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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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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巡抚早些拿主意,将消息送到京城。瑶芳又将招贴洒得四处都是,想来巡抚不至于做不该做的事情。

    巡抚将一行人安置之后,火速与众人商议,一是往边界探访,二是将消息上报。报也不能报是楚王谋反,而是“湘州知府家眷与姜正清次子姜长焕来报楚王谋反,因大雨,驿路毁坏,唯水路可通,不敢误事,故先上报”,预备将贺成章写的奏本也给捎带递了上去,连瑶芳带来的半片衣裳,也一并送上京。

    卫所等处摩拳擦掌,预备着好拿军功升职。布政使愁眉苦脸,万一事情成真,粮草等少不得要从他这里暂拨一部分。唯有巡抚,又回去召了聘请的幕僚们,问如何对待穆从善。穆从善品级并不高,却是御史,言官,不好得罪呀。

    一个留着长须的师爷道:“东翁方才说,坊间已经传出风声了?”

    巡抚道:“这个小秀才可不得了,方才的消息,坊间可有不少招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穆某家事,也是沸沸扬扬。”似乎有人听说,那个小丫头拦着穆长善的轿子,说楚地有大事,却被穆长善的长随赶走。不久,贺成章就散了招贴。两相印证,这穆从善好像心里有鬼?既然将穆某撇开了,就要打死才好,否则得罪了言官……

    长须师爷道:“今上天纵英明。”

    巡抚点头道:“正是如此,穆某人的事情,我也会奏明朝廷的。”提得次数多了,他也就想起来湘州那个贺棒槌来了,这个棒槌好像在京城有些背景的?那自然是要帮棒槌了。

    长须师爷道:“要快。今年雨尤其大,已有报灾的折子到朝廷了。若楚地有失,道路不通,只怕灾情是报不上去的,朝廷岂不生疑?东翁这里,明明有了楚地的消息面不报,圣上怕是要怪罪的。”

    巡抚说一句“言之有理”,又将稿子改而又改,连夜发了加急,一路道到朝廷上去。次日一早,又亲往驿站看望贺成章等人,言明已经具本奏明朝廷,且将贺成章写的那个本子,也捎上去了。贺成章自然要道谢,又隐约提及,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楚地的消息,朝廷如何才能及早发兵平叛。

    巡抚到现在越想越觉得贺成章可信,不但出言安慰,又说:“我已参了穆某。”言语之中,未尝没有担忧之意——也是向贺成章卖个好,贺成章十有八、九,得以面圣,介时言语中透露出些好感来,于巡抚有益无害。

    贺成章也是见过容尚书好几回的人,今见巡抚,也不很紧张,言谈得体,巡抚愈发喜欢他,好险没想招他做女婿。终于忍住了——好歹要他科举上头再进一步,才好说其他。

    如是数日,罗老太太往下,在驿站里等得固然心焦,巡抚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穆从善不知自己被参,处理完家事,再听说巡抚叫了许多人去,独漏下了他,心下不快。等打听到事关楚王之事,他气得要命,急急写就一本,要参巡抚。却又被巡抚知晓,巡抚比他年长许多,也更有城府,具本自辩——当务之急,国事为重,请先了结楚地事。若穆某参臣之事属实,臣必挂冠,绝不恋栈。

    这姿势摆得很高,更兼京里容尚书等不久亦接到贺成章的书信,又穷翻旧账。

    七月初,朝廷颁下旨意来,锦衣卫亲至,护送贺家祖孙并姜长焕上京。同时锁拿穆从善,赴京问责。至于吩咐备战,及往楚地调查之事,就不是瑶芳等人能知道的了。

    。。。

 ;。。。 ; ;    姜长焕的爹娘都不是坏人,相反,还都忠君爱国尊老爱幼,斯文有礼,跟姜家某些杀人造反乱…伦的亲戚是不同的画风。对孩子也是悉心养育,教导孩子的时候,也叮嘱着要他们做个好人。可天晓得哪里出了错,一个两个,都养成了熊孩子。

    贺敬文对着个割了族叔的姜大,完全没有办法,也管不了人家。手指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又急匆匆地跑去忙他那一摊子事儿去了。旁人的儿子、旁人的“家务事”,纵在他辖区内,也不归他管。那还管什么呢?

