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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出口的便只剩浪叫呻吟。
　　　　两人一夜鱼水之欢，纠缠着不知何时才睡了去。
　　　　翌日黎光醒来，又看到青鸣温柔脸庞。
　　　　不知怎么，心里竟是既懊恼又遗憾。
　　　　※　※　※
　　　　黎光后来才知晓：皆因青鸣这段时间吞食了大量妖魔的内丹，迅速恢复元气，每日不需要再消耗半日时光沉眠，是以另一个青鸣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怎，怎么会这样？”黎光一脸交集。
　　　　青鸣却是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你现在认清楚了吧？本尊才是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
　　　　“不会，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你把青青还给我！”
　　　　“闭嘴！你要是再敢吵，本尊立马去外面杀他百十妖怪一口吞下！让你再也见不到你那个破青青！”青鸣怒道。
　　　　“你敢？！”
　　　　“本尊有什么不敢！”
　　　　青鸣原本只是随口吓唬黎光，但被这么激将了，却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震慑住黎光不行。
　　　　青鸣在山洞中寻觅起来，终于发现墙角蹲着只雪白的小兔子。
　　　　他提起兔子耳朵走到黎光身前。
　　　　“你不要仗着本尊宠你，就无法无天！”
　　　　黎光看向被青鸣捏在手里，吓得不敢动弹的兔子，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青鸣闭着眼，念了个诀，周身顿时弥了一团黑雾。
　　　　待雾气散后，原地出现一条巨大青龙。
　　　　黎光已经许久未曾见到青鸣真身，他眼中一喜，就要扑上前，走近后，脚步却又迟疑起来。
　　　　巨龙依然是碧青色，身上鳞片却不再是细腻光滑，而是冷硬地泛出金属的光泽，头顶和背部原本透明的龙鳍也不知怎么成了暗红色。
　　　　青龙发出一声低促的龙吟。
　　　　那声音格外熟悉，过往，青鸣便是这样唤他的。
　　　　黎光心中一动，不由踏上前，轻轻抚摸青鸣的龙鳞。
　　　　巨龙低头看了看黎光，又看了看龙爪中的兔子，犹豫片刻，当着黎光的面，张嘴“嗷呜”一口把兔子吞进口中。
　　　　黎光目瞪口呆：“！！”
　　　　青鸣面无表情：“……”
　　　　黎光好半天才颤声问道，“你，你把小小小兔仔吃了？……你怎么能把小兔子吃掉了！”
　　　　“哼，让你看还有什么是本尊不敢的。”青龙甩了甩尾巴，傲慢道。
　　　　“……你太过分了。”黎光咬了咬嘴唇，想到那兔子是跟着他才进了山洞，糊里糊涂被吃掉，又想到数日来，有小兔子陪他解闷，他才不至于那么孤单，顿时泪如泉涌，哇哇哭了起来。
　　　　“你坏蛋！你是大坏蛋！”
　　　　细瘦手臂敲打在龙爪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不过是吃了只兔子，就哭得这么惨，青鸣心中不快。
　　　　青鸣龙指弹起，指着黎光道：“不许哭，不然本尊再去把兔子一家都抓来吃掉。”
　　　　“……”黎光愣了愣，果然听话地闭上嘴巴。
　　　　只是掩不住细细地抽泣声。
　　　　青鸣见状，不知怎么，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烦躁地用龙爪抠着地面，听黎光在一旁伤心地小声哭，越听越是焦躁。
　　　　终于，青鸣伸出尾巴，把黎光勾到自己身边。
　　　　“呜……呜……”黎光垂着头，默默掉眼泪。
　　　　“别哭了。”
　　　　“呜……呃呜……”
　　　　“你不哭本尊便送你个礼物。”
　　　　“呜……”黎光埋头抹泪，屁股冲着青鸣，看都不看他。
　　　　青鸣想了想，从身后掏出来个白茸茸的东西，塞到黎光怀里。
　　　　哭声顿时止住。
　　　　青鸣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拿尾巴卷住黎光，尴尬道：“你听话些。本尊刚才只是吓唬你的。”
　　　　“……”黎光吸了下鼻子，死死抱住失而复得的白兔。
　　　　巨龙低下头，在龙嘴即将碰到黎光的时候，倏地化作了人形。
　　　　青鸣凤眸半闭，低头寻着黎光的嘴唇亲了上去。
　　　　“唔嗯！”黎光摇头抗议，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青鸣舔了舔黎光哭红的眼角，一手搂着黎光，另一手把他怀里的兔子拿走，扔回到干草堆里。
