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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外面齐刷刷地冲进来一队士兵，个个穿着暗白的战服，左手持刀，右手握盾，瞬间将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外面早被重兵把守，宋煜来这么一出，只是为了激怒右将，好让他出错，从而找到机会下手。

　　　　左将深吸了一口气，侥幸自己先前没有帮着搭腔。

　　　　军师则目光沉沉，一直落在雪白的羊毛地毯。现在那洁白的地毯已经蒙了尘，被冲进来的士兵踩许多灰色的脚印，看去又脏又旧。

　　　　“王爷……”右将没想到宋煜居然真的会出手，当下有些焦急。

　　　　宋煜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喝道：“还不把人押下去！”

　　　　右将毕竟是征战沙场，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岂肯此束手擒，当下一声暴喝，自腰间抽出软剑，厉声道：“谁敢！”

　　　　那些士兵有些踟躇起来。

　　　　宋煜冷笑：“怎么，右征大将军的剑不是用来杀敌寇的，而是用来对付自己人？先前是谁说的，愿意承受抗旨之罪，现在又反悔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出尔反尔岂是君子做派！”

　　　　右将唇角微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在战场杀人如麻的铁血男人，哪怕遇到敌人的百万雄兵也不曾动一下眼皮，这会儿握着软剑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白胖的脸终于浮起一丝迷茫的恐惧。

　　　　在他发愣的空隙，暗大一把前夺下他的软剑，然后反手将他整个人擒拿在地。

　　　　士兵前，捆绑严实，然后将人带了下去。

　　　　宋煜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左将，更没有管是不是在盘算良策的军师苏茂，只闲闲一笑，留下一句“本王等军师的书”闲庭阔步地离开。

　　　　……

　　　　塞外的风格外寒，凛冽如刀子般刮在脸，生疼生疼的。

　　　　只是这会儿被召集起来的军官吏以及一部分士兵代表全都齐刷刷地站在宽阔的草地，显得十分工整。不知是因为人聚在一起温度高的原因，还是因为台子的男人同样只穿了单薄的盔甲，大家竟然都不觉得冷。

　　　　甚至在后排的人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想要一睹台子人的尊容。

　　　　穿着月光白盔甲的宋煜，目光冷峻，身形挺拔，在猎猎冷风格外坚挺。

　　　　声音也出的洪亮：“今天叫你们过来，只想问你们一句，想不想将敌寇驱逐出我大启疆域，收复失地！”

　　　　“想！”声音七七八八的，稀稀拉拉如同田里没有人管理的麦穗，只一会儿被边塞的寒风吹散了。

　　　　残酷的天气，单薄的装备，以及如恶魔般神出鬼没的洛神士兵，几乎每时每刻都盘踞在四周，几乎要压垮大家最后一根神经。

　　　　当然，也因为现在掌管帅印的不是以前的北疆王，这拨跟着北疆王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许埋怨。

　　　　宋煜名声不好，以前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样一个只知道宿醉温柔乡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怎么可能统帅好军队！

　　　　哪怕已经有了捷报，大家还是将这份成功归属于是运气。如果不是运气好，那痞…子怎么可能打胜仗！

　　　　有这么一位统帅在，三军可谓是前途堪忧。

　　　　而且——

　　　　听说那痞…子竟然发怒将右征大将军关进了大牢，呜呼哀哉！十万大军一定会全部败在这混…蛋手里！

　　　　宋煜站在台子，众人的神情一览无余，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头顶，伴随着寒风瑟瑟开了口：“我想问你们，阵杀敌的目的为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他干脆点了前排的一个长官，那人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给出答案：“为了大启的子民。”

　　　　宋煜点头，喊了另外一个人，答案依旧如此。

　　　　他笑着喊了最后面的一个伙夫，那伙夫抓耳挠腮好一会儿，才道：“俺家人太多，俺娘让俺到军队来混饭吃。”

　　　　换来的自然是满场哄堂大笑，宋煜也跟着笑，并且看着面红耳赤的伙夫不断点头：“你娘是个有远见的女人。你们不要笑话他，我想很多人都和他一样，只为了到军里混口饭吃。”

