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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逍遥-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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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史家往往以“伤风败俗、纵欲乱国”论赵飞燕,并将她与兄妹乱淫的文姜、淫乱秦宫的庄襄王后、残忍放荡的贾南风相提并论。那样一个女人,竟然能写出这样一首《归风送远操》——女人真是很神奇。
  她怀念的是谁呢,总不会是宠爱自己妹妹的汉成帝吧。这个男人第一次在阳阿公主家见到她时,不自觉地发出“谁料侯府风月更甚皇家”的感叹,立即将她迎入宫中,百般宠爱。只是男人薄幸,皇帝更是如此。她刚刚被封为皇后,旋即失宠。而新宠,就是被她引进宫来的妹妹赵合德。从此,她一车一车地往寝宫运年轻帅哥。据说他们有个称号,叫做“青年近卫军”。这个女人,胆大包天到不可理喻的程度,简直可以称作现代妇女解放的先驱。
  可是这首由她亲自作词作曲的《归风送远操》,却有一种奇异的打动人心的力量。不知她当时在盼着谁。那么多野史家正史家,从没有人弄清楚过。
  女人的心,实在太难懂。
  幸好我知道自己的心。
  不知何时,我的手指插入胤禩的指缝,手中的汗也消失无踪。
  街上行人大多已回家,夜色渐渐寂静下来。月亮悬在半空,几缕轻云从空中掠过,地上人影树影皆零乱。残留的热气里,只有几只晚归的鸟儿悄悄穿梭着。
  上马车的时候,我的脚一时没提起来,差点踉跄着摔下车去。胤禩眉头微皱,将我抱上马车。我竭力想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但是那张僵硬的脸似乎已经不是我的,嘴角动了几次,自己也觉得受不了,只好颓然作罢,将头埋在他怀里。
  “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不要怕,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撑着。”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十分温和。
  我心中一阵难受,他的衣襟在我的手中越来越滑,我几乎抓不住了。是,如果我对他撒谎,这对于我们两个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我静静地说:“我今天进宫去看了年妃娘娘,又陪皇上在养心殿说了会话,他送了一块令牌给我。”我说得很快,生怕说慢了,会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的手臂渐渐收紧,我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有一个大大的笑容,“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坏事,要我帮你善后,原来是这个。你和四哥关系一向很好,他送令牌给你,也不稀奇,干吗吓成那样?”
  我不置信地看着他——就这样?我担心了半天,他的反应就是这样?
  他的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目光中有怜惜,有理解,还有信任。“我明白,你担心允禟,希望他早日脱险,我代他谢谢你。”
  我的手臂从他腋下穿过,紧紧扣在一起,心中肆虐洋溢地充满了幸福。
  “我爱你……”分不清是谁说的,感情那么真、那么深,连低语的声音都那么相似。
  “你喜欢那首《归风送远操》,我吹给你听……”
  那夜我睡得十分熟,轻吹的风象一声声低低的叹息,从耳边缓缓掠过,令人无从察觉。在我的梦里,只回响着胤禩皓月千里,清空一碧的萧声。那声音清越壮逸,仿佛可以击退任何的宿命。

  草烟轻

  “好香啊,是什么?”我伏在枕上,含笑问道。几上放着一只水晶瓶,那极清幽的香气就由这瓶子发出的。
  他微微一笑,把瓶子放在我鼻端,“看你原来酿海棠露,我也试着用兰花做了一种,你闻闻看怎么样。”
  我绝倒,这么矜贵的花儿居然能被他制成凝露。我原来也曾经尝试过,但是兰花太娇嫩,用糖腌过后,花瓣全变成黑色,香气也消失不见。但是胤禩的这瓶兰露做得十分好,晶莹剔透,而且完全保留了兰花本身的香味。
  “这是从广东运来的金丝马尾、玉沉大贡、龙岩素、大凤尾素、观音素、长汀素,那里的兰花比别处长得好些,做的花露味道也好。”
  我看着他,轻轻地说:“你这么宠我,小心把我宠坏了。”
  不知怎地,这句话在清晨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凄凉。
  “我只想让你更快乐一点,再说,这只是小事。”他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凉凉的香气被吹进心里,象一根羽毛。
  我忍不住笑起来,“对你是小事,对我却是大事。”
  女人一辈子所盼望的,都是这些小事。特别是成大事的男人做起这些小事来,尤其感人。
  “只要我喜欢,你都肯为我做?我又笨,又傻,经常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心眼又小,你这样待我,以后会不会后悔?”
