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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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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好了,十五万天节军现在等于是她的,离五越联军这么近,就算她杀了龙朝,老家主也不会和她翻脸,给五越联军带来强敌,这人完全以复国为重,她看得出。

    当然,还是可能有危险的,但她愿意再为他冒险一次。

    她一生里诸多算计,从来以自身为优先,唯一一次为他人不顾自我,他却不受。

    何其可笑。

    “李扶舟……”她咬牙,齿缝里字字清晰,眼神却有些恍惚。

    对面的男子,是扶舟,又不是扶舟。是当初宫中密议的扶舟,是昭阳小巷里救下她的扶舟,却又令她觉得陌生。那个蓝衫的,朴素而清朗,温和如暖阳的男子,如今已换了如血红衣,浓黑眉目。

    诚然他现在更美,肤色极白而唇色极红,一双眸子深而广纳,纳千万年星月之光,一色衣红如云霞,又或者荼靡花开遍。

    她却心惊,像看见冬雪到来之前花开盛极,是因为知道即将寂灭。

    “乔姑娘怎可在我五越营地之内,动手杀我五越将士?”李扶舟似乎根本没听出她的意思,语气淡淡,“这似乎不是盟友之道。”

    想到结盟,她忍下心中闷痛,恢复如常,“我不过和龙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如今玩笑可开完?”他问。

    “自然。”她伸手将龙朝一推,还笑眯眯给他拍了拍肩头的灰。

    李扶舟缓缓上前来,老家主颇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李扶舟却神色如常向他行礼。

    龙朝则笑嘻嘻盯着他,不道谢也不行礼,李扶舟也不生气,淡淡瞥他一眼,如平常一般点点头,便走过他身边,伸手抛了一个瓶子给乔雨润,“姑娘臂伤未愈,可试试这个。”

    乔雨润心头一颤——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李扶舟的赠予。急忙将瓶子收起,欲待道谢,忽觉心中酸苦,竟然难以成言。

    李扶舟却轻轻嗅了嗅四周空气,随即目光落在她身上,皱眉道:“姑娘身上有种特别气味……”

    乔雨润脸色一红,以为他说自己身上有血腥气,随即觉得不是这样,她想了想,道:“我的臂伤,用了一种药,是李公公告诉我的,效用极好……”她忽然紧张起来,“这……可是有什么不对?”

    “乔姑娘不必紧张,药很好,不过这药……”他偏头对老家主看了看,神情怔怔的老家主也反应过来,诧然道,“五越人?”

    乔雨润“啊?”地一声。

    “李公公如今可好?”李扶舟问。

    乔雨润便将李秋容的情况说了下,说到李秋容失去武功,却还能城门伤敌,如今气息奄奄,看样子时日不久。李扶舟神情微微一变。

    说完后他负手而立,遥遥看向远方,乔雨润看着那方向,心中一震——那正是丽京方向。

    这一霎他的背影,虽左右有人,依旧令人觉得孤凉。

    不过很快他就回首,温柔地对乔雨润一笑。

    “乔姑娘,”他轻轻地道,“我想,我有取胜的办法了。”

    ……

    十月的丽京已有冬的气象,皇宫里也难免凋零了不少花,那些枯脆的叶子落在廊下,很快被一双黑色的靴子毫不犹豫的踏碎。

    靴子的主人步履匆匆,直入日宸殿,身后,太监尖细的嗓子悠悠传开去,“卫国公觐见——”

    “麻麻!”景泰蓝早已等在东暖

    阁内,看见太史阑就一个猛子扑上去,“你可来了。”又眼珠骨碌碌在她身后找,“叮叮当当呢,怎么没来?”

    “他们有功课。”太史阑一笑,“怎么,不怕他们找你要压岁钱了?上次不是被要得满头包,叫我再别带他们来的呢?”

    “这个事情,”景泰蓝转转眼珠,“我后来想通了,完全可以找你帮忙嘛。你也不愿意他们那么财迷对不对?他们要多少,你就给他们保管多少,让他们看得见吃不着,他们下次就不会要啦。总不能为了怕他们要钱,我就玩不到弟弟妹妹……”

    “嗯?”太史阑眼睛睨着奸猾的小子,“玩?”