　　　　大启有律法，凡是从军的人可免除徭役赋税，许多穷苦人家为了摆脱沉重的赋税，减轻家庭重担，通常会把家里面力气不大吃得又最多的儿子送进军营。

　　　　场面逐渐安静下来，大家很认真地听宋煜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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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宣言

　　　　（全本小说网，。）

　　　　“这没有什么可耻的，每一个阵杀敌的士兵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当然，你们的母亲，你们的家人能忍痛将你们送进军营，他们也是了不起的！”宋煜的语速逐渐放缓下来，说道：“我们现在站的这片土地，以前是一座城池……”

　　　　大家顺着宋煜手指的目光看去，极远的地方隐隐能看见城墙的残垣断壁，还有一些被投石机炸的稀烂的土房。

　　　　“也许你们间有人生活在这片土地，家人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对此我要向你们道歉。你们作为大启的子民，是大启皇室没有保护好你们，这是朝廷的失职，也是皇室不可推卸的责任！”

　　　　有人低下头啜泣，在这场战火他所有的家人都丧失在战火之下，每次回忆起来总忍不住潸然泪下。

　　　　“当然，我们不能一味地沉浸在悲痛里，要想办法将这种悲痛化作力量！敌寇一日不除，他们有可能卷土重来，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让更多的无辜百姓丧生战火之下！”

　　　　那个啜泣的士兵停止了哭泣，擦干眼泪一脸期望地看着宋煜。

　　　　“我站在这里，以皇室的名义起誓，若是我们这十万大军能以少胜多，将敌寇驱逐出我大启边境！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能够终身免除赋税和徭役！”

　　　　此言一出，满场鸦雀无声。

　　　　有品级的官吏还好，那些普通的士兵，或者职位不高的，听到宋煜这话全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任何朝代，最重的是赋税徭役，特别是遇到灾荒大战，朝廷会将赋税一提再提，弄得寻常百姓苦不堪言。

　　　　真正为了立军功而进军营的人凤毛麟角，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含着金钥匙出身，一来生活在优渥的世家。更多人都是寻常穷苦人家的百姓，甚至还有为了躲避徭役被主子送进军营的奴隶，这些人构成了三军庞大的队伍。

　　　　他们要求的很简单，只是为了一口饱饭，同时能积攒一些俸禄寄给家清贫的老父母。

　　　　所以当宋煜说出这番话时，他们才会如此激动，同时又陷入古怪的疑惑。

　　　　宋煜轻点下颌，立刻有亲兵捧了书前：“所有的士兵都会拥有这样一份盖了官印的书，只要驱逐出洛神敌寇和殷国蛮子，你们将终身享有这份权利，你们的家人也可以不缴纳赋税和徭役！”

　　　　盖了官印的书，终身免除赋税徭役，终于有人颤抖着问：“那……如果不幸战死沙场呢。”

　　　　“你们的家人同样享有这样的权利！”

　　　　战士们担心的事彻底没了，哪怕自己战死沙场，至少自己的家人这一辈子不用背负繁重的徭役和赋税，这足够了！

　　　　穷苦人家出身的人思想其实特别的简单，宋煜也正好拿捏到了这些人的软肋，事实免除赋税徭役这种事他早想过了。

　　　　制度总是有缺憾的，特别是像启国这种新建的国邦。繁重的赋税徭役只会让底下的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激起民愤，更或者起义！

　　　　与其去压榨这些百姓，不如将目光放长远一些，放到那些有钱的财阀和世家身，自从启国鼓励商户对外流通起，那些从西域跨地区做生意的商人赚得钵满盆满，却从不缴纳一分的赋税。

　　　　这是不公平的，宋煜打算将这种制度的变化从军队开始实行，减轻农户和平民的负担，让贫富阶级之间越发缩小差距。

　　　　原本还军心涣散的三军，在这次谈话之后瞬间凝聚起来。

　　　　事实是那张盖了官印的书让大家重新拾起了斗志，对未来充满了渴望。

　　　　……

　　　　右将被关进大牢有四五天了，宋煜下了严格的命令，不许人去探望，连左将都被拒之门外。

　　　　他只好忐忑地来找宋煜。

　　　　“等你好几天了。”宋煜一开口来了这么一句，让左将瞬间措手不及。

　　　　宋煜显得很轻松，也不大去看有些战战兢兢的左将，还指了椅子给他坐。

　　　　宋煜的帐篷和苏茂的相要寒碜许多。

　　　　除了那床虎皮，篷内的摆设十分单一。

　　　　左将坐在椅子不敢动，这可不苏茂帐篷里结实的雕花长椅。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士兵从废墟里翻出来的藤椅，把手那里都烂的差不多了，稍微动一下会发出“嘎子嘎子”的噪音。

