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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天堂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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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分数统计员将四百七十九点五,错写成了四百二十九点五,待发现漏了五十分,招生已经时过境迁。一字之差,成为千古之恨。第三年录取有望,不枉了几年呕心沥血,分数遥遥领先于全县民师之首。可发通知时候,张家营的老君庙小学,依然不见一张白纸。
  事至今日,已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夫妻双双,决计要到有关部门,问出一个的确来。
  有关部门回答十分明确,今年录取重点是照顾那些地、县级模范教师,而张老师却拿不出被评过模范教师的一纸证明。县城的风光,绝没有乡下的温情。至今张老师躺在床上,穿过一片暗黑,还能看到那个办公室一张又一张冷漠的脸。红头文件摆在桌上,窗明几净的光亮,在那些脸上镀下一层金色。问说为何老君庙小学没有评过模教?答说问你们公社。八十里的山路,梅用一天的颠荡,公社教育组的同志回了她话,说一个公社一年分一个模教指标,还没有轮到老君庙。梅说张老师一口气在山区小学待了二十年,兢兢业业,含辛茹苦,非轮不能评吗?答说乡村教育,本来如此,别说二十年,三十年的全公社尚有十余。回到县城,梅也忽然明白,老君庙着实太偏太狭,那里的乡土社会,散发了太多的泥土清香,而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原来模样。经人指点,方明白该提点东西到有关领导家里坐坐。夜间去了,一双夫妻,战战兢兢,再三商议,觉得前程重要,花一笔钱值得。挑最好的酒买了两瓶,最好的烟买了两条,还有一兜水果和别的物品,可是哪里知道,领导真的很好,说你们以为我不是*党员?让我放弃党的原则?千说万说,领导只能陪下一同叹息。从领导家里出来,碰到张老师的高中同学,打开他们的礼包一看,指着梅的鼻子说,他愚他腐尚还有情可原,可你家在都市怎么连礼也不会送呀,现在什么年月?改革开放,搞活经济,送礼还送这个。别说人家,即便我是领导,收礼也不收这个东西,足不过能值百来块儿。这么大的事,关系到你一家之命运,没有五百块钱哪能拿得出手!
  偌大一个县城,夜如空荡荡的山谷,张老师和梅怔在街上,仿佛迷失在山谷的路人。那些东西,已花去他们的全部积蓄。在张家营时,家有油盐酱醋,并不感经济拮据,这一阵方才明白,他们的视野是那样狭隘,操行是那样古旧,日子是那样呆滞。回旅店已经没钱,手里的东西再卖也不可能。梅说怎么办?
  张老师说回去,就是一生种地又如何。
  梅说回吧,我真知道我们呆到哪个份儿上了。
  踩着夜色回走张家营时,一路上默默无话。几十里的路,是一条从北京至南京的思索,长而又长,重而又重。梅终于明白,三年的期冀,一朝的破灭。孤立无援的落寞,有端无端地袭上心来。天晓时分,踏上了还没通车的羊肠小道,来时被希望所使,疏忽了许多山村景致,这会儿借着馨香四溢的白色晨曦,才看见原来这儿的乡村,也非张家营所能比拟。一幢一幢的新房,拔地而起。而张家营令梅为之骄傲的瓦房,虽在村中唯一,比起这儿,却也显出它的窘迫。起初以为乡村终归永为乡村,安宁而又和谐。如今看来,变化也在默默之中。土地承包,只不过是天晓的一个信号。而只有张家营那样的山地,亘古不变才有可能。有一个村里姑娘,起早赶路,竟穿了一件和城里人一模一样的红呢风衣,如一团火样从他们身边风旋过去。梅并不为一房一衣所动,只是沦落之感,又一次浸了她飘零的瘦心,似乎从那火一样的风衣上,些微地领略到一些人生的真正意义。 。。

朝着天堂走(10)
走上一道山梁,张老师说你在想啥,她说我这几年觉得很累,忽然有心回城里看看。张老师知道她的确很累,不断有家信来说,弟弟开始下海,生意闹得很大,问乡村情况如何。她回信总是简短三言,说乡村依旧,孩他爸考学有望,到时候一切都会产生转机。可是到了那时候盼望的今天,无非是更大落寞而已。张老师说你回吧,三年了,该回了;正好把这些烟酒带回去,想你爸总不会不收的。
  十二
  睡醒了,又想起了黄黄去年的一场灾难。
