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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王么……冷的跟个冰坨子似的，炎夏见之能消暑，寒冬见了能伤寒……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有气势的，以后要是不小心撞见了，记得要礼貌些。”

　　　　沈遥华是这么说的。

　　　　对于冥王，沈遥华表现的比较纠结。

　　　　她与公玉爻都不是愿意欠人情的性格，可是偏偏就欠着许多还不清的情。

　　　　比如说老神婆啊，落清浣啊，还有冥王。

　　　　毕竟是冥王保下了他们的命。

　　　　虽说那个冰坨子一丁点想要他们报答的意思也没有，甚至当作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但是欠了的终归是欠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得还呐，也不一定是用什么方式去还呐。

　　　　父母的救命恩人现在就在身后，沈遥华还曾嘱咐她要对人礼貌些。

　　　　可是礼貌这个东西……

　　　　公玉卿不想承认这个东西自己有所欠缺，但事实上她对礼貌的定义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比方说她尊敬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但是不会有事没事的去请安，也不会表现的多么谦恭。

　　　　在外人看来她是有些没大没小的，高兴的时候可以揽着其中任何一位笑闹，不高兴撅嘴走人。

　　　　当初公玉爻与沈遥华还特意讨论过她的性格到底是像了谁。

　　　　“反正是不像我，我可不像她那么疯疯颠颠任性妄为，肯定是随了你。”

　　　　沈遥华推到了公玉爻身上，公玉爻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反正公玉卿是把他们两口子骨子里藏着的东西都展现出来了，谁也跑不了。

　　　　公玉卿点出了身后人的身份，冥王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律浮生。”

　　　　嗯？

　　　　公玉卿大大一怔，随后醒悟道那是他的名字。

　　　　一般比较有礼貌的人总会先说自己的姓名然后才问对方姓名。

　　　　冥王说了自己的姓名，自然也是要知道她的姓名。

　　　　律浮生么？

　　　　律可以解释为法则、规章，约束，也可以是旧诗体裁或乐音，当然也可作姓。

　　　　别人姓律公玉卿不会多想，冥王这个律么，倒让她思绪翩飞。

　　　　浮生可指人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似乎也可指芸芸众生。

　　　　他是有权管束众生，不过管的是死人。

　　　　“好名字。”

　　　　公玉卿赞了一声，仍是淡淡然背对着律浮生，不回头，也不说自己的姓名。

　　　　她偏不说，有本事自己猜去。

　　　　公玉卿眼中有些得意，占了冥王的先机没办法不得意。

　　　　身后的人又静默了片刻，淡淡道：“苦海，公玉？”

　　　　磁沉微沙，似乎还带着碎冰般冷清的声音，独属他一人。

　　　　虽是疑问，但是却点出了公玉卿的大致身份。

　　　　公玉卿撇了撇唇，淡淡然道：“苦海中多姓公玉。”

　　　　清冷疏离，起伏甚微，这是她的惯有的语气。

　　　　但是她承认了自己来自苦海。

　　　　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就是真傻了。

　　　　“公玉爻，沈遥华。”

　　　　律浮生道出两个名字，这么一来，公玉卿的身份就被人家看了个清清楚楚。

　　　　“冥王有事？”

　　　　公玉卿有些微悻悻。

　　　　磁沉微沙，碎冰般清冷的声音道：“为何扰乱人界？”

　　　　“扰乱人界？”

　　　　公玉卿微微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冥王言重了吧？”

　　　　她扰乱人界？

　　　　她明明是在惩恶扬善！

　　　　“这里是人界，各界有各界的法则，这一点你应该知道，你可以自由往来，不表示你可以随便掌控他人生死。”

　　　　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特别是说一句‘很长’的话，所以语气中便带了些微的不耐。

　　　　也由此可见律浮生不是个好脾气的。

　　　　公玉卿的脾气也不好，而且很倔。

　　　　犯起倔来的时候有些像当年的沈遥华，理智什么的就会被排在很后面。

　　　　听到律浮生的话，她便冷笑了一声道：“我可没那本事随便掌控谁的生死，那种事应该是由冥王你来做才是吧？不过冥王似乎是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管世间疾苦……”

　　　　律浮生淡淡道：“人间事不归我管。”

　　　　公玉卿翻了个白眼道：“那你管我作甚？”

