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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神仙一念间作者:张迷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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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里没有灶台。”
  “有一块兽甲能当锅。你生火就好。”
  “这有明子吗?”
  “那是什么东西?”
  “生火用的啊。老松树枯死后,根就变成透明的,能用来引火。”当我解释的时候,魔昂和小刃都看向我,他们从来都没用过火。
  小刃讪讪地说:“我还以为只有雷劈下来才能生火呢。”
  魔昂则站起身,拎起一柄黑乎乎的铁锹,“我去林子里找些明子来。”他们两个前后出了房间,我听见小刃要跟魔昂一起去,但魔昂没让。
  我打算搭一个灶台,于是到大路上去捡石头。当我搬着石头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一群魔人擦肩经过,他们笑话我力气小搬得少。
  叽里咕噜的,其他话语我并没听得太清。此时天已经黑透,只能看到他们的一群黑影,嗡嗡着从我身边笑闹着过去了。
  回到菜园里,我一边用石头垒灶台,一边听到小刃在菜园边上踹大树。远远的,听得到他在念叨,“你怎么不死掉,我要把你的根挖出来生火。”
  其实就算他把大树踹死也是没法。只有自然枯死的老松树,经过足够多的年头,树根才能变为引火的明子。找起来会很困难,挖出来也破费力气,但当我把兽甲当锅支起来的时候,魔昂竟然真的扛着一根明子回来了。
  对于找到的树根,他没有丝毫疑惑,随手便丢给我。当明子砸到石块上时,立刻迸发出火星。
  我把刚刚拾掇的小干枝条垒好,片刻就升腾起一小堆火苗出来,烤在身上干燥而温暖。
  这堆小小的火苗,在周遭黑暗之中尤为显眼。不多时,就吸引来一小撮魔人孩子,有几个还是上次追过白云犬的。他们倒是忘性很大,只顾着烤着火舒服得眉开眼笑。
  直到夜深,那堆火苗烧成灰烬。我躺在床上,依然能听到窗下有小孩子不肯离去,哪一个聪明的发现“吹一吹,又有了亮光”,于是那些稚嫩的快乐就又漂浮起来。
  今晚,魔昂没有外出。我们分别宿在南北两张床上,头对着头。虽然相距展臂之宽,我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特别特别近。只不过,他的重而沉,我的细而微。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是亲生兄弟,为什么会相差得这般远呢?既然血液都一样,那呼吸也要一样才好。于是,迷迷糊糊中,我学起魔昂的呼吸,想要跟上他的节奏,一下一下,不觉中已然睡熟。
  第二天,依旧有魔人来找魔昂,这次除了为那些濒危的孩子,还为了那些被抓去的父母。
  第三天、第四天,来的魔人渐渐少了。
  终于等到第七天头上,却只有双火和黑色皮毛赶来。黑色皮毛说:“其他魔人怕是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神色有些不平。
  魔昂却并不在意,他似乎本就不对别人抱有期望,只是背起一只粗糙的弓,又挎上一筒迟钝的箭,便做足了准备,并对我说:“和我一起。”
  我很意外。倒是白云犬用四条腿摆出整装待出发的姿势,撅起黑黑的鼻头打量我,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于是,他们四位,加上我和白云犬,便从菜园后方的草径出发了。
  那条小径上铺满细长的绒草,绵延到远方的丛林之中。朝露尚未退去,草地湿润又柔软。
  小刃与双火、魔昂走在前面,留下三双脚印。待我跟上时,被小刃和双火踩倒的小草已经匍匐着抬起,唯有魔昂的足迹还清晰可见,宽阔足迹的边缘有着清晰浓密的绿色汁液。
  小刃偶尔回下头,发牢骚嫌我走得慢。倒是那个看起来急性子的黑色皮毛,反却闲闲地跟我并排走,还跟我聊天,告诉我他的名字叫“花卫”。
  花卫跟我说,不必理会小刃,因为“差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他的好意让我心安。不禁仔细去打量他,发觉他长得真是好看。长叶似的两道青眉下汪着一双透亮的大眼睛,鼻子有着讨喜的弧度,唇畔又隐隐现出笑窝。其他的魔人看起来像狂野的杂草,而他却似一株饱满盛放的花树。
  “哦,所以你才叫花卫。”
  “什么?”他没听到我心里所想,唯独听见我发出的赞叹,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是说你的名字啊。”
  “我的名字?”花卫笑起来,“是我自己起的。我琢磨了好几年才定下来。”
  一个名字要起这么久么?那一定是“有什么寓意吧?”