  他微微一笑,“你知不知道四哥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背上忽然全是汗。
  他继续说道:“皇阿玛曾经说,禛,是以真受福之意。可是不光是四哥,我们兄弟二十多人,没有一个可以做到这样。在爱新觉罗家族里,没有人相信可以以真受福。”
  他叹了口气,“直到我遇见你。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让你幸福。”他的声音忽然转轻,“现在想起来,皇阿玛确实很看重四哥,‘禛’还有吉祥和得天保佑的意思。”
  我如释重负,好奇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他眼光一暗,“‘禩’同‘祀’。《说文解字》说:祀,国之大事也。”
  我环住他的肩,“皇阿玛也是很疼你的,他把你的出生看做是国家大事,只怕四哥想起你的名字,也同样会说皇阿玛偏心。”
  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半天应了一声,“也许吧。”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很难做。个中甘苦,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吃早餐时,那兰露的颜色和味道令我爱不释手,坚决不愿再吃别的东西。胤禩好气又好笑,“还象个小孩子一样,这怎么能当饭吃?”
  我理直气壮地说:“屈原不是说了吗,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是你让我多读书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他无奈,“你要是乖乖吃饭,我把公事处理完后,就带你去别院住几天。”真象哄一个小孩子,他对玫瑰似乎也没有这样说过话。
  我撑着头,“难道我看起来这么不快乐?”
  “咦?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我忽然有些鼻酸。
  夏日的微风穿过长廊,廊下的燕子已经长大,燕巢由一个增加为四个。仰头看去,还可看见落花在泥土中碾转的痕迹,压在燕子温暖的羽翼下,即使隔了一两个月,花瓣的颜色仍然清晰可见。
  红颜也未必弹指老。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的笑容如天空亮丽的阳光,“不客气。”
  该谢的事情那么多,一句话是远远不够的。可是,对他来说,也只要这一句话。
  康熙赐给胤禩的别院在银山,那里风景最好的时候是冬天。瑞雪纷飞之际,山峰被大雪覆盖,闪闪发光,故而得名。
  但是夏天却是避暑的好时间。
  到别院时已是黄昏,西坠的落日烁烁如火焰,半边苍穹似铺霞缀锦,光芒流淌在染得紫红的树桠之间,暮色美得震撼人心。
  夜晚,我们沿着一条在朦胧夜霭中几乎看不见的小路漫步。马蹄在碎石子上发出让人安心的清脆声音。透过稀疏的小树和远处的灌木丛,还能看见远处辽阔的草地。密密麻麻的小花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淡淡的清香隐约可闻。枝头的树叶轻轻摩擦着,在这静谧的夜里,还能听见树皮爆裂的轻微声音。晚风既暖且轻。我靠在胤禩的怀里,只觉心神俱醉。
  白马突然嘶鸣一声,胤禩急忙抓住缰绳,一手揽住我的腰。定睛一看,两人都笑了起来。一只小鹿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注视着我们,在群鸟飞起的那一刻,小家伙忽然跳了起来,箭一般地逃走了。
  我回过头,迎上胤禩的眼睛。他的眼波温柔如月光,蕴涵着满满的信任。
  他的手贴在我的腰上,嘴唇缓缓贴近。
  忽然间,满天的星光纷纷落下,无比温柔无比怜惜地落在我的脸上、唇上。
  我的手臂绕上他的后颈,温存地回应他。在他的臂弯中,整个人几乎化作一滩水。
  回到卧室,身上似乎仍然留着森林的香气。窗棂缝隙中隐约透着白光,我打个呵欠,在他怀里找到熟悉的位置,沉沉睡去。
  随后几天,日子的脚走得十分悠闲,即使是半日的相对沉默,也觉得满心的欢喜。我第一次发现天上的云彩颜色丰富得惊人。就黄昏那一会,天空就有粉红、橘红、玫瑰红、葡萄紫、橙黄、银黄、蓝紫、银灰和许多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颜色。
  它们是天空的主人,来去自由,飘忽不定,眨眼间就换上另一种面孔。
  就象是对世事无常的最好的注脚。
  “如果我们能永远住在这里,再也不回去该多好。”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仿佛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前来宣旨的太监的表情和我一样木然:“宜太妃崩逝,擢命廉亲王、廉王妃速速回京吊唁。”
  胤禩平静地接下圣旨,转头吩咐阎进起程。原来他早已命人收拾好东西了。我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他上了马车。
  胤禛虽然把允禟改名为“塞其黑”,可是对宜太妃却很尊重,不仅按照皇贵太妃的规格隆重安葬,还特命总理事务大臣胤禩、恒亲王允祺及果郡王允礼护送其灵柩至景陵。
  除了护送灵柩的脚夫、护卫、宫女、太监近五千人外,胤禩还带了廉王府近千名亲兵。
  我问他:“可是路途艰险,需要带这么多人?”
