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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会意，只好压下满心的好奇，闭上眼，却反手抓住他：“巧克力……”
“这明明是给我的！”小孩炸毛。
“刚吐太多，我饿了。”少年弱弱地说。
“吐完吃什么巧克力！”
“这是我买的巧克力！”少年怒。
小孩用力地将半块巧克力塞进喋喋不休的嘴巴里。
刚咬了一口，陶一冉就吐出来，“呕……”继续干呕。

四强选手的奖金在第二天一早就被直接送到医院，满满一箱的现金让嵘玄看傻了眼。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到底赚了多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冒死也要上拳台参加斗神赛。
“没数过，这样的箱子……”因为吃早饭而口齿不清的少年想了想，“大概三箱？”
成为暴发户的喜悦让小孩有一瞬间的眩晕。
“你怎么回来了？”被送去治疗了一晚上，少年终于找到了机会询问。
“他死了。”嵘玄趴在病床的另一边，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们住的是VIP房，从陶一冉成为这个城市唯四的强者时，他们的待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嘎？”鸡蛋噎在一半，少年瞪大眼。
“所有故事都在宣扬，普通人鱼可以通过努力奋斗成为人鱼王，却没有故事说，当人鱼王被击败后，有多少秋后算账的家伙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小人鱼冷笑，分别了一个月，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似乎有了些变化，“那家伙每三天要变一个住所，连睡觉都提心吊胆。但最后呢，还不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一刀砍掉了脑袋？”
“……你目睹了全程？”一想到当时的情景，鸡蛋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当然。要不我也没法趁乱把那帮家伙给全部灭口。”嵘玄轻笑。当然，他也顺手拿走了几张人鱼身份卡，这些人鱼在被确认死亡前，身份卡都是有效可使用的。有了这些身份卡他才可以隐瞒身份地登入部分设施，即使等级不高，但足够他联络一些人。
那个老人鱼王说得没错。
孤独的人鱼什么也不是，即使是最强的王者，一旦众叛亲离，就再也没法回到权力巅峰。
他要夺取人鱼王座，必须借助一些人鱼势力。
即使这样会让他折损人鱼的骄傲。
可是……
小人鱼盯着陶一冉那张因为吃饭而变得蠢萌的脸看了一会，突然问：“你这么卑鄙，就不怕一辈子被人骂人渣？”
“干！”少年说话的时候差点连蛋渣都喷到嵘玄脸上，“老子人渣关你毛事！我没吃饱饭的时候，有人叫我活菩萨了吗？！”
小孩第一次觉得这幅德行让人看得顺眼。
殊不知他心理最后一块坚持，都已经被这个没下限的家伙给敲得稀巴烂。
所谓因果循环，多年以后，人渣也终于尝到了扭曲结出的恶果。


☆、第　27　章
陶一冉出院的当天就收到了来自官方的消息：全国淘汰赛将会在一个月后举行，四强选手必须提前三天到达机械都市领取参赛牌。
机械都市位于内陆，是仅次于中央都市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人类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四大都市之一。这里凝聚了大量的科技力量，也是保护中央都市的关键防线。当年人鱼战争结束后，为了增加防御力，以机械都市为核心，向南北延伸了上千公里的防护墙，这种类似于古长城的现代防护墙，以激光射线作为屏障，并且不时有巡逻机器人检修维护整套防御体系。任何进出机械都市的人都必须检验身份卡，而人鱼则必须持有政府批准的临时通行卡才能通过那道严格的边防检查。
拿到通知的时候，陶一冉看了眼嵘玄。这个小家伙先不说是不是黑户，就算不是，估摸着那纯种人鱼身份也让他不可能走正规途径进入机械都市。
要买黑户不是不行。只是……自己已经算半个名人，带一个黑户进去就显得有些太过招摇。
嵘玄正坐在桌子上吃雪糕，双脚荡在半空，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显然对自己将要遇到的困难一无所知。
陶一冉想了想，走到小房间里。
房间里如今塞了三个小铁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钞票。里面到底有多少钱，陶一冉也没数过——今天他们的任务首先就是去存钱。
少年蹲在钱箱前，从里面挑了箱不那么重的，拎起来，跟小人鱼说了声“我马上回来”后，就自己一人出了门。