  “这个……倒真谈不上。”花卫的脸微微红起来,爽快的声音蓦然变得轻柔,“或许因为我护卫的是一朵花吧。”
  什么?我第一次听说要护卫一朵花,禁不住好奇问他那朵花生长在哪里。他没回答,倒是前面的双火大咧咧扭转过头,咧着嘴巴笑“在这咧。”
  我看向双火,本来还觉得他长得周正,此时却怎么像个傻瓜?小刃已经止不住嘲笑与奚落了。而双火的样子,却哪里有一丝懊恼?迟钝如我,终也明白。
  我对情爱见得不多,除了在师父和仙姑之间隐隐感受到一点儿干柴烈火之外,其余皆是道听途说。此时,看着双火与花卫,却豁然开窍。只不过,双火此前不是赞成异恋的吗?
  没等我发问,一队魔人已然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道眼上站着的,正是上次比试场下,那位嗓门巨大的男魔人。他肥壮的身躯在道眼上断前绝后,甚至遮起一片阳光,而他发出的声音依旧粗粗拉拉:“嘿,魔昂!你是要去救那群小娃娃吗?”
  “正是。”魔昂在他面前几步停住。
  两者对立而站,皆是个头显眼、存在感十足,让我们和对方的手下都成了暗影中的附庸。
  那大嗓门又嚷道:“我老抻劝你赶紧回吧。那群小娃早让狼叼走了,咱们两个何必再闹生分了?”语气中似乎真有一些交情在。
  但魔昂并不买账,反问道:“既然都已被狼叼走,又何必怕我去看?”
  “魔藏王子的命令啊。我老抻跟你不能比,不敢不从哇。”
  “王子下的命令必定有他的道理在。”
  “那是。”那个叫老抻的伸伸粗壮的脖颈,眼神朝我们这边瞟了瞟,“魔藏王子是把眼光抬得高些。异恋仔私生的小娃,都是懦弱的种儿,如果留下来长大,反倒是会把我们强壮的娃娃带坏了。他也是不得已才下的狠心呐。你我都应该理解的。”
  “道理确实如此。”魔昂声音冷淡,“我也只是受他们父母之托,代为收个尸首罢了。不如你跟我一道吧。看看那些娃娃被吃得怎么样了?”
  “唉——净说笑话,那些小娃细胳膊细腿的,狼又贪食,这会儿指定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带剩下的。有啥好看的?”
  “至少会剩下几缕头发吧。”这时双火来到魔昂身边,开腔帮衬,“咱们过去瞧一瞧,说不定有贪食的狼还在呢?打回来几只岂不是很好!”
  听双火这么讲,老抻的手下也有开始嘀咕的,“廋龙说的也是喔。如果真能在白天碰上狼,却是容易捉啊。”
  并有私下里仰慕魔昂的轻声道,“听说魔昂用箭射狼特别准呢。”
  于是,兴许是受到了狼的诱惑,兴许是确实想看看那数个小娃娃的下场。僵持的双方,终于放下了架子。
  老抻那伙魔人打头,我们这边跟上,沿着山路上行。
  不多时,已经来到山脊,放眼放下去,山谷的底部幽深诡异。
  那些疯长的野草带着淹没一切的姿态,仿佛土地下面掩埋着无数尸体化作了它们的养料。在七天前,那些小娃娃正是被丢在了这片草甸里。
    
    
    ☆、十六念

  与上山这侧不同,草甸这面的山坡异常陡峭。
  有很长一段山坡裸露出尖利的岩石。仿佛在那样的坡度上,连泥土都粘附不住。偶尔挣扎着活下来的几株树木皆是奇形怪状,杂乱无章。
  这样的下坡,毫无路径可言。但老抻那伙魔人已经扑通扑通大跳跃着蹦下去了。小刃身子灵巧,和白云犬两个也紧随其后。双火与花卫则并列而行,敏捷却不失稳重。
  看着最头上的魔人已经快到达谷底,而我却仍立在山脊未动,感受到南风轻轻从脖颈后面吹过。
  魔昂背对着我,脖颈后方的绒发在南风中轻轻拂动,隐隐带着点儿不耐烦。他似在等我,却又不问我。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想着要开口求他帮忙。然而,才迈步走向他,却猛然发现一树藤蔓。
  那青藤的末端正在魔昂脚边。我寻着走过去,在魔昂身边蹲下拾起,直起身来却正对上魔昂偏向我的脸。似有光辉从他眼中掠过。我才想仔细去辨,却只见到他额角的脉络已然开始突突跳起。
  他许是见我找着了方法,不再有一丝迟疑,纵身跳下山脊,踩着岩石,踏着土皮,如一股山洪涌向谷底。只剩下我还在原地。
  我用力拉扯起手上的青藤,感受到它坚韧的力道。藤原是长在地上,但就势攀到山脊的一棵大树上。那大树生得巧妙,没有向上生长,却径直歪向山谷那一侧,仿佛是从山脊上生出的一截独木桥。