    “哦不,陪玩,陪玩。”景泰蓝涎笑,“麻麻,马上你要去极东打仗了,我寂寞得很……”

    “你们都有功课。”太史阑断然拒绝。

    “那么……”景泰蓝忽然不笑了,拉住了她袖子,“你带我一起去打仗怎么样?”

    太史阑顿住,转头,盯住他,小子缩缩头,却没有放弃,“带我一起。”

    “御驾亲征。”太史阑慢吞吞地道,“你急匆匆喊我来,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景泰蓝摸了摸小脸,正色道:“麻麻你当初教过我,为人君者不可高踞宝座之上,不知人间疾苦……”

    “我没教过你御驾亲征。”

    “你带过我御驾亲征!那时我才两岁!”

    “那叫机缘巧合。”太史阑挥手,“我并不怕你上战场,我却怕你那群臣子,一旦知道你要御驾亲征,他们得哭成什么样?再说这事你能御驾亲征吗?举起反旗的是你娘!”

    说到这里她一顿,感觉到景泰蓝小身子一颤。

    暖阁内静了静。

    “我娘……”景泰蓝神情有点茫然,梦呓般地道,“不就为这个,我才想去的么……”

    太史阑盯着他,孩子小小的脸上,竟然已经有了苦笑的神情,这令他忽然看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沧桑。

    “我心里总觉得,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景泰蓝缓缓地道,“我和她已经很久没见,这次不见,就真的没机会了。这两年,我一直很想当面问她一些事……”

    “你想问她,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想亲口问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景泰蓝默然点头,手指抠着衣袖的龙纹边。

    “君瑞。”太史阑忽然唤他的名字,眼中有深思的表情,“如果……如果我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呢?”

    ------题外话------

    我忽然深刻地醒悟到:太早定下男主,让女主尘埃落定早早抱娃,让读者不必挂心女主的感情归属后,读者竟然没有因此一起跑掉,还能跟到现在,已经很对得起我了。我大可不必再嚎叫什么评论区长草,感情没呼应,月票不给力等等啥的——那叫矫情。

    不过,阴森森邪笑着提醒一句:你们还是安心得太早了……

2014…1…11 9:04:30|6744456

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蓝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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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蓝霍然抬头。

    “关于你父皇的死因,”太史阑看着他的眼睛,“我感觉你一直知道,只是你那时太小,记忆太可怕,你下意识封住了那段记忆,所以每次触碰到那件事的时候,你会害怕,会拒绝,会在夜半的时候偷偷哭,醒来自己却忘记。”

    景泰蓝脸色慢慢发白,良久道:“可是麻麻,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我。”

    “因为你太小,因为你不愿。”太史阑温和地道,“会被主动尘封的记忆,一般都是对本人伤害极大的事。你那么小,我怎么忍心告诉你真相,逼你自己再面对?你一旦面对,你自己也知道,你将面临最为难的抉择,你必须去考虑要不要杀她为你父皇报仇,你将不得不彻底以她为敌,这对你来说太痛苦。如果今天不是你提出要去问她,我还是想等你再大一些,再提醒你。”

    “可是……”景泰蓝怔怔地道,“这样也是在姑息她啊……”

    “我只是猜测,真相在你自己脑中。”太史阑傲然一笑,“另外,我有信心保护好你,哪怕她居心叵测。”

    “麻麻……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那本《太后秘史》……”

    “李秋容有提到这事,但是很含糊。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实证来证明真相。唯一的真相,在你自己那里。”

    太史阑拍拍景泰蓝的手,发现他的手已经冰凉,顺势将他的手揣起来搁在自己怀里。

    宗政惠当年的孽,也该让景泰蓝明白了。虽然她还是怜惜他太小,但这些年他的担当和作为,让她很满意。孩子长大了,肩膀已经可以尝试承担更多。

    宗政惠已经和景泰蓝彻底撕破脸皮,如果不把她的恶迹揭穿到底,让景泰蓝彻底对她失去眷恋之心和幻想,她怕将来景泰蓝还是难免受伤。

    景泰蓝将脑袋埋在她怀里,还是和当年样,用大脑袋来蹭她,她伸手抚摸着他光润的发,怀中的孩子已经长大却又没有长大,她觉得如今她比当年更爱他。

    良久他抬起头来,小脸干干净净,道:“我想好了,麻麻。”