  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是雪光还是月光,在窗上走来走去,又仿佛窗在那光中来回移动。人疲得如刚从鬼门关挣返身子。在暖被里蹬腿,没有蹬到床头的黄黄,翻身方见黄黄在床下站着。它竟能用后腿支起身子了。在自己身上,一点也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于是就从被窝扯出胳膊,向黄黄招招手。
  黄黄竟可以走路。它的前腿半站半趴,后腿又半拉半支,竟可以缓缓移动它老瘦的身子,一摇一晃来到床前,温顺亲昵地舔着他的手指。
  可惜人不是黄黄。
  不停地抚摸着黄黄的头想,的确是可惜人不如黄黄。
  去年秋天时候,树叶飘零,满地黄风,自早至晚,都透着初冬的寒气。那一天,儿子百日祭奠,张老师强打精神去小学捡起停课的学业,苦苦讲了半天语文和数学,放学坐在校门口歇想,想着往日有梅同伴到校或回家,一路上言语为伴,至村头又见母亲老远在门口张望,是何等温暖的一户人家,却在转眼之间,天塌地陷地降临灾难。那些时刻,他已经开始转动一些死的念头。死的念头金光闪烁照亮许多前程,仿佛淘金人挖掘出了一架宝山,常常在无意之间,跟着那念头走进宝山挖掘。正被念头所迷的当儿,看见一群村人,在对面山梁上追着一条狗。人已经跑乏,不断一个一个掉队,爬上一道坡时,人都不再追了。秋末的山野,静可远听滴水。除了偶有几声鸦的黑叫,毫无别样声息。坐着,仿佛听见人在身下骂骂咧咧,说妈的,这狗肉是吃不到肚里了,从没见过这么耐活的畜生。还有人的喘息,满带了汗水滴落的声音。坐在校前的岗上,依着满枝挂红的柿树,知道那些打狗的村人正在岗下洗手,白白亮亮的溪水,清一块儿紫一块儿流进耳里。对面的梁子比脚下的岗地低矮许多,让目光跳过一条窄沟,隐可看见那梁上的风景。太阳在对面爽爽朗朗。山梁在日光中黄成一团,有模糊的反光照着。脱险的那狗,在梁脊如一条狐狸,尾巴又细又长夹在后腿,站着惊疑不定地四下打量,把目光落在小学这边,久久地一动不动。放学的学生早已在山上丢失散尽,校门严严地闭着。过了一阵,那狗突然转了半个身子,便极清晰地看见,狗的肚上插进一样东西,长长的把柄在它肚上挂着,另一端在地上。仿佛还能看见,鲜血顺着把柄,如山泉一样汩汩流淌。那血在玄黄之中,浸流出一条殷红的小溪,在梁上潺潺。因为尘土太多,总也流不远去。最后的模样,就如小孩在土地上小便后凝成的一段无水的渠道,中间被冲出浅浅的沟痕,两边起了两条平行的坝埂。没有顺把柄流出的血,将狗肚下的毛儿粘成一撮一撮,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那梁上留下一点点的雨痕;雨是夏天六月的太阳雨,不见天阴,却有了一阵落雨,过后土地上留下一片圆窝。仔细地盯着梁上的狗看,能看见许多新奇。梁上的玄黄被流血染成了落日近西的颜色,可是看着看着,狗却转身走了。
  朝着张家营的方向。
  打下一个愣怔,慌忙越过面前的沟溪。追狗的人已经去了。溪岸水留下他们洗手洗脸的痕迹。爬至山梁,果然见梁上有猜想的血印,且朝着张家营的方向,一路上都是断断续续的血滴,仿佛随路而落的一行红色小花。追着花朵走去,到一个拐弯的地方,见路边落着一把三齿的粪叉,叉柄上满是未及风干的血迹,而那三个铁齿上,有一个还挂了小枣样一块红肉。在叉齿边上,有一摊水泼样的血地,散发着浓烈潮湿的腥气。在血摊边站了一会,顾不了许多,忙慌慌朝村子里追去。
  脚步匆匆,如追赶一个飞去的亡魂似的。
  血痕是果然进了张家营。一向没有那样的匆忙,一向没有那样急切的脚步,赶到家里,果然见黄黄卧在院落中央,枯焦的目光,望着向南的大门。那时候,娘已经瘫在床上,在死生界上来回张望。黄黄卧在院里,如生病又找不到家人的孩子。人回来了,它忙站将起来,肚子下吊着三串白白亮亮、曲曲弯弯的肠子。中间一串很大的兜儿,丝丝联联,如装在一个网兜,又拖着地面。大小三挂肠子,一面沾满土和柴草,一面新鲜干净,很瘦的脂肪油雪一样白着。它慢慢朝着主人走去,三挂肠子一摇一摆,前后耸动,朝地上洒着血水。院子里溢满了它撒落的红色气息。
  果真如此。惊得站着一动不动了。
  黄黄默默走来,尾巴夹着。抬起的头上,还摆着两块眼角的眼屎。它过来如往常一样,伸出湿润的瘦舌,一下一下舔着低垂木呆的右手。走来时,一棵当柴烧的干枣刺,蓬蓬散散挂在肠子上,在地面划出许多小印。
  灵醒过来以后,不顾一切地把那三挂肠子,用温水洗去沾浮的土和草棒,沿着肚下的三个血洞将肠子塞回,拿纳鞋底儿的白线缝了伤口。去门外倒洗肠子的红水时,看见村长的哥哥从诊所出来,正找他家丢掉的粪叉,说狗肉没吃到肚里,总不能让我赔一个粪叉呀。

朝着天堂走(11)
十三
  “你坐吧。”
  “哎。”
  “找我有事?”