  我用藤蔓在腰间、腋下打了双生结,这样既稳妥又不会过于紧绷。大着胆子踩上树干,一直走到斜生的树冠末端。此时,草甸就在我的身下。
  我微微垂下双眼,目光能瞄到他们的头顶,只不过之间隔着几十座屋顶的距离。在他们还没仰头看我时,我就跳了下去。
  耳边的呼呼风声让我倍感刺激。急速下降的瞬间里,我的灵魂像要冲破我的躯体。囫囵一个的我似要分裂成两个。但只那么一瞬间过后,我便停住了。
  老天安排这段藤蔓的时候,似乎有一点点儿大意——因为它少生出一截,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儿长度,就恰好让我脚不能触地。
  我就挂在魔昂的旁边,但他并没理我。
  白云犬是有歪着头思考,却也爱莫能助。
  小刃和双火则快笑弯了腰。
  而那个大嗓门的老抻则饶有兴趣地绕我走了一圈,像是夸奖又像讽刺:“别瞧这小子身骨弱,却善于使唤外物哇!”
  唯有花卫好心地帮我解下来。
  我终于能够站到地上,但立马又被淹没在草丛里,因为我的身量尚不及草尖的高度。与来路那条小径上的绒草不同,这块儿的草茎粗叶阔、根牢蒂固,似乎都带着天然的坏脾气。我们一行走在草海之中,动作都快不来,仿佛抵着无边潮水的阻力。而越往草甸深处走,草越高密。
  老抻感慨道:“在这样的草甸子,若是被狼撵,想跑都跑不动。那群小娃娃倒也死得痛快。就咱们这些壮年的,也不敢在黑夜里往这里面钻呐。”
  他的随从也跟着附和,都说前几个夜里听到过这里有狼吼、还有小娃娃的叫声,可那叫声只叫了几下就没音了。
  照他们的说法,那些小娃娃指定是没了命。
  但奇怪的是,在草甸里搜寻了好久,却连一丝痕迹也没发现。没见着哪里的草因为挣扎而倒下一片,更没找到丁点儿血迹。
  越走越接近草甸的中央,抬头望见那里长着一棵孤立的巨树。那盛大的树冠遮掩起一方天空,如同一位桀骜的勇士霸占住一方水土。
  因为庞大树荫的常年遮蔽,树下的草都身子骨软。大伙一走进树荫里,脚下登时省力很多。然而,就在大伙渐渐松懈,心中又纳闷那些小娃去了何处之时,却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嚎叫。
  大伙立即都止住脚步,收敛起呼吸。等刚刚被步子打乱的草丛“哗啦啦”恢复了平静。那嚎叫声却没再响起。
  走在最前面最接近树干的男魔人回过头来问,“你们有没有听到——”
  他话未说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那风灌进树荫里,树下的浓密草丛被齐整整吹低,我们原本隐蔽的头便从草浪中显露出来。
  在风中尚眯缝着眼睛的片刻,我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悸动,仿佛预感到上方有不祥的怪物,它正张开血盆大口吹了吹气,把那些浮草吹倒,以便品尝我们露出的头颅。正这么想着,便要抬头去看。
  “汪!”
  倒是白云犬突然发出一声狂吠。
  风已止住。我们都睁大了眼睛。但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只不过在巨树主干的附近,从枝叶里悬下一颗狼头来。它原本隐匿在枝叶与丛草之间,此时因为风把杂乱捋顺,方才得以显露出来。
  此时,多数的魔人都在树荫边缘,只有一个走得快的魔人离群体二三十步,最接近那巨树的主干。
  “只有头啊。”他叫道,“只剩一截短短的脖子,还不够塞牙缝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的腿脚却跑得欢快起来,许是想着既然这么少的猎物就占为己有吧。
  没谁和他抢。大伙都眼见着他兴奋地朝狼头跑去,尚未到达就先蹦了起来打算用一个漂亮的跳跃把卡在枝叶中的狼头取下。
  然而,就在他腾空的瞬间,风又刮起来,这次换了方向。刚刚在南风中匍匐下去的群草又在这股北风中直起腰身,发出森森乱响。
  刚才那阵风把草吹低,使得草丛与繁复树枝之间出现缝隙,这回换了方向,又把这道缝隙弥上了。遮天蔽日的枝叶连着又高又密的杂草,大伙的视野瞬时被遮蔽起来。
  一瞬前跳起的魔人,连着那颗狼头,登时都不见了。而紧接着,那个摘狼头的魔人再次发出声音来,却是一声凄绝惨痛的尖叫!