　　　　“我的兔唔唔唔——”黎光喊到一半，便被青鸣堵上嘴巴，舌头灵活地寻隙钻了进去，和黎光的舌头缠斗起来。
　　　　亲到黎光气喘吁吁的时候，青鸣才放开他。
　　　　青鸣自从吸收噬魔内丹之后，性情便是大变，此时更是拉不下脸说些好话，但心里又颇为不甘。
　　　　他便带着这般矛盾心情把黎光推倒在兽皮上。
　　　　黎光刚被吓了一番，满身惊惧尚存。
　　　　也不知是不是因此缘故，被青鸣拥抱时，他反应便格外激烈主动。
　　　　事后更是像幼时那般蜷到青鸣怀中不肯放手。
　　　　青鸣把手盖在黎光背上，数着黎光的脊背骨，两人这般拥抱而眠，让他不禁回想起以往的事情来。
　　　　青鸣莫名觉得有些伤感，他的小蚌精，那个说最喜欢他的小蚌精，已经不认他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黎光说，黎光才能相信他才是这身体的本尊。
　　　　有时候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克制不住地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但他就是青鸣。
　　　　哄着黎光快睡着的时候，听到怀中传来梦呓声，带了些微哭腔：“青青……青青……”
　　　　青鸣叹了口气，把头覆到黎光耳畔，小声地开口：“刚刚是本尊的……不是，我们那个，和好吧。”
　　　　“……”
　　　　黎光没有应声。
　　　　青鸣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32。

　　　　有过兔子之事后，黎光接连好几日对青鸣都冷冷淡淡的。
　　　　青鸣也不知在忙什么，一天大半时候都看不到。
　　　　黎光只好自己抱着兔子玩儿。
　　　　这日，黎光正无聊在地上画芙蓉糕解馋，忽然听到山洞口那边传来一阵骚动。
　　　　黎光好奇走到洞口，看到那些在门外当值的妖怪侍卫竟争相跑走。
　　　　黎光诧异不已。
　　　　却又见洞口闪过一道光芒，原本用来圈禁他的阵法亦是不见了。
　　　　黎光惊疑地看着洞口，一时竟不敢迈出步子。
　　　　细微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黎光转过头，看到青鸣一身玄衣走向他。
　　　　“你可以走了。”青鸣冷淡说道。
　　　　黎光狐疑望着青鸣，见他脸色不佳，道：“你为什么肯放我走？”
　　　　“之前你不总念着要本尊放你回家吗？这山上正好有只蛇妖要往海边去寻亲，你便跟他一路回去吧。”
　　　　“……我要青青和我一起走！”黎光依然如此要求。
　　　　青鸣闻言，气得要命，强忍怒意说道：“他现在有事，没空陪你一起走。如果……如果事情办完了，他自会去寻你。”
　　　　“青青和你这么说的？”
　　　　“嗯。”青鸣敷衍点头。
　　　　见黎光还是磨蹭着不肯动地方，青鸣推了他一把，冷声道：“你赶紧走吧。这山洞是本尊的，本尊现在不想看到你了。”
　　　　黎光扶着墙稳住身子。
　　　　“还是说，你舍不得本尊，想让本尊再疼爱你一番？也不是不可。”青鸣说着双臂撑在石壁上，把黎光圈在怀中。
　　　　“无耻！我才不想这种事，我只要青青！”
　　　　“……”青鸣顿了顿，这次却未强行求欢，只低头，嘴唇擦过黎光额头，他低声道，“要青青的话就赶紧下山吧，他办完事就去找你了。”
　　　　青鸣转身回了去，　身影渐渐隐于石廊间。
　　　　黎光想了想，进去抱起兔子走出石洞。
　　　　他许久未接触到外面空气，哪怕周遭浓雾弥漫，依旧觉得新鲜不已。
　　　　往山下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只灰毛狐狸在路旁等着他。
　　　　“……你好，请问你也要到海边是吗。”黎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灰毛狐狸似乎刚起灵窍，还不会说话，但能听懂人语，伏了下头表示听懂，便当先走了去。
　　　　由那狐狸带路，一人一狐很快穿过山上瘴气，途中遇到诸多山妖野怪，皆是行色匆匆往山下走，也不知他们要去参加什么聚会还是怎么的。
　　　　更幸运的是黎光在半路遇到了路路。
　　　　自那日黎光失踪，路路寻找黎光许久，他不敢接近妖气厚重的山顶，但也始终没有放弃，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再度见到黎光，提起的心总算放下。路路絮絮叨叨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的见闻来，又问黎光去了哪里。
　　　　“我……”黎光不知怎么，并不想和路路提起青鸣的事情，他撒了个谎，说自己误闯了山中猴精的领地，挖了他们埋藏的酒喝。结果醉了一个多月。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真的，但黎光从不说话，就算说得荒谬，路路竟也信了。