    彭知县受的刺激太大,到现在还疯疯颠颠的,亏得姜大对族叔楚王凶狠,对这个岳父却好得不得了,怕他自残自杀,专门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天天喂药,就怕他死了。彭知县人是没死,却也做不得事了,他原本承揽的事务就又回到了贺敬文的手上,贺敬文现在忙得像只陀螺。

    贺成章比他爹就利落多了,对着啃了他妹子一口的姜二,并没有他爹那么怂。火速一卷袖子,就揍上了。贺成章今年十四,正在长个儿,一年多没见,蹿出老高一截,腰细腿长,裹在一袭青绸直缀里,恰似一竿青竹,风姿秀雅。再秀美的竹子,它抽起人来也是弹性十足,一抽一道血痕的。

    姜长焕还没到疯长个儿的时候,这半个月来奔波劳累又担惊受怕,瘦了一圈,依旧带着点顽童的模样。竹板敲顽童,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贺成章下手极有分寸,他已听妹子讲过了,姜家也算是对自家有恩,如果运气不好,姜千户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是万不能打坏的。贺成章倒也干脆,扯过姜长焕往床上一摔,摔他个嘴啃泥,单手压着他的小肥腰,另一手抬起来就轰上了他的小肥屁股。

    啪啪啪!

    姜长焕是挨了好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被打屁股了!轰!他整个脑袋红得像要冒烟,挣扎想爬起来:“你你你,你怎么这样打人?”

    呵呵,贺成章且揍且骂:“嚎什么?想招人围观你被打屁…股?喊呀你!打你还轻了!你还觉得你自己有理了么?恃小巧而趁人之危,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你卖的一手小聪明!”

    姜长焕是有点觉得自己是有急智,混了个媳妇儿,老丈人都没反对的事儿。虽然媳妇儿好声好气跟他说,让他再考虑考虑,他心内实是以为瑶芳还记着他欺负她的事儿,怕他再欺负,又有当他年幼不大可靠。其实并不是不愿,只是不放心。一心想做出点成绩来,好叫人认同。对“大舅子”也十分坦率,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原以为大舅子生气也只是一滴滴,不想被暴打!同学爱呢?!好歹做了很久的同窗啊!姜长焕涨红了脸,双臂撑着被褥想逃离窘境,口里压低了声音道:“那……当时情势紧急……二娘不肯走……”

    贺成章下手更狠了:“呸!我看你是死不悔改!情势紧急?我的妹妹我不知道?你以为她是因被你啃了一口才跟你走的?想得美你!”左手打累了换右手,“你真不要脸!就冲你这心思,有妹子的人都不会把妹子嫁给你!”

    说别的,姜长焕就忍了,说这个,他就忍不了,怒道:“我怎么不好啦?”

    “你哪里都不好!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趁势胁迫于人,你好大的威风、好聪明的脑子!纵然不做君子,也要见贤思齐,你倒好,没人教,就自己先做起小人来了。我呸!”

    打得双手热胀,贺成章才喘着粗气停了手。姜长焕特别想揍他,权衡了一下双方的身高,以及对方的身份,憋气质问:“我是你什么人?你敢这样打我?”

    贺成章才不怕他,冷笑道:“怎么?你还很得意?你这叫登徒子,知道么?逮着了不打死,算你祖上积德!要是有人给你写了卖身契,按了手印儿,你是不是就得老老实实给人家当奴才了?你乐意?你张个大嘴装什么傻子?不会没想到这个吧?你脑子呢?!”

    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曾挨过揍,也曾听过训,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到,言语比拳脚更让人难受。无故指责攻击的话,反而好些,更让他难受的是,略一寻思,贺成章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来的。

    贺成章见他蔫了一点,犹不肯放过他,真不敢想,自己妹子一路几百里地,带着这么个轻薄儿走了过来,做哥哥的恨得简直想把姜长焕剁了喂狗。他还担心姜长焕面上服软,心里存毒,又故意叹气开导:“好歹同窗一场,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没计较的人。与人相处,自然要坦诚相待,你玩弄心机,当人家看不出来么?看不出来的是你赚了,看得出来,你就将人得罪死了。”

    若非这是瑶芳的哥哥,姜长焕也不会到现在还耐着性子在听了,细听,好像真有道理。这等道理,他的老师们且还没讲到,他的父母……也没跟他讲过。有一部分宗室的教育,真的很成问题。

    贺成章双手撑在这熊孩子的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姜长焕的眼底,声音从牙缝里露了出来:“譬如这一件事,我妹子叫你占了便宜,”狠狠攥了熊孩子一把,“我要再因此将妹子双手奉上,好叫你继续占便宜,你当我是脑子进水了么?!谁敢这么算计我,我恨他一辈子!”