  “啊!”
  只此一声,瞬时熄火。紧随着响起的,竟然是骨折肉断的碎裂声,以及野兽鼻孔里喷出的粗重喘息。剧烈迅猛的咀嚼吞咽之后,又熄于平静。
  大伙登时愣了。
  “是……狼吧?”
  前面有个魔人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因为隐蔽在草丛中,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老抻仍旧粗拉着嗓子,但语气里带了深沉,回应说:“听这喘息,倒是像狼。”
  旋即,一声不大不小的“嗷”从草丛中传出。辨着声源,正是刚才狼头所在的附近,也是那个魔人消失的地方,以及刚才撕咬声传出的地方。
  草丛哗啦啦响,是刚才发问的魔人正在倒退,他摸不清状况了,“刚才明明只有一个狼头,是从脖子断下的狼头,怎么还活着?是我眼花了吗?啊?”
  “没错啊,刚才是只有狼头。”余下的几个魔人也发出嘀咕,渐渐退回来。刚才他们一伙和我们几个泾渭分明,不屑于和我们同路。可此时,不知不觉间,大伙已经站成了一个圆,把魔昂圈在中央。
  “你带弓箭了。”老抻冲魔昂说,神色里早已经没了敌意,“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只是一个狼头,却咋又活了?还能咬?真怪啊!”
  魔昂没有及时回话。
  冷清下来,只剩下阴森森的氛围。
  风又刮起,力度小了,只是随意撩拨着草尖和大伙的须发。
  “这风,怎么乱了向?”双火发出纳闷的声音。花卫立刻颤栗了一下,抓起双火的手,“会不会是那些冤死的娃娃们还在呀。”
  这下,即使大伙没有面挨着面,我也能清晰看到魔人裸露的皮肤上都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魔昂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我。我倒是并没有惊恐,因为在仙人国,这种古怪的把戏有很多。
  有一次去仙都,我就在街头见到一颗浮走在街上的仙人头。刚开始也惊讶,但师父跟我说,那只不过是一个闲散仙人用隐形药液把脖子以下都遮蔽住罢了。他为了证明给我看,还跑到那个装模作样的仙人头下方踹上一脚,而那仙人头果真现出痛苦的表情,随即用隐形的双手双脚就和师父扭打在一块了。
  所以此时此景,我并没有被惊骇到。不过,魔人国却是没有法力的。这些土生土长的魔人们,从小就靠实在的力气生存,一时想不通这突发情况的蹊跷所在。
  “怕个什么?”小刃打破沉默,“就算真有冤魂在,那也是小娃娃的冤魂,还能打得过我们?”
  小刃年龄轻,尚有这种胆识。刚才被一时蒙蔽的魔人们也渐渐恢复了气色。有胆大的说:“对!咱们都过去瞧一瞧。管他是真的狼,还是冤魂变的狼,逮住了一样给它晒成肉干!”
  卑微的懦弱,与天大的勇敢,只在一瞬间悄然转化。况且,魔昂已经抽出一根粗黑的钝箭搭在弦上、迈出脚步,大伙便保持着围圈的型态,朝巨树的主干靠拢。
  其实,风不过是被困在幽谷中,撞到四围山壁往返回转。
  风向紊乱,草随风偏。摇晃的繁盛茎叶之间,如同被搅浑的海水。
  大伙大步慢走,耳听眼瞄,严阵以待。我却忽然发觉,白云犬怎么不见了?正想着它,草丛里便传来一溜“哗啦啦”的响声。魔人们立刻警觉,但我已然在茎叶缝隙间看到了白色绰约。
  “你这家伙!”小刃声音懊恼,“差点让我误伤了你!净给我惹麻烦。”
  白云犬自然是对他的话理也没理,只是凑到我脚边,“汪汪”了两声,就贴着我走。它毛茸茸的后腿和小尾巴一直蹭着我的腿和膝盖,似在撒娇。而我低下头瞧它,它也仰起头看我,黑黑的鼻头、黑黑的眼睛竟让我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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