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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魑对这位新统领还是有点不大不小的意见的，因此云乐天忍受着那跟班在耳朵边的唧唧歪歪，内心恨不得跟拍苍蝇一样拍死他！——他必须忍住，因为此人虽然啰嗦，当中却还是不少有用的信息的。
　　统领地位就是不同，消息比他想象中来得要容易多了，翌日，云乐天打发了那个聒噪的跟班，自己朝“十思狱”进发。
　　守门人很轻易地就放他过去了。
　　云乐天还觉得进来的太容易了，进去兜了一圈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偌大的监狱中空空荡荡，只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坑爹！
　　他满怀着愤懑抑郁的情绪，刚踏出十思狱，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哟，后辈，竟然在这里看见你，可真巧呐！”
　　是魅。云乐天心中一凛，淡淡地嗯了一声：“魅统领。”
　　“哎呀呀，魅统领，这多生疏啊！”魅腰肢扭摆间就凑到了云乐天身边，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不如叫人家小魅魅如何？”
　　“……”
　　“你要人家叫你小哥哥吗？还是叫你小奎奎NIA——？”
　　“黄奎。”云乐天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克制住从脚底窜起来的激灵和五脏六腑的搅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魅也不恼，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哦，小奎奎……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女人行事疯癫，喜怒无常，不能给她任何可能怀疑的地方。云乐天不假思索地回答：“托两位前辈的福，前些日子实力提升了不少，但毕竟无关生死，所以……本来想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练练手的，可是里面竟然没人。”
　　“哦？”魅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很正常，十思狱从它建起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空着的。”
　　云乐天心中一紧，她还是产生怀疑了，与其躲躲闪闪，不如更加直接点；他一脸好奇的摸样：“既然建了为什么不用？既然不用为什么不干脆拆除？”
　　魅的视线在他脸上一扫，随即展颜一笑：“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
　　魅似乎被他无语的神色娱乐到了，娇笑起来：“至于你说的问题，这确实比较难办，我会考虑考虑的……”她话锋一转，“不过，小奎奎，以后可不要在十思狱这些可疑的地方瞎晃悠咯，这次幸运的遇到的是我，下回遇到魑，可能会直接把你给……”她白玉的手指在喉间一割——“杀掉！”
　　云乐天嗯了一声，很没有诚意。
　　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旋身走了，心想这位新统领的好奇心似乎很重呀。
　　云乐天自知不可能打消那女人的疑虑，甚至要是被她反馈给魑知晓，怕是各种麻烦就要接踵而至，既然如此……
　　只好让他们麻烦缠身了。
　　云乐天打定了主意，跟着放出了召集令。
　　沉睡之地中，数不清进化过的人形傀儡从地底深处钻了出来。
　　因而，当恕己伤痕累累地回到塔中，看起来就像是从血堆里面爬出来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歇歇，就听到魑汇报的消息：
　　“有怪物袭城！”
　　这种感觉就仿佛“前院失守，后院失火”，袭你妹啊！恕己一恼之下，整个转轮塔都因为他的怒火而抖三抖！
　　他面沉如水：“把云……黄奎给我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干掉炮灰们。


☆、第　57　章

　　魍刚刚痊愈，正在塔中无所事事的瞎晃，恰好看到侍卫匆匆而过，顺手就给截了下来，连同他口中的王召。
　　“我还没见过新人呢！叫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是！”
　　“是去王殿吗？哇，难道是有什么秘密嘻嘻嘻！”魍怪笑着潇洒离去。
　　“……”侍卫嘴角抽了抽，对着魍轻松惬意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统领，王的心情不好！”