    擦!还真是啊!姜长焕醍醐灌顶。

    看着姜长焕瞪圆的眼睛,贺成章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直到将姜长焕看得垂头丧气,小声道歉。贺成章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这小子记恨,万一到外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伤妹子的名誉,那就不好了。

    姜长焕也是机灵人,见贺成章表情没那么愤怒了,又小声说:“我是真的喜欢她,不然干嘛讨好你爹啊……”他那么蠢……

    后半句没说出来,贺成章也猜着了。他能觉得自己爹是个官场的棒槌,却不能让别人说,虎着脸哼道:“二郎今晚,趴着睡罢。”

    姜长焕:……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舅子好难伺候。咽咽唾沫,堆起谄笑来,这样的手段对他爹娘哥哥屡试不爽:“哎,大郎,我自幼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要不,你以后多给我讲讲?”又苦着脸,“我爹娘整日也念叨要做好人,只是不曾说得像大郎这般通透。”

    贺成章:呵呵,你还没死心呐!“旁人说再多,自己不明白,也是没用了,也罢,你且歇息,明日还要启程呢。有事路上说。你还不走?要住我屋里吗?”

    姜长焕灰溜溜地蹭了出去。

    室内,贺成章黑着一张脸,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正一正头巾,理一理衣裳,大踏步寻妹子晦气去了。小王八蛋,白长了一脸聪明相儿,居然被个猪头啃了!

    ————————————————————————————————

    瑶芳还没有睡,在船上呆得久了,一到了地上,两腿都是飘的,躺在床上都觉得身子在晃。一时不大适应,更兼遇到了兄长,心情有些激动,索性起来翻看先前准备的地图、招贴。心里琢磨着下面的路要怎么走,已离了楚地,沿途大雨,道路也不大好走,还是得乘船,自己直接北上,消息递得慢,多拖一天,湘州就多一分危险。

    原本这样走,为的是安全,现在与兄长、祖母会合,尤其祖母身负诰命,那就不用艰难冒险。直接找上江西道御史、又或本地巡抚、卫所等等,倒是更方便且有保障一些了。这等事,应当是三处一齐通报,以防其中一个被收买。若是全被楚王收买了,那也只能认栽了。

    灯下将那半片衣裳又拿出来看了一回,朝廷官印的朱红印泥是秘方特制,经久不褪色,挺好辨认,此物却是不能随便丢了。

    贺成章见妹子房里灯烛未灭,抬手敲了敲门:“二娘。”

    瑶芳心道,这天都黑了,他怎么又过来了?青竹打开门,叫一声:“大郎。”

    贺成章喝道:“你们两个都出去,看着外面,不许有人偷听!”青竹与绿萼面面相觑,看贺成章脸色不好看,多一个字也不敢说。踮着脚尖出去,将门从外面扣上了。

    瑶芳起身迎来,离贺成章三步远站定,试探地道:“哥?”

    贺成章拿眼睛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冷笑道:“一年未见,你长本事了啊?”

    “额……情势迫人,我只好自己带着弟弟往东边儿走……”

    “我不是说这个!”贺成章上前一步,咬牙问道,“姜家那个贼小子,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就认定你了?”

    原来是说这个,瑶芳轻松一笑:“他才多大的人啊?说着玩儿的吧?你越理他,他越来劲,不理他,他自己觉得没趣儿就丢开了。小孩儿都这样。”

    贺成章不知道是要再揍姜长焕一顿好,还是把妹子也揍一顿看能不能揍得灵醒点儿。气得也不冷笑了,大步跨上来揪住妹妹的耳朵:“你还是不是姑娘家啊?被占了便宜就当没事儿一样?小孩儿?那小孩儿就比你小一岁而已!你知不知道你多大啦?你今年都十二了,快及笄了,阿姐在你这个时候,爹娘都在想她的婚事了,你还梦着没醒呐?!”

