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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往后面缩了缩，“姨姨，我怕。”

　　　　“怕什么？”

　　　　“拐子打你，要把你卖掉，不给你饭吃，你在大街上乞讨，饿肚子活不下去的时候，你都活下来了，在这里，你害怕什么？”

　　　　“他们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对你怀抱恶意，他们都是想要对你好的亲人，你为什么害怕？”

　　　　心病还要心药医，季非夜不知道要拿什么心药过来，才能解开小林的心病，但是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关心更让人容易走出阴暗的角落。

　　　　小林不是自闭症，他还是愿意和人交流的，她一个外人尚能让他依恋，他的亲人却做不到？季非夜不相信。

　　　　小林有些茫然了。

　　　　季非夜又伸出手，“我刚才说过，如果割破了手，手会疼，那么你刚才的模样，就像是一把刀子，要割你爹爹的手。”

　　　　定国公夫人眉头一皱，“县主，霖儿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和他说话？”

　　　　黄景程却拦了定国公夫人一把，“母亲，你且等等。”

　　　　小林摸了摸季非夜的手，“会疼，对吗？”

　　　　季非夜转头叫黄景程过来，“你告诉他，你疼不疼？你的孩子丢了，你疼不疼？你的孩子不认识你了，你疼不疼？你的孩子生病了，你疼不疼？”

　　　　黄景程在小林的床前坐了下来，面对小林澄澈如水的目光，心中一阵绞痛，“霖儿，爹对不起你。”

　　　　小林怔怔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霖儿，若是爹多派了人在你身边守着你，就不会把你弄丢了，若是爹不仅仅是找遍了宁州，往整个大业找过去，说不定就找到了，若是爹当时好好保护了你，你就不会被拐子拐走，不会受到伤害，是爹对不起你。”

　　　　小林伸出手去摸了摸黄景程的脸，“你哭了，是因为你疼了吗？”

　　　　黄景程看向小林，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我的心很疼。”

　　　　小林顿时低下了头。

　　　　季非夜站在一旁又出声了，“小林，若是你和你平哥哥一起出去玩，然后你们失散了，平哥哥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你，但是你因为一些原因把你平哥哥忘记了，你会原谅他吗？”

　　　　小林慢慢的看向了黄景程，半晌才细声细气的开口，“你是我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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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6章　归（20）

　　　　许是对季非夜的信任，最后小林对着黄景程喊了一声爹，这个大男人当场就落了泪。

　　　　在场其他女子无不落泪，定国公老夫人差点儿激动的晕过去，好在黄老就在现场，帮她把了脉，让她不能再随便激动，又使人把她送了回去。

　　　　正好临近中午，在定国公府诸人的强烈要求下，季非夜和永宁都留在定国公府用了午饭。

　　　　吃过午饭之后，季非夜让黄景程和黄老留在屋内，自己和小林又聊了一会儿。

　　　　“小林，你知道吗？你是记得你爹爹的。”

　　　　季非夜想，小林只是被迫忘了，不，并不是忘了，而是把这些记忆藏在了大脑深处，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找回来。

　　　　“可是，我不认得他啊。”

　　　　“小林，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有个人教你念三字经。”

　　　　每一次季非夜提三字经，小林都会下意识的紧张一下，在季非夜的安抚下，他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对，我总记得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带着我去念这个。”

　　　　“那你记得他的声音，和你爹爹的一样吗？”

　　　　小林仔细想了想，那个人的声音又慢慢在脑海里响了起来，他不自觉的就跟着念了下去。

　　　　待到那个关键点的时候，季非夜猛地朝黄景程使眼色，黄景程迅速在小林念完那一句，就跟了上去。

　　　　小林一下子仿佛卡了壳一般，直到黄景程耐心的将那句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小林嘴张了张，然后竟然顺利的跟着黄景程把那一句念了下去。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光将一直囚禁着他的牢笼劈开了，小林只觉得那光芒十分的刺眼睛，让他眼泪不断的流下。

　　　　但是那光芒又吸引着他的目光，让他挪不开眼睛，随后无数画面在他面前闪过，最终汇成了一个场景。

　　　　葡萄藤，荷花塘，一跃而起的锦鲤，一座小亭子，以及亭子里抱着他的男人，那个男人正低着头，不知道跟他说着什么。

　　　　但是小林却知道，他们在学三字经，那个男人说一句，他跟着说一句，一句一句的往下念着。

　　　　随后好像有什么人走了进来，声音温柔好听，“霖哥儿，学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糕点啊？”