  他微微一笑,“你不要多心,果郡王和恒亲王也带了许多侍卫,这是惯例。”
  可是,我从不记得有这样的惯例。而且我听说,我们走后的第三天,允禟的舅舅鄂尔泰将军因西北战事指挥失误而被抄家,四个儿子均被发配到云南。宜太妃崩逝,胤禛才免去他们发配之苦,但是全都被贬为庶人。鄂尔泰将军生前掌握的兵权,被果郡王允礼接掌。
  胤禩握着我的手,眉间有担忧之色,“只是这样一来,府中就没有多少侍卫,要不你暂时住到老十那里,我回来后来接你。”
  我眉毛一轩,“难道还有人敢来廉王府生事?我就住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倘若胤禛得知胤禩把守卫全部带走,导致我只能住到允俄府上,以他好猜疑的性子,又不知会想到哪里去。再说,住在哪里,也没有自己的家里安心。
  “那我让弘昊回来陪你。”
  我看门外的儿子一眼,“不用,我如果想他就让人去叫他,他现在也忙。”说完,摇着他的手臂,送他出门。
  回来后,我命才叔紧锁大门,整天只是待在黻霖轩。
  偶尔我会走到听雪斋,坐在梦中胤禩坐过的地方,看着窗外的阳光或月光微微发怔。
  月亮已经渐渐地变圆了,他走了七天,应该见到了允禵。他们两个久别重逢,不知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允禵酒量豪爽,这一点胤禩可是远远比不上他。醉酒之时,他们会不会对月长啸狂歌当哭?
  还有允禟,他可知道宜太妃去世的消息?当他听闻母系这边的势力被胤禛连根拔起时,是否会后悔当时的选择?
  我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呢。
  这一日,我走到前院,看见十几个小太监在正殿摆放香烛纸钱等物,不由有些奇怪,侧头问道:“他们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素问笑道:“您忘了,明天就是盂兰节,这是在准备祭祖的东西。”
  “什么盂兰节,那是佛教徒的称呼,一般不都是叫中元节吗?”我好笑,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佛教徒,平时倒没看出来。
  “圣祖和当今皇上都信佛教,所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信这个。而且这个名字也比鬼节好听得多啊,您说是不是?”
  我沉默不语。鬼节,每年这一天胤禩都会陪着我,包括我怀孕的那一年。因为穿越前我就被同学的鬼故事吓破了胆,再加上自己来历奇特,对这个日子总是莫名的惧怕。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已不再怕鬼,可是熟悉的人不在身边,这种感觉却比恐惧还要可怕。
  “凉风起兮天陨霜,怀君子兮渺难望。感予心兮多慨慷。”我轻轻唱道。
  素问奇怪地问:“主子,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凄凉?”