    瑶芳一怔,嗫嚅道:“他就是小嘛……”

    贺成章另一只手也揪了过来,两手发力,提着妹妹两只耳朵往上拔:“你脑子呢?!脸被猪啃了,脑子也被他啃了?!你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护着自己?”将妹妹揪到了镜子前。

    瑶芳想说,我三十七了……张张口,又顿住了,怔怔地看着铜镜里那张细嫩的脸,轻声道:“原来我十二啊。”

    贺成章松开手,见妹妹两耳通红,心里已经后悔了,故作不经意地给她揉着,放缓了声音:“是啊,你永远是我妹子,在我这里永远是小的,可你十二了啊,快要成大姑娘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得小心啊。还有啊,我看你也不傻呀,怎么就不斩钉截铁说明白呢?你的钱被贼偷了,是不是因为贼染指过你的钱袋,就要将剩下的钱全给了他呀?”

    瑶芳被他逗笑了,从镜子里看着贺成章,轻声道:“哥,我有数的。别急,听我说。总是欠他们家的,但我不能拿自己还,一路教他读些书,日后他要考个实职也方便,为人处事也能干练些,算是我还了恩情了,再多,我就做不到了。这个事儿,是我欠考虑,总想着拖一拖就淡了。好在遇到了哥哥,明日开始,我不见他,好不好?”

    贺成章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行了,这事儿交给我吧,你这一路,”说着,贺成章也哽咽了,“总是我们不好,才叫你吃这样的苦。姜大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让你们老弱妇孺往这里来,亏得曹忠没异心,否则……”他真不敢想。

    瑶芳笑道:“哥哥小瞧我了,我与青竹、绿萼她们,从没有一同入眠的时候,也是轮流守夜。只叫他划船,兵器都是我们收着,不予他寸刃。他敢动,我早叫他死了。”

    “呸!你知道什么?你那花拳绣脚?除非能练得娘那般,否则在男人面前屁都不是!可长点儿心吧!”

    被人护着,由内而外地暖,真是舒服得全身毛孔都张开了。瑶芳笑道:“好。哥哥既然过来了,咱们商议件事儿。我想,不如将江西道御史、巡抚、卫所那里都送了信,如何?”

    贺成章颔首道:“很好。明日说与阿婆,将消息投放了,他们就得加急使驿路往京中送信。不日便要有人护送咱们上京。到时候,你要记着,一定要跟着上京。虽然焦心,可派不派兵,派得快与慢,内阁议事争执得如何,还得看京里。不要以为送了信出来,就可以吵着去见爹娘,同生共死了。”

    瑶芳一路逃亡,心中有愧,红着眼圈儿道:“知道了。哥……”

    “嗯?”

    “爹会没事的吧?”

    贺成章也是尴尬,轻声道:“会的。”只要他活着,被他祸害一辈子,我也认了。

    ————————————————————————————————

    次日一早,贺成章先去见罗老太太,等她用完了早饭,看着宋婆子撤了菜碟粥碗,才缓缓地将楚王已反之事说了出来。罗老太太到底是经过事儿的人,居然没昏倒,强撑着一口气问道:“现在怎么办?”这会儿她特别感谢孙子能顶用。

    贺成章道:“自然是要报到朝廷了,原本妹妹独个儿来,还有得周折,她能逃得命来,已经不容易了。连小弟也是她带出来的,可是累坏她了。”

    罗老太太又开始捻数珠儿了,闭着眼睛道:“你们都大了,比你们爹强。可惜你们爹娘……”

    纵然祖母闭着眼睛,贺成章的表情依然恭敬:“爹娘未必就有事了,姜千户提前知道了消息,兴许能逃出来呢。”

    罗老太太冷笑道:“他一方太守,弃城而逃,是个什么罪过?纵然不问罪,前程也没了。要么全须全尾守住了城,赶走或擒了楚王,要么就殉城,否则,便是满门祸事。我辛辛苦苦养了个儿子,没到想是这么个结果。”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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