　　　　既然人间事不归他管，她杀几个恶人关他什么事？

　　　　公玉卿一想到此，甩手便要走人。

　　　　只是她刚浮起个意念脚步还未来得及动，一道黑影转瞬间便挡在了她面前，与她近在咫尺。

　　　　他很高！

　　　　她已经算是高挑了，但是眼睛平视过去，只看到他高束的领口。

　　　　他穿纯黑长袍，对襟立领，没有花纹的面料看起来冰冷沉凝，冷煞煞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不自觉便屏了息静了气，甚至还差一点便向后退去。

　　　　退么？

　　　　公玉卿当然不退。

　　　　退了就表示她气弱了，表示她低他一头了。

　　　　虽然事实上她是气弱，是比他矮了将近一头，但是……她偏不退！

　　　　不过她也没有仰视人的习惯，于是便直勾勾盯着他领口的盘扣，阴阳怪气的说道：“冥王无端端拦我去路，莫不是看上了我想要强抢不成？”

　　　　这种有些无赖的腔调，貌似是由公玉爻处学来的。

　　　　她就不信一个冰坨子面对这种腔调还能回的淡然自若。

　　　　他既然让她不高兴了，那他也别想高兴就是了。

　　　　反正公玉卿觉得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律浮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淡淡吐出两个字：“回去。”

　　　　“回哪？”

　　　　公玉卿眨巴眨巴眼，明知故问。

　　　　律浮生道：“苦海或冥界。念在你父母曾为天地立下大功的份上，以往的事我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将私带的魂魄交出来，并且还运还寿……”

　　　　“我若不回不交也不还呢？”

　　　　公玉卿眯着眼打断了律浮生的话。

　　　　他都说了人间事不归他管，苦海更轮不到他管，他凭什么把她赶回家去，让她把那些恶魂放了，还要用自己的寿运去添补？

　　　　作梦！

第028章　惹不起

　　　　僵持这个东西对于两个耐性都不好的人来说就是折磨。

　　　　公玉卿一向任性自由惯了，断然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犯过的错而低头。

　　　　她路见不平除几个祸害，结果有那么个讨厌的人就跳出来又让她这样又让她那样的，她是死都不愿意屈服的，所以坚决不肯听律浮生的建议。

　　　　而律浮生呢，是个最讨厌束缚和顾虑的人。

　　　　束缚，是给那些不能好好控制自己言行之人而定的，顾虑，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既然要做，做的自然都是该做之事，而他做事一向公道，遵循法则，所以根本不该有所顾虑。

　　　　但是对公玉卿则不一样了。

　　　　她聪明，胆大，而且身份特殊。

　　　　首先她是在人界胡作非为，人界按理说并不归他管辖。

　　　　人的命数由天而定由地而终，他管的是他们死后的归宿。

　　　　还有，他不能跨界去治她的罪。

　　　　就算这事宣扬出去，最终的结果也是将她引渡回苦海，由苦海来惩罚。

　　　　就好比天人犯罪，要回归天庭受审，之后不管是贬成凡人还是打下地狱都是后话了。

　　　　那么苦海会惩罚公玉卿么？

　　　　律浮生觉得不会。

　　　　他虽不愿多闻他界之事，但也知道苦海现在与天界、魔界交好，到时候出来几尊‘大神’说个情表个态，就算他再怎么坚持正道，也不能揪着个小姑娘不放。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杀的都是恶贯满盈之人，到时候只要一句年少无知，或是嫉恶如仇什么的就开解过去了。

　　　　所以说还不如一开始就直奔结局的好，省去中间那些闹心的波折。

　　　　他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开通并手下留情了，结果呢，她居然不领情，反倒还跟他杠上了。

　　　　就算他愿意放下身段跟她解释善恶因果，人各有命，怕是她也不会认同。

　　　　况且他没那个心情和耐性对她循循善诱。

　　　　他又不是她爹，这种事该由公玉爻来做才是！

　　　　律浮生耐着性子道：“我再问一次，你肯不肯把魂魄交出来……”

　　　　公玉卿甩了甩长发，果断的回道：“不交，不还，不回！”

　　　　“好。”

　　　　然后她只听到了一个字，眼前一花一黑，随即便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公玉卿怔了一瞬，立刻醒悟到自己正被一只冷冰冰的大手擒着肩膀着向天上飞去，其目的不言而喻。