  “我想了一天一夜。”
  “说吧。”
  “我想我不能让别人受牵累。”
  “直说,别走弯胡同。”
  “是我砍了小李村的人头。”
  “你说啥?!”
  “我是一时失手。”
  “你说清楚些。”
  “是我一时失手,砍了小李村的人头。”
  “真是你?”
  “真是我。”
  “会上你怎么不承认?”
  “杀人偿命,一时就怕了。”
  “现在呢?”
  “想通了,杀人活该偿命。”
  “真杀了,逃是逃不过的。”
  “既然逃不过,倒不如自首好。”
  “来的人都这么说。”
  “谁来了?”
  “昌旺、大冈、铁锁……六七个。”
  “六七个?”
  “昨儿我一夜没睡,这个走,那个来。”
  “我就怕冤枉了别人。”
  “我没想到,连死也争。”
  “大冈是要逃那两万多块钱贷款。”
  “看得出来。”
  “昌旺叔家里总生气。”
  “他自己说了。”
  “铁锁为啥?”
  “活得腻了。”
  “让别人替我,我良心不安。”
  “张老师。”
  “哎。”
  “你先前可是鸡毛都不敢拔的人。”
  “天冷,那天喝了几口酒。”
  “这可是去死,你别一时糊涂凑热闹。”
  “村长,我想过前后,不能冤枉别人。”
  “那天你去了工地?”
  “去了,和铁锁一道儿走的。”
  “打的时候你在哪?”
  “在人群里。”
  “你说说情况。”
  “当时都迷了,乱砍。”
  “迷了你咋知道是你砍的人头?”
  “我砍肩膀,他头一晃,正好。”
  “啥正好?”
  “砍在头上。”
  “你身上有血吗?”
  “那么长的锨把。”
  “铁锨呢?”
  “扔了。”
  “你家的锨?”
  “在工地上乱抓的。”
  “怎么就肯定是你砍的人死了?”
  “还有人被砍了头?”
  “没有。”
  “那就是了。”
  “张老师,你老实笃厚地教半辈子书呀。”
  “那天不去工地就好了。”
  “我都不敢相信是你杀了人。”
  “可真的是我。”
  “见过老支书大林哥和铁锁吗?”
  “没有。”
  “他俩和你说的一模样。”
  “你信他们?”
  “有人承认就好,让公安局来判认是谁杀的。”
  “公安局今天来人?”
  “中午就到……我说张老师,真是你砍的?”
  “真的是。”
  “以后的日子你都想过没?”
  “全都想了,不给村里添麻烦。”
  “真是你我立马派人把你娘送到县医院。”
  “治病花钱,村长你把我家房宅卖了。”
  “这你别操心。我让全村的媳妇轮流侍候她。”
  “这样我就无牵无挂了。”
  “和大林、铁锁比起来,还是你留的麻烦少。”
  “学校的孩子……千万别误人前程。”
  “你放心,我再派一个高中生。”
  “村里……有高中生?”
  “我家老三明年毕业,为了孩子,让他早些下学。”
  “对……老三。”
  “天可真冷。”
  “今天下雪早。”
  “还有事吗?”