　　　　左将有点如坐针毡。

　　　　宋煜笑着安抚他：“亲兵花了一两银子从百姓手里买过来的。”

　　　　这样的破椅子居然要一两银子！左将正在心里腹诽宋煜不懂物价，被人敲了竹竿还这样高兴，听见他后面的话。

　　　　“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丈夫和大儿子全部死在了战火里，她强行要把四十岁的小儿子送进军营，军机处那边嫌岁数大了不肯收吗，她跪在军营门口。说一定要儿子战场，打匪寇，给爹和哥哥报仇。”

　　　　“人收了吗？”听宋煜说话仿佛有种魔力，总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继续往下听，左将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宋煜抿嘴：“收了，在后方做厨子，昨天吃的土豆是他做的，手艺不错。”

　　　　“那大娘呢？”

　　　　“我派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了，给她银子她不要，没办法亲兵把她那些锅碗瓢盆全都买了，说军营缺东西，她只要一两银子。”说到这里他摇头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安置营那边有集提供物资，老婆婆拿这些烂东西过去也没用。”

　　　　后面这句话像是特别解释给左将听的，左将听完松了口气，靠回椅子。

　　　　这次虽然也发出刺耳的响声，但是却让人觉得十分舒坦。

　　　　整个身体靠在椅子，藤编的椅子靠背软软的，让人有种想睡觉的舒适感。

　　　　宋煜暗观察左将的表情，如聊家常般问道：“左征大将军听说也是边塞人？”

　　　　“嗯。”左将难得地眯起眼睛，悠闲地吐出一口浊气：“小时候出生在边塞，不过母亲和父亲现在都生活在帝京。”

　　　　“以前小的时候，父亲在镇子开了个藤椅店，专门编制这样的藤椅出售，生意不温不火……”左将这会儿的戒备全都放松下来，开始回忆起以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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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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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煜很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回忆总是格外的漫长，特别是儿时温馨的回忆，叫人十分的怀恋。

　　　　等回忆完童年，左将悠然地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这里全都成了废墟，昨天我沿着城墙走了一圈，除了戒备的士兵，一个百姓都看不到。”

　　　　宋煜盯着他的脸，特别是脸那条恐怖的刀疤，沉默了许久，倏忽开口问道：“你脸的疤是在战场留下的？”

　　　　这样直接说起人家身丑陋的疤痕是极其不礼貌的，好在左将毕竟是戎马一生的煞将，刀尖舔生活不拘小节，并没有在意宋煜的唐突，而是将手覆在脸，细细揉捏那条疤痕：“五年前与土塘军队作战的时候留下的，血流下来把胸口的战甲都浸透了。”

　　　　粗糙的手指往，覆盖在眼睛，语气充满了侥幸：“那会儿血将这个眼睛都盖住了，我还以为要瞎呢。”

　　　　宋煜并没有因为他这番玩笑而面露同情，而是整个人突然阴沉几分，语气也骤然变得严厉冰冷：“如果不是因为这道疤，你现在也在牢里。”

　　　　左将一愣，身子微不可闻地颤了一下，破烂的藤椅立刻如老牛拉车般发出刺耳的噪音。

　　　　“王爷——”左将忐忑地开口，看见宋煜摆了摆手，站起来。

　　　　他的身后有一面巨大的地图，整个边塞的山川河流全都被绘制在面，两个用朱红笔特别表示的地方是洛神和启国三军的大本营。

　　　　两军之间只隔了一道清水江。

　　　　宋煜修长的手指落在地图，左将立刻配合地前，视线追随宋煜的手指滑动。

　　　　宋煜的手指从启国的三军越过丘陵穿过清水江，最后返操到洛神大军的背后，并且指了其一处制高点，说道：“这是我规划的路线，傍晚行军，夜晚横渡清水河，天亮之前登百威山，然后将洛神的军队包围在这块腹地！”