　　魍一个趔趄，大声喊道：“知道了！”
　　……唉，原来还想拖一拖，和新人培养培养感情来着。他不无惋惜地暗自叹息。
　　殊不知他的出现令云乐天瞳孔骤缩。
　　“你……”云乐天几乎克制不住面皮的抖动，“你是魍统领？！”
　　——如果温如心不是魍，那他又是什么人？！
　　“呀！新人笑得这么勉强干什么，不是不喜欢我吧哈哈哈！我们可是要并肩在王身边一起拼命的人哦！”
　　“……”
　　魍耸着肩膀轻佻地笑了两声，脸色一转叹息着说：“虽然我很想再跟你交流交流，但是可惜王好像是急着找你啊！”
　　云乐天紧了紧拳头：“我知道了。”
　　——是他察觉到什么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云乐天心乱如麻，不过很快便定下神来：“我们走吧。”
　　“啊哈哈！”魍怪腔怪调地长笑两声，干巴巴道，“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去办！再见！”他叫着转脚就跑了。
　　——猪才在王心情不好的时候撞枪口上去！
　　云乐天狐疑地瞥了眼他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心中有了决定。
　　王殿既然能成为天域王的居所，自然是非同凡响的，那是整个转轮塔中最安全的地方，除了王与王准许的人，其他人随意踏入的话，会立刻被阵法击杀！——当然这种阵法发动会有极细微的空隙，传闻当初的阵法设计师是为了刺杀王所作，后来这个空隙确实为天域王的更新换代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当然这些极秘的隐秘云乐天是不知道的，他在王殿周围查探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跨入殿中——似乎一点都不怕激怒天域王似的——从红夫人的经历可以看出，天域王是个极喜欢折磨人的人，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死。
　　另一方面，恕己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等人的时候，等到他伤口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也从惊怒到平静、从平静到不耐烦，到最后直接没脾气了，开始想怎么重新跟他介绍一下自己呢，毕竟一直都是假身份出现的……
　　“你好，还记得凉灰和温如心吗？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我哈哈哈……”恕己窘迫地皱起脸。
　　“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微妙的熟悉感呢？那是因为……啊啊啊！”
　　……
　　“妈的，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恕己终于放弃想台词了，做出了顺水推舟的决定，毫无形象地一个人七扭八歪地靠在王座上，喃喃自语着。
　　脚步声传进的刹那，他立刻坐端正了，看着底下青年垂着头一副敬畏的模样，皱了皱眉道：“云乐天。”
　　青年猛然抬头，瞳孔倏然紧锁成线。
　　云乐天心中仿佛遭受了一场天灾人祸，一片狼藉！他震惊地看着王座中的人，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凉……？”
　　——森寒的凉意从脚底窜起，直直地冲到脑门！
　　倒是恕己觉得这个开场还不错，于是清了清嗓子：“啊，是啊。”
　　那一刹那，千百万的思绪从云乐天的脑中滑过，最后汇成一个看似真诚的微笑：“好久不见了，阿凉。”
　　“不能算好久不见……”
　　“王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
　　死一般的寂静中，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宫殿中蔓延。
　　恕己轻笑一声，打破了凝滞：“你是在生气吗？”
　　“王多虑了。”
　　……好吧，不是在生气，就是在闹别扭咯？云乐天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招招手：“你上来，我们聊聊。”
　　云乐天迟疑一瞬，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前，跟着缓步上前。
　　*
　　感情是极难衡量的一种东西，但亲疏远近——哪怕只有一丝一毫，这种差别依旧存在。这种差别，在紧要关头便会展现得淋漓尽致。
　　恕己惊愕地望着刀身上鲜红的血痕，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不可置信。
　　他的五脏六腑在匕首入体的刹那，便被一道强横的劲力席卷而过，哪怕是神秀大陆最顶级的圣药此刻也救不了他！何况现在……
　　他忽然就想不通了，先前为何对云乐天毫无防备？！如果……