  “没了。”
  “回去再想想,公安局的人八点来钟到。”
  “我就担心……学校的孩子。”
  “这你放心。说过让你放心你就放心。”
  “我走吧。”
  “不坐了,昨夜我一夜没睡。”
  “那你睡。”
  “公安局的人一到我通知你们三个来自首。”
  “三个都来?”
  “他们两个也硬理得很。”
  “村长……”
  “你准备准备吧,把学校那一摊先交给老三。”
  “谢了……村长。”
  “回吧,下死心了就抓紧办一些后事。”
  十四
  从村长家出来,街面上才有一两行脚迹。雪不知什么时候歇了。太阳透明地晒在山地。东边的天空,亮得能看穿其不过是张薄纸。依然的冷。冷得潮湿,脸上粘粘地似有水珠。拐过一道弯儿,胡同风猛地袭来,张老师禁不住寒颤一下。
  张老师收住脚步,孤树一桩地直在梁上。
  夏天的时候,地上生着青烟。小学放了麦假,张老师在田里割麦,儿子在身后拾穗。渴了,说到溪里提些水来。儿子去了,久久的不回。六月中旬,正是白云红树,炎得自是十分可以。渴急了,立在沟边高唤,听到溪里有扑通的声音。箭步下去,就见儿子在溪池里一沉一浮,打捞上来已是只有奄奄的一息。水池原是积一人深水,供村人夜间洗澡用的,不想强就滑了进去。往年,去那打水的都是梅,无论夏天喝饮,还是秋天栽红薯秧苗。梅走了,强自该在乡村作为大人使用。这是他第一次如娘一样到河边打水。水冷得过分儿,如这里腊月的雪。张老师抱着孩子通身流着热汗,一路上急唤,救救我们家的孩子!救救我们强!救救我们家的孩子,救救我们强!他的嘶唤声扯天连地。爬上山梁,村人都已聚了一群,说,快!快!村长的哥哥在他家田里割麦。
  张老师往西跑。大夫家的麦田在梁西。
  大夫正在田头树阴下吸烟,看见满村人马潮过来,转过身子,张老师就抱着孩子跪在了他面前。
  “怎么了?”
  “水淹啦叔……你救救他。”
  大夫把孩子接来放在地上,让孩子的水肚仰在天空,按按,又翻翻孩子眼皮,提起孩子的脚脖,如提一捆柴草,一扔一摔,孩子就头朝下落在他的后背,双脚勾着他的双肩。太阳烤在头顶,梁上新修的马路宽宽平平,直伸到山的那边。大夫在马路上跑得风疾雨快,孩子在他背上如吊着的一袋粮食,松松动动,胀鼓的肚子拍打着他的肩膀。村人在大夫的身后追赶着看,企望一条生命从大夫的背上活转过来。大夫风样跑着,路边挺立的小树,一棵棵小草样被刮倒了。

朝着天堂走(12)
在村里头,不知道跑了几个来回,大夫没有从孩子嘴中倒出水来,用手翻了翻孩子的眼皮,便吐出一声青灰色的长叹,说没救了,从水里捞得太晚了,准备以后的事情吧。大夫很像自言自语,即景生情地这么一说,便反剪了双手,有致仙仙地去了他家田里。
  十五
  老支书踩着他人生的脚步,一踏一踏地向西走来,脸上的表情,深含了命运的冬色,幽暗如昨夜的天象一般,是雨是雪,都浅浅地显像出来。张老师心下呆了一呆,把目光从孩子的坟上收回,说大林叔,好早的天,你独自慢慢,往哪儿去啊。老支书本料不到这白雪皑皑的梁上还有别人,微微一怔,说是你呀张老师,顺着张老师刚才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不远处强的坟堆,咳了一声,说想开些,不要伤了身体。又说孩子走了半年吧,张老师说整整半年,就都到了一块儿。
  老支书是早几年就被村人们选落的,他将那个位置托手让给了现在的村长。村长之所以深得人心,是因为忽然手里有了许多的钱。那钱的光泽,照亮了张家营人未来的前景。落选后的老支书,大病一场,病愈后几乎不见出门,偶尔的走动,也是到自家责任田里转转。说起来,梅去老君庙小学做了教师,也是老支书那时对一代知青的怜悯。这样的感激之情,大队改为村,投票选村长时,张老师和梅已做了回报。所以两人见了,老支书便关怀备至,问了张老师许多情况,如他母亲的病情,如老君庙小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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