　　　　小林看着那个跟自己很像的小男孩一下子从男人的怀里滑下来，嘴里喊着要然后跑了出去，但是他却移不开目光。

　　　　因为那个男子抬起头了，就跟他见到的爹一模一样。

　　　　小林喊了一声爹，然后扑进了黄景程的怀里，随后开始放声大哭。

　　　　黄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能哭出来，就好了。”

　　　　“三娘，我们出去走走？”

　　　　季非夜脸上也是放松了不少，听到黄老的建议，随后点点头，跟着黄老往外面走。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黄老才感慨了一句，“今天看着你给霖哥儿说话，耐心的引导他把过去的事情想起来，总让我觉得，医术这一条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要走。”

　　　　“只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季非夜心中一紧，“黄老，怎么会呢，你也才……”

　　　　黄老摆摆手，“医者治病不治命啊，我自己的情况，我比谁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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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7章　归（21）

　　　　黄老瞥了一眼季非夜的神情，顿时笑了一下，“我这身体虽然不好了，出去看诊什么的是不行了，费太多精神的事情也做不了，可还是能坚持两三年了。”

　　　　“好在你们这群小的啊，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剩下景山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呢。”

　　　　“黄老，景山现在在增州，他做事情已经很好了，虽然偶尔跳脱一下，可是也无伤大雅，他会好好的。”

　　　　“我都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就是看到你们身边都有孩子了，就他一个还孤零零的，忽有所感而已。”黄老并不是急着什么，只是心里突然感慨一下罢了。

　　　　季非夜却打定主意，回头到了泉州，要问问黄景山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若要有了，就得加紧，好歹这两年带回云京来成亲。

　　　　之后黄老又要给季非夜把脉，季非夜拗不过，让黄老仔仔细细把了一会脉，“基本没什么问题，你和孟初冬可还想要孩子？”

　　　　季非夜摇摇头，“见识了我生了一回孩子，他给吓到了，不敢再要了，便一直在喝避子汤。”

　　　　黄老点点头，他是察觉出来季非夜有喝过避子汤的迹象，只不过时间久远了，他也怕自己号的不准，这才有一问。

　　　　既然季非夜和孟初冬自己不想要孩子，他们夫妻两身边跟着的那个陈大夫他还是知道的，对妇科这块很有经验，他出手开的避子汤想必很温和，不怎么伤身体。

　　　　“不过是药三分毒，就算是避子汤，喝久了也会伤身体，你要不是确定以后都不要孩子了，还是少喝一点比较好。”

　　　　季非夜点头应了。

　　　　将黄老送回自己的院子，季非夜就没有多停留，和永宁一起往回去。

　　　　马车上，永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永宁，怎么了？”

　　　　永宁回过神来，“只是今天才有一点感觉，原来把一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养大，真的很不容易啊。”

　　　　“你怎么那么胆大敢去刺激霖儿啊？”说到这里，永宁还心有余悸，她真的怕当时黄弈霖被季非夜给逼疯了。

　　　　“小林是个乖孩子。”季非夜叹了一声。

　　　　小林的情况，季非夜只是大概给永宁说了一下，这会儿季非夜便抽空把小林在泉州城那边的一些表现都给永宁说了一下。

　　　　一个乖巧到过分的孩子，很聪明，强迫症似的分享，对孟平的依赖性。

　　　　“他渴望亲情，他知道自己有父母，只是想不起来了，比起害怕世子的接触，他更希望自己的爹爹能从天而降把他救走。”

　　　　季非夜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我想，平时世子和小林相处一定很好，所以他尽管被折磨的那么狠，却依旧带着对他们的期待。”

　　　　永宁愣住，“你怎么知道……”

　　　　季非夜声音轻轻的，“因为他记住了三字经啊，这是他父亲一字一句教会他的，他又好好的记住了，在那么痛苦的时候，他不是选择全部忘记，而是背诵父亲教给自己的三字经，这大概是他最后一点眷念了。”

　　　　“既然他还想着爹娘，那么肯定是愿意想起来的，只是有困难罢了。”

　　　　“我找不到心药，但是我能找到他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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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8章　归（22）

