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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神仙一念间作者:张迷经-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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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昂自然认得他,正是一直对魔昂与我的关系心怀芥蒂的那个白面魔人。他有略微的茫然,目光扫过我,又看到明显暴露的硕鼠,最后目光还是停在了没开口的魔昂身上。他伸出手想碰魔昂一下,但终究没敢真的碰到,只是口中喃喃地问:“你到底是不是魔昂?怎么变得这么瘦?”
  魔昂没有回答他,而是大手伸向自己背后把贴在他身上的硕鼠拎过来放到白面魔人身前,声音淡淡地问:“你要抓它?”
  白面魔人点点头。硕鼠则止不住发抖,吓得都不敢跑了。
  魔昂又问:“抓它做什么?”
  “……吃。”声音从牙缝中挤出,白面魔人的脸色变得窘迫起来。
  原来是打猎啊,我总算搞明白了,便拍拍硕鼠湿哒哒的脑袋轻声安慰它:“不用怕啦,他不是来要你的眼睛的,他只是想吃你。”
  话说出口,我才发觉到自己的疏忽,抬头去看魔昂,一抹笑意在他嘴角一闪而过。
  魔昂并没把硕鼠与白面魔人放在心上,就像没遇到一般,不打算干预,只是跟我说了声“走吧”,就迈开了步子。我拖着铁锹跟在后面。硕鼠则很知好歹地紧紧跟着我。
  只剩白面魔人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追上来。他虽然没弄清状况,但已然从言语举止中认定了魔昂,追到魔昂身边跟着走。
  我听到他问魔昂:“你什么时候回魔人城?”但魔昂没有回答他。
  白面魔人又略带惭愧地说:“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如果知道你就在黑土辽原,我们肯定早就来找你了。”
  正说着,雨幕中又出现一个魔人,原来他正守在一个地洞的出口。继续往前走,每遇到一个地洞口,就会看到一个男魔人或女魔人。看来这次为了抓硕鼠,他们还真是下了不少力气。如今看到魔昂,他们都放弃洞口跟了过来。等回到泉水边时,发现茅草屋的地洞口还有一伙女魔人在等候。
  看到这么多不速之客,魔昂的额角突突地跳起来。而那些女魔人完全没注意到魔昂的神色,兀自因为魔昂归来而兴奋着,虽然不曾吵闹,但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藏也藏不住。
  魔昂顶着这么多期待,便不得不应对一下,开口问白面魔人为何到这里来。
  白面魔人底气不足地说:“因为打猎。”
  黑土辽原上没有生迹,泉水边更没有猎物,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打猎哪会来这里?
  白面魔人便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是从森林那边追硕鼠,才一路追到这里的。”
  但是,硕鼠在魔昂身后怯怯地发出声音辩解:“我可没去过森林啊。”
  众魔人听到声音,纷纷去看魔昂身后,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不免有些发蒙。一个男魔人说:“这泉水边果然邪门,竟然连老鼠都能说话。”他身边的女魔人也打着冷颤说:“能说话的东西还怎么吃啊?感觉像在吃同类呀。”说着去拉身边那个男魔人的胳膊,两人心有同想地互看了一眼。
  我认得这对男女,其中的男魔人曾跟着双火去追过巨鸟。等他归来的那段日子,那个女魔人常跟花卫在一起。看他们亲密的举止,想必现在仍是一对。可是,我离开魔人城时,分明听说当龄的异恋都已经“改邪归正”了?
  魔昂的目光扫过屋内外的魔男魔女,声音淡淡地说:“你们正好凑成十个男的十个女的才出门打猎?”
  听魔昂这么问,没有谁搭话。我兀自数着人数,数到二十才发觉,屋内外都变得静悄悄的。
  终于,白面魔人打破尴尬,极不自然地笑了几声,自责地说:“我们其实除了打猎还有别的事情,也没必要跟你瞒着的。”
  魔昂的目光直直地看过去,白面魔人便接着说:“今年的长夜没来,却来了长昼。往年长夜里都有夜合,多年的规矩都如此。我们今年正当龄,结果却偏偏赶上了百年不遇的长昼。不过时节是一样的,我们就觉得趁长昼刚过,这几天的夜晚也蛮合适。顺便的,再打点儿猎物。”
  “你遗情散的药效退了?”魔昂问。白面魔人摇摇头:“我还是没记起原来的伴来。但我仍然是……喜欢女魔人的。这点我肯定。”
  其他的魔人附和说:“我们天生就是这样,遗情散也改变不了。”
  原来如此。而至于他们究竟是在按习俗办事,还是偷偷跑到黑土辽原上来的,魔昂已然失去了问话的兴致。
  有个女魔人自以为地说:“这下可好了,魔昂一回来,我们又有奔头了。”
  魔昂听后,只是把手放到我肩膀上,淡淡地说:“我回来只是为了带他入海。”
  听到魔昂言语中明显的推拒,魔男魔女们难免失望。而白面魔人最为委屈,眼睛里甚至噙了泪水,他看向魔昂,已然带着质问的口气:“在你心里,终究还是不认可我们的对吗?”