  我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这首曲子可以唱得很欢快。但是,那不是现在。
  “要不我们明天去西山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王爷平平安安。”素问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悄悄地说。
  我的心一动,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天,也是该出去透透气。虽然府中只剩二十多个守卫,但是目前京城治安良好,西山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回过头,对小如说:“你等会跟阎公公说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去碧云寺拜佛。”

  向斜阳

  因为是中元节,寺里只有寥寥几个香客。灵枢和素问陪我进入大雄宝殿,阎进带着六名侍卫守在大殿门口。放眼看去,只见殿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像,左有迦叶尊者和文殊菩萨,右有阿难尊者和普贤菩萨。或坐或卧,神态各异,却是一般的悲悯无奈。
  求佛只是求个心安。
  我虔诚地上香叩头,许下相同的愿望:“求菩萨保佑胤禩平安归来。”
  大雄宝殿东面的院落里栽着大片的紫薇花树,细碎的花儿开得轰轰烈烈,连青石板上都铺满了落花。这种花美丽顽强,即使落于地上,仍然灿若云霞。有人说,万花之中,最富有人情味的就是紫薇花,因为它和人一样怕痒。北方人叫它“猴刺脱”,意思是说树身太滑,猴子都爬不上去。紫薇树长大以后,树身不复生表皮,筋脉挺露.莹滑光洁。如果用手轻轻抚摸,立即会枝摇叶动,浑身颤抖,甚至会发出细微的响动声,十分奇特。
  灵枢微微摇晃树枝,那紫色的花瓣便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花雨飘洒而下。
  素问拂了拂额前的几片花瓣,轻轻念道:“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
  我们大赞:“好诗。”语气象无聊的文客,立即嘻嘻哈哈笑作一堆。
  素问笑道:“这不是奴婢作的,是杨万里的诗。”
  灵枢奇道:“我还以为你只读陶渊明的诗呢。”
  “为什么?”
  “你们两个是老乡,你又那么喜欢看陶渊明的书。”灵枢不无挪谕地说。
  素问象是想起什么来,目光恳切地看着我,道:“主子,听说后面塔院里有陶渊明的浮雕,能不能带奴婢们去开开眼界?”
  我见她哀求之意甚浓,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这有何难,走,看看去。”
  阎进四处查看一遍,见无异状,便带着侍卫远远地跟着我们。
  塔院在碧云寺的最后面,风景清幽,人烟稀少。院南面有精致的汉白玉石牌坊,牌坊两侧是八字形石雕照壁,陶渊明的塑像就在这照壁上。与他做伴的还有蔺相如、李密、诸葛孔明、狄仁杰、文天祥、赵壁和谢玄。小额枋上刻着八个大字,左边是“清诚贯日”,右边是“节义凌霄”。
  光明磊落,潇洒大方。令我悠然神往。
  素问跪在陶渊明的浮雕前念念有词,大约是想起了家乡,神色有几分哀婉悲凄。我和灵枢没有打扰她,继续往东走。
  穿过树林,迎面是一间小佛堂,虽然不如前面壮丽,但是清寂庄严,自有一番气象。只是似乎无人居住,两扇暗红色的门扉紧闭,门上红漆班驳。
  灵枢走上前去,侧耳听了一会,轻轻说道:“里面有人挖东西。”
  我一时好奇心起,蹑手蹑脚踏上台阶,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挥锄挖坑,旁边放着十几个木箱子。
  一个中年人声音异常洪亮:“挖深一些,这是隆大人最贵重的一批宝贝,倘若出了一点差错,你们都别想活命!”又对旁边一个紫衣人说:“二爷,您去里面歇会吧,奴才叮嘱过这里的僧人,没有人敢进来。”
  那紫衣人收起折扇,面色沉重,道:“你看着点,如果走露了风声,我也保不住你们。”
  我看清他的脸,猛地吃了一惊。这人竟然是隆科多的二儿子,乾清门头等侍卫兼总理侍卫事,玉柱岳兴河!
  我明白自己遇上什么事了。胤禛对隆科多日见不满,处置完年羹尧后,矛头便指向了他。全国人民都知道皇帝好抄家,隆科多定是怕以后抄家时财产不保,所以把贵重物品埋在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往后退。素问正好过来,见我神色慌张,迭声道:“主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是谁在外面?”里面骤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我拔腿就朝外跑,灵枢和素问知道情况不妙,不敢再说话,一前一后地护住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刚转身,木门“吱呀”一声响,有人喝道:“站住,不要跑!”话音未落,一把亮晃晃的刀已经飞了过来。
  素问尖叫一声,拉着我朝东面跑去。
  灵枢知道她是声东击西,便奋力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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