　　　　终于给小林找到了爹娘，孟平也十分开心，晚上吃饭的时候和季非夜说了白天与陆同光相处的细节。

　　　　“陆大人让我明日带些功课去他那里，他帮我看看。”

　　　　季非夜点点头，“明天你自己过去吧，我要带着阿砚去铺子里。”

　　　　白天孟平去拜访了陆同光，徐舒砚本来陪他一起去的，半途遇到了徐舒墨，便跟着徐舒墨走了。

　　　　徐舒墨知道徐舒砚要跟着季非夜学习，干脆自己就不再插手。

　　　　否则他这个当堂哥的，肯定是要把徐舒砚放到自己的铺子里，让他好好跟着学一学。

　　　　徐舒砚听说季非夜要带自己去铺子里，开心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的，便跑到季非夜这里，一副乖巧模样等着季非夜带他走。

　　　　于是吃过早饭，季非夜带着徐舒砚出门去四季锦，孟平自个儿乘坐一辆车去见陆同光，松香和乳娘还有朝云暮雨在家里带着旭哥儿和菡姐儿。

　　　　张真，胡隆和叶莺早前就得了消息，知道季非夜今日要来铺子，早早的便在铺子里做好了准备。

　　　　季非夜带着徐舒砚走进铺子的时候，便看到张真，胡隆和叶莺站在前面，后面是铺子里的侍女站成了一排，正在欢迎他们。

　　　　“大家辛苦了，该去干活去干活吧。”

　　　　听了季非夜的话，张真回头吩咐了一句，大家便各司其职。

　　　　季非夜带着徐舒砚往里面走。

　　　　等绕过休息区进入后面的院子，徐舒砚看着这样的院子眼睛一亮。

　　　　阶梯旋转向上，这会儿正是六月，阶梯的扶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木桩，别人家的扶手木桩不是滚圆的适合放手就是雕刻成不同的形状，这里却不同，一盆又一盆的碗莲依次摆在那些木桩上，那碗莲正开放着，走过去细看，每一小盆碗莲里面竟然还有那么两只在游动的鱼儿。

　　　　旋转阶梯旁边是个天井，阳光正斜斜的照射下来，天井正下方是个小水池，水池子里是一朵已经闭合的睡莲。

　　　　围绕着水池和旋转阶梯，疏朗的放置着一些桌椅，有的桌面直接是棋盘，旁边还放着棋盒，客人若是想要手谈一局，随时都可以。

　　　　有些桌面上放着花瓶，花瓶里插着数朵芍药，芍药开的热烈芬芳，尽显意境。

　　　　“咦，把这里挖成了水池？”季非夜记得以前天井中间是个小花园的。

　　　　叶莺上前回道，“东家，等睡莲开谢了，就把这里填成小花园，种些其他的花，或是摆座假山，或是移植一树红梅，桃树等等，因季节不同再改变。”

　　　　季非夜听了直点头，“这想法不错，不要一成不变，这些碗莲和里面的小鱼儿也颇为有趣。”

　　　　叶莺笑着点头，“这些碗莲，若是有客人喜欢，是可以带回去的，这些小鱼儿生命力很强，就这样养着也不会死，能活好几个月。”

　　　　季非夜把徐舒砚拉到身边来，“来，介绍下，这是铺子里的叶师傅，主要负责长公主殿下那脂粉铺子里的脂粉的配方的发明，以及指导客人的妆面衣饰等。”

　　　　“这是大掌柜张真，这是二掌柜胡隆。”

　　　　“叶师傅，两位掌柜，这是徐舒砚，以后要在咱们铺子里做事，学一学咱们铺子的经营方法和理念。”

　　　　“以后咱们铺子能不能在金陵开起来分铺子，就要靠他了。”

　　　　这一刻，徐舒砚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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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9章　归（23）

　　　　徐舒砚安排到了铺子里，早上一大早的就起来赶去铺子里，今天叶莺要带他去郊外的工坊，以前是庄园，现在干脆在云京郊外买了块地改建成了工坊，脂粉的生产，香露的生产，一些成衣的制作，首饰的制作全部放在了一起，统一管理。