  魔昂摇下头,没再解释,样子已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我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确实饿了,便出门去菜地摘菜。随我身后,碰壁的白面魔人也领着大家出门而去。我站在菜园里,看到他们一行消失在茫茫夜雨之中。
  我站在菜藤边摘黑豆荚,硕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摘下来豆荚交给它。它小心翼翼地捧着,猩红的小嘴抿了抿,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我:“那个叫魔昂的就是先前一直睡觉的那个吗?”
  “就是他呀。”
  硕鼠又说:“我有一天来泉水边,见到你把他泡在泉水里了。”
  “那是在给他洗澡。”
  硕鼠歪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纳闷地说:“他那时候可一点儿也不可怕啊,我还摸过他的,但现在好可怕呀。”
  经它这般提醒,我倒是想起昏迷中的魔昂来,那时他的身体在我的摆弄中倒是生出了些许默契呢,一想起就禁不住微微发笑。
  第二天早上,雨已经停了。我醒来时,柔和的阳光正铺洒下来。魔昂来到我的房间,发现硕鼠还在,瞪了瞪眼,硕鼠就钻进洞里去了。
  要烧早饭时,我才发现屋子里的干枝已经用光,松脂也没有了,而外面才下过雨到处湿哒哒的。火是没法生,只好到菜园摘下两只嫩瓜来,递给魔昂一只。
  魔昂吃罢,兀自走去灶台边拿棍子朝里捅了捅,扒拉出一些炭灰出来。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开口问他,他说:“想找几块黑炭。”
  可是昨夜烧的都是小树枝,根本没结下什么炭来,他只拨出来几块小如指甲的炭粒。
  魔昂捏着炭粒跟我说:“用这个画画。”
  画画?“是要我画你吗?”
  听我这么问,魔昂的眼神似乎微微窘迫了一下,跟我解释说:“是我来画,要画仙人国。”
  我虽然没懂他的目的,但先给他找来了一块还算完整的木板。他粗壮的手指捏着细小的炭粒,在木板上才画一条线,炭粒就被他捏成了碎末。
  他把手上的力道放轻一点,把剩下的几颗炭画尽,木板上终于有了扭扭曲曲的图像。我凑近了去看,只看得清是几条波浪线和数个圆圈。
  魔昂解释说:“这是一大群海鸟在捉鱼吃。”
  “哦?”若不是他说,还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那这个是海鸟啰?”我指着一个圆圈问他。他却说:“这是条鱼。”又解释道:“一头尖的圈代表海鸟,两头尖的圈代表鱼。”
  我还以为只要波浪线以上的圈就都是海鸟呢,原来也有可能是被叼出海面的鱼。
  “我画得是不是不像?”魔昂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抬头去看我在墙上画的那些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海鸟捉鱼图,终于拎起板子走去泉水边,舀出泉水把板子洗干净了晒到太阳下。
  转天,我特意烧出来黑炭,给魔昂在板子上画图用。他让我教他,我便回忆起上次在漩涡里见到的那种小鱼,画出细细的一条。他照样描画出一条,果然样子差不多。我又想起捉过我的那种海鸟,便画了个小只的飞在海浪上。他也依样子描了去。
  看来画画的套路不同,我是按照印象或者所见来画,而魔昂是依照画好的样子才能学了去。我的画法慢,他的模仿却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画出了几十条鱼与十几只海鸟。
  他又找来板子,我们一起画了牧仙放羊。只是好好的草地、羊群与牧仙画就了,他又让我在牧仙旁边加上一堆火,火上又烤着一只羊。所以最终画成的图是,牧仙一边放羊一边烤羊。总觉得有点儿违和。但魔昂说,放羊就是为了吃羊,他只不过是缩短了从草原到餐桌的距离。恍然让我想起仙都里一家酒肆的布幌子。
  画了一天的画,不觉间我们的手上身上都沾染着黑灰。暮色四合之际,魔昂说要去泉水里洗澡。