　　　　黎光一时心中有愧。
　　　　“……能让人醉一个多月，看来这酒很不一般啊，改日你领我去，让我也尝尝看。唔，不过近些日子是不便去了，你也看到路上有很多下山跑路的妖怪了吧？听说这山顶有个厉害的魔物，这几日他便要渡劫了，那魔物能耐太大，一道天雷劈下来，怕是要毁去半个山头，所以山上的妖怪们纷纷下来避难了。啊，我还听说……”
　　　　路路继续兴奋地讲着八卦。
　　　　黎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的话，颇有些心不在焉。
　　　　就这样步行一日，总算到达山脚下。
　　　　山脚处鸟语花香，一片祥乐景象，和山上风景完全两样。
　　　　黎光忍不住回头望向山顶，看不清山头具体情景，只能见到一大片乌云渐渐汇聚而来，偶有电光在云层间划过，更能听到滚滚雷声响起，那声音十分沉闷，像是砸在心头，引人不安。
　　
　　　　又行百里，终于到了山下乡镇。
　　　　虽是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但也够黎光买点零嘴解馋。
　　　　嘴里含着许久未能食到的芝麻糖，黎光的视线再一次不由自主落向身后乙瘴山。
　　　　他们已经离乙瘴山有些距离了，离远了看，才发现半山腰处的云雾都散了开，黑云夹着电闪，全都聚在山顶处，乙瘴山太高了，几乎和云层相接，偶尔能看到微小闪电劈下来，打中山头枯木。
　　　　波谲云诡。
　　　　看着那电光，黎光胸膛鼓动得愈发厉害。
　　　　连嘴里的糖都觉得失了滋味。
　　　　黎光想起刚刚途中似乎听到路路说这乙瘴山上有妖怪要渡劫。
　　　　又联想到在他走前青鸣把妖怪都迁走了，那么多妖怪从山顶往下逃避难……
　　　　黎光心口一跳：莫非乙瘴山上要渡劫的大妖怪就是青鸣？
　　　　不应该，青鸣才刚过了五百岁生辰不过百年，不会这么快就迎来千年劫。
　　　　这样想完，黎光却依旧心神不定，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被自己遗漏了。
　　　　他又看向蹲在自己脚边的灰毛狐狸。
　　　　狐狸的眼睛总是半弯着，长了张讨人喜的笑面。
　　　　递他东西吃的时候，还会两爪作揖道谢。
　　　　“这灰毛狐狸真是可爱。”路路是鸟禽，狐狸是他天敌，就算知道这狐狸吃不掉他，也还是心存畏惧，不过这狐狸一路都表现得很温顺，还允许路路落在他头顶休息，所以路路对他颇为加赞。
　　　　“嗯。”黎光随手挠了挠狐狸下巴的毛。
　　　　“喔，原来如此。狐狸说他才刚成年，一家老小都被山上的坏妖怪吃了，幸亏山大王救了他，还教他法术。”
　　　　黎光眉毛一挑：“你还能听懂狐狸说的话？”
　　　　“当然，打小出生我们麻雀就要学习狐语，不然怎么知道树下的狐狸有没有正在商量如何吃我们。”路路颇为自豪地说。
　　　　“原来如此。”黎光点了点头。
　　　　“这小狐狸对那山大王似乎十分感激呐，还说大王让他护送你一路到东海。诶，小光，你认识他说的什么山大王吗？”
　　　　黎光失笑：“算是认识吧。”
　　　　灰毛狐狸口中的山大王恐怕就是指青鸣了吧。
　　　　想来，定是青鸣强行帮其催了灵根，使其通人性的。
　　　　“啊，狐狸说山大王就是那要渡劫的妖怪！小光，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妖怪啦？”
　　　　“！怎么会，他才不到六百岁！”黎光脱口道。
　　　　路路随口道：“这渡劫主要是看修为，年龄只是个大致的范围嘛，说不定你朋友真的能力超凡。话说，小光你是如何认识这么厉害的妖大王的？”
　　　　是了，青鸣虽然年龄不算大，修行也不深，但他数月来，已不知吃下多少妖物内丹，加上原本吞噬了噬魔的内丹，修为自然是暴涨。
　　　　“……”黎光猛地回头看向乙瘴山顶。
　　　　恰好看到第一道天雷势如雷霆，向山顶劈下。
　　　　“轰轰咔嚓！”
　　　　白光乍闪，声势之大，连百里之外的小镇都感到震动。
　　　　镇上的人们纷纷停下手头在忙的事情，跑到街头围观。
　　　　“好可怕啊。”
　　　　“这么大的雷，老天爷发怒了！”
　　　　“不对，怕是山里有哪位天上的神仙下凡避劫呢！”
　　　　“我家阿良前天才进山里打猎了，不要出事才好啊。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也不知谁开了头，周遭人纷纷跪地，双手合十呢喃祷告起来。
　　　　这么大的雷，别说是凡人了，就是得道的仙人也扛不住。
　　　　黎光如坐针毡，眼看着那片黑云蓄势而待，又一波天雷就要落下来，终于再也坐不住，扔下半碟芝麻糖在桌上，从窗跃出。
　　　　“咦？小光，你去哪里？”路路追到窗口，眼看着黎光身影直往乙瘴山方向去了，“小光，你是要去救你那位朋友吗？太危险了！啊，你等等我啊！”
