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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我则笑作者:陈留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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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客重新陷入了沉默,他这几天一直处于惊恐不安之中,精神几乎要崩溃。安澜知道自己是李客仅存的救命稻草,所以不再拿话刺激他。好言安抚了几句,临走时又嘱咐道:“我刚才问的那几个问题,要是旁人再问,嘴巴锁牢一些。”
  安澜离开了李客,与旧时同学联系,找了一个在性侵害辩护方面很厉害的律师。然后他多方打听,找到了翘翘目前所在的医院。
  他来的时候,翘翘刚经历了一次直肠修复手术,麻醉药的作用尚未消退,正躺在床上休息。安澜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他询问了主治医师,得知翘翘的直肠撕裂很严重,即使修复成功,也会留下终生的伤残。
  安澜与翘翘仅有数面之缘,谈不上有太多的交情。但是目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遭此劫难,心里也觉得怆然。离开医院后,律师打电话给他,说李客要见他。
  安澜心里憋着一股火,脸色阴沉地与律师一道去见李客。
  这次是律师与当事人的正式见面,所以警员都离开了。
  律师对李客讲了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说服翘翘取消指控。
  “李先生和受害者已经同居了半年,算是情侣关系了吧。”律师说:“这起强奸案呢,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恶意伤害,至少要判五年。往小了说呢,无非是聚众淫乱,这属于治安管理的范畴,罚点钱就OK了。所以只要李先生和安先生能够做通受害人的思想工作。让他在警察面前改变原有的供述。这件事应该能压下去。”
  李客眼睛略微亮了一下,开口道:“他、他倒是很喜欢我的。”他看向安澜,说:“你帮我向翘翘求情好吗?我这件事情确实做得太混账了,等我出去了,我给他跪下道歉。他的心一向很软的,你跟他说,念在我们往昔的情分上,请他高抬贵手。”
  安澜等他说完了,想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情分才值几个钱啊。”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李客,说:“辛亏我不像翘翘那么爱你。”
  李客脸色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安澜此来不是和他吵架的,于是言归正传,问道:“李客,你现在手里总共有多少钱,把房子车子手表古玩全加起来。”
  李客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我其实没有多少钱,车子已经开了四五年了。加起来大概二百多万吧。”
  安澜熟知李客的底细,这时候不禁拍桌怒道:“李客,你别糊涂,现在是花钱买命!除了你身上的这一套衣服,剩下的所有在你名下的财产,包括股权、有价证券,所有值钱的东西,加起来总共有多少!”
  李客哆嗦了一下,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大概四百万的样子,但是股权和证券是没有办法变现的啊。”
  安澜想了想,点头说:“差不多了。”
  “你要干嘛?”李客瞪大眼睛问。
  “给翘翘啊。”安澜理所当然地回答。
  李客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地说:“全、全给啊?”他不是贪钱的人,但是这些钱毕竟是十几年的心血。
  旁边的律师也忍不住插嘴道:“赔偿数额未免也太大了。”
  安澜瞪着李客说:“李客,你那点钱,对于翘翘身体和心灵上受到的损失,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安澜并不知道翘翘内心的感受,但是他想象如果顾辰亲手把自己交给一个恶魔去凌辱,并且在旁边观赏、说风凉话。那他自己的心都会裂成碎片的。
  安澜转身对律师说:“不要担心他变成穷光蛋。你的代理费由我出。”
  于是这两人都闭嘴了。

  第 42 章

  从拘留所出来,安澜一刻不停地到了医院。此时翘翘刚刚从昏睡中醒来,手术伤口的疼痛渐渐清晰,他侧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眼睛大而呆滞,长久地不眨眼,仿佛是瓷器和蜡像。
  安澜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病房里安静而空旷,桌子上空荡荡的,没有鲜花、水果和营养品。这是一个没有亲人照看的病人。
  “你这段时间都不能吃固态的食物,我帮你买了麦片粥和牛奶。”安澜把临时在医院门口买的东西摆放在桌子上。翘翘自然是不理他,安澜继续说:“我请了护工,她会二十四小时照顾你的。我已经给你的学校辅导员请假了,就说你要出国旅游。你父母那边我联系不到,你能告诉我他们的电话吗?如果你不愿意这件事给他们知道,我也会帮你隐瞒的。”
  停了一会儿,翘翘才低声说:“没关系,他们不管我的。”
  总算听到了他的回应,安澜心里舒了一口气,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慢慢开口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忙李客的案子,你有任何需求,可以和护工说,她会联系我的。”
  李客这两个字刚说出口,翘翘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神瞬间都暗淡下来了。他泛白的嘴唇轻轻哆嗦着:“不要提他。”
  安澜把雪白崭新的支票轻轻放在翘翘的枕边,开口道:“我们不提他,只说钱。”
  翘翘用未输液的那只手拿起支票,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看清了上面的零,他瞄了安澜一眼,语气轻而冰冷:“什么意思?”