  我便先打出一些水来放到岸边,以免泉水经过扑腾久久不能沉降。
  魔昂下到了泉水中时,月亮与星星都未亮起,四围里混沌一片,隐约看得见魔昂露出泉面的宽阔的后背。
  听着他在泉水中撩起的水声,我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记起上次他昏迷时,我给他洗澡的情景。
  “我还摸过他的。”硕鼠的话在我头脑里幽幽冒出来,如同水下升起的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嘭”地一声炸开水花,让我的身体随之打个冷颤。这是怎么回事?好像病了,可筋骨又很舒畅。
  想着魔昂许是快要洗完出来了。我心里竟然有些慌乱,赶紧走去菜园,随手去摘黑豆荚。但耳朵还在听着泉水边,听到“哗啦”一声,他似乎已经上岸。听到“沙沙”的声音,他似乎正赤脚走过草地。终于听到“吱嘎吱嘎”响,他已经开门进了茅草屋。
  那间茅草屋的窗子早就破了没补,正对着菜园。我赶紧又低着头离开菜藤,走回泉水边。稍稍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捧着的豆荚多数都还没有成熟。
  把豆荚放到地上,我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知是一天画画弄的,还是刚才慌乱搞的,疲沓与倦意登时袭来,我也脱下布褂子,下到了泉水中。被太阳烘晒了一天的泉水,温温吞吞,正适合泡在里面。我把头仰在岸上,身子漂浮在泉水中,感受着泉水里似有若无的波动。
  然而,仰头的时候,鼻子最为灵敏,我竟然隐隐闻到了魔昂的味道。赶紧转头去看,从爷爷的窗子里分明能看到魔昂的绰约影子,离泉水边有几十步远呢。难道是他方才留在泉水中的味道。幸好,我已事先打出了一些吃的水。
  这么胡乱想着,胡乱闻着,却险些在泉水里睡着。终于爬出来时,经过爷爷窗口,见魔昂已经睡下了。
  我回到小房间也倒在了床上,头发晾在床头,看着窗外升起的月亮,已经缺失一边,像是十七十八的样子。因为刚刚下过雨,夜空素净,月亮明黄澄澈、湿着一圈淡淡的晕,好像一枚打进碗中的蛋。
  静悄悄中,我听得到魔昂匀长的呼吸声。明明隔着一间房,我听着听着却觉得那呼吸声就像在耳旁。还有刚才在泉水中闻到的味道,都是那般近。莫非是我的感官变灵敏了?抑或是我的感官失灵了呢?
  终究是越想越糊涂,直到入了梦心里还放不下,竟然梦到了给魔昂洗澡。他还昏迷着,我就把他从草屋背到岸边放进泉水中。然而不知何时,他已然从昏迷中醒来,把我也拖进了泉水里。他大笑着说:“我回来就是为了带你入海的。”
  “可是这是泉水不是海呀?”我有些迷惑地问。
  他便说:“你再仔细瞧瞧。”
  于是我瞪大眼睛去看,果然岸边的草地不见了,只看得到到四下里蔚蓝色的海面起伏荡漾。
  这是怎么回事?梦里的我犯起糊涂,只是随着魔昂在海水中缓缓游动。游着游着,我的心却忽然开了窍,我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很多。原来这已经是多年以后了啊。我想开口问魔昂到底是不是这样,结果一着急,我就醒了。
  吃早饭时,我一直低着头。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今天的魔昂与往日不同,我注意到许多往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而那些细节都会让我的脸微微烧起。
  我注意到他胳膊上扎实的线条,随着举止而律动。又注意到他身上兽皮的破口里,露出一道愈合的疤痕,有着嫩叶一样的形状。
  “你听到没?”
  魔昂忽然问我。我错愕地抬起头,看到他被我刮过的下巴已生出一层清晰的墨黑。
  魔昂又说:“有魔人正从黑土辽原上赶来。”
  我才回过神来仔细听,果然有群隐隐的跑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莫非是那群夜合的异恋又回来了?
  然而脚步声来到房前,却是魔藏王子带着一群部下出现在门外。魔昂和我刚站起身,就听到魔藏清冷的声音问道:“魔君在哪里?”