南洲城的黑帮如今已经不再找上门，四强选手对南洲城来说多少代表着地区荣誉，如果在比赛前就把人弄倒，那这个黑帮也太不识相。
只是他们断没想到陶一冉会主动上门找麻烦。
夜晚的红灯区是黑帮的天下，在弱肉强食的时代，黑帮取代了一部分警察，成为地区秩序的维护者——当然，这一切秩序都以他们为准。
陶一冉找到电器行旁边那家地下歌厅，里头灯红酒绿好不热闹，门口的保安正要拦下他索要入场费，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那张脸后，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骷髅……”
“你们老大在哪儿？”
“……你你你你你你……”保安连看门的事儿都忘了，趔趔趄趄地冲进店内，朝大头通风报信。
陶一冉跟在后面，就听到那保安撕心裂肺地吼了句“煞星来了！快跑啊！”
干！老子又不是病毒！陶一冉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个浑身发抖的保安：“少废话，老子来找你们的头儿，不想打架。带路。”
“……你你你……你来做什么！”旁边被求助的人像是领班，脸色惨白，“阿竹不在这里！你不已经报仇了么！别来碰我们的阿竹！”
“嘎？”陶一冉眨眨眼。他想起来了，四强里似乎就有一个人叫阿竹。
想不到竟然是他们推送上去的选手。
“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找你们头儿。”陶一冉不耐烦地撇撇嘴，“什么阿竹阿猪，老子没兴趣，我来买个东西。”说着晃晃手上的钱箱，“我多的是钱，快带路。”
死暴发户的气质大量侧漏。
领班打量了他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说要进去问问，然后闪身进了里屋。
陶一冉抱着钱箱坐在吧台旁，这才发现周围多了无数的虎视眈眈的眼睛。
且不说陶一冉之前有多得罪他们，就光是他抱着的这一箱钱就足够让这群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蠢蠢欲动。
老大说是不能去动，但送上门的可没说不许碰。虽说这小子是四强，可那也是在拳台上一对一。他们这里有十几号人呢。
饿狼们对视一眼，就连保安都忍不住扬起了邪恶的笑。
就在他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店门口传来一个稚嫩而愤怒的声音：“陶一冉你这个王八蛋又乱花钱！那里是一万多啊！一万啊！你手上是抹了肥皂吗？！一分钱都存不住！”
陶一冉正在用钱箱砸人，听到援兵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快来，这帮家伙又想抢钱。”
虽说这么喊着，可他心里也没多少底。上回两人对上七八个人还说勉勉强强，现在十几个人扑上来，小家伙到底……
少年愣在原地，看着小孩一人大杀四方，那出手速度，攻击力量，时机判断都比一个月前提升了不知多少，十几个大男人就在小孩自下而上的攻击中轰然倒地。
“头儿让你……”领班刚出来，话音在这一堆哀嚎中停止。
“在哪儿？”陶一冉抿着嘴，压下准备扬起的弧度，随意地拎着一万金就朝里面走。
小人鱼踩着人体就追过来：“陶一冉，你要干嘛！”
“少罗嗦，这钱是我的。”
“你什么时候能存点？这钱够你花多少天！”
“存钱做什么，他们又不能自体受精无性繁殖。”
“你什么时候能够把看杂书的精力用在识字上！”
“自体受精挺有意思的，下回你跟我再讲讲。”趴在病床上只能看嵘玄的课本，生物初级入门让他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繁殖那一段。
坐在里间沙发上抱着美女喝酒的黑老大嘴角微抽。“什么自体受精？”
“反正不是你。”陶一冉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一箱子钱砸到桌子上，惹来美女们一阵惊呼。“一万金，我要两个机械都市的地下通道过境名额。”
领班冲到黑老大旁边，耳语了几句，黑老大猛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人鱼奴隶？”
“放你妈的屁。”陶一冉拉下自己的衣领，“你见过没有打标记的人鱼奴隶？”
黑老大冷笑：“我早猜到这小家伙是人鱼，一个跟人鱼幼崽搞在一起的家伙，不是人鱼奴隶？我很难相信。”
人鱼与人类的不合几乎算是种族仇恨，当然也有少量的罗密欧朱丽叶，但那绝不可能发生在一个人鱼小男孩和人类少年身上。
总不可能是这个少年恋X（禁）吧！！
嵘玄有些呆，终于在对方的质问中回过神来。
自己确实是太过大意了，一个普通小孩是不可能有这种身手的，也幸好这些人没遇到过太多的人鱼幼崽，否则很快又会发现，普通的人鱼幼崽也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攻击力。