　　没有如果！
　　而云乐天，手中紧握着匕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奇异的刺痛一股股冲向心尖，引得心脏一阵狂颤。
　　同时，他也感到心脏从未如同此刻一般冷硬。
　　“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这句话，他只吐露了三个字，便紧紧地阖上嘴巴。
　　他下手的时候恐怕就没想过要答案，一击下去，这位天域王连出声的余地都没有，而脑海中凉灰外冷内热的印象迅速风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域王——或许落难是真的，或许教导也是真的，然而不管怎么样，当年的相逢，都是一场错误。只不过是一场，用来折磨人心的错误而已……
　　他睁着双目，看着天域王从大气磅礴的王座上软倒下去再无声息。他静静地看着，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面上一片冰凉。
　　就在此时，一股极致华贵的赤紫色波动从天域王的尸身上涌出，不及他反应过来，便如同滔天的洪水般汹涌地冲进他的体内！
　　“啊——！”云乐天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惨叫，跟着便明白过来——
　　天域传承！
　　而与此同时，转轮塔中忽然飘散出紫色的光芒，就像是无数紫色的萤火，轻轻悠悠地回旋在空气中，然后蓦地消失。
　　魑魅魍三人正如同疾电般朝王殿赶来，最令人惊悚的是，魑的下身，如同燃烧的纸片一样，飞快地碎成飞灰。
　　但是来不及了！
　　魑看着已经消失的下半身，骤然停了下来。
　　“魑——！”魍大喊一声。
　　“或者逃，或者降，或者……”魑的未竟之语淹没在飞散的劫灰之中，魅死死地咬着唇，上边一片鲜血淋漓。
　　魍拽了拽女人的袖子，微笑着，眼底却殊无笑意。
　　“诶，你似乎实力要比我强一点吧。”
　　“……”
　　*
　　一夕间，天域王已然换人！
　　新任的王不是别人，便是新选拔出的魉统领：黄奎。
　　而对此变化，反应最快的不是旁人，便是原四大统领之一：魅。
　　魅拎着魍的人头，笑得娇俏：“怎么样，对我这样投诚的礼物可否满意？”
　　“我是云乐天。”
　　魅心脏骤然紧缩。
　　新任的天域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眉目如画的女子，声线平静，没有起伏：“明白了吗？我是云乐天。”
　　“哦……”魅顿了顿，“所以王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投诚了吗？”
　　“不，恰恰相反。”云乐天坐在王座上，脚下匍匐着上任王的尸身，沉声道，“在原统领的辅助下，我一定能尽快熟悉城中事务。”
　　魅唇间流泻出银铃般的笑声：“啊……原统领？”
　　“你觉得呢？”
　　魅随手将魍的头颅丢下，拍拍手，嬉笑起来：“随意吧，反正……迟早会让王看见我的真心的。”
　　云乐天不置可否：“温如心被关在哪里？”
　　“……”
　　得不到答案，云乐天又重复了一遍。
　　魅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不就在你脚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写orz……就这样吧，蹲地画圈圈。


☆、第　58　章

　　　　——“不就在你脚下吗？”
　　魅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对云乐天来说不啻于九天一道惊雷，险些将他砸得魂飞魄散！
　　片刻后，他定了定神，瞥了眼魅眼底的冷漠，也不恼，决心先将转轮塔中的力量清洗、整合、驯服一番。
　　这项工作应当是除了搞定怨魔之外，历任天域王做得最麻烦的事情了，但对云乐天来说却几乎没有难度。
　　塔中很多人对他除了敬畏之外，还有感激涕零，至少表面如此。
　　云乐天很快便知道这种感激从何而来。
　　不仅如此，因为上任天域王办事并不掩人耳目，故而表面上的一切，就如同画卷一般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二十三年前，天域城来了个名叫未恕己的新人，他虽然脾气骄矜，却又天资纵横、勤奋刻苦，令人觉得佩服……又常常让人觉得“愚蠢”。
　　是的，愚蠢。
　　不过是一个还没结合的女人罢了，他竟然心心念念，难以忘怀，更不提他总要将自己挣得的资源分出大半给她，还有她的家人。
　　“男人就得养自己的女人。”他总是这么说着，然后将所有喜欢他皮相、欣喜他实力和前途，并试图朝他暗送秋波的女人们。
　　——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和优点。
　　但关于未恕己的如此作为，谁也做不出“这是优点或是缺点”的判决。
　　直到他被背叛的那一天，他都一直活得辛苦，但很快活，那不过是一个喜欢着自己心上人的天才少年罢了。