  “这已经是李客所能支付的极限了。”安澜靠近床边,柔声说:“你拿着这些钱,等病好以后,可以开始另外一种生活,多认识一些善良的朋友。我知道你恨李客,但是你和钱应该没有仇。”
  翘翘睫毛低垂,没有说话。
  “我这么做,是太卑劣了。但是李客是我的朋友和曾经的爱人。我不能眼看着他蹲监狱。他这个人脑子有时不太灵光,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安澜温和地说:“你们两个都还很年轻,前程远大,不要为了这件事情给自己留下阴影或者污点。”
  翘翘将支票放在自己枕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再想想吧。”
  安澜心里一块巨石险险落地,他神情不变,点头道:“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离开医院,已经是傍晚,安澜从早上接到警局的电话开始,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肚子饿得腾腾冒火,恰好律师打电话过来,于是两人约好在一家火锅店见面。
  见面后,安澜并不开口说话,刷刷把半盘羊肉片和丸子倒进眼前的锅里,抄起筷子冲锋陷阵。半斤肉下肚,安澜舒了一口气,端起橙汁喝了一口,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对面的律师。
  律师正襟危坐,目瞪口呆,他眼前的小火锅还未沸腾,只冒着一丝半两的热气。
  “我们来谈谈案子的进展。”安澜坐直了身体说。
  律师的嘴巴终于合上,结巴道:“您、您还是请继续吃吧。”
  安澜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用勺子舀了一颗肉丸子,放到碟子上,拿筷子戳了几个洞,然后浇上海鲜酱和芝麻酱。这会儿他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吃得有条不紊、条理清晰。
  吃过饭后,俩人终于能谈到正事了。安澜说被害者那边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律师听了十分欢喜,他也搜集到了一些李客与翘翘确属恋人关系的证人证言及证物。
  谈到最后,律师终于试探着问:“安先生,关于那位姓黄的当事人,我们要不要接触一下?”
  “没必要!”安澜毫不犹豫地说。
  “但是毕竟他和李客是共犯。”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很小心地对雇主说:“想要帮李先生脱罪,这个姓黄的口供也很重要。”
  “我不管重要不重要。”安澜发脾气道:“那种人渣我是不会见的。”他从未见过黄生,而且也不打算见,只是听了旁人的叙述,安澜已经觉得恶心至极。
  律师张了张嘴,终于是不说话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安澜草草洗漱了一番,心里思索着明天的日程,心事重重地睡下。
  第二天醒来,他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接到了律师的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急切。
  “安先生,出事了,你来医院一趟。”
  “怎么了?”安澜用肩膀夹着电话,两只手撕开牛奶包装,温和地说:“不着急,你慢慢讲。”
  “哎呀、哎呀、哎呀。”律师连连感叹,声调一次比一次高,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安先生,出大事了,案子的性质变了,连我也没有办法了。”
  电话里叽叽呱呱地,安澜吸了一口气,把电话挂断,心想这还是金牌律师呢,简直糊涂蛋,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他心里思考着要不要另外换人了。
  安澜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开车去医院。
  律师说的没错,医院里确实出大事了。
  翘翘的病房里被砸的乱七八糟,各种仪器设备全部瘫痪,电线、纱布、输液管堆得满地都是。几个全副武装的护士正按着翘翘的四肢,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安澜看不到翘翘的表情,只看见他的身体剧烈地哆嗦着,渐渐安宁。安澜无端想起了少年时见的那种美丽的、濒死的蝴蝶。
  护士将翘翘安放在床上,这才看见他脚底上插进一枚输液针。只有胶皮管露在外面。整个针头全进去了。大概是刚才发疯的时候,赤脚踩在地上散落的输液管上。一个护士用镊子取出针头,放到托盘里。然后几个人才离开。
  主治医师、安澜和律师隔着一层玻璃在外面看。安澜觉得很困惑:“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发这么大的火?”安澜想了一会儿,问医生:“他有癫痫病史吗?”
