可以守住淮北,姑且不论南楚君臣是否又胆子挑衅开战,齐王殿下即将率军南下,在汝南设立江南行辕,总督南征军务,呼应南阳、徐州,所以虽然淮北兵力不足,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谁会想到陆灿竟然有这样的胆量,今次我经淮东北上,发觉楚军征调粮草的数量超过了淮东楚军正常所需,而且杨秀现在就在广陵坐镇,广陵乃是北上要道,现在正在厉兵秣马,我本来不以为意,只凭淮东军马,绝对不可能一举攻破泗州、楚州,直到我到了楚州,才发觉这里居然文武不和,民怨沸腾,怪不得陆灿有胆量进攻楚州,若是我所料不差,只要杨秀一进攻,淮西守军便会配合飞骑营北上,夺取宿州,进逼徐州,一旦徐州失守,向北可以威胁青州,向西可以威胁南阳,楚军不仅稳据江淮,还可占有进攻大雍的主动。

现在想来也真是天佑大雍,东海水军攻吴越,损及南楚赋税根本,陆灿不得不亲赴吴越督军,杨秀虽然也是人才,却少了几分决断,为了求稳,延缓了进攻的时间,否则若是十日之前,他们就开始发动,只怕楚州百姓就会揭竿而起,到时候楚州就危险了。”

裴云听到此处已经是脸色铁青,不由暗悔自己爱惜前程,放纵罗景胡为,仔细想来,越想心中越是生出寒意,现在长孙冀又在围困攻打襄阳,虽然佯攻的成分居多,但是也必然没有余暇顾及江淮战事,而淮北防线似安实危,若是楚军有意北进,目标必然是指向徐州。我见裴云已经知道目前形势的严峻,又道:“这也怪不得你,南楚军从未主动北上,如今你已经知道消息,应该如何防守你便去安排吧,只要不丢了楚州,就是泗州失守,也不算我军战败。”

裴云站起一揖道:“末将多谢侯爷警示,请侯爷放心,只要裴某在楚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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