　　　　路路蒲扇着翅膀奋力追向黎光。
　　　　奈何半途中，黎光似是嫌用跑的太慢了，便念了个法术，御风而行，很快就不见踪影。
　　　　黎光气喘吁吁地攀到半山腰。
　　　　已经又有六道天雷劈下。
　　　　山中瘴气似乎也因为天雷之怒凌驾，而退去不少。
　　　　天雷粗硕，势头强劲，果然如之前路路所说那般，轻易便削去大半山头。
　　　　黎光心头惶惶。
　　　　他依循记忆，匆忙赶至原本山洞所在位置，惊见那里只剩一片焦墟。
　　　　黎光刹那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青青！青青！”
　　　　黎光失声大喊。
　　　　“……”
　　　　不远处的巨石下传来轻微响动，黎光急忙上前推开大石，看到掩在石砾下的青鸣。
　　　　“青青！唔——嘿！”
　　　　黎光费力地把青鸣从石堆下拉出来。
　　　　青鸣双眸紧闭，已是气息奄奄。他满身是血，原本覆体玄衣早就破烂，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看着十分骇人。
　　　　黎光心头大痛，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
　　　　“青青。”
　　　　黎光轻轻擦去青鸣脸颊上的血污。
　　　　“青青……”
　　　　头顶雷奔云谲，天劫还未结束，下一道天雷即将落下。
　　　　黎光低头吻上青鸣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搂住青鸣的身体。
　　　　青鸣似有所觉，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黎光满脸泪痕的样子，明显愣了下，接着又皱起眉头。
　　　　“你……你怎么回来了？”
　　　　“青青，你疼不疼？”
　　　　“本尊不是，咳咳，让你回家吗？你敢不听话！”青鸣声音不大，说得断断续续。
　　　　“我不走。”
　　　　“胡闹！本尊命你快点离开这——”
　　　　青鸣还要再说，却见头顶云层不断旋聚，金色眼眸猛然睁大。
　　　　“轰隆！！”
　　　　轰雷贯耳，黎光几乎快要被震晕掉，他死死抱着怀中之人，想要挡下天雷，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
　　　　黎光在耳鸣中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却见怀中抱着的，乃是是龙爪。
　　　　青鸣在天雷降下的最后一刻化作龙形，巨大龙躯牢牢撑起，生生以背挡下了这雷霆一击。
　　　　巨龙身上鳞片几无完好。
　　　　龙头微微晃了下，看到被他护在身下的黎光安然无事，终于放心地闭上眼，龙身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向一旁。
　　　　黎光扑到青鸣身边。
　　　　巨龙眯着一只眼，努力抬起龙爪。
　　　　黎光双目落泪不知，他茫茫然抱住龙爪，感到龙指微微使力推他，仍是想要他离开此处。
　　　　可黎光哪里迈得开脚步。
　　　　青鸣身上的龙鳞几乎全部破损，鲜血不停渗出。
　　　　龙鳞虽然坚硬，却也抵挡不下接连九道天雷劈下来。
　　　　“轰——”
　　　　天劫中，最后一道天雷，也是最强力的一道天雷，就要降临。
　　　　青鸣全身赤裸暴露在天幕之下，他已经无力再施法布阵保护自己。
　　　　若是让这道雷再击中，必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白光再度落下。
　　　　青龙似是发现黎光仍在附近没有离开，他努力动了动龙爪，想要把黎光拢到身下护住，奈何他伤痕累累，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青……”
　　　　青龙双眸紧闭，一道泪痕竟从眼睫下划落。
　　　　就要死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
　　　　电光火石间，黎光心中灵犀闪现，招来了他本体母贝，死死盖在青龙心口位置，替了那块护心的龙鳞。
　　　　“轰——咔嚓！”
　　　　雷声退去，黑云散开，天劫结束了。
　　　
　　　　尾声

　　　　青鸣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意识。
　　　　其实从他吞下噬魔的内丹，不得不食用更多妖物内丹来平衡自身妖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究其一生，他可能都要在外颠簸，再也回不到故乡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