　　但女人腹中暗结的珠胎向他的所作所为发出了最为尖锐讽刺！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但那个女人没有死倒是真的，那时的未恕己面对着女人的一整个家族斗不过也是真的。
　　暗无天日的披荆斩棘后，茕茕独立、孤身一人的未恕己死了，活下来一个满眼黑暗、满心仇恨、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域王。
　　他夺位那天，铺天盖地的修者如同蝗虫一般涌入王殿，他甚至没有亲自出现，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前任。
　　而当他坐上王座的那一刻，天域亘古的白色迷雾忽然破开，无尽的花雨、漫天的芬芳伴随着浩瀚的金光降临城中——
　　仿佛天命所归！
　　一时间他的声望达到顶峰，提拔了魅魍魉三大统领；直到魉统领叛乱，揭露了他是“天元神体”的事实。
　　据闻，当天元神体成长到极致的时候，只需要小小的一个精神力种子，便可以轻易地改变乃至操控人的想法。
　　于是，很多人认为“自己崇拜敬畏着他的事实”是被人控制着的——实际上真正有控制价值的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念头。
　　那场叛乱统共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魉的嚣张狂妄在应当是被弃尸无名区的未恕己再次出现时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几个月经历了什么，等他重归之时，天元神体又有进步，他针对麾下人员的控制做出了调整。
　　云乐天从魅的口中得知，这种调整就是往少而精的方向变化而已：转轮塔中，除了魅和魍两位统领，其余担任着关键职能的人都被植入了精神力种子。
　　云乐天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两个统领是例外？”
　　魅笑笑：“大概，他那愚蠢的信任心还有残留着吧。”
　　这之后，五年的安稳，他彻底巩固了新王的统治，有一日忽然捡回来一个小男孩，成了日后的魑，而他自己，一方面安排着魅成为隐云宫的素素，一方面顶着小男孩的身份，成了苦海温氏的后人，被予名“温如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安稳的日子太过无趣了？
　　又或者是想到什么好方法，来折磨红杏……
　　云乐天觉得喉间似乎有一把火在烧，以至于出声十分干涩：“所以温如心、未恕己、天域王都是同一个人？”
　　或许还得加上个凉灰。
　　……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天域传承告诉了他许多他不知道的隐秘，但是并不包括上任王者的私密记忆。
　　此时此刻，云乐天心中有千千万万的疑惑需要解答，但能给他答案的那个人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闭上眼，还能看到他当时错愕的目光，和欲语微张的嘴唇。
　　仿佛某根神经被触动，云乐天猛地扯出胸前一直挂着的轮回青玉，他怒吼着，狠狠将青玉砸在地上，疯了一般的踩踏！
　　——未、恕、己！
　　——未恕己未恕己未恕己！
　　王殿透明的窗玻璃上，绘着一朵折断的并蒂莲花。
　　云乐天忽的停下动作，木然而绝望地跌回王座上——华丽的王座高高的摆在重重台阶之上，目光一动，便可以透过窗户，直直地落到遥远浩茫的青空边沿。
　　无穷无尽的混沌在天与地之间飘摇。
　　仔细想来，才发现自己的生命一直在绕着某个怪圈前行——
　　得到、失去，得到、失去……
　　云乐天记不起将红夫人和凉灰杀死时的动机和心情，只记得这只是一场循环的轮回。
　　但一切都该结束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云乐天这么想着，安静地垂下头，他眼睛一眨，便看见清澈的水滴重重砸在手背上，烫得心尖都蜷缩起来，飞溅起细碎的水珠，像逝去的生命一样消逝在空气中……
　　他想他流泪了，但并不伤心。
　　——反正，再伤心，也就这个样子了。
　　魅再次见到云乐天的时候，吓了一跳。
　　眉眼依旧是她以前见过的眉眼，连鼻梁挺起的线条和嘴角天然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但他的头发白得刺目，他的气息黑沉得吓人。
　　这一切，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她有一瞬间的惊愕，旋即便暗暗讥诮地吊了吊眼角。
　　云乐天也许察觉了，也许没有。他开口时，嗓音如同从枯木之间滑落一样嘶哑、木然：“什么事。”
　　魅恭敬地垂下头：“王，血色盛宴即将来临，王需要去完成首杀。”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