    
    
    ☆、三十二念

  “他死了。”魔昂的话一出口,魔藏王子与他的一干部下登时愣住,随之部下之间响起窃窃议论,有的在猜测魔君,有的则说魔昂怎么变得这般瘦。
  魔藏王子冷着脸屏却身后的猜忌,怒视魔昂与我,沉声道:“把话说清楚,魔君怎么会死?”
  “他想用自己的命,让上天把长昼结束。”
  “荒谬。”魔藏王子不信魔昂的话,跨步走进屋,审视的眼光在土屋里扫巡一周,又落回到魔昂的脸上,“你说魔君死了,他的尸首却在哪里?”
  “已经埋到了黑土辽原上。”魔昂语气淡淡地说,“总不能让他烂在这里。”
  “这么说,他本来是死在你的屋子里了?”
  魔昂点下头,“我看着他把刀插进了自己心口。”
  这下子,魔藏王子的部下们都憋不住了,纷纷说“这不可能”“从没听说过谁会自己杀死自己。”
  魔藏王子自是不会轻易相信,沉着气道:“你若编谎话,也给我编得上心些。我魔人族若死,只愿死在与野兽的搏斗之中,魔君自然当如是。但这里既没有飞禽,也不见走兽,如果魔君真死了,那却只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承认即可,反正你已经犯了海之大忌,本就罪无可恕。”
  “正如你说,我已经罪无可恕了,又何必多说这个谎。至于魔君的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我能看到的,只是他死了,长昼便结束了。”
  把魔君的性命与长昼联系到一起,这个中缘由确实不容易一下子参透。魔人一族,又并非神仙,没有得到多少天佑,平时少有对天意的揣摩。但如今苍耳正在魔藏的部下之中,对天地报应最有见地,不免摆出通晓的架势说到:“巫与医本是一根生,其实都是在揣摩天理,讲究因缘结果与相生相克。听刚才魔昂的话,如果魔君的命真能祭天的话,那指定是魔君曾做过违天的事情。否则,就是魔昂在胡说。”
  话已至此,王子一派非要魔昂给出个说法,而魔昂最是厌倦反复解释,便随口一诌:“魔君是说过他曾违反天意。天意让他早早禅让位置,他却没有及时响应。”
  刚才是苍耳出了风头,这回老抻也不甘示弱,听懂了魔昂的解释后,粗拉着嗓子说:“魔昂这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王子若早早接手魔君位置,今天的魔人国指定不会是这般境况啊。”
  魔人本就寡情,有着野兽般趋利避害的直截了当,听到如此煽动,皆纷纷附和起来。魔藏王子虽然依旧冰冷着脸,但溢美之词想来谁都受用。
  纷纷乱响中,我忽然感到有谁在盯着我,不禁去寻,看到嘎达也站在王子的部下之中,他看到我的目光,眼睛里似有闪烁。他仿佛知道些什么,正在挣扎要不要说出来。
  魔藏的目光除了关注魔昂,倒也分出一丝给我,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寻视到了嘎达那里,于是挑着声音问:“嘎达啊,你平日里常伴魔君左右,是否知道一星半点内情?”
  嘎达的表情有些拘谨不安,看看我又看看魔昂,不甚流畅地说:“魔君前几日离开时,倒是念叨过早该从了天意之类。”
  听闻此言,魔藏的脸上终于稍稍放松一些。毕竟刚才大伙的推崇都只是猜测与追捧,不及嘎达这一句来得实在。虽然嘎达没说破,但联系刚才魔昂说的话,魔藏自是把天意当成了自己。于是,那么一瞬间过后,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无形的加冕,把自己当成了君王。
  老抻走上前,率先改口,冲魔藏叫了一声“魔君”。魔藏闻之尚不习惯,但其他部下接连着都叫过“魔君”之后,他脸上的抗拒便已消失殆尽,玉白的面颊坦然如初了。
  相比于仙人国中各种仪式的繁琐,魔人族这仓促的承袭便在房前屋后发生了。不过魔人族纵使再不受到上天待见,这承袭的事情却是历来由天意指点,魔藏便不得不率领他的部下们到房前草坪跪下来重重扣首一番。
  朝阳正冲破云层,蒸蒸而上。光芒洒在草坪上跪着的一群魔人身上,给他们的脊背镀上一层金光,冲淡了他们周身积年的屠戮之气。
  魔昂没去理会他们的叩拜。在城中时,他入乡随俗遵从城中礼数,但如今罢了城中的猎手身份,他便疏于应对,兀自拿起了昨天未画完的一幅画继续描摹。那画是我昨日先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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