幼年期对于任何一个人鱼来说都是脆弱的。
他紧张地看了眼陶一冉，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暴露。
“我如果是人鱼奴隶，之前就不至于穷得为了两千元去揍你们。”陶一冉不屑地看他，“目前全国只有一个人鱼奴隶参赛，那个人叫李纣。如果想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你就打错算盘了。”
黑老大哼了声，身子微微往后，说：“一个人鱼，一个四强选手，为什么走地下通道？”
他的手微微搁在沙发边，被坐垫遮着的，是一把手枪。
“我不觉得你们做万元级别的生意会有这么多问题。”陶一冉把钱箱拎起来，“一万元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帮派半个月的收入，但是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条通往大海的道路。”
嵘玄猛地抬头，这家伙可真会做等价交换！从鱼鳞甲到暗河，没有什么是他卖不了的！
黑老大终于燃起了兴趣：“什么通道？人类可以通过？可以绕开人鱼护卫？”
陶一冉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成交！”
离开地下歌厅，嵘玄抓着他的衣角追问：“你这家伙真的就不懂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么？什么都做绝了，等你比赛结束了，又该去哪里？总不可能一直呆在机械都市吧？！”
陶一冉突然站住脚，看向他：“如果我想留在机械都市呢？”
嵘玄一愣，手微微地放开。“……可我不可能离开大海太远。”
人鱼公主登陆后，就化作了泡沫，这并不是童话。
人鱼种不能在海里生存，人鱼是两栖，但不能长时间脱水，而纯种人鱼虽然有超越前二者的强大能力，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不能离开大海超过一百天。
尽管纯种人鱼在海底找到各种深海矿石来降低脱离海水对自身的影响，可即使拥有最昂贵的晶种，纯种人鱼也不能脱离大海超过两百天。
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纯种人鱼隐瞒身份的原因。这种弱点暴露在内陆几乎等于自杀。
陶一冉没有表情，挪开眼：“那回海边吧。”然后继续前行。
嵘玄呆站了一会，又迅速跟上，抓住他的手，不再说话。
耳根的温度逐渐蔓延到脸颊。
他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有什么承诺。可以一旦听到那样的话，又会忍不住相信。这家伙的心永远是夹杂在无数谎言中，如果不去注意，轻易就会溜走了。
抓着他的手先是交握，然后慢慢地，就成了十指交叉。


☆、第　28　章
离全国赛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陶一冉居然受伤了。
小人鱼一回来，他的训练强度增加了一倍。
之前陶一冉突飞猛进，很大原因归于训练方式的改变。然而一旦进入了稳定期，进步就变得不再显明。
少年有些焦躁。
哪怕面上表现得不在乎，行为上还是多少表现出了一些异常。当他第一次因为过度训练而导致肌肉拉伤时，嵘玄终于发现这家伙隐藏的心理阴影。
接二连三的胜利并没有给陶一冉太多的安全感。站在拳台上时的感觉只有拳手自己明白。被欢呼或咒骂包围着，没有一丝退路。一旦对胜负过度在乎，人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缘，只要摔倒一次就再也起不来。
陶一冉太在乎了。
在乎得如果不是逼得没办法，也不愿轻易重返拳台。
心里的焦躁不能表现出来，少年的干脆用沉默压下了自己的脾气。
嵘玄就要脱口而出的责备，在看到他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唇瓣时，又吞回了肚子。
相比之下，嵘玄的进步明显得令陶一冉嫉妒。
从前他勉强还能跟嵘玄打上一会儿，现在却越发感觉到了勉强。也许再过两年，他连近身都做不到了。
这就是人鱼跟人类从根本上的差异，不管你多努力，人鱼一甩尾巴就能轻易超越。
被拉去医院做治疗，陶一冉一路上都没说话。
嵘玄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阴霾给堵住。
直到医生皱着眉头说“拉伤要两周才能治好”时，陶一冉才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没有特效药吗？”少年瞪着医生，恨不得把自己家里的那两箱钱甩到他面前，“多贵都行。”
“你现在在特殊保护期，医药费全免，给你的也是最好的治疗。”医生没什么好气，显然是经常遇到这种人，“除非你是人鱼，否则不管吃什么特效药，肌肉自身的复原都只能维持这个速度。”