　　　　计划很完美，路线没有问题，连挑选的制高点也是精心考量过的。那一块碎石居多，战士可以地取材，直接攻击洛神的军队！

　　　　但是左将迟迟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百威山，像是凝固了般。

　　　　宋煜抽回手指，端起案几前的茶盅缓缓啜了几口。左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知在想什么。

　　　　宋煜阴沉的声音再也绷不住了，冷笑问道：“将军是在思考行军的可行度，还是在思考北疆王的立场？”

　　　　“王爷——”左将猛地惊醒，面大骇，急着要辩解。

　　　　宋煜先发制人：“我知道将军是北疆王一手提携起来的，当年你不过是军队一员普通的亲兵，将军脸的伤是为了救北疆王才有的……”

　　　　左将摇摇欲坠，脸冷汗淋漓。

　　　　“你们处处约束三军，视军令如儿戏，不过是替北疆王抱不平。当然，不得不说，三哥的确是有本事，能让你们这么多属下誓死效忠追随左右，但是——”

　　　　话锋一转，宋煜脸多了几分冷凝：“本王只问将军一句，战士阵杀敌，浴血奋战是为了什么？”

　　　　“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左将目光躲闪，好容易才说出这八个字。

　　　　换来的是宋煜无情的嘲讽。

　　　　左将面子有些过意不去，甚至微有几分薄怒地拔高了声音：“王爷可以将末将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关进大牢，但是您不能侮辱我们这些士兵！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兵戈铁马征战一生这些都是事实！我脸的，右征大将军腿的刀疤，军师胸前的暗伤，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我们在战场没有一个人退缩！”

　　　　说的铿锵有力，荡气回肠，宋煜却只扯着唇角笑了笑，语气里的鄙夷之色更加浓郁：“将军如此为自己脸贴金，不觉得羞愧吗？”

　　　　“你！……”左将温怒。

　　　　宋煜冷笑：“殷国进军我大启，无数城池被夺，成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大启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正需要你们这些士兵去拯救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左将脸的温怒凝固了，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一己之力，赖在帝京，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推脱不肯出兵！帝京城门口的难民越来越多，你们却视若无睹，还成天以自己以往的军功和伤疤示人，要大启的百姓拥护你们，感激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如果三军能尽快出征，我大启又何至于有那么多城池被攻陷，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会因此而丧命！你们曾经或许立下赫赫战功，拯救无数性命，但是现在——”

　　　　宋煜的话没有说完，左将已经羞愧地不断摇头：“王爷，求您别说了。”

　　　　宋煜深吸一口气，有些难过。

　　　　以前在帝京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战场的恐怖，等真正到了这里，看见那些在战火失去家园的百姓无助地哭泣，死了娘亲的小孩子嚎啕大哭，死了儿子的寡妇无依无靠……

　　　　人性的软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以往的坚强算计这会儿全都消失殆尽。他甚至开始自责，若是自己早一点出兵，这些人是不是不会遭受这样子的厄运？

　　　　回头见左将同样是痛苦后悔不已，对于这片土地，他的感情不宋煜浅。

　　　　儿时美好的记忆全部化作残垣断壁，所有的美好在战火飞灰湮灭，那些熟悉的乡亲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对于左将而言，这样子的痛苦像是一把钝刀，深深地插在他心口，叫他难受不已。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宋煜走前，拍一拍他的肩膀：“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的兵，现在我们都是为了大启子民作战，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土地作战！”

　　　　左将抹了把眼睛，重重点头，视线落到地图，仍是有些迟疑：“王爷——末将斗胆，末将觉得右征大将军说的没错，此刻天寒地冻，朝廷答应送来的棉服迟迟没有运过来，我们也没有足够多的船渡河。这样的天气出去，士兵一定会被冻死的！”

　　　　宋煜回头，自是一笑：“谁告诉你们没有物资，没有棉服，没有船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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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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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将瞪大眼睛。

　　　　宋煜并没有解释物资从哪里来，只是说要不了几天东西全部会拉过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