　　　　徐舒砚要在工坊里先呆个几天，把几家铺子要卖的东西搞清楚了，再回到铺子里去旁观经营方式，之后待徐舒砚熟悉了，也需要他插手到经营当中。

　　　　这是两位掌柜和叶莺商量之后，对徐舒砚的一个培训计划。

　　　　而季非夜连跑了三天，这会儿打算在家歇个一两天，然后再准备去其他人家拜访，反正帖子还没送出去，慢慢来就行，

　　　　在家中陪着旭哥儿和菡姐儿玩了一天，这两个小家伙因着季非夜前两天都不在家，这一天十分粘人，恨不得从早到晚都跟季非夜在一起。

　　　　到了晚间，徐舒砚从工坊回来，随身还带着个盒子，递给了季非夜，“孟姨，这是叶师傅的女儿叶菲新制出来的一款香露，她让我拿给您看看，请您给赐个名儿。”

　　　　季非夜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眼里便露出一点儿笑意。

　　　　之前叶菲推出的两款香露，一个名叫春风轻拂桃花面，一个叫盛夏繁星，这两款香露在云京卖的极火，好几次卖断了货，至今依旧是云京的小姑娘们人手一瓶的心头好。

　　　　那两款香露，一款是花香调，一款是水生调，这一回，叶菲让徐舒砚带回来的盒子当中的瓶子，竟然是木头制的。

　　　　“还让我取名字，我觉得叶菲这应该是想好了名字啊。”

　　　　徐舒砚笑了一下，“叶菲跟我说，她想给香露叫连理枝，但是又不太对，她想不到更好的名字了。”

　　　　季非夜讶异的一挑眉，连理枝？

　　　　随后她打开了手中的木头瓶子，这香露味道初始的时候是淡淡的檀香气息，带着一点点辛香，和一点柑橘的甜。

　　　　只闻了前面的味道，季非夜便已经确定，这款香不是给女孩子用的，严格来说，并不适合小姑娘或者妇人使用，反而是适合男子用的。

　　　　“叶菲有跟你说，这个香露打算卖给什么样的客人吗？”

　　　　徐舒砚挠了挠头，“我是觉得挺好闻的，不像妹妹她们那些香粉啊香露什么的，有一股子甜腻的香气，这个香……淡淡的，就好像……就好像……”

　　　　季非夜倒出来一点点，在手心慢慢揉着，香气也在不断的释放。

　　　　始终不变的是贯穿其中的一点淡淡的檀香气息，季非夜确定了下来，果然是一款十分适合男子的香露。

　　　　这样的一款香露，能不能在云京卖出之前那两款香的好成绩，季非夜不太确定。

　　　　毕竟不如前朝，前朝男子敷粉搽香，就连头上戴花都很正常，后来一切奢华的风气被战争摧毁，到了本朝，上面圣上不喜这样奢侈浮夸的风气，一律下令禁止。

　　　　不过叶菲想要尝试，季非夜断不会有阻拦的道理，而且到底要不要拿到芙蓉春里面去卖，是永宁做决定，她不会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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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0章　归（24）

　　　　“一想到檀香，大家都很容易想到佛寺，毕竟佛寺这样的地方就常年沐浴在檀香的气息当中。”

　　　　“这里面我还闻出来了柑橘和麝香，还有一点辛香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像还有沉香，总体来说，不适合年轻的小姑娘，连理枝这个名字，真的不太适合。”

　　　　季非夜想了想，想起金刚经第一句开头便是如是我闻，“就叫如是我闻吧。”

　　　　徐舒砚把如是我闻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无端的就喜欢上了，“我明天去和叶菲说。”

　　　　季非夜点点头，那盒子里还有两瓶香露，被季非夜自己留下了。

　　　　叶菲这样的人，季非夜觉得，放到哪里都是个人才，也希望这款香露，到时候能卖的不错吧。

　　　　次日，徐舒砚继续去工坊，孟平却要去拜访傅泽玉，前两天傅泽玉没空，让孟平今日去他府上，顺便带着自己作的文章给他看。

　　　　季非夜早就给孟平备好了礼物，也不算多贵重，一方端砚罢了，与送给陆同光的那方砚出自同一大家之手。

　　　　季非夜自己这里，却和一大早就登门的轩辕子息出了门。

　　　　轩辕子息过来的早，看到了旭哥儿和菡姐儿，直接每人塞了个红封，里面都是一千两的银票。

　　　　“灵溪居里这会儿正乱的很，油漆味重，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带了。”

　　　　季非夜点点头，随后就有皇宫里来的宫人，原来是太后娘娘派过来的，说让季非夜把孩子送到宫中她那里，陪她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