一大一小又沉默地出了院。
陶一冉的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甚至被叮嘱一周内不许运动。
少年的焦虑此刻终于到达了巅峰。
“干！”抬脚踢飞一个空玻璃瓶，瓶子撞在墙上，响得惊心动魄，碎片飞向两边，甚至有好几块划破了陶一冉的皮肤。
“你发什么神经！”一直跟在后面不知怎么打破气氛的嵘玄终于恼怒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走，“跟自己较劲有意思吗！？憋着一肚子的气，最后还不是只剩一个屁！”
“……烦。”少年紧抿的唇瓣终于吐出一个字。
“嫌我烦？”嵘玄立刻冷下脸。他可以容忍这家伙的坏脾气，却不代表能容忍对方的羞辱。纯种人鱼的傲慢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嵘玄乖了这么久，久得陶一冉甚至忘了那条食人鱼当初是怎么磨刀霍霍向陶郎。
陶一冉脖子僵硬着，没有低头的意思。
眉毛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可惜嵘玄太矮，完全没发现对方心里微妙的变化，憋了两天的火终于烧了起来。
小孩也不说话，跟在后面的脚步顿了下，突然转向，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陶一冉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才慢慢跟上去。
嵘玄越走越愤怒。
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的。
他不喜欢被人控制，因而人鱼王一死，自己反倒觉得松了口气——即使那个男人教会了他更合理发掘潜力的方法。
他要重整旗鼓地回到人鱼族，就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队伍，一个彻彻底底听从于自己的队伍。
可他太小了，在这个年纪，他只能依附于他人成长。
陶一冉并不是一个依附的好对象，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类，甚至没有可以与人鱼抗衡的权利，对嵘玄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如果想成为人鱼王，现在该做的应当是去寻找更多失落的人鱼……
“你跟着我做什么！”小孩回头瞪人。
少年视线飘去另一边，并不回答。
两人僵持了一会，陶一冉才慢慢地说：“我没烦你。”
这算是人渣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从来没说过“对不起”三个字的家伙，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年长的，不该跟一个小孩计较。
虽然他还是很烦躁。
但确实不该发在一个小屁孩的身上。
嵘玄眼巴巴地等着他下面那三个字，却发现对话没了。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着，最后还是陶一冉不自在地扯开话题：“回家吃饭。”
……干！

人类这边的斗神赛告一段落，人鱼这头的王座战也拉开了帷幕。
所有成年的人鱼都可以参与的权利之战，这一年吸引了足足两万人鱼报名。从日渐上升的报名数量来看，人鱼族扩张得并不比人类慢。
正因为双方不断扩张着自己的领地，才又导致了六年前的小规模人鱼战争。
那场战争已经远不如最早期的人鱼战争。随着新一代人类的诞生，许多从小就接受了人鱼存在的新新人类开始反思是否有跟人鱼共存的可能性，而人鱼族的新一代们也因为在安逸的环境下长大，对曾经人类的复仇心也减弱了许多，如今两个种族间最大的隔阂，倒不是以前的血海深仇，而是彼此间关于进化地位的纷争。
至于人鱼王座战，人类对它的防备心不小。这场混战过后，又将诞生新的人鱼领导者，而这个领导者将来会如何处理人与人鱼间的关系，都将影响至少一整年的海陆关系。
大海与陆地之间的微妙平衡稍有不慎，将会引起又一轮的战争。
时隔一个多月，嵘玄再次登陆进人类图书馆时，讶异地发现许多人类竟然掌握了比想象中还要多的消息。
人鱼极少数会出现叛徒，有人鱼奴隶，却不会出现人类的宠物鱼，因而人类甚少能拿到人鱼的内部消息。然而这次居然连王座战的黑马都被圈了出来，可想人类到底对这场王座战投入了多少精力。
这些黑马的名字嵘玄大多不认得，在被追杀前，他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少爷，除了纯种人鱼，他也就认得一些出名的重种人鱼而已。偏偏这种比赛纯种人鱼不会参加，因为纯种人鱼绝对的体能优势无需通过王座战证明，再者，纯种人鱼这种隐秘的存在除了上层干部，就连普通人鱼都难以知晓。
然而他还