　　　　“你干什么！非礼啊……”

　　　　公玉卿口中胡乱叫着，对着身边冷冰冰的人拳打脚踢。

　　　　律浮生不闪不避任她踢打和叫骂，面色冰冷而沉凝。

　　　　片刻之后，公玉卿停止了打骂，龇牙咧嘴揉着自己红肿的指节，喃喃骂了一句：“卑鄙！”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坏了，坏到骨子里去了！

　　　　看起来冰冷冷万事不为所动的冥王，实际上满身都是刺，还是钢铁般的刺。

　　　　她每次碰到他的身体，感觉中都向撞上了无数锋利冰冷的刺，不仅令她皮肤刺痛，还有一股子冰冷阴寒的气息钻到了身体里，让她控制不住的想打冷颤。

　　　　她与他的差距，就像是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她一个活了百多年的小任性，在那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面前，除了口舌上能占到一丝上风，还是人家不愿意与她争辩的情形下，其他方面，她望尘莫及。

　　　　她不是不回么？

　　　　人家可以拎着她强行送回。

　　　　她不是不还魂么？

　　　　人家一边飞着一边用术法探到了她身上剩余的魂魄，从她的苦海之镯中，不需要她的印记便强行开启取了出去。

　　　　至于寿和运么，他似乎还没有强取，或许是要给苦海，给她的父母留些颜面吧。

　　　　公玉卿事事想的清楚明白，心里也就愈发的恼恨了。

　　　　她最讨厌别人强迫她了！

　　　　活了这么大除了沈遥华，连她爹和祖父母都没强迫她做过什么，他是谁呀，他凭什么？

　　　　比她厉害就可以强迫她了么？

　　　　“你给我等着！”

　　　　公玉卿咬牙切齿的威胁着冥王，眼神既阴狠又颓败。

　　　　她现在好像只能呈呈口舌之利了。

　　　　公玉卿被人擒着肩膀，恶狠狠盯着前方的云朵说道：“你把我送回去又能怎么样，明天，不今天，立刻马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会再出来，到时候我便大开杀戒，杀一千，哦不，杀一万个人给你瞧！”

　　　　她这么一说，律浮生突然停了下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乌沉沉比夜黑暗，比冰寒冷的的眸子突然盯上了她的眼。

　　　　磁沉微沙带着碎冰般的声音，从一张轮廓完美颜色略淡的唇中吐出四个字：“你说真的？”

　　　　冰雪般的气息冲入鼻中，带着幽幽冷香和旷古幽渺，令公玉卿脑中一清之后随即又是一晕。

　　　　妈啊！

　　　　他的脸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近的她就快被他那双可怕的眼给冻死了，近的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能数得清他的眉毛。

　　　　他这个人冷的不行，就连眉眼都似乎带着隐形的冰霜似的。

　　　　他的每一根睫毛既长且直，像一根根小小的利箭似的，嗖嗖嗖直射人心。

　　　　他的瞳仁太黑，一只眼便似乎凝了一个世界似的，里面有刀光剑影，雨雪冰霜，风沙烟尘……独没有温柔与温暖。

　　　　这个人……从里冷到了外，似乎连一根头发都能成为绞喉的锁。

　　　　这个人……时刻与生死打着交道，数千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幽冥之地，必然有着无人能及的沉冷与孤寂，还有，果决与刚毅。

　　　　这样一个人，她还是不要逼他为妙。

　　　　公玉卿头一次领会到了识时务这三个字的意思。

　　　　以往她最不屑为之的，只能说明她没遇到真正的对手。

　　　　现在就在她面前，而她始终下意识不去看他面容，不与他对视的男人，她惹不起。

　　　　她若再惹他，他恐怕会直接把她囚在幽冥。

　　　　他若真做到了那一步，恐怕天上地下就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了。

　　　　公玉卿不知道是从律浮生哪一个方面领悟到了这些，反正当律浮生问她的时候，她叹息了一声，垂下眼睫悻悻回道：“我开玩笑的。”

　　　　律浮生‘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既是玩笑，你我不妨立个君子之约。”

　　　　公玉卿仍是悻悻然道：“我能说不同意么？”

　　　　律浮生微微扯了扯唇角，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能。”