    她凝视着他,知道他一定偷偷哭过,但是完全看不出痕迹。她心中酸楚又欣慰。酸楚的是她的半路儿子现在已经不再扭在她怀里大哭,欣慰的是他至今仍只在她怀里哭。

    “看着我的眼睛。”她轻轻地道。

    他抬起眼,眼前不是她的眸子,是一口深井或者是宇宙深渊,天地昏暗,星光浮沉、飞旋、爆裂……

    旧梦浮沉,尘封记忆,那一夜黑暗的宫室飘飞的帐幕,那一夜沉厚的地毯昏黄的灯火,那一夜满地泼洒的药汁……女子惊惶的脸……男子愤怒的脸……尖声嘶叫……挣扎……伸出向天的痉挛的手指……喷在床榻上的黑色的血……

    “啊!”

    景泰蓝忽然一声尖叫,一蹦而起,蹬蹬蹬地就冲出门去。

    太史阑一跃而起,紧跟其后,并厉声阻止闻声赶来的惊慌的宫人,“站住,原地等候!”

    他在前头狂奔,小小的身影似逐梦而去,又似要将噩梦甩在身后,路过的宫人躲避不及,惊惶地张望着他的背影。

    景泰蓝忽然停下,仰头看着头顶的匾额。

    “承御殿”。

    皇宫正殿之一,先帝旧日起居之所,当初先帝就是在这里驾崩。

    景泰蓝怔怔地走了进去。

    承御殿之前一直封殿,景泰二年太后吵着要回宫,为了逼走她,容楚使用了承御殿,之后承御殿受到了一定的破坏,修理后再次封闭。

    景泰蓝潜意识里,不愿意接近这宫殿,除了那次太后回来呆了一阵,其余时间他从未来过。

    殿宇高阔,日光从承尘上的窗户射下,光柱里无数浮尘游动若舞,殿宇中所有器物,都用黄绸覆盖,看上去明明暗暗,像一群等待被惊醒的兽。

    这只兽,叫记忆。

    景泰蓝脚步停也没停,直奔寝殿而去,大片大片垂地的帐幔被他用力掀起,腾起一阵淡淡的烟尘,扑在随后的太史阑脸上。

    景泰蓝最后停在那张雕龙镶凤十二幅烧瓷江山图的琉璃榻前。

    榻是先帝驾崩时睡的榻,榻上的用具自然早已换过,换完就锁了宫,床上平平整整,什么也没有。

    景泰蓝毫不犹豫,呼啦一下掀开了那层厚厚的金色绣龙凤呢绒毯。

    花梨木的宝榻边缘,靠近枕头的地方,赫然有一处较深的印子。

    太史阑蹲下身,闻了闻,虽然时光久远,她还是凭经验敏锐地感觉到,这是血印。而且看这颜色这么深,说明血当初流出来的时候,就是黑的。

    多年前,流在榻上的黑血印……

    景泰蓝靠在床头,手指慢慢摸上去,太史阑这才注意到,模糊的光线下,差不多位置,木榻上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印子,看上去像是被尖利的东西划的,缝隙里还有点发亮的东西,仔细看是金粉。

    太史阑明白这是什么印子了。

    是宫中妇人常戴的甲套,前端尖利,宛如匕首,很多甲套饰以宝石金粉,不过一般这些东西不会掉,除非……剧烈运动。

    尊贵的宫眷们,有什么机会剧烈运动?还运动到这床榻边缘?

    景泰蓝的声音,有点空洞地传来。

    “那天晚上我去看父皇,晚饭吃多了,父皇怕我肚子胀着,出门吹风生病,就让我在里间榻上睡觉,让人把门掩上。我睡到一半,忽然被声音惊醒,就赤脚爬下床去看……”

    宫室灰尘拂去,黯沉退却,时光瞬间倒流,仿佛还是华光熠熠承御殿,久病的皇帝,在榻上歪着,面前坐着他宠爱的贵妃,贵妃在给他喂药,喂完了两人喁喁低语,没有注意到殿后一角探出的小脑袋。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难为君瑞是你的孩子,你却毫无私心……”他欣慰地握住她的手。

    孩子听见自己的名字,更加努力地向前凑了凑。

    “臣妾未敢为一己之私,忘却国家大义……”年轻的贵妃在轻轻拭泪,“臣妾自己……一开始也转不过弯来,只是一直在读前朝史书,看到先明圣太后亲子愚而养子贤,她力排众议,毅然立了养子,当时那句‘社稷之重,有甚于一人荣华矣’,臣妾久久不能忘……”