  医生脸色阴沉,没有说话。律师“啧”了一声,继而叹气,直接抬脚到别处去了。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医生对安澜说。
  安澜渐渐觉出事态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在办公室里,医生并没有直接讲翘翘的病情,反而是问了安澜和翘翘的关系。安澜很简单地讲了一遍:见过几面,没有什么交情。
  “之前警局的人来过几趟,我也了解一点案情。”医生说:“病人自身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那个施暴者的身上。”
  “那个姓黄的,他怎么了?”安澜觉得诧异。
  医生“唉”了一声,平素冷漠的脸上带了一点痛惜和愤怒的表情,他艰难地说:“那是一个艾滋病患者。”
  安澜瞬间觉得自己被一盆冰水浇透了,过了两三秒中才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确、确定吗?”
  “怎么不确定?”医生的语气也有些愤慨:“已经有两年的病史了。他在广东的疗养院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又跑出来了。他在社会上专门挑同性恋发生关系,报复社会。已经有三个男性与他发生关系后,被查出HIV呈阳性。”
  安澜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听不清楚医生说的是什么了。他从办公室出来,走到走廊的尽头,看到了律师。
  两人开车去警局,在路上,律师口中感慨道:“怎么会有这种人,唉,那个男孩也太可怜了。李先生也真是的,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安澜,道:“说真的安先生,李先生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我是真心不想给这种人做律师。”
  安澜的头抵着窗玻璃,冰凉的触感使他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他冷淡地开口:“不想做就别做了。让他死了算了。”
  到警局询问,事情果然如医生所说的那样。现在这件案子要中止一段时间,等翘翘、李客两人血样检查结果出来再决定指控的罪名。
  这件事情对外人来说,已经骇人听闻。而对于当事人,更是毁灭性的打击。翘翘与李客全都崩溃掉了。他们拒绝见任何人,精神处于绝对的封闭状态。
  安澜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痛恨,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了。李客也许还能侥幸,但是翘翘……安澜想起了现场图片中大堆大堆的血迹。在那种情况下,不被感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那名护工向安澜提出了辞职。“这活儿不干了,加十倍百倍的钱都不干。”护工显然是在别处听了什么消息,还哭得抽抽搭搭的:“先生,您这不是坑人吗?”