第029章　约束

　　　　所谓的君子之约，就是对公玉卿的约束。

　　　　律浮生是一界之主，不会时时刻刻去关注一个少不更事的捣蛋鬼。

　　　　她所谓的正义与人间和冥界法则相悖，所以他要约束她。

　　　　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日后在人间她不可以再杀人救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谁都不应该去插手。

　　　　律浮生料定了苦海不会惩罚公玉卿，而公玉卿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在苦海禁足，所以，这一条件是她以后想要往来人间必须的前提。

　　　　“不杀人……”

　　　　公玉卿牙疼似的嘬了嘬唇，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可是不救人这一点就就有些过分了。”

　　　　律浮生的脸仍是与她近在咫尺，害她眼神无处可瞟，全身都不自在。

　　　　“譬如说我碰到有人受了重伤，譬如说碰到恶人行凶，难道我便眼睁睁看着旁人死在我面前不成？”

　　　　公玉卿毫不掩饰自己会在返人间的意图，并为自己的‘权限’而据理力争。

　　　　“当初我娘、西巫主乃至整个巫族弟子可都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你若是不准我出手，那她们岂不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恶人当道？”

　　　　“她们是人，而你不是。”

　　　　律浮生淡然道：“你本身有着凌驾众生的能力，却不能用这种能力去干涉众生，如此，太不公平。”

　　　　“你与凡人的差距便如我与你之间的差距，若你可以随意掌控他们的生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公玉卿刚要争辩，便被律浮生一句话堵住了嘴。

　　　　她皱着眉，眼睛眨了又眨，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道：“你现在不就在掌控我？”

　　　　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还离她那么近，两个人脸都要贴一起了！

　　　　若是换了别人，公玉卿的巴掌早就呼过去了，可是那位是冥王，便是他真贴上了她的脸，她也不会生出他在调戏她或什么的想法。

　　　　他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近人间烟火了，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感受不到淫邪之意。

　　　　“总之，你好自为之。”

　　　　律浮生根本不与她争辩，对她定下了约束之后便将她送回了苦海，索回了被她捉回来的魂魄，并要求公玉寥对其施以惩罚后施施然转身离去。

　　　　送走了冥王转回屋内，公玉夫人握着公玉卿的手，“卿儿啊，你怎么这么能闯祸啊！竟然把冥王都招惹出来了，我的天呐，这要是你娘还在，我看你又少不了一通鞭子了……”

　　　　“我娘还在呢，说的好像她怎么样了似的。”

　　　　公玉卿懒洋洋瘫在椅上，满脸悻悻。

　　　　公玉寥随后进到屋内，看到姿态不雅的公玉卿微微皱了皱眉头，好似想说什么但是又强行咽了下去，只是深深叹息了一声。

　　　　公玉寥坐在椅上，面色微沉的说道：“若不是你爹你娘对天地有大功大德，令冥王愿意放你一马，这次你可没这么便宜！”

　　　　冥王向来铁面无私，犯到他手上的管你是神仙还是妖魔谁都没好果子吃。

　　　　这一回，还真是侥幸了。

　　　　公玉寥和公玉夫人一边恼火一边庆幸着，公玉卿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他明明就是多管闲事，仗势欺人，我又没滥杀无辜，再说他也管不着苦海和人间。”

　　　　“冥王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钻这个空子你还得意上了，我看你还真是该好好的反省反省了！”

　　　　公玉寥郁气满满，瞪着公玉卿的眼中净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胆子可真是大的让他们意想不到啊。

　　　　跑去人间玩耍也就是了，居然随便杀人，杀了人还把人家魂魄收回苦海来做苦工来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

　　　　公玉卿一句话把公玉寥气了个半死。

　　　　他是知道，不过知道的很晚。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能把那些魂魄送到冥界去么？

　　　　那不就等于主动告诉冥王苦海有人在人间乱来了么？

　　　　难道他会大义灭亲把公玉卿供出来么？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不知好歹！

　　　　公玉寥愤然道：“你给我去炼心境里反省，没准你出来之前不准出来！”

　　　　“……”

　　　　公玉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想求情，但是想到公玉卿做的事，再加上炼心境也不是什么险恶之处，便皱着眉没有出声。

　　　　他们本不是溺爱孩子的父母，但是对自己的孙女却是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