    “你顾虑得很是,”皇帝缓缓道,“君瑞资质瞧来是平庸了些,体力也弱于常人,而且性子骄纵……朕也很有些担心……”

    贵妃低头啜泣,有意无意抚了下自己的肚子。

    “好在你腹中还有一个……”

    贵妃脸上飞过一抹红云。

    “既然如此,”皇帝似终于下了决心,道,“朕还是留个提醒吧……来人,召晋国公……”

    “陛下。”贵妃按住了他的手,温柔地道,“此事实在不宜太多人知晓。”

    皇帝略一沉思,点头,“你说得也是,朕自己来。”说完披衣起身,贵妃亲自伺候笔墨,皇帝写几行,停一停,又叹口气。

    孩子在角落里,瞪大眼睛,并不知道此刻对话事关自己命运,只是看着母妃灯火里微带焦灼却又维持温柔的脸容,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他向后缩了缩,忽然碰到一个人的身体,他险些惊叫,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回头,就看见一双带着不安之色的细长眼睛。

    “嘘。”她在他耳边道。

    他眨眨眼,认出这女子穿的是低等宫眷服饰,可能是哪个被传来侍寝的低等嫔御。

    殿内,皇帝已经写完,长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床头。

    床头弹出一个暗格,里头有玉玺和皇帝随身行玺。贵妃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即掩饰地低头。

    皇帝盖上玺印,吹了吹墨迹,贵妃伸手来接,皇帝却顺手将旨意往暗格里一塞,道:“这东西给你全无好处,先放在这里,朕还要想想……”他又在叹息,道:“就算将来要用到这旨意,但望你也多想想,多给君瑞一点机会。”

    “是。”贵妃有些失望地看着皇帝将旨意收起。

    皇帝正待关上暗门,忽然身子一僵,回身狐疑地道:“你以前从来不读史书,你说你讨厌史……今天的话是有人教你的!”

    贵妃身子一震。

    “还有,”皇帝苍白的脸上目光灼灼,“你怎么进来的?我今天说了不让人来,密卫呢?你带了高手——”

    贵妃忽然快速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皇帝身子一仰,噗地喷出一口黑血,“你……药中有……”

    榻上皇帝五官扭曲,狰狞如鬼,孩子惊得浑身一颤,张嘴要叫,身边女子再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覆盖在嘴上的手冰凉柔软,也在不断颤抖,两人相拥着,在黑暗的殿角抖成一团。

    皇帝已经倒了下去,侧身卧在枕头上,嘴角的黑血汩汩地流,浸润了枕头和被褥,无声流入床头缝隙,贵妃呆怔在那里,似乎也被惊住,眼看皇帝支起手臂,艰难地要将那旨意揉烂,又试图狠狠去关暗门抽屉,也不知道动弹。

    忽然承尘下降落两条人影,一男一女,男子青巾蒙面,一身朴素如晴空的蓝衣,女子则穿着女官服饰,看见榻上情形,男子身子微微一顿,女子却毫不犹豫扑过去,压住了皇帝的手。

    “娘娘!”她在榻上压住挣扎的皇帝,对贵妃低喝,“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贵妃一怔,神情如被醍醐灌顶,也扑了上去,一把扯开皇帝的手,夺过那旨意塞在怀里,手再收回的时候,已经落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你……”皇帝只发出一阵濒死的呜咽。

    殿角处,被死死捂住嘴的孩子,也在心底发出一阵疼痛的呜咽……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他想哭,想逃,想钻入地下,永不面对这般黑暗苦痛,然而他似被人施了定身法,动不得逃不得,浑身僵硬如铁板,他身边那个年轻女子,和他一般,除了还知道死死捂住他的嘴之外,也已经浑身僵木,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颤抖地看看她,却发现她在看那蓝衣的少年,眼神里,比看见刚才那一幕更震惊,更痛苦……

    殿前的烛火慢慢跃动,映着匆忙的身影,榻上的人渐渐没了气息,两个女子忙碌地擦拭血迹,收拾被褥,整理遗体,影子被烛光倒映,张牙舞爪四面投射,那少年静静地站着,忽然道:“密卫要到了,快点。”

    ……

    景泰蓝浑身一震,醒来。

    “密卫要到了,快点。”

    这声音忽然撞入耳中,他心中大震。

    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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