  这时候辞职也在情理之中,安澜给她结算了工资,自己去看望翘翘。
  翘翘如今被安置在加护病房里。他的伤不算很严重,还没有资格享受如此严密的病房。之所以这样,是全院的职工和病人的一致要求。
  病房在一处偏远的二层楼房里,犹如一座孤岛,那些护士和医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这里的。然而这里的风景和采光却都是顶级的好。
  下午的夕阳从窗户里照进来,房间里的各种玻璃罩和精密仪器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翘翘斜躺在柔软舒适的病床上,两眼发直,闷不做声。他经常可以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整天。
  安澜坐在旁边,估摸着该吃晚饭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袋藕粉,舀了两勺放到塑料碗里,到饮水机旁接了热水,用勺子搅匀。等温度降低一些,一勺一勺地喂给翘翘。
  他的精神似乎是涣散的,吃了几勺后,就忘了张嘴了。安澜从来没有伺候过人,所以耐心不大,直接把小碗放在桌子上说:“我走了,抽屉和柜子里都是吃的,你饿了自己拿。”
  翘翘宛如木头似的。
  安澜想了一会儿,坐在床边,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别想了,明天结果就出来了。你放心,这种病是慢性病,在西方国家,只要按时吃药,甚至可以活十几年呢。到时候我带你去外国治疗,多贵的药我们都吃得起。你安哥哥我啊,可是很有钱的。”
  安澜说到“安哥哥”这三个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翘翘时,他还是个黄毛的小混混,被李客打得满地找牙,后来见面,是他搅了李客的婚礼,于是再次被安澜和李客打了个人事不知。这家伙就跟土狗野猫似的,很可爱,但是又不招人爱。打又打不走,宠他吧,他又不识抬举。
  安澜想着想着,只觉满心酸楚。

  第 43 章

  安澜度过了非常难熬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去医院,血样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医生把李客和翘翘的两份检测报告递给安澜。安澜双手颤抖地接住,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英文和一串化学符号。他是精通英文的,这会儿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上面的单词。
  “结果是什么?”安澜擦了一把冷汗,把文件放在桌子上。
  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说话清晰而缓慢,唯恐安澜听不懂似的:“翘翘的血样检查结果呈阴性。”
  安澜心里轻松了一下,又问:“李客呢?”
  医生微微一笑:“也是呈阴性,他们两个非常幸运。”
  “唉。”安澜舒了一口气,有些站立不稳似的,扶住了桌子边沿。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向医生道谢。医生提醒他道:“现在两人还处于窗口期。这次的检测结果不能说百分百准确,过段时间还要检查几次。”
  安澜已经听不清医生还在说什么了。他随口敷衍了几句,走出办公室,满心的喜悦和感激,却不知道该谢谁。李客很快会知道结果,大概又要哭一场笑一场了。
  安澜坐在走廊上,想象李客得知检测结果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他很想去见李客,很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李客。然而只是想想而已。安澜起身,去医院门口买了一束鲜花和水果,去翘翘的病房。
  大约这个消息已经在医院传开了,安澜在走廊门口看到了送饭的护工。他推开房门,里面阳光明媚,空气里带着一点水汽,大概是护工刚刚清洗了地板。
  翘翘顶着满头的卷毛,穿蓝白相间的斜纹宽大病号服,坐在床边。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亮晶晶的餐盘,里面有金黄的小米粥、红色的萝卜丁、碧绿的菠菜和一个雪白的包子。
  翘翘手里握着银色的小勺子,抬头朝安澜稚气地笑了笑,粉嫩的唇边还挂着一点饭粒,他咽了口中的食物,才开口道:“医生已经告诉我检查结果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呆,复又微笑起来:“真是太侥幸了。”
  翘翘抓起一个包子递给他:“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
  安澜并未觉出太大的喜悦,虽然两人逃过一死,但是其中一个毕竟还身陷囹圄。
  翘翘独自吃完了一大份早餐,他跳下床,开始收拾东西。他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之所以留在医院,就是为了等待检测结果。翘翘动作麻利地脱了病号服,穿上宽松的衬衫和牛仔裤,蹬上板鞋。他把自己的物品塞进褐色的旅行袋里。环视一圈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雪白的纸片,递给安澜,声音很平静,也很坚决:“我想了很久,支票还是不要了。”
  安澜心里凉了一下,忙站起来,没有去接,勉强笑了一下:“翘翘,这些钱没有其他意思,就当是对你精神的弥补。”
  翘翘起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沧桑,他认真地说:“这些钱弥补不了我受到的伤害。〃
  “那你要什么?”安澜的语气有些急切。
  “我要的是,伤害我的人受到同等的惩罚。”翘翘淡淡地说。
  这件事情到这个地步,连安澜也束手无策了。他满可以拿出与客户谈判的架势,用